正文 8第八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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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池知道這個小姑娘就是沽源麻鈨親生女兒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
耿祝邱把這項艱巨的任務直接轉交給了魏池。原因很簡單,雖然把領兵打仗交給魏池讓他絕對不放心,但是讓他看守個人卻是最合適的。而且這個魏池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不比那些粗貨,又是個把禮義廉恥刻在頭跟肋條上的讀書人,自然不會給他惹出男女上的亂子。放心,太放心了。
魏池對於小姑娘的身份很是吃驚。雖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貴族,但是沒能想到居然就是沽源麻鈨的親生女兒,難怪王將軍當場就笑歪了嘴。看來是準備拿這個小姑娘換不少的好處吧。這個小姑娘呢,也是倒霉催的,剛好碰上生日,必須得去湖邊祭拜齋戒。誰知最近的湖離錫林郭勒也有三天的路程…剛回來就遇到了前軍的巡兵,一大幫人被逮了個正著…這生日齋戒以躲避災難的習俗卻反倒招致禍事,諷刺啊……諷刺啊。
看著被困在自個兒大帳裡的小姑娘,魏池默默盤算……這麼個大人物得換多少好處啊……聽說沽源麻鈨最疼自己的獨生女兒了,說不定就不戰而降了呢。魏池想著想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完之後才想到,人家小姑娘已經一口氣沒歇的哭了整整一宿了,飯都沒吃……這可不好。
魏池趕緊叫小校打了一盆水來擦擦小淚人兒的臉,順便哄哄這孩子吃飯。
沒想到小校還沒近身,這個小丫頭就哭得更狠了!連嗓子都吼破了,震得小校摀住耳朵直往後躲。
是了!魏池覺得自己的確考慮不周,自己的小校叫陳虎,長得也很老虎,雖然本性很溫和,但是那張遍佈橫肉的臉還是嚇著人家了。
魏池接過陳虎手上的面巾,衝著小姑娘笑了笑,又在臉上比劃了一下:「擦臉……擦……臉。」
小姑娘看看魏池又看看陳虎,確定陳虎暫時不會靠近才勉強停止了嚎哭。魏池捧起小姑娘的臉,輕輕的為她擦拭這臉上的淚痕。擦完之後又把小姑娘身上的繩索鬆了鬆,灰彈了彈,基本贏得了對方的信任。
等到陳虎去拿飯的時候,小姑娘靠近魏池哽咽著說了一句話:「素噶呀勒。」
素噶呀勒?魏池聽不懂漠南話,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小姑娘的頭:「我們不會把你怎樣,不久就會放你回家的。」
小姑娘應該也聽不懂魏池的話,但是還是默默的點點頭。
到晚上的時候,小姑娘已經習慣了魏池,但是她仍舊害怕齊軍的其他士兵,胡楊林和杜莨,甚至杜棋煥都被她的嚎哭聲震了出去。雖然感動於她對自己的親近,但是魏池還不至於愚蠢到被感動得給她鬆綁。這些草原上的姑娘都是矯健的騎手,要是一不留神跑了……那可就太背了。
所以,決定把自己的床讓給小姑娘睡的魏池毫不留情的拿了一條挺粗的大麻繩把小姑娘綁在了床上。
「睡……覺。」魏池笑瞇瞇的對小姑娘說。
昨天哭鬧了一整宿的小姑娘終於支撐不住了,雖然被綁著,但是還是很快沉沉入睡。
魏池這才有空仔細的看看這個小公主的臉。說實話,是很好看的一張小臉,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因為哭鬧而產生的紅暈正在慢慢退卻,露出了原本的白皙的膚色。撅起的小嘴,微微有點翹的小鼻子都生得非常別緻。怪不得是沽源麻鈨最心愛的孩子。這次的險遇會讓她的父親以後更心疼她吧?
魏池拿了本書坐到床頭的小椅子上:「陳虎,你坐到床尾的椅子上去,今晚別睡。」
陳虎哭喪著臉坐到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瞌睡。夜深了……營地慢慢的安靜下來,只聽到寒風吹動門簾的聲音。
「……素噶呀勒……」
魏池聽到小姑娘在夢中低吟著。
「……素噶呀勒……」
魏池合上書,饒有興趣的猜測這句話的意思,也許是大哥哥的意思?魏池有點陶醉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雖然上面一根鬍子也沒有……
第二天早上,魏池專門換了個綁法後才開始給小姑娘餵飯。相比起昨天,小姑娘已經配合了不少。魏池還專門叫陳虎去飯帳要了些紅糖回來作為聽話的獎勵。沒人的時候,小姑娘總是偷偷的靠在魏池的肩膀上。魏池從她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和燕王府常用的花香不一樣,和耿家客堂裡常用的檀香也不同……這是一股神秘的動物的香味。雖然香味在不斷的減淡……但是仍舊讓魏池覺得心曠神怡。
他貪婪的吸著鼻子,甚至產生了一種荒唐的想法:等到不打仗了,一定要把這種味道聞個夠……
直到傍晚時分,魏池才戀戀不捨的離開這個味道到大帳議事。
出乎意料。大帳中居然只有寧苑一個人在。寧苑是個冷冰冰的人,除了和魏池完成必要的禮節以外連看都不會多看魏池一眼。當然,他並不是對魏池一個人這樣,哪怕是對王將軍,除非必要有用的話,他也是不會動嘴開口的。
今天卻是破天荒的問了一句:「你看守的那位公主可好?」
「還好,哭了一整天終於開始吃飯了。」魏池有點受寵若驚。
寧苑點點頭:「魏參領費心了,其實只要看好人就行,其他的不必如此在意。」
魏池趕緊點點頭,眼巴巴的等下句……可惜惜字如金的寧參領已經迅速低下了頭,重新回到了一言不發的狀態。
等了許久,王允義才和薛義回到了帳中。
「你手上的人還好?」王允義匆匆的問。
「回將軍的話,很好。」魏池雖然沒羈押過人,但是還是明白能吃能喝應該是死不了的。
王允義點點頭:「今兒晚上小心些,明兒早上晨會時到大帳來」
魏池領命退出大帳。早上是武將們的晨會,自己也要來?魏池搖搖頭……看來要起早了。
才回到自己的軍帳,就發現陳虎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對了,餵飯……魏池一聲長歎,伺候馬,伺候人,自己還真是天生的奴才命。
行軍在外,衣食從簡。每天所吃的也不過就是白飯肉湯,十多天才能在湯裡頭見到點青菜。
小公主吃得很少。這也情有可原,畢竟,這樣的狀態下還能大快朵頤是不可能的。魏池基於責任,還是努力的勸她多吃一點。這麼小口小口的一勸就是半個時辰,魏池偷偷歎了口氣……直了直腰,突然肚子發出了「咕」……的一聲,魏池一下子紅了臉。小公主愣了一下,明白是怎麼回事後,吃吃的笑了起來。
魏池有點尷尬。小公主卻主動把小嘴巴張開,接下了魏池手上的飯。
終於!魏池能夠用自己的手喂自己了!小公主看著魏池大口大口的樣子,又偷偷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和善的大哥哥不但漂亮而且還很有趣……
解決了吃飯問題之後,魏池拍拍屁股準備走人,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臉哀怨的陳虎,陳虎的哀怨來自於昨夜的一夜未眠,他故意瞪著兩個銅鈴大的的眼睛,好讓魏池能夠注意到他那兩個大眼睛下面黑黑的眼圈。是了,魏參領一走又是自己看犯人,自己雖是個小兵,但是,但是,小兵也是人吶,叫我怎麼熬得住?魏大人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是同是熬夜,怎麼還是依舊水靈靈的?別看這個臭丫頭現在乖乖的,只要您一走,准又得哭得鬼哭狼嚎,求大人行行好,哪怕不讓小的補覺也給小的片刻安寧吧……
看著陳虎楚楚動人的樣子,魏池一個冷戰。
被強行留下的魏池又馬上被新的問題困擾。小公主突然坐不下來了,急得又是哭又是嚷又是跺腳,折騰了好一陣才讓魏池明白……公主想小解。魏池立馬焦頭爛額,自己畢竟是名義上的男人,這個時候去搭個手可能不好吧?鬆開繩子?絕不可能!……這……魏池覺得這真比殿試的難題還要難……
但是三急不等人……在魏池被逼瘋之前,公主已經要瘋了……
最後,魏池急中開竅,記起了和公主一起被薛將軍逮住的那幫僕人,趕緊差陳虎去領一個貼身女侍過來。
不過多時,陳虎押回了一個和魏池年齡相仿的漠南姑娘,也穿著皮毛的衣服,但是皮毛的顏色要灰暗很多,這是漠南的風俗,只有貴族才能穿顏色明亮的衣服。這位女侍的日子可比她主子過得差了很多,臉上和手上都有很多鞭痕,衣服上也全是泥塊和污漬。
漠南姑娘很快理解了公主的要求,魏池指了指帳篷邊上的便盆,漠南姑娘便服侍著公主過去。公主剛要蹲下卻又愣住了,她尷尬的回頭看著魏池,因為她發現魏池沒有要和陳虎一起離開的意思。魏池對她揮揮手,然後轉過身去。公主雖然不願意,但是還是蹲下來解決自己這個必須馬上解決的問題。魏池看到她那麼窘迫的樣子,忍不住偷笑,但是偷笑之餘還是豎起耳朵聽著身後的聲音,這種時候是萬萬馬虎不得的。等身後的動靜一完,魏池立馬回過了頭。幸好回過了頭!魏池看到那個侍女附在公主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什麼話。這句話不是什麼普通的話,因為公主的臉一下變得慘白。
魏池大步上前,一把拖開了侍女,嚴厲的說:「陳虎!帶這個人出去!」
侍女一下子就垂下了頭,任由陳虎把她拖出帳去。
魏池彎下腰,幫公主把沒繫緊的裙帶繫上。
「啊!」公主這才被驚醒一般向後退了一步。但是臉上已不再是窘迫或是羞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難以名狀的蒼白。
那個侍女說了什麼?魏池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難道是有人準備要劫營?這種猜測的可能性最大。按理說應該去告知王將軍,但是這畢竟是杯弓蛇影的事情,還沒落實就去匯報怕是不妥。說來說去還是得自己多加點小心,魏池握了握腰帶上的腰刀,回頭看向了自己的營帳。自己位居中軍,是最安全的所在。不過現在深入敵區,離敵人的大城市又近,如若是真的有人鐵了心要來救人,這些人牆可能比不上京城裡的青磚牆……
等到陳虎交割歸來後,魏池把手上的幾個小校一起交給他,囑咐在自己回來之前務必要事事仔細不可疏忽。陳虎覺察到魏池神態有異,趕緊稱喏,不敢有誤。
魏池趕忙偷空往杜莨的營帳中來。
杜莨此刻正在大帳裡頭發呆,他雖是武將但是也是知道動腦子的,這城池的堅固和中原比起來確實不足為懼,但是這些草原人要怎麼防守……還真是引他遐想。正發著呆,就看到魏池挑起門簾走了進來。
「呦!魏大人不去守著花容月貌的姑娘,倒來拜訪末將了?」
「來找你就是因為姑娘的事!」魏池一口氣不敢歇的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今天夜裡你能來我這邊麼?我怕夜裡有變。」
杜莨一聽也覺得這事有點蹊蹺:「那些俘奴薛將軍都看守的緊,要和外面的人聯繫上幾乎不可能……但是……這也很難說,兔子急了也咬人!」
魏池點點頭:「雖不是大事,但是還是謹慎些好,今兒晚上就有勞杜莨兄了。」
「客氣,客氣。」杜莨拱拱手。
魏池又馬不停蹄的趕了回去。一路上除了擔心還是擔心,雖說是練了那麼久的武功,但是一想到一個黑影從樑上飛身而下的情景,還是覺得背後發毛。隱隱的又後悔自己不該讓那個漠南的侍女前來……婦人之仁啊!魏池搖搖頭。
晚飯的時候,小公主一反常態,不論魏池怎麼哄,一口飯都不吃了。魏池微笑笑得臉抽筋依舊無果,只得作罷。撤下了飯菜之後,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只要再過一會兒,杜莨就會偷偷帶人過來護衛。魏池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想依照昨晚的樣子給小公主再換個綁法。
魏池專心解著繩子,突然,感到一滴水滴在了手背上,魏池有點驚訝得抬起頭。魏池不知所措的看著公主,一滴,兩滴,三滴……公主慢慢的抬起了頭,那雙眼睛裡似乎有什麼在閃動。魏池就這樣愣在了那裡,任由那雙小手掙脫繩索的束縛抱住了自己。她沒有放聲痛哭,只是是低聲的啜泣著。
但是不能一直這樣!魏池努力的狠下心來推開了公主,得綁上!魏池對自己說。他心中洋溢起了一種不安……能給他稍許安慰的只有綁上!綁上!
看著對方被自己困得結結實實的樣子,魏池突然覺得自己心亂如麻……等他終於有勇氣能夠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小姑娘在笑,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看著他……在笑。這是一把溫柔的刀!魏池覺得自己如果再看下去,意志一定會被切得粉碎。
轉過身!
杜莨應該已經帶著人過來了吧?魏池睜大眼睛看著已經變得昏暗的營帳……
一夜未敢合眼……但是,刺客根本沒來……
等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了營帳,魏池鬆了一口氣。
「參領大人,杜將軍回去了……」疲憊的陳虎探了個腦袋進來通報。
魏池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去休息了。冷靜!魏池對自己說了一萬遍。因為晨會就要來了,帶著這種表情去晨會是不行的……不行的。
晨會之前,王允義私下見了魏池:「人呢?」
「在外面。」魏池連熬了兩天夜,眼睛有點紅。
看到魏池略顯疲憊的表情,王允義點點頭:「把人交給薛義。」
魏池交代了手下,就徑直回帳。他覺得自己只要再看那樣的眼神一次就一定會崩潰,魏池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但還沒來得急喘口氣,身邊的杜棋煥就用胳膊肘拱了拱他,衝著門口努了努嘴。
王允義大步走入大帳,威嚴的掃視了眾將:「今日,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