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亂世情緣

正文 第77章 文 / 翊承

    天統四年十一月十五日崇陽縣素年客棧

    高緯低頭靜靜地在樓上走著,看起來毫無防備。「吱」一扇房門被輕輕開啟,空隙處伸出一隻手,突然抓住了高緯的左手臂,要將她拽進房中。

    高緯猛然抬起眼瞼,右手握成拳,重重地打在那隻手的主人的腹部上。那人悶哼一聲,手的速度有一瞬間慢了下來,但是力道還是沒有減少。

    速度只是慢了一小會兒,又變快了,將高緯快速拉進房裡。同時用一隻手摀住了高緯的嘴,另一隻手禁錮了高緯的兩隻手。

    那人將耳朵放到房門上,聽聽門外有沒有奇怪聲音。高緯眼露凶光,抬起左腿,狠狠地踢在那人的膝蓋上,那人疼的低了低身子,耳朵卻還貼著木門。

    高緯趁著這會兒功夫,仔細觀察了一下面前的大漢:皮膚黝黑,雙目有神,太陽穴微微凸起,身著深藍葛布緊身袍,雙手上都綁著護腕,腳蹬生牛皮靴,完全是武林中人的打扮。

    高緯心中不屑的同時,也疑惑這武林中人抓自己做什麼。

    大漢確定門外真的沒人後,鬆了一口氣,看著高緯說道:「陛下,別叫,奴才是南陽王的人,奴才這就放開陛下,請您別叫。」高緯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

    大漢連忙放開高緯,站在一旁,看著高緯整理微皺的衣袍。整理好衣袍後,高緯冷靜地問道:「你真是南陽王的人?」

    大漢掏出南陽王府的令牌,高緯將令牌看似不經意地翻了翻,清楚看到了令牌底下那個不起眼的魏碑的「綽」字,這確是她的筆跡。

    這面特殊的令牌是她賜給高綽的,只有緊急情況下才能用。這麼一看,那這個人就十有□是高綽的人了。

    「南陽王可讓你對朕說什麼?」高緯淡聲問道。大漢卻說道:「奴才也不知道,不過裡屋的冷侍郎應該知道。」高緯眼中精光一閃:「冷軒他也來了?」「是的,這次也是冷侍郎安排我們進入這客棧的。」

    「帶朕去見他。」「是。」大漢推開裡屋房門,對高緯說道:「陛下,冷侍郎就在裡面。」高緯點了點頭。

    剛走進裡屋,裡面的十幾個護衛就緊盯著高緯,手放在腰刀上,面容濃濃的肅殺之色。直到冷軒抬起頭,驚喜地喊了一聲:「陛下。」他們才放鬆下來,跟在冷軒後面,向高緯請了安。

    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淡聲說道:「除了冷侍郎,其他人都出去。」

    等人退下去了,高緯便坐到了坐榻上,問道:「冷軒,是南陽王讓你來尋找朕的?」

    「是的,陛下,南陽王殿下聽說近來正好是十年一次的太室山大會,就派臣來豫州碰碰運氣,也是列位先帝保佑,讓臣找到了陛下。」冷軒感歎。

    「先帝庇佑,呵呵。」高緯咕囔了一聲。

    抬起眼瞼,看似隨意地問道:「子輊(zhi第四聲),朕聽門口的那個護衛說,是你安排他們進入這間客棧的。不過,這間客棧裡住的都是大門派的人,你是靠什麼讓你們這麼多人住進來的?」

    冷軒面色平靜地說道:「臣父名喚冷羽,因為樂善好施,為人正直,又經常替人主持公道,生前在江湖上就有賢俠的美譽。先父過世後,臣想報效朝廷,才變賣了家產,進了鄴都。這次來嵩山,偶遇了現任的武林盟主吳烈,吳盟主是先父在世好友,看在先父的面上,就幫我們安排了住處。」

    「賢俠冷羽冷雲鴻,邵陽山莊的先莊主,朕也聽過這位故去前輩的大名,不過朕聽聞這位冷莊主與早故的冷夫人所生之子名喚冷澤,不是冷軒,這是怎麼回事?還有冷莊主有子無女,你妹妹冷婷又是怎麼回事?」

    「臣本名為冷澤,改成軒只是為了激勵自己,甘為軒輊。婷兒也確實不是臣的親妹妹,臣十四歲到鄴都時,遇到了當時年僅六歲的婷兒。也不知道為何,婷兒就是跟著臣,一直跟到了府門口,臣一時心軟,就將她抱回了家中,兩年之後,才將她認作妹妹,此事,是鄰里皆知的。」

    「原是如此,不過名諱是父母所賜,突然改名,子輊,你就不怕背上不孝之名嗎?」微微挑起左眉,眸子深沉如潭。

    「能更好地警醒自己為國效力,為君分憂,為民做事,就算是不孝,臣也不在乎。」冷軒低下頭,語氣很是堅定。

    高緯勾起嘴角,站起身,走到冷軒面前。因為冷軒比她高,不得已,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面上欣慰:「子輊,你果然是朕的好愛卿,朕心甚慰。」

    「臣有愧,陛下過獎了。陛下,現在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裡最重要。」冷軒以為高緯忘了,提醒著。

    高緯微微一笑,對他說道:「此事朕早有計劃,現在你來了,對我的計劃更有幫助,你附耳過來。」冷軒趕緊湊了過去,高緯把自己的計劃細細說出。

    說完,高緯問道:「如何,都明白了嗎?」冷軒點了點頭:「臣會安排的,陛下,是今夜就行動嗎?」「夜長夢多,就今夜亥時,別記錯了。」「是。」

    安排好了計劃,高緯走到房門口,打開一條縫,見走道上沒人。臨走時,看了那大漢一眼,就快速出了房間,步伐平穩地走向自己房間。冷軒那間房也輕輕關上了門。

    要說高緯對冷軒的說辭,只能說半信半疑。高緯和她的父親高湛一樣生性多疑,縱然冷軒為救她受過傷,她也沒完全相信這個她瞭解不深的冷軒,只是現在的處境,還要靠冷軒,她才暫時相信冷軒。

    不過,高緯心中已決定,等回了鄴都,就讓人調查。

    只是他們都沒發現,在高緯進入自己的房間後,宇文漣雪的房門才關上。房中的宇文漣雪抬起眼瞼,心中也浮現了一個計劃。

    夜臨近亥時(晚上九點)

    身穿藏青色圓領長袍的高緯靜靜地站在後院,仰著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說來也怪,今夜月亮十分明亮,並無烏雲,偏偏四周就是暗的緊。就連暗地裡監視高緯的護衛也有些不習慣今夜的昏暗。

    過了近半刻,終於到了亥時。漆黑的四周突然竄出一個黑影,逼近高緯。「啊!」高緯驚詫地叫了一聲。

    黑暗裡的護衛知道不能讓高緯受傷。見此,連忙從樹上飛了下來,想要阻擋黑影。沒曾想剛交上手,後頸就被人用手狠狠劈了。暈倒之際,才看到高緯臉上詭異的笑容。

    「幹得漂亮。」看著暈倒的護衛,高緯對身邊的兩人也就是早上的大漢與冷軒的另一名手下,由衷誇獎道。「多謝陛下。」

    此時,冷軒牽著兩匹馬,盡量做到輕聲地走到高緯身邊,將御寒的紫貂斗篷遞給她。

    看了看四周,對正在穿斗篷的高緯說道:「陛下,臣已經安排好了,我們走的路上不會有埋伏,請快上馬吧。」

    點了點頭,翻身上馬,腳入馬鐙,對樓上的宇文漣雪的房間歎了一口氣,對已上馬的冷軒說道:「走吧。」

    「是。」冷軒對身後的手下做了個手勢,一行人盡量無聲地從後門,離開了客棧。

    等到他們都離開了,宇文漣雪和宇文寔(shi第四聲)才走出了後門。宇文寔從暗處牽出兩匹馬,問道:「漣雪,你確定不告訴六叔十一叔嗎?」

    「三哥,我說過,我只是想問清楚高仁綱,你若想去告訴十一叔,便去吧。」宇文漣雪眼神冰冷,奪過馬鞭,騎上棗紅馬,一聲「駕!」後,就離開了宇文寔的視線。

    宇文寔牙一咬,決定不去管宇文直和宇文達了,騎上棕馬,就去追宇文漣雪了。

    今夜昏暗,幸好冷軒帶了幾顆原本用來買通消息的夜明珠,現在用細絹包著,放在馬鞍邊,正好照明。

    一行人跑到一條小溪邊,沒曾想已有人捷足先登。高緯勒住馬,卻看不清馬上是誰。

    直到那人騎馬走向自己,憑著夜明珠的光芒,高緯才看清是宇文漣雪。用手勢讓護衛不要傷害宇文漣雪。

    棗紅色的突厥馬與純黑的汗血馬終於貼在了一起。夜明珠的光芒讓宇文漣雪的臉部輪廓更顯清冷,高緯微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真要走?」語氣淡然,讓人猜不出真正的心思。「是,我要走,我有我的事情。」抬起頭,語氣堅決。

    「要是我不讓你們走呢?」「你們只有兩個人,攔不住我們的。」皺起眉頭,心頭有一絲不安。宇文漣雪笑了,笑得很開心:「你難道忘記了嗎,有句話叫擒賊先擒王。」

    高緯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亮白,逼得眨了一下眼。再睜開時,脖子上已經橫著一把匕首,宇文漣雪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高仁綱,只要挾持住了你,你的這些手下又豈會不顧你的安全,如此足以耗到我兩位叔叔來,到時候你未必能走。」

    高緯突然抓住宇文漣雪的手,將匕首更加貼近自己的肌膚,另一隻手把頭上的斗篷帽摘下來,圓領也被扯開,脖子全部裸、露出來。

    宇文漣雪終於還是阻止了鋒利的匕首,語氣有些顫抖:「就為了回鄴都,你就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因為鄴都裡有我的妻子,母親,兄弟,還有百姓,我不能不管他們,你要是想阻攔我,就殺了我吧。」兩人的眼睛緊緊地對視一起。

    聽到這話,宇文漣雪的眸子閃了閃,握著匕首的手,青筋頓起。猛然問道:「高仁綱,你把我看做什麼?」高緯抿了抿唇。吐出兩個字:「朋友。」

    宇文漣雪輕聲問道:「我們是朋友?」「是的,朋友。」「呵呵,原是朋友。」宇文漣雪低聲笑著,慢慢放下了匕首。

    宇文漣雪幽幽說道:「高仁綱,你快走吧,乘我六叔十一叔還沒來之前。」「漣雪……」高緯忍不住喊道。

    宇文漣雪盯著高緯,低喝道:「閉嘴,不准你再這麼叫我。高家皇帝,我告訴你,今日我放過你,只是覺得宇文周國滅亡乃是兩國征戰的結果。並不能全怪你。他日若是再見,我們必是仇人,就算是死無葬身之地,我也一定取你性命。」

    宇文漣雪說完,就轉過頭不去看高緯。高緯無奈,戴上帽子,對冷軒點了點頭,示意出發。

    不過走過宇文漣雪身邊時,還是說道:「寧雪,謝謝你,今日之恩我不會忘記的。」宇文漣雪的身軀輕顫了一下。

    「干辯,後會有期。」臨了時,高緯和宇文寔道了別。宇文寔輕笑道:「你心中應該是想後會無期吧。你們路上小心吧。」彼此點了點頭,作為最後的朋友再見。

    「駕」高緯揮起馬鞭,身、下的汗血馬揚起馬蹄,迅速跑過了冰冷的溪水,與冷軒等人跑進幽深的森林中。

    宇文漣雪一直看著高緯的背影,手緊緊攥著高緯那枚白玉月牙墜,心裡不由想到:「他究竟是怎麼知道母親給我取的名字的,穆寧雪,呵,真是懷念。」

    「駕,駕,駕。」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宇文兄妹轉身看去,是他們趕來的兩位叔叔。

    宇文達勒住馬,看了看平靜的溪水,寂靜的森林,問侄子宇文寔:「干辯,怎麼回事,高仁綱呢?」「十一叔,對不起,我和漣雪已經走了近路,可是還是沒追上他們,我們到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過了河。」

    「他們?高仁綱身邊有多少人?」「有十數名接他的手下。」「可惡,就這麼功虧一簣了。」宇文達一聽,惱怒地揮了一下馬鞭。

    宇文達牙根緊咬:「我還當他身邊最多五人,所以一發現那被打暈的,就趕緊來追,沒曾想還是被他逃了。」

    宇文達轉頭看向宇文寔,突然問道:「干辯,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高仁綱逃走的?」

    「十一叔,是漣雪發現高緯不對勁,是干辯不好,當時沒聽漣雪的話,等到夜裡去找高仁綱時,他已經逃了,也是我剛愎自用,想自己去抓住高仁綱,才沒通知六叔與十一叔。」

    「三哥……」宇文漣雪想說些什麼,卻被宇文寔拉住了衣袖,示意她別說話。

    宇文達聽完,更加惱了,罵道:「你這沒用的東西,就這麼白白放走了高仁綱。」

    「好了好了,就算干辯追上了,度斤突,你別忘了高仁綱身邊有十幾人,干辯漣雪他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說不准拖延時間不成,還會受傷,高仁綱這件事日後再說吧。復國總是會有機會出現的,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宇文直打了圓場,保護了侄子與侄女。

    「哼!」宇文達冷哼一聲,也不管身後的六哥與侄子侄女,就騎馬獨自離開了。宇文直對兩個小輩笑了笑:「好了,此事不提了,很晚了,回去吧。」「是,六叔。」

    回去途中,宇文漣雪說道:「三哥,謝謝你。」「無事,這件事你千萬別說,十一叔要是知道了,你就慘了。」宇文寔提醒道。「嗯,三哥。」

    遠處的高山上,披著紫貂斗篷的高緯騎著馬,默默看著離去的宇文漣雪,心中長歎:兩世我都對不起寧雪,只能下輩子再還她了。

    「陛下,走吧,我們還要在十五日內趕回鄴都。」冷軒及時提醒。「好。」兩匹汗血馬離開了山崖,跑向陡峭的小道。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