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3章 無題 文 / 黎默
一百七十一章無題
康熙四十八年九月十七,以內閣學士年羹堯為四川巡撫。
胤祹隨駕歸來，還沒歇過氣來便讓這個任命打了個措手不及。心裡憋著一股對既成事實的無奈，吩咐盧冰將從草原上帶回來的土儀給各家送去,自己帶著孩子、福晉去給額娘進宮請安。
因著剛回來,胤祹便讓福晉、孩子都上了他的車。按他如今的品級規制,車廂裡多坐幾個人綽綽有餘。
胤祹捏著眉心，閉眼倚靠在腰枕上,被壓在心底的長久以來的愧疚便泛上來了。
福晉將兩個孩子教養的很好，胤祹看著已經八歲，儼然有了大家閨秀模樣兒的寶珠，他有些記不清自己作為一個父親到底給了她什麼,以後給她說門好親事，胤祹知道這個時代的很多父女的相處模式不外如是,可是他仍舊不能習慣，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就算自己是胎穿，自己的這具身體是土生土長的清朝人，可是經歷了前世的靈魂，讓他時不時的就顯出同這個年代的不兼容，比如說感情，比如說人命。
胤祹想到這裡，突然就有些冷，他，手上已經不再乾淨了，四哥……
沁如看著微微皺眉的男人，低頭瞅了瞅一直看著他阿瑪的弘是，悄悄指了指。
已經兩週歲的弘是正滿是濡慕的看著他阿瑪，接到額娘的暗示，本就按捺的小心思立馬就得以解放了，一下就撲進了他覬覦了許久的懷抱。
胤祹被這只肥包子突然這麼一下給撞到了車廂壁上，幸好四下裡都加了絨毯，不是很疼，何況當兒子軟軟的臉蛋蹭著他的臉頰，黑黝黝的眼睛滿是渴望的看著他的時候，胤祹不由的就抱緊了懷裡的小人兒，也許這就是血脈，這就是父子天性……這是他不能抗拒的。
沁如看著兒子一臉滿足，丈夫臉上隱隱的動容，心中堵了許久的那口氣順了，只要兒子好，她沒有什麼是不能放棄的。
跪坐在福晉身後的寶珠眼帶羨慕的偷瞄了一眼，便又安分的垂下頭去。她已經不小了，過幾年便可以談婚論嫁了，既然是以嫡女的身份教養著，額娘也沒苛待過她，每每出門子都帶著她。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的她明白嫡庶的區別，那是天和地的差別。
她不怪阿瑪，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她也不能怪自己的親娘，若不是她也就沒有幾天的自己，至於福晉，她心裡只有感恩的份。
進了宮去各處請了安，便回到定嬪處。胤祹看著他額娘抱著弘是不再是那種笑不露齒的含蓄的笑容，真心覺得自己挺混蛋的。
就是做樣子，自己一年也沒幾次跟福晉、孩子一起到她面前承歡，即便自己同那人的事兒在親娘和福晉眼裡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此刻他還是面皮有些發漲了。
定嬪看兒子神色，哪裡不明白，不過她是個容易滿足的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是兒子願意的都隨了他吧，蘇麻姑姑說的話她總是記在心底的。
何況，看兒子、兒媳神色她也明白，這倆人所求不悖，只是到底有些對不住沁如了。
不管胤祹多麼厭煩這個年羹堯，他的發跡不是他能阻止的，更何況他現在還是四哥手裡的一把刀，一把聽話的刀。
因此在四哥府上看到年羹堯胤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不過也不怎麼熱絡就是了，他堂堂一個貝子也犯不著對他四哥的一個奴才著惱，忒跌份兒，何況既然知道了以後會怎麼樣，還治不了他一個奴才？
胤禛本就擅長察言觀色，雖不明白十二怎麼會對年羹堯流露出那種「早晚要你好看」的神色，但十二不說，他便也沒放在心上。
不過他對十二最近的熱情有些吃不消，便是那些藥玉用慣了，隔日理事的時候還是免不了在椅子上墊上軟墊。
奈何他每次看著年羹堯的時候，再見十二總有些心虛，便半推半就的忍下了。
好容易等到年羹堯要赴任了，胤禛看著來辭行的人，例行的指點了幾句，倒是年羹堯自己說起清丈土地的時候讓胤禛又對他高看了一眼，確實是個可造之才。
胤禛想了想道：「亮工從皇阿瑪那裡來，想來心中也有了章程，四川苗民雜處、性情不一。務須殫心料理、撫綏得宜、使之相安。」
胤禛看著垂首叩頭口口稱是的人，繼續道：「這幾年湖廣百姓遷往蜀中開墾居住，地方漸以殷實。你初為巡撫若一到任即欲清丈地畝、增加錢糧，只怕既要失了民心，丈量之事也難以成行。」
年羹堯抬頭看了一眼皺眉肅穆的四爺，心中不由讚歎自己老父睿智，這位四爺如今所說的竟是同自己方才在萬歲爺那裡聽的訓示無二，心中暗暗警醒，莫要妄自尊大，沾沾自喜。
胤禛自然是不知道年羹堯的小心思的，如今兄弟幾個都有自己的門人，在明面上他也該豎起來一個了，「……四川第一要事至於刑名，尤宜慎重。人命關係至大、審結之事、達部亦難更改、若有疑處、即須駁審。爾當留心。地方武官、每獲一小賊、輒張大聲勢、自以為大有勞績。盜賊何處無有、但須嚴行巡緝。不可將小事看大了。武官當勿令生事、然亦須稍留餘地、使伊等養給其家。爾為巡撫、須文武和衷、不可偏刻……」
胤禛看著跪在腳下表忠心的人，並不在多說什麼，抬手端茶抿了一口便讓人出去了。這步棋他希望不要讓他失望。
胤祹來的時候正碰上年羹堯出去，道了聲恭喜便擦肩而過。胤祹如今也想明白了，自己沾了前世的光，也不能活的太憋屈，正好南邊的消息傳過來，便提著下邊莊子上孝敬的肥蟹來蹭他四哥的桂花釀了，他想了可不是一天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