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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7第五十八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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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淅淅瀝瀝越下越冷,越下越大,就像是要將整個都城罩在雨幕中一樣。良奈勒保持著挺胸收腹的樣子坐了許久,等兵士推開門押他起身的時候才覺得有些腰酸腿麻。狼狽的踉蹌了一下,走出寢宮時,書房已經沒有大人物們的影子了,良奈勒面無表情,因為他知道,肯定是結束了,那幫大人物已經商量好了買賣,而自己的命運也有了個『價格』。

    還有什麼可畏懼的呢?索爾哈罕此刻早已過了『吉屋』!就算你們插上翅膀也追不上啦!

    押解的士兵不滿良奈勒傲氣的表情,狠狠的推了他一把。良奈勒身子一歪險些跌倒,站在屋裡的那幾個官員都回頭往這邊瞧。

    只是一眼,那人的目光從自己身上一掃而過。

    那人?是那個……魏池麼?

    良奈勒回頭的時候,那名年輕的齊**官已經不再瞧他了。他站在書案面前對著一個中年軍官說這些什麼,從良奈勒這裡可以看到他的側臉。

    他就是被索爾哈罕數次無意間提起的人麼?

    一定是他吧,良奈勒突然在不經意間歎了一口氣,也許不應該見他,不見到他就不會懷疑索爾哈罕真對他有欽慕之情。

    他有一張清秀的臉,五官並不張揚,每一個表情都透露著安靜。不說話的時候有時候會抿一下嘴唇,點頭的時候會不時揚一下眉頭,站在他對面的人一定覺得他的談吐非常優雅。齊國的官服衣袍重疊,有些臃腫,但穿在他身上卻如此的貼身。那個人比自己英俊,比自己儒雅,而且他知道她對他的確念念不忘,此刻一見才知道,那份情誼是值得的。

    啊!良奈勒突然感到心中一絲刺痛——我就要死了,然而……

    然而我知道,我愛您……而您卻……

    但您愛的人卻絲毫沒有為你的離去露出絲毫的不捨,連一絲慌張都沒有!值得麼?公主殿下,你值得麼?我又值得麼?見到他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會愛上我,雖然我得到了你的信任和友情。

    也僅僅是友情。

    當私慾在心中偷偷侵蝕的時候,勇氣似乎被抽離了。良奈勒偷偷握著縫在袖口中的那一粒毒藥,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當那個士兵再次推蹂他的時候,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我是恨著我的家人啊,也恨那些愚蠢殘忍的舊貴族。但為何當我做到了一切卻依舊無法平靜?良奈勒再次看了那位齊**官一眼,是嫉妒麼?還是別的?為什麼此刻恨這個素不相識的人超過了一切,為什麼此刻恨自己超過了一切?

    我就要死了……然而……

    魏池正在和寧苑商量王宮的事情,說著說著,老是覺得有人在看著他,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讓人覺得難受。魏池忍不住回頭,那人就是『代筆』?為何要盯著自己瞧?

    魏池冷冷的看著那位索爾哈罕的『死士』。

    寧苑被魏池的回頭打斷,也往那邊看去:「……那個長公主的確是很有手段的。」

    「寧大人覺得是長公主派他殺了漠南王?」

    「派誰不重要,反正是那女人派的就是了。」

    魏池眨了眨眼睛:「寧大人就怎麼這樣確定……」

    寧苑突然笑了:「魏大人不相信麼?還是不願相信?」

    魏池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那是她的親生哥哥!」

    寧苑指了指那位死士:「那個要刺殺你的男人你還記得麼?這個也是他的親哥哥,就是他的親哥哥給他下的套,害他差點死在我手上。」

    「也許!」寧苑搔了搔頭:「那女人誰也沒派,自己去動手也說不定……」

    魏池真想讓他別說了!

    「嘿!」在魏池低頭的一剎那,寧苑突然大叫了起來:「快抓住!他要跑!」

    那個兵士覺得手中的人突然一扭,再看時發現那根捆他的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

    嗯!良奈勒摸出藥丸,突然遲疑了一下,就一下,那個齊國的年輕軍官撲了過來,一腳踢在自己的肚子上。良奈勒強穩住身子,狠下心拿起藥丸便要往嘴裡喂,手腕卻被另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

    「他要服毒!」魏池大喊。

    書房裡除了那押解的士兵,其他人,無論是漠南的還是齊國的,都是些文官!聽到魏池喊也沒圍上來。那個押解的士兵已經縮成了一團,就良奈勒剛才那一扭,一柄匕首狠狠地□了他的腰間。

    魏池只好全力以赴,寧苑也大喊起來,讓殿外的兵士進來增援。

    魏池一手掐著良奈勒的脖子,另一隻手掐著他的捏著藥丸的手腕想要阻止他自盡。良奈勒一邊掙扎一邊往腰帶摸去——那裡還有一把匕首,淬毒的匕首,見血封喉。

    「魏池!」寧苑正好回頭:「小心!」

    可惜晚了,魏池放手回擋之時,那把匕首已經到了胸前。

    可就在這一刻,那人卻放手了,匕首匡噹一聲落在地上,刺耳。

    魏池去捏他下顎的時候他已經將毒藥嚥下。

    這是一種神奇的藥,不需要多少,不需要多久,也不許要受多少痛苦,就能永遠的睡去。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刻,良奈勒看了眼前那位年輕軍官一眼,盡力一笑——你就是魏池吧?如果能夠,請您好好愛她……

    魏池放開了手,這個人已經永遠的沉睡了。持劍的兵士湧了進來,寧苑跑過來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魏池回過神來,有些心悸的摸了摸胸口——他剛才,在笑?

    之後湧進來的人容不得魏池多想那最後一幕,因為那三家貴族的人又都回來了,吵吵鬧鬧了很久才重新達成協議。寧延勒的臉色特別不好,就像鍋裡的母雞都燉好了還被黃鼠狼叼了似的。

    一直等到傍晚,魏池才和寧苑回了湖塔雅司。把良奈勒的事情匯報了,王允義聽完後,摸了摸鼻子:「也好,自少那幫漠南人沒辦法借題發揮了。」

    走出去的時候忍不住看了那書桌一眼——那些昨晚拿出來的文書還靜靜的堆在那裡,每一本都有她的筆跡,她寫這些字的時候,自己就陪在她身邊。幾天前她還在和自己玩笑,而今卻如指間的清風,不知去了哪裡。

    她就用這樣莫名其妙的方式消失了,就像她當初莫名其妙的到來一樣。山谷裡,她在自己懷裡昏睡的景象彷彿就在昨天,還有那麼多如姐妹一般的日子彷彿也在昨天,但從今開始就不同了。

    魏池輕輕的拿出一枚髮釵——如果不是自己送她,她的首飾盒子裡怎麼會有這樣廉價的東西?但她還是把它珍藏了起來,單獨放在最漂亮的盒子裡。

    魏池搖了搖髮釵上面的小寶石,將它收進懷裡——祁祁格,哦,不,索爾哈罕,從今天開始我們又是敵人了。

    「魏大人……」不知什麼時候寧苑也走了出來:「不用打傘了,您瞧,天放晴了。」

    魏池抬頭望向西天,天的盡頭有一圈淡淡的彩霞圍繞的夕陽,連綿了兩日的冷雨已經停了。

    「這是該放晴的時候麼?」魏池問。

    「漠南這時候,連這下兩個月的雨是常見的,」寧苑指了指西邊:「這還真是挺奇怪的。」

    禁軍的地牢陰暗潮濕,連獄卒也不願意在裡面久呆。一個中年獄卒盛了湯飯要給犯人們送去。「嘿!」身邊的一個小伙子忍不住說:「最裡頭的那幾個都是死囚,多一頓少一頓有什麼?早也回去麼。」

    中年人搖搖頭,依舊掏了鑰匙打開了通往地牢最深處的鐵門。

    小伙子看著中年人背影偷笑:「是個膽小的,果然怕惹事!」嬉笑了一陣和幾個同伴一同散了。

    中年人提著湯罐往每個人的飯碗裡頭潑了些。這些死刑犯脾氣都很壞,吵吵嚷嚷不休,口中的話更是罵得污穢難聽。不過幹這行聽的也就了,中年人也不作答,只是例行公事。

    打開最裡頭的那扇門,中年人忍不住楞了一下——那個犯人是今天上午才到的,沒想到竟然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刑!

    也沒多看,獄卒拿了湯,隔著鐵欄往那個飯食盆裡潑了些。聽到響動,那個囚犯緩緩的回過頭。這是一張年輕的臉,也許曾經是英俊的,但此刻已經看不出人樣了。

    獄卒吆喝了一聲:「飯食到了!」

    出乎意料,那個犯人聽到吆喝,緩緩的爬行過來。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已經完全看不出該有的模樣,所有的手指都腫得發紫,形狀怪異而扭曲,但那個犯人依舊堅持著爬行過來。獄卒有些好奇,想看他要如何。因為一身是傷,犯人每爬片刻都要歇息一陣。最終,爬了很久,那犯人才夠得著自己的食盆。

    「多謝。」年輕的死囚平靜的說道。

    獄卒顫抖了,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犯了什麼重罪:「你是誰?犯了什麼罪?」

    死囚聽到這句話,把埋在食盆裡的臉抬了起來:「我沒有罪。」

    獄卒輕輕的掩上門,蹲了下來:「沒有罪為什麼會進來?你究竟是誰。」

    死囚沉默了許久:「……」

    獄卒看他身體虛弱,不忍心再問,只是偷偷將地上的食盆捧起來些,方便這個趴在地上的年輕人食用。

    「啊!多謝!」死囚再次低下頭喝湯。

    「啊!」獄卒突然小聲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死囚警惕的抬起了頭。

    「哦……」獄卒恢復了平靜:「……只是天竟然放晴了,這地牢這麼深,卻還有一絲陽光照進來。」

    死囚突然回過頭,把臉朝向地窗的方向——這是最深的地牢,那狹小的窗子只有一半漏在外面。死囚盡全力揚起臉,雖然他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是陽光麼?」他問。

    「是的。」獄卒小心地回答。

    「你看……」他抬起手指向那裡:「我是為了光明而來的。」

    我們是為了光明而來的,為了光明,不惜在黑暗中死去。

    這場離奇的兇案就這樣草草的落下帷幕,漠南的百姓知道的是,國王殿下死了,更糟的是庇佑漠南的長公主也失蹤了。盛傳長公主也遇了難,不過百姓們更願意相信她還活著。

    也就是不足十天的功夫,索爾哈罕列出的這道難題讓各方勢力動透了腦筋傷透了心。王允義給兵部寫了信,給內閣寫了信,給皇上本人也來了一封。信送到的時候,沈揚才述職不久。『太平』,沈大人是這麼說的。看到這些信件,沈揚歎息了,皇上陰沉著臉,拍了桌子。

    兵部和內閣吵了起來,一日之後,皇上力排眾議,繼續給王允義放權。

    「這樣一來,他就是三邊總督了。」只有沈揚在的時候,皇上捂著額頭嘀咕了一聲。

    沈揚聞到了一股殺意,但此時此刻的沈楊再也說不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話,他知道惟有沉默才能讓皇上堅持這個正確的決定。

    又過了一天,內閣收到一封來自王允義的血書。言官們徹底坐不住了,紛紛跳起來罵王允義脅迫朝廷。但皇上卻終於在詔旨上蓋了章。

    馬兒不停蹄的傳遞了五日,一封兵令到了王允義手上,比他想的更好,皇上和內閣直接撤回了大部分監軍。王允義將文書給杜棋煥看。

    「毫無退路,但求一勝?」

    「毫無退路!但求一勝!」

    王允義在這廂『磨刀』的功夫,袂林在那廂也沒閒著。經歷了短暫的錯愕之後,這隻老狐狸敏銳的嗅到了腥味兒——他等了一生的那個機會也許到了,肉就在嘴邊,即使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與那黃雀好好搏鬥一番也十分值得。事實上,袂林對長公主的心思十分清楚,她是先王最寵愛的子女,其心不會有二,當年先王搏自己不倒,那小姑娘不可能就把那事當故事聽過就忘。後來的示好隱忍不過是緩兵之計,如果給她個機會,她怎麼可能不除掉自己?自齊兵入城以來,她無時無刻不揪著機會挑撥王允義和自己,不過王允義又哪裡是個非凡的人呢?把氣忍得比誰都深。如今長公主捨得都城出逃,這地方也算是群龍無首了。三方博弈只剩兩者,就算自己不動,王允義也會出手。

    更何況,自己憑什麼不動呢?那王允義帶兵深入敵後,後備不足,誰又說清哪個是螳螂,哪個是黃雀?

    當天夜裡,袂林就馬不停蹄的親自拜訪了柯沃寧犽,這個與漠南王室纏得最近的家族最後終於鬆了口,說只要袂林擁立沃拖雷便願意徵調察罕家族所有的兵力聽起遣派。

    那場被精心策劃出來的迷霧消散了,各方的勢力積極的調動起來,誰更夠更快的進入狀態,誰就是這場戰鬥的獲勝者。

    這片草原將見證勝者得生,敗者滅亡。

    被扔在書院好幾個月的兀穆吉被他大哥放了出來,大哥沒有像往常一樣訓話,只是把一封委任書遞到了他手上:「從明日起,你就是禁軍騎兵總衛。」

    禁軍是妜釋封岈家族唯一算得上擁有實權的地方,這也是大哥入宮之後才爭取到的半壁席位。禁軍騎兵總衛!袂林竟然同意將禁軍所有最優良的部隊交給妜釋封岈家族!而大哥竟然將這份無上的榮耀交到自己這個總被家族質疑的手裡。

    就是昨天,自己還在為家人的難以掩飾的失望而苦惱……

    看到兀穆吉憂喜交加,寧延勒沉默了很久,最後說:「你知道麼?良奈勒死了……還有,害你的人就是他。」

    兀穆吉的腦子有點亂:「什麼?為什麼?」

    寧延勒抬頭看向自己這個不通事世的弟弟:「……因為他從沒當自己是我們家的人,他是長公主的內細。」

    寧延勒看到兀穆吉手足無措的樣子,歎了口氣,站起身拍了拍這個早就長得比他高大的弟弟:「禁軍是我唯一能為家族爭取到的東西,但是現在只有你才能把他變成真正的力量,我相信你帶兵打仗的實力,家族的安危就在你肩上了。」

    兀穆吉努力回憶腦海中的良奈勒,可惜他的印象太模糊了,就像是一句話都不曾交談過。最後他停止了這種無意義的努力,抬頭看向其實同樣陌生的大哥:「大哥的意思是,我是禁軍總衛了?」

    寧延勒點點頭:「午後就到宮裡領牌。」

    「好!」寧延勒聽到了這個簡單直白的回答。

    將身份轉化成一命殺人的『兵器』,魏池用了幾乎整整一年,這此間,她內心動搖了許多次,失眠了許多次。但有些人卻只要眨眼的功夫。兀穆吉,一個只知走狗遛馬的紈褲子弟撇開了一切政治疑雲,家族紛擾,他抓住了這件事情的關鍵——禁軍總衛。

    說完那個好字,兀穆吉將一切思緒專注到『禁軍總衛』這件事情上來。

    領兵打仗這個事情,有些人一輩子都沒學會,或者沒學好。有些人卻是天才,馳騁於戰場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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