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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第三十三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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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夜,兀穆吉略略收拾了便要出門,他知道父親昨日也不過是氣話,過了那個檔頭也就不會起殺念了。至於母親,那可是萬萬告之不得,兩位兄弟都不在家裡……想要得手,就要來個快!狠!準!兀穆吉便是這家裡最無法無天的一個,仗著自己一身好功夫,眼裡絲毫揉不得沙子,不要那姓魏的納命來是嚥不下這口氣的!

    天才剛麻麻的黑,兀穆吉便上了路,他白天已經打聽過,這魏池現在每隔幾天就要去長公主府上一次,要想殺他也只能選這個空隙。

    兀穆吉在公主府門口守了一陣,直到天全黑了也不見又大齊打扮的人出來。心裡忍不住奇怪,這魏池一早就來了,到了此時事情還沒辦完麼?長公主還是未出嫁的處女,怎能把一個陌生男子留到這麼晚?心裡正揣測狐疑,只見那大門突然開了,卻有一個齊人打扮的男子走了出來——也不見得多麼英俊,頂多是比漠南的男人清秀罷了,高不過七尺,體態更是瘦弱。兀穆吉不屑的哼了一聲。

    送那魏池出來的是長公主府上的掌侍,那掌侍恭敬的遞過了文書匣子,與那魏池行禮告別。

    兀穆吉掩了臉、側了側身子,等再回頭,那魏池已經走到街口了。兀穆吉趕緊繞過公主府的大門,超了近路去截人。湖塔雅司和公主府不過七八條街,徒步走也就一兩刻鐘的功夫,兀穆吉不敢怠慢,急急的抄了近路去。

    沒想到這人走得倒挺快,待得第六個街口才跟得緊了些。兀穆吉心中暗暗有些焦急,要是離那湖塔雅司太近,稍有差池連命都難保。兀穆吉細看那人的步伐——快,但碎,不是練過武的架勢。之前也打聽過他的來頭,說是個徹頭徹底的文官……不過,看那步子卻又不似全然沒練過武的人。兀穆吉不敢大意,壓了壓腰間的彎刀,縮了身子加快了步伐。

    兀穆吉的功夫雖非頂級,但也是上層造化,按理說要殺魏池,別說一個就算是一十二個也不在話下。但他畢竟是貴人家的子弟,與人爭執鬥毆是常有的,但這暗殺之事卻並不曾做過,外加對王家軍的勢力又恨又有些怕……如此一來就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了。

    魏池以前哪懂得武家的步子?不過是跟胡楊林學了些看著中用功夫,後頭又常常被杜莨錘,錘出了些真架勢,一路上雖不露破綻,但終究是行淺了,浮了個樣子罷了。

    兀穆吉眼看難以得手,正焦急著,卻見那人突然放緩了步子,似鬆了一口氣一般。

    兀穆吉屏住呼吸,知道再猶豫不得,輕身一躍向前,以他的身手,掐斷那人的脖子絕對不在話下!

    眼看就要的手,那人似乎似乎是覺察了一般,側身一讓,險險的避過了自己的手掌。兀穆吉暗歎不好,此刻身以騰自半空,要想回轉也找不到著力的地方,只得迴旋了身子,暫求落腳之地。雖說只是片刻的功夫,但那人已經退後數步站定,拿出了警惕的架勢。

    誰?!魏池大驚,心中盤旋幾轉,沒能摸到頭腦。看這人的身手也不像等閒之輩,自己何德何能能夠結下這樣的梁子?而且……此刻離湖塔雅司還遠,呼救無用!

    兀穆吉看這人既沒呼救也沒逃走,更驚訝了幾分,越發覺得之前的傳聞來得不實——要真是個文官此刻還不慌得跟個娘們似的?

    「您不接著上了麼?」魏池微微一笑。

    兀穆吉拔了刀捏在手裡,聽懂了卻不敢冒然接話,不知道這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先生殺了在下也是沒有用的……」魏池故作輕鬆的拍拍衣襟,側頭看向別處。

    「怎麼沒有用?殺了你便絕了孽緣!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兀穆吉看魏池那胸有成竹又滿不在乎的樣子勃然大怒!這人果然是個衣冠禽獸,自家妹子為他癡情到如此地步,這人卻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那神態更是早有所料的樣子,看來是他先引誘祥格納吉年少無知的無疑!

    薄情寡義?魏池感到耳道一疼……沒想到這人果然聽得懂漢話,看來確是個貴族。原本以為是哪個激進分子派來的殺手,沒想到居然是那桃花債引了來的……難不成這人是大……大舅哥?魏池瞄了那人一眼……區區兩句便被別人套了話,大舅哥你很糟啊……

    「扳指在我手上,先生拿回去便是……順帶請告訴尚主殿下,在下並非鐵石之人,殿下對在下的心思在下永遠珍藏在心。只是……無義者不言愛,在下即為齊國的臣子,自然要將國家的道義銘記於心……只希望若有來世……」魏池露出決然的神色,伸手入懷要掏那扳指。

    兀穆吉正準備下殺手,卻沒想到這人突然變了臉色,露出了些悲澀的模樣,這下出手也不是,收手也不是。

    魏池看那人遲疑了,心中大喜,看來不是什麼真刺客!只是暗暗握緊了手裡的文書匣子,若這人還不放過自己,哼哼……就算你逃得了這漆器盒子也逃不過我懷裡的『浮魂藥粉』。

    兩人就在街頭對杵著,一個殺氣騰騰卻被糊弄了頭腦,另一個裝腔作勢卻難掩心慌手軟。

    「廢話少說!今日勢必要取你的狗命!」兀穆吉喝了一聲,決定無毒不丈夫!

    魏池一臉純良不改,只是偷偷往手上的文書匣子上運力,爭取能一匣子擋開這一刀,再用懷裡的小物件毒倒這位大丈夫。

    「魏大人!!!!!……」突然!街那邊傳來一聲怒喝,聲響之大,兩人都微微一愣。

    魏池側耳一聽,來了許多腳步聲,只是那句魏大人之後跟了許多漠南語,看來不見得是自己的人!魏池又轉眼看了看這位刺客先生——竟然丟了自己轉頭張望去了,這態度究竟是對自家武功絕對的自信,還是對我的武功絕對的藐視?

    魏池覺得很可能是後者……

    「快跑!」冷不丁的,魏池衝著那刺客猛一的一聲大喝,那刺客被震了個激靈,回頭看了一眼,之見魏池眼裡滿是焦急和關切,竟也沒有多加思量,縱身一躍便往一個小巷去了。

    好身手!看那人矯健的身法,魏池暗歎自己命大——幸好剛才忍住了,沒想要搞偷襲,否則,以自己那點小本事,怕已經做了刀下的亡魂了!

    雖然暫時脫險,魏池絲毫不敢怠慢,那來者也不知是敵是友,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也顧不得看那刺客有沒有回頭了,前一刻還臨危不亂的魏大人風度全丟,三步並作兩步的往湖塔雅司落跑而去。

    「抓到了麼?」不多一會,一隊人馬趕到了街口,為首的一個軍官打扮的問身邊的手下。

    「抓到了,確實是妜釋封岈的三子——兀穆吉。」

    「綁回去。」為首的面無表情的看著這整潔的街道,心中有些納悶——不似打鬥過的樣子,看那兀穆吉的裝扮確是要行兇的樣子,難道自己聽錯了?兀穆吉在別處得的手?如果真放過了那個狗齊人的小命,哼!枉自己故意拖了片刻才來!

    「伍首,要再搜一搜麼?」手下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

    「不必了,趕緊回去回復為重!」為首的揮了揮手,令人難以察覺的歎了一口氣。

    這一行武官打扮的人並沒掩飾行蹤,大張旗鼓的回了長公主的府上。其實,兀穆吉再被抓住的那一刻就認出了這群人的來歷。

    長公主的貼身軍事勢利——珂摩軍。

    「怎麼樣?」索爾哈罕看了跪在廳中的人一眼,心中有一絲感慨,不過幾個月的功夫,自己身邊的人就剩這幾個了。想起那日山谷裡的情形,更是覺得胸中暴斂之氣難以壓抑,魏池,我是不是該把這筆帳算在你頭上?

    「報告長公主殿下,那人已經被羈押在地宮了,如公主所料,那人確實是祥格納吉的兄長,接下來要屬下如何做?」

    「哼哼,妜釋封岈家不是一向清高得很,從來不屑於國事麼?如今我國遭難彷彿絲毫不和他家相乾似的,這次,我要看看這家人要如何和我耍滑頭!」索爾哈罕冷笑了一聲:「明天一早,你就把人捆了,送到那王允義的府上!我倒要看看這個老頭子為了兒子要如何的來求我!」

    索爾哈罕磕了磕手上的兩本文書:「這個你也一併送出去,一本給王允義,另一本稍後送到妜釋封岈家。」

    「是!」那軍官起了身,接過了文書:「那地宮裡的人……要受些皮肉之苦麼?」

    「不必!自然有人動手,你只去問些尋常的話讓他畫押了便是!」

    軍官令了令,心中大喜,忍耐了如此之久,長公主殿下終於要出手了!那也枉死的兄弟也終於能夠血債血償了!

    軍官拱了拱身子,轉身告辭。

    「等等!」索爾哈罕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個魏池呢?」

    「沒見著。」

    「阜侖!你給我跪下!」索爾哈罕略略一想,大怒!

    阜侖不慌不忙的跪下:「屬下去的時候,並沒看見魏大人,那兀穆吉刀上無血,料想是沒有得手!」

    阜侖雖沒抬頭,卻覺得一絲陰冷的目光穿刺而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哼!是麼?那兀穆吉師從木托坷老拳師,要殺人還需要見血麼?」

    「屬下也這麼想,不過……再往前便是齊軍的租地,下屬不敢再搜過去……」還沒說完,阜侖覺得那目光又陰冷了幾分。

    「那兀穆吉是幾時出的門?」

    「戌時。」

    「你是幾時跟上他的?」

    「……是戌時……」

    「你時時刻刻的跟著卻還能跟丟……阜侖,你的功夫真是越發的好了!」索爾哈罕劈手打翻了手邊的茶盅。

    「殿下!您何苦要管那齊狗的死活?橫豎那也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眼看自己的謊言被拆穿,阜侖也不再掩飾。

    「混賬!我現在身邊還有多少棋子拿給你來丟?難道你要等王允義再派個盡職盡責的人來監視我才好?!你當我還是當年那個威風凌凌的長公主麼?如今我尚且不敢掉以輕心,你倒是恣意妄為起來了!!」

    「殿下,如今國王陛下失了權,沃拖雷王爺也暫時難以脫身,您不是……」

    「住口!」索爾哈罕『霍』的一下站了起來:「你可知道為何我不帶你去巴彥塔拉?不是因為你年輕,也不是因為你功夫不好……為的就是你這個提不起來的爛脾性!!如果今次的事情是交予你的兄長,他會如此行事麼?!」

    阜侖微微一顫,心中一苦,把那辯解的話嚥了下去。

    「如今,要亡國了,你知道麼?你……還要徇私仇麼?」索爾哈罕冷冷的問。

    「屬下,知錯了。」阜侖想起兄長的種種,強忍了眼淚,磕了個頭。

    索爾哈罕移開了目光,看著案邊散落的被子,墊子——這都是那個人喜歡用的,每次一來便要挑那幾個霸佔著……棋子,不過是個棋子。

    「派人去小心搜查著……」索爾哈罕又揮了揮手:「算了,不必了……」

    看著阜侖裡去的背影,索爾哈罕頹然坐了下來,一時間心亂如麻,覺得那燭火如血光一般的滲人。

    話說魏池顧不得風度,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回了湖塔雅司。進了府,也沒回院,逕直去找王允義。此時也不算晚,王允義並沒回內宅,魏池連燈籠都沒記得要,摸黑就往前院趕。

    「王將軍!」魏池砰的一聲推開了前廳的門。

    「嗯?」王允義奇怪的看著破門而入的魏池。

    「嗯?」身邊的陸監軍也好奇的回過了頭,這魏大人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監軍和統領們開會他也要來湊熱鬧?

    奎思齊玩味的看著魏池,不知道小伙子怎麼了,連聲音都變調了,呵呵,聽說最近兼著策鑒……該不會讓那長公主懷孕了吧?

    「王將軍……魏大人……」魏池後面是一個訊報兵,此刻正尷尬的撤著魏池的袖子,他實在不知道魏大人今天是怎麼了,攔都攔不住,死命的往裡闖。

    一屋子的人默默的看魏池尷尬的撓了撓頭,提著自己的文書匣子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王允義歎了口氣,準備接著剛才的話題講,不經意之間,看見坐在陰影裡的耿祝邱用那雙青筋遍佈的手掰斷了手裡的筆。

    直到子時時分,王允義才從前廳出來,吩咐了些宵夜,準備會後宅去歇息。走在通往後宅的甬道上,王允義越發覺得自己蒼老了許多。當年可不是這樣子啊,區區這點活計就讓自己累成這樣,看來還真是老了老了。想起年輕的時候便想起了王家,那時候聖意還濃著,先皇雖說並非全無猜忌之心,但比起今日的種種不知好了多少倍。又念及在皇家做著皇后的侄女更添了些心疼,那憨態天真的小丫頭如今真正過得如願麼?

    ……歎氣之間,侍衛在身後微微咳了咳。

    王允義回頭一看,那個姓魏的還拾掇著文書匣子跟著呢!

    「到底是什麼事情?」王允義乾脆令魏池進了書房。

    「王將軍……」魏池看旁的人都退了下去才小心翼翼的說:「我今天晚上遇著刺客了!」

    王允義瞄了他一眼,順手將食盒裡面的餛飩遞了一碗過去。

    魏池接了:「是那個祥格納吉家的人……」

    「還有呢?」王允義看魏池臉色慘白的樣子,淡淡的問。

    魏池不知道為何王將軍如此淡然:「沒有了……我逃回來了。」

    「哼!看你這膽小如鼠的窩囊相!」王允義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嗯……」魏池也哼哼。

    「還有什麼沒說完的麼?」

    魏池笑了笑,微微抬手指了指食盒子:「將軍……我沒筷子…………」

    王允義哭笑不得,抄起手上的那雙,啪的一聲插到了魏池的髮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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