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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第八十一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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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韻眉見過哥哥嫂嫂,見過……見過小魏哥哥。」

    蘇氏笑道:「可算趕過來了,過來坐著說話!」

    耿韻眉過了年就滿十五,比起兩年前已經是少女的模樣了。有別於蘇氏的典雅嫻靜,她身上透露的多是青春的氣息。和她哥哥一樣,她也繼承了耿家先輩高挑的身材,微翹的嘴角,和神采奕奕的眼睛。想起兩年前她梳著小糰子和自己在後院打板球,魏池不禁會心一笑。

    「多大年齡的姑娘了,還這麼呼呼喳喳的!」耿炳文佯裝呵斥:「都要嫁人了,不怕被人笑話麼?」

    「嫁人?」魏池挺吃驚。

    「哎呀!」耿炳文一擊掌:「這幾日忙的!竟忘了給你說!半年前家父給眉兒定下了人家,林家林世友的二兒子,林大家的親侄兒。」

    這『林大家』說的是林清丘,書畫極其出名。

    「恭喜恭喜!」魏池頑皮的抱了拳:「恭喜妹妹的喜事了。」

    耿韻眉臉上的羞澀一閃而逝,微微皺了皺眉頭。

    蘇氏拉了耿韻眉的手:「衣裳都濕了,這天氣可是要漚出病的。快和丫鬟去換了衣裳出來再玩。你小魏哥哥暫時是不走的,慢慢去,不要急。」說罷,命丫鬟帶著韻眉進了內屋。

    蘇氏對魏池歎了口氣:「因為長輩的喪事,韻眉的婚事也暫時拖下了,她心裡也不好受著。」說罷指了指耿炳文:「你勸勸他!每日對眉兒凶巴巴的,」又指了指內屋:「也勸勸她,她倒和你這個哥哥親近些。」

    魏池點頭稱是,心想耿炳文這人雖然愛妹心切,但是到底是個男人,懂不得少女家的心事。蘇氏這些日子要幫襯著長輩料理家務,自然沒有功夫陪韻眉。小姑娘現在是心裡有事找不著人說吧。

    耿韻眉換了家常的小襖出來坐了,挨著蘇氏開始告狀:「嫂嫂,哥哥每日給我好些帖子,我從五更天寫到現在才寫完……」

    「胡說!」耿炳文拉著一張臉:「定是前幾日在偷懶,今日聽到你小魏哥哥要來了,趕著工應付完的!」

    魏池拉了拉耿炳文的衣袖:「是寫的什麼帖子?」

    「趙子昂的隸書帖子。」耿炳文老實,被魏池一插話就忘了『審案』。耿韻眉逃過一劫,偷偷沖魏池吐了吐舌頭。

    魏池笑道:「這有什麼好的?費勁又勞神,日後進了林家的門還缺隸書帖子麼?不如我這幾日仿了衛夫人的體給妹妹寫著玩兒,好看又不費力氣,配著扇面、寫意筆墨又好看,好不好?」

    魏池年輕,自然不是什麼大家,但是他的字畫在京城也是有價的。魏池擅長修體,多少人想求他臨改的帖子而求不得?耿炳文聽了自然樂意。耿韻眉聽到不用寫那勞人的趙隸,心中也是高興。

    「不過,」魏池彈了彈茶杯:「這帖子要花幾日,定是要年後才能送來了。反正是要過年,不如就放韻眉妹妹玩幾天?」

    耿炳文笑了,拿手指了魏池,又指了韻眉:「可見最後還是被你們算計了,哼哼!」

    大家又頑笑了幾句,魏池命益清將帶回來的禮物拿了上來——除去方纔已經送給二位長輩的兩張上好的狐裘軟墊。包裹裡還有給耿炳文的豹骨的筆管,送給蘇氏的上好的印泥油,還有給韻眉的一套雪貂毛的胭脂眉筆、並那個木雕的小髮簪。

    那一套雪貂毛的畫筆成色極好,是魏池找索爾哈罕買的,索爾哈罕問了她用處,收斂了要送她的意思,狠狠地宰了她一筆銀子,魏池氣得咬牙切齒。

    耿韻眉倒沒在意那魏池用半個月俸祿換來的好東西,只是拿著那個小發花細細打量:「好看好看!比小魏哥哥以往帶給我的那些花簪子都好看。」

    魏池看她高興,便把自己在漠南的見聞講了一些,說到漠南都城的繁華,魏池特將那夜市的喧囂撿來細講:「他們的麵餅子可倒是好吃,模樣也可愛!要是能帶回來,我可真要串一串回來給你們。」說罷,魏池在腰上比劃了一圈,就連蘇氏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不要說蘇氏和韻眉,就連耿炳文也沒到過漠南,所以聽魏池說起的見聞都聽得津津有味。屋外的丫鬟們都說:小魏大人又來說笑話了,比以往的還好聽!一會兒工夫,窗子下面也都圍滿了人,擠得喚午飯的僕人都擠不進來。

    「吃了飯再說。」蘇氏被魏池逗得眼淚都笑出來了:「莫要讓長輩等急了。」

    驅散了窗戶外的丫鬟們,四個人準備著往中院走,這幾日是喪期,正餐時候長輩們都要去主宅用餐。特別是老夫人和蘇氏,要忙著幫襯著那邊的事情,今天魏池要來,蘇氏特地空出了個時段來見,此刻是該要回去幫忙了。結果算來算去,到了飯桌面前就只剩魏池和韻眉二人。

    魏池笑道:「你們去忙,我和眉兒兩人而已,這麼大人了,還要人照看著麼?」

    耿炳文拍了拍魏池的肩膀:「怠慢了,怠慢了,下次單獨請你喝酒。」

    「客氣,客氣,」魏池拱拱手:「我午後也就回去了,你不必掛心我,去忙就是了。」

    因為是過年,午飯的時候特地上了些粥食,不比尋常家庭,粥裡的乾果都是講究了的。耿韻眉命丫鬟給魏池盛了一碗:「小魏哥哥先喝一碗暖一暖腸胃。」

    房裡只剩了她們兩人,魏池便笑她:「真是大姑娘了,知道給哥哥盛粥了,記不記得兩年前和我搶果子的事兒?」

    「……原來哥哥不想吃……」耿韻眉抿了嘴唇,佯要奪碗。

    「是了,是了……越發的凶了。」魏池假裝做出畏懼的樣子。

    吃過了粥就是正餐了,大家講究的是個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雖然今天只有她們二人,但正到了點上還是要規規矩矩的。韻眉一邊吃一邊偷看魏池,一邊偷看一邊想著他說的那些塞外的軼事。

    「小魏哥哥……一會陪我去逛逛園子好不好?」耿韻眉放下筷子淨了手。

    魏池想到蘇氏偷偷囑咐他的事情,點了點頭。

    深冬的園子實在是了然乏味,池裡的冰青澀的交雜著簇擁著塘中的假山怪石,岸邊的枯枝斑駁的嵌在灰白的天。除了兩三株牆角的臘梅,一兩樹松柏,放眼望去就只有皚皚的積雪,暗青色的院牆。

    魏池扶著韻眉重新穿上木踏子,踩進了花園的青石道。

    「小魏……哥哥……」

    「嗯?」魏池聽她終於開口。

    「……你說的那個漠南公主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啊?」魏池見韻眉帶她來逛園子,原本以為小丫頭是要說說自己的心事,卻不料問起別人的事情來了。

    耿韻眉微微一歎:「定是個極自由的人兒吧?不像我總是關在籠子裡,什麼都不知道,哪裡都去不了。」

    「哦……」魏池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小魏哥哥呢?小魏哥哥也覺得女子應該規規矩矩守在家中,是麼?」

    魏池想了想:「也許是的,因為人人都是自私的。」

    「小魏哥哥!」耿韻眉終於忍不住生氣的跺了跺腳:「沒想到你也這麼想!」

    魏池點了點她的鼻子:「……我看你啊,才是這麼想的!你是不是想把未來的相公關在家裡,規規矩矩的,然後你自己去縱情山水?」

    「胡說什麼啊?我怎麼敢這麼想……」耿韻眉聽到相公這兩個字,頓時臉頰紅了起來。

    魏池哈哈笑道:「那位漠南的公主就敢這麼想……」

    「那……如果……」耿韻眉看四下無人,偷偷地問:「小魏哥哥願意娶這樣的女子麼?」

    願意娶這樣的女子麼?魏池腳下的枯枝啪嗒一聲斷了:「不知道……不過如果我喜歡,我會娶的吧。」

    說到娶字,魏池也難免紅了一下臉。

    那你喜歡她麼?耿韻眉自然問不出口,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小魏哥哥,以前我們在這裡堆過雪公公的!」耿韻眉舒緩了愁容,指著小路盡頭的矮亭子笑著說。

    時不復往昔,如今只是個冷冷清清的院子,院外的喪樂隱隱的傳來,寒風中透著一股淡淡的熏香氣。

    「最近這幾日也沒人來掃雪,這一出的雪還是白的,我們再堆一次吧?」耿韻眉開始撒嬌,也許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好!」魏池正不知道要說什麼,索性就答應了:「今次是要做什麼?做個更大的雪公公?」

    「嗯!這次做個雪白兔吧!」

    魏池也沒深究為何這次就要做兔子,拍拍手便去捧雪。雪窩子的雪果然已經積了很深,魏池團了個雪團開始滾,韻眉看著好玩,高興的搶:「讓我也滾滾,讓我也滾滾。」

    果然就搶了過來,可惜手藝不精,才拍了兩下就把雪團拍碎了。魏池被擠到了一旁,看她對著碎雪塊發愣,趁著這個機會狠狠地搖了搖身旁的柏樹,大塊的積雪撲騰撲騰的落了小丫頭一身,小丫頭也終於忘了矜持,哇哇的叫了起來。

    此處甚為僻靜,兩人終於就像是回到了從前,放肆的打鬧起來。等那歪歪扭扭的雪團團好,兩人身上已經儘是冰渣了。魏池捧著雪塊進了矮亭,將雪團壘摞在亭中的石桌上:「來做你的兔子吧!」

    小丫頭索性脫了皮手套,赤手捏了起來——先捏圓圓的身子,再是圓圓的腦袋,還有圓圓的小尾巴,臉上嵌著小魏哥哥撿過來的紅果子,修整修整四處毛糙的地方:「是不是很像個兔子?」

    魏池偏頭看了一會兒,只見這塊雪哪裡都圓,似乎和前年堆的那個雪公公沒有任何區別——頂多是前年的黑石球換做了今朝的紅果子:「不敢恭維啊……賢妹……」

    耿韻眉有些不服氣:「不是很好麼?」

    魏池在頭上比劃了一下:「愚兄覺得……至少應該加對耳朵……」

    耿韻眉看魏池的兩根指頭在他頭上一張一合,忍不住笑出了聲,轉念一想似乎也是,於是又蹲□仔細想那耳朵要如何捏出來。先是拿了雪團成兩團往上堆,可惜滾下來不說,還是圓的;又試著把雪往長裡搓,可惜畢竟只是雪,弄不了那樣的形狀。魏池在一旁看小丫頭忙活著,又是拍打又是揉捏,就是不能給那『兔子』按上耳朵,正要笑她,卻看到小丫頭突然扔了手上的雪,眼淚呼呼的冒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魏池拉過耿韻眉的手:「是不是手被冰碴紮著了?」

    耿韻眉也不回答,只是傷傷心心的哭了起來。

    「不傷心,怎麼了?給哥哥說,誰欺負了你我去幫你教訓他!」魏池想起了蘇氏囑咐的話。

    耿韻眉顧不得抹去臉上的淚珠:「都是小魏哥哥不好,突然就去了那麼遠的地方……要不是……等你回來了,妹妹都嫁人了,再也見不著你了!」

    魏池笑道:「放心,那能多遠?隨你嫁到哪家,我自會來看你就是了。」

    這當然是句謊話。

    耿韻眉知道魏池也只是安慰,終身大事父母做主,自己縱然是再不想嫁也是不能。這分無奈豈是哥哥可以理解的?心中的恐慌也只能對嫂嫂說一二來排解,但是也只能說一二,對小魏哥哥的那點心思是斷然說不得的。有時在想,男子、女子,誰不是這樣的過一世?隨他去吧,只求最後能再見他一次,至於之後是嫁了張三還是李四,也不再放在心上了。

    眼看婚期將近,男方的聘禮、女方的嫁妝都備好了,長輩們都歡天喜地著,自己卻悶悶不樂的只能乾著急。埋怨誰呢?女孩的心思不能說出來,木訥的哥哥也不知道為妹妹著想……誰知到……誰知到,自己竟能見上這一面,真是不該貪得太多,該知足了。

    魏池看她終於是不哭了,拍了拍她的頭:「你看我的!」魏池跳上矮亭的圍欄,一手攀著亭柱一手去夠那屋簷兒。

    耿韻眉嚇了一跳:「小心!」

    魏池運足了氣,猛地一跳!

    「你看!」魏池從圍欄上跳下來:「這是什麼?」

    魏池將剛折下來的兩根冰凌插在了『雪兔子』的頭上:「這個耳朵可像了吧?」

    耿韻眉被逗笑了:「……兔子哪有那麼尖的耳朵……」但是還是俯□看那白兔:「不過至少比剛才想些了。」出神地看了一會,耿韻眉突然微微笑了一下,閉上眼睛,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那白兔的臉蛋兒。

    「做什麼吶!?」魏池不解其意,只想著這雪到底是雨水變的,吃在嘴裡不乾淨。

    「妹妹在想……小魏哥哥說那漠南的兔子燒餅,甜甜的,那漠南的公主吃得好開心……我的這個兔子是不是也是甜的呢?」

    魏池蹲□,摸了摸耿韻眉的小腦袋:「……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林家那個公子?」

    韻眉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地埋下了頭——誰願意呢?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人……只是有意想嫁的人近在眼前卻不能……

    耿韻眉正在發愣,突然聽到魏池在耳邊猛的一擊掌:「說的是!萬一是個紈褲子弟呢?豈不是糟蹋了眉兒!」

    「嗯?」耿韻眉有點恐懼的看著魏池驚扎的樣子。

    「這樣!」魏池笑得非常狡黠:「過年之前你哥哥不是放你休息麼?你隨我去偷偷看看那新郎官!看上了,開開心心的嫁出去,看不上,我和你哥哥你父親說,怎樣也不能委屈了妹妹,你說是不是?」

    「怎麼行?怎麼行?」耿韻眉連連擺手。

    「怎麼不行?這幾天大家都忙著,誰管咱們呢?我們偷個空溜出去,那林家也不過幾條街的功夫罷了。我去拜訪他父親,他父親求之不得呢!到時候你扮作益清的樣子,隨我進去就是了,保準平安無事。」魏池搖頭晃腦十分得意。

    「哎呀!小魏哥哥怎麼這麼胡鬧!」耿韻眉真不知道這個人能荒唐到這個地步。

    「怎麼不能?」

    「我不見他!我不見他!」耿韻眉拚命搖頭——見了又有什麼用?世家子弟多半就那個樣子了,我怎麼會喜歡他?而且……

    「要去的!見一見,這樣才知道好壞!」魏池神秘的說:「漠南有位高士教我說:遇上了心儀的人,可要機靈些!如今事關終身,機靈的眉兒可不要犯傻啊!」

    啊?耿韻眉被魏池的提議弄得手足無措,正混混僵僵不知怎麼作答,卻又見這個小魏哥哥自作主張的叉了腰桿,自信滿滿的定了終調——

    「時不待我!就是明天了!」

    啊!?小魏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耿小妹妹很顯然比長公主和魏池慢了一拍

    比起納吉妹妹……那就是慢了七八拍……保守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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