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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chapter 178犯罪天使12 文 / 吃飽飽睡覺覺

    因為太過驚愕,祈織連手指都微微發起顫來,脊背冒出冷汗,思緒更是亂作一團……更新好快。這幾年做下的那些荒唐事,被誰看到都好,唯獨冬花……唯獨冬花!他不希望被冬花知曉!他承受不了她對他露出失望的眼神。冬花會失望吧?絕對會失望吧?是啊,怎麼可能不失望呢?

    失去她太痛苦,那是種難以排解的痛苦,當中的悔恨尤其深。他無數次地自問,為什麼要答應冬花去接他——車禍發生的前一天晚上,她的感冒已經很嚴重了,如果不是和他約好了,第二天她根本不會去學校!為了同閉關溫習而將近一月未見的自己見面,她肯定又會勉強自己。出門前,她吃了一種特效感冒藥,那感冒藥有很強的副作用,所以她才會在汽車軋上人行道的時候反應遲緩。她並不是完全無可能避開,也並非距離車頭最近的那一個,即將被撞到的前一刻,她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旁邊的學妹。

    她走得太急、太慘,倒下的畫面在他心裡結成了永恆的死結。

    他但願死的人是自己。他明白這種想法很不負責任,他的家人要是知道,會很痛心吧。可真要在自己和冬花之間選擇一個,他可以不假思索地說,他希望活著的人是冬花。冬花的身體雖然孱弱,內心卻比他堅強得多,他從不懷疑,假如換做他死,冬花的傷心不會比自己少分毫,但捱過最艱難的日子,她必定能重新振作起來。

    然而,命運從頭到尾都沒給他選擇的權利。冬花死了,或許已到達天國的彼岸,他還活著,活得像三途川畔的遊魂。夜裡,有時整夜整夜都睡不著,有時撐不住睡著了又驚醒過來,他就會爬上頂樓。深夜的吉祥寺安靜得像另一個世界,站在高處往下望時,猶如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他不禁會想,好不好就這樣跳下去?跳下去會不會反而是救贖?只是這樣的任性,未免對家人太殘忍,是他也不願再居住在家人自殺的地方。

    一猶豫,便再沒有從那裡一躍而下的機會了。一日之間,日昇公寓的天台四圍,原本只及小腹的圍欄,被換成接近兩人高的鐵網,明明是那麼突兀那麼古怪的舉動,卻無人出來質疑過,彷彿心照不宣。家裡面形成一種奇怪的默契,幾個哥哥輪流盯著他,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對待他,好像他是一個脆弱得不能更脆弱的肥皂泡。

    就是那個時候,他發現自己有演戲的天分,扮演的是冬花沒出事前的那個祈織,他很成功,幾乎把他們全騙過去。一段時間後,他終於不再是朝日奈家上下的一級監護對象,但他們仍然認為他需要家人的幫助。

    雅臣有意無意地把精神科的同事帶回家吃飯,右京不時旁敲側打聽他一天的日程,要一有機會就對他大講佛理,光跑到布萊特聖特麗亞做教育實習。三胞胎裡,一個要教他喝酒、一個要給他介紹女朋友、還有一個則和昴一起,不厭其煩地每天邀他出去流汗做運動。琉生一週三次問他要不要去他們店裡打工,一向我行我素的風斗見到他居然抿著嘴繞道走,侑介晚晚藉故賴在他房間裡做功課,連尚年幼懵懂的彌,都被耳提面命了什麼,甚少再纏著他做遊戲……

    家人的關懷很真切,可惜已經打動不了他,因為他的心早就隨著冬花的靈柩下了土,沒有心的他,失去了對愛的感受力。啊……每一天都好漫長,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兒,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高一第一學期過完,班裡面的大部分人他都不認得。他的鞋櫃日日塞滿情書,來一個拒絕一個依舊周周有人告白,他覺得很可笑,她們喜歡他什麼呢?他就似一個設定了程式的機械人,彬彬有禮是假的,笑容溫煦也是假的,他清楚自己長著一副吸引人的外表,可她們沒發現除去這些,他胸口那處,早就空了嗎?

    冬去春來,夏末秋至。深秋的一天傍晚,一隻蝴蝶由窗外飛入他的房間,繞著天花板飛舞了幾圈後,停在了吊燈的燈罩上。夏蟲,生於初夏,死於秋末。那只蝴蝶既不怕熱也不怕燙,貼著燈罩等待它的死亡。那一晚,他什麼都不想做,只躺在床上,看著那只飛進來等死的蝴蝶,一直到深夜。再柔和的燈光,凝視得過久,眼睛終究會累。他卻覺得就算因此而眼盲也無所謂,他想知道,究竟是蝴蝶先死,還是他先死。

    是的,馬上又要到冬天了,機械人身上的電好似就快用完,他時常感覺自己奄奄一息,這讓他懷疑自己就要死了。死在冬天也不錯,冬天是屬於冬花的季節,他幻想著自己某個飄著雪的夜裡睡去了再也醒不來。

    清晨,那只蝴蝶掉了一邊翅膀,死了。他因一夜沒合眼,面色煞白,卻還健在。蝴蝶死了,他又不死,那麼只好接著活下去了。時間一到,他又爬起來吃早餐,他毫無食慾,卻又不得不吃。餓死太難看,冬花不喜歡。其實最近他已經嘗不出食物的味道,進食變成另一項折磨。

    心理上的排斥引起生理上的反應,吃到一半他丟下筷子,衝進廁所嘔清了胃袋。之後幾天,他發起高燒,燒得糊里糊塗。兄弟們在他房間出出入入,他能聽到他們討論他的病情,聲音裡充滿關切和擔憂,他只感覺吵。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安靜下來,他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皮,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他床邊,是要。要手裡捏著一條十字架項鏈,銀色的十字架,鏈子很長。要說,這是冬花留下的遺物。他沒精力去深究冬花的遺物怎麼會輾轉到要的手裡,他接過手,十字架上恍若留有冬花的體溫,只要緊握於掌心,便會有一股暖意源源不斷地填入他心口的大洞。他閉上眼睛,恍惚見到一個女孩跪在地上,頭微仰,十指交扣在胸前,虔誠的禱告之聲,隱約可聞——

    主啊,求您憐憫這身處苦難的人,賜予他生存的勇氣。

    願他的失落得到拯救,悲傷得到安慰,絕望得到化解,抑鬱得到醫治。

    主啊,請垂憐。

    ……在十字架的慰藉下,他一度不介意繼續存活,假若那是冬花的心願。因此可想而知,當他發現這一切全是要的一個謊言時,他有多憤怒!

    這是欺騙!這是背叛!要欺騙了他!背叛了他!

    他並未把憤怒表露出來。只有天知道,每次擦肩而過時,瞥見那張毫無悔意的臉,他的憤怒又會增加一層。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漸漸的,他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願提及,他用「礙事者」來代替那個人的名字。不久後,繪麻來了,再之後,有了那個激烈衝突的平安夜。

    原來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自以為是,繪麻不需要他,這個世界也不需要他,他的愛死了,早就死了,他竟然妄圖再次得到愛,所以現實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噢,他還差點殺了自己的哥哥,用冬花最珍視的信仰象徵……這麼多年,一直以為死了便能與她重聚,如今,他不確定了……那是自冬花去世後,他第一次連尋死的信念也喪失。因為他大概上不了天國了,而冬花絕不可能身處地獄。

    「怎麼會有你這麼死心眼的人吶……」視野扭曲成一個漩渦,一圈又一圈地盤旋,大滴大滴眼淚由眼眶落到下巴,少女哭得要掩住面,「我不值得呀……我真的不值得呀……」

    剛開始,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在人間遊蕩,是因為心願未了?再仔細想想,又覺得無法解釋。每個死於意外的人多少都有未盡的心願,為什麼獨獨就她陰魂不散?納悶了好久,也琢磨了好久,唯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有一個人,比她本人更不能接受她的死亡,因為接受不了,執念強烈到將她束縛在這個人間。

    她和祈織很小便認識了,雖說是彼此的初戀,但交往的時日實際不算長。即便從長大後偶然間重逢那天算起,他們共同擁有的時光亦只得兩年半。純純的初戀固然是難以比擬的甜美,但兩年半對於一個還沒定性的十七歲少女來講,也許還不到地老天荒矢志不渝的程度。有人那樣的愛著自己,本來是很幸福的事,但請原諒她死時只有十七歲,對愛情的理解尚且膚淺,直到生命終結之後,方發現自己被如此深愛。那一刻,她自慚形穢,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這份愛。

    明明死了,對一個人的愛還在日日加深,是不是很奇怪的事?不,一點都不奇怪,她的愛完全有跡可循。天天跟著那個人,望著那個人,感受著那個人用他的生命愛著經已化作一堆白骨的自己,叫她怎能不徹底淪陷?儘管很清楚對方聽不見自己,更看不見自己,自己再怎麼愛對方也不會知曉,她還是愛了下去,那是她生前所想像不到的一往無前。

    越是愛他,越是捨不得他受苦。盼著歲月能治癒他的心傷,卻見他一日比一日更消沉、更死寂,她都不知他那樣半生不死的狀態還算不算活著。他數度尋死,甚至傷害自己的家人,她僅能眼睜睜瞅著,前所未有地痛恨著自己的存在,恨得想把那兩年半扼殺。如果他國一那年夏天,她不曾叫住他,她的死亡是不是就不會成為他痛苦的根源?

    既然這份愛已經變成摧折你的□□,不如就不要愛了吧,不如就忘了吧……萬籟俱寂,她如同往常一樣,伏在他枕邊凝視著他的睡臉自言自語,角落裡陡然冒出一個尖銳的聲音:不!我不想被忘記!我其實不想被忘記呀!她被自己自私的潛意識嚇到了,隨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中……

    光陰蹉跎,直到有一天,他身邊那個叫凜凜的孩子忽然變得能瞧見她,她瞬間便意識到,作出決斷的時刻到了。再不想被忘記也罷,六年了,死後還能霸佔他六年,她該滿足了。

    「小祈織,我是來跟你道別的。」因為來不及說再見,便一直無法再見。時間的齒輪,生生停頓了六年,「吶,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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