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第三次修改) 文 / 翊承
鄴城皇宮龍乾宮
「稟陛下,永安王攜一老翁於殿外求見。」一名宦官跑入殿中,稟報道。「老翁?」高緯挑了挑眉,說道:「宣他們進來。」「是。」
「臣永安王高浚參見陛下。」「草民叩見陛下!」老人的頭低的很深,聲音怯怯地。
「都平身吧。」高緯皺眉看了看那老翁,朝高浚問道:「三伯,你今日帶著這老翁入宮見朕是有什麼事嗎?」「請陛下屏退左右!」高浚說道。高緯雖不解,但還是命趙書庸帶領宮侍出殿了。
「三伯,你現在可以說了吧。」高浚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啟稟陛下,臣今日帶這老翁入宮,是為了揭曉一起疑案的真相。」
高緯一聽,更疑惑了,又見高浚強行抬起那老翁的下巴,對她問道:「陛下可認得此乃何人?」高緯看著老翁蠟黃粗糙的皮膚,溝壑縱橫的臉,搖了搖頭,,她實在是認不出這是誰。
高浚歎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陛下,這便是陳元康!」什麼?!高緯瞪大了雙目,心中驚呼。
大齊未建國之前,便留下了兩大疑案,一是高祖神武帝高歡失手棒殺親弟高琛(趙郡王高睿之父),二便是世宗文襄帝高澄喪命於家廚之手,兩案皆疑點重重,涉及皇室秘事。
文襄帝高澄,神武帝高歡與婁太后嫡長子,文宣帝高洋、孝昭帝高演以及太上皇高湛嫡親大哥。
神武帝駕崩後,文襄帝即入晉陽霸府主持東魏朝政大事,破侯景,收兩淮,復河南,整吏治,都顯示出卓越的治國與軍事才能。
可惜卻在魏禪齊立前夕,於鄴都北城東柏堂中被家廚蘭京等人刺殺,年僅二十八歲,在其身邊的幕僚陳元康也因為保護文襄帝,被刺成重傷,不久便氣絕身亡,終年四十二歲。
隨後,蘭京等人很快便被聞訊而至的高洋斬殺,高洋秘不發喪,迅速控制了鄴都局勢和東魏孝靜帝,之後,連夜回晉陽佈置,兩月內便掌控了東魏大權。一年後,年僅二十一歲的高洋受魏禪建齊,年號天保,是為顯祖文宣帝,並追尊父兄為帝。
這東柏堂刺殺一案,在當時,就因為疑點過多,再加上文宣帝那一改往日的癡傻,雷厲風行的做法(高洋在高澄當政期間,行為癡傻,高澄經常為此對其嘲笑。),讓不少人都懷疑是文宣帝謀殺了親兄,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證實,齊朝建立後,更是沒有不怕死的人用這事去冒犯文宣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高緯出世晚,甚至於連她那位大伯的面都沒見過,所以對此事也不甚瞭解,但對此事也是非常疑惑好奇。
現在此事過去十九年後,高浚突然對她說,當事人之一的陳元康沒有死,還活著,這說明高緯可以從他口中知道當年東柏堂究竟發生了什麼,怎能不讓她驚訝激動。
高緯整了整心緒,對老翁問道:「朕問你,你可是陳元康?」「稟陛下,草民真不是陳大人,草民只是一髒老漢,求陛下放過草民吧。」老翁跪下,不住地磕頭請求。
高緯見狀,挑眉看向高浚。高浚見此,額頭冒出細汗,連忙下跪,說道:「陛下,臣以王爵與性命作擔保,此人必是陳元康,請陛下再找些人來辨認,若他們說他不是陳元康,臣便自刎於殿中。」
高緯眼睛不經意地掃過老翁,卻看到他的身體微微一僵。高緯瞇了瞇眼,想了想,喊道:「趙書庸!」「奴才在。」趙書庸打開小半的殿門,走了進來。
「傳長樂郡公崔季舒入宮覲見。」「是。」高緯又看向高浚,說道:「奔波了這麼久,三伯必是累,還是快回府休息吧。」高浚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高緯,終還是告退了。
高浚走後,高緯一直緊閉著唇,冷冷地看著頭貼地板的老翁,不發一言。
「老臣崔季舒參見陛下。」崔季舒二月初就已經辭官致仕了,現在突然被宣進宮,心中不免緊張疑惑。「長樂公平身吧。」坐在御座上的高緯平靜地說道。「謝陛下。」
高緯抬起眼瞼,看向留著墨黑短鬚的崔季舒,淡淡地問道:「長樂公,朕今日宣你入宮只是想問你一件事,你無需緊張。」崔季舒一聽,心頭放鬆了些。
便聽高緯問道:「你想問你十九年,文襄帝遇刺前夕,你何故下朝後於北宮門前吟誦『將軍既下世,部曲亦罕存?』,莫非你早就知道文襄帝會被刺殺?!」高緯雖是笑著,眼中卻冰冷異常。
崔季舒一聽高緯是問這個,嚇得立刻跪了下來,顫抖地說道:「不,陛下不是這樣的,老臣當然只是喝醉了胡亂吟誦的,不可當真的。」
「哦,長樂公你上朝前難道還喝酒嗎?」「老臣該死,當時貪杯,便多喝了幾杯,陛下恕罪!」「既然你自己都說該死了,那朕也就成全你了。」高緯冷聲說道。
崔季舒瞪大雙目抬起了頭,看著高緯,他突然才發現御座上的高緯雖然年少,但已經不是那個還有些軟弱仁慈的長廣王世子了,她已經是一個足夠心狠的皇帝了,所以才會毫不遲疑地下達賜死自己的命令。
高緯喊道:「來人!」「陛下,不要,陛下饒命!」崔季舒叩頭討饒。「那你還不想告訴朕真相嗎?」高緯涼涼地問道。
見崔季舒還在猶豫不決,高緯冷笑了一聲,「來人!」「陛下,臣說,臣說!」高緯冷哼了一聲,揮手示意入殿的宦官退出去。對崔季舒厲聲道:「說,究竟是什麼回事?!」
「孝靜帝武定七年(高澄死的一年)七月,文襄帝尚在河南穎川作戰,還是太原公的文宣帝突然命家奴來找臣,說是請臣過府議事,臣不疑有他,與之同去,沒曾想竟在那裡見到孝昭帝、崔暹以及……以及太上皇,文宣帝當即就命我畫出東柏堂中的兵力圖,我問有何用,孝昭帝說自畫便是,無需多問,因為涉及文襄帝的安危,臣不願畫。」
崔季舒小心翼翼地朝著面色如冰的高緯一眼,「接著說!」高緯輕聲說道。「是,尚為長廣公的太上皇突然說道:你既不願寫,便也是不願救你妻兒了,臣的妻兒此時也從後堂被人押了出來,太上皇則握著一把象牙柄的匕首貼在臣幼子的頸上,對臣問道:現在可願意畫了,見臣猶豫之際,太上皇手中的匕首已經劃破了臣幼子的脖頸,臣無奈,只能畫了兵力分佈圖,畫完後,文宣帝就命臣與夫人回府,留下臣兩子做人質,直到大事成功後,才將臣的兩子放還。」
「那當晚文襄帝於東柏堂中遇刺經過你可清楚?」「臣和崔暹為了擺脫內應的罪名,奉文宣帝之命都藏了起來,這經過委實不知啊,要說真正一清二楚的,除了文襄帝,那便只有已逝的陳元康。」崔季舒說道。
高緯拍了拍手,幾個魁梧的禁軍半抬著一名上身赤、裸卻血肉模糊的人,將那人扔到了崔季舒身邊,那人身、下的地毯很快便被染成了朱紅。
等禁軍退下後,高緯面色冰冷地對崔季舒說道:「你看看他是誰?」崔季舒彎下腰,仔細看了看面色蒼白的老翁,終於失態跌坐到地毯上,驚呼道:「陳元康,你是陳元康,你是陳元康,你你居然還活著。」
高緯看向老翁,問道:「你現在記得你是誰了吧。」「草民草民是陳元康,是苟活於世的陳元康!」受了寸剮之苦的陳元康已經不再嘴硬,他真的怕再受一次這樣的折磨了。
高緯露出一絲冷笑,對崔季舒說道:「既然你和崔暹只是同謀,而且你已年老,崔暹去年也已經薨了,朕就不再追究了,你回府吧。」「是,是,臣告退。」
崔暹走後,高緯慢慢走到陳元康,捏住陳元康的下巴,冷聲說道:「你若不想再受一次寸剮之苦,就老老實實地給朕說清楚當年東柏堂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陳元康喘了一口氣,慢慢說道:「當年,文襄帝召集草民,楊愔和崔季舒以及崔暹於東柏堂內堂中商議魏禪建齊之事,突然一群家廚闖了進來,舉刀即砍,楊愔最先出大門逃走了,崔季舒和崔暹很快也不見蹤影了,草民拚死用身體保護文襄帝……」
陳元康緊抓著身、下的地毯,只希望可以轉移身上不斷傳來的疼痛,他繼續說道:「無奈賊子凶狠,草民很快便被砍翻在地,文襄帝也被砍中好幾刀,血流不止,不過在草民昏迷之前,草民卻清楚地看到孝昭帝和太上皇握劍走進了堂中。」
因為身上的劇痛,陳元康早已青筋暴起,但還是堅持說著:「等到草民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太上皇囚於密室中,也得知了文襄帝已駕崩,但是草民真的不想死,草民一直想逃出去,終於幾年後,草民趁守衛不備,逃了出去,流亡在各地,直到被永安王送入宮。呵呵……」陳元康喘著粗氣。
聽完崔季舒和陳元康的話,高緯已經可以斷定文襄帝遇刺身亡之事,十有八、九是高洋、高演和高湛三兄弟,高緯現在很想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對同胞大哥下如此狠手,但是知道此事內、幕的外人一定不能留!
高緯冰冷地看向陳元康,從牆上取下一把象牙柄的精緻匕首,慢慢拔出泛著寒光的匕首,迅速刺向陳元康的後心。
高緯看著臉上尚掛有驚駭之情的陳元康,喃喃道:「對不起,你知道了如此皇室秘事,朕實在留你不得!」說完,又用力將匕首刺得更深。
直到確認陳元康死亡後,高緯拍了拍手,三名「龍隱」現身,遵從高緯的指令,用地毯捲起了陳元康的屍身,避免屍身上未乾的血液滴落,隨後,便迅速消失了。
高緯打開殿門,趙書庸看出高緯要出去,趕忙幫高緯繫好木屐帶子,(因為雨水未乾,穿上木屐可防滑)。隨後,高緯不顧趙書庸等人,踩著木屐快步向乾壽堂。
作者有話要說:崔季舒是高氏老臣,知道何事該說,何事該死守,而且崔季舒並不是當時已死之人,他所說話的影響遠遠低於當事者陳元康的影響,而且他要是入宮一次,就突然暴斃了,那才引人懷疑,所以才不殺他,但是陳元康非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