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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求醫 文 / 翊承

    高緯和陳涴到達蘇州的翌日,兩人決定去拜訪「龍隱」帛書上所說的居住於姑蘇穹窿山上的醫師。

    江南四季氣候溫和,春夏兩季尤為濕潤,今日的雨勢雖不大,但也足夠阡陌街道上羅傘紛紛,各色羅傘讓人目不暇接。

    披著薄絨披風的高緯避在由趙書庸撐著的湘妃竹傘下,右手在寬袖和披風的遮蓋下扶著腰部,腳步也比平日裡稍顯遲緩。

    高緯見陳涴登上了馬車,幽幽呼了一口氣,神情慢慢鬆懈了下來。

    趙書庸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爺,奴才知道您和娘娘都正當盛年,需求自然不少,可也得節制,放縱過度,身體會吃不消的。」

    高緯眼角抽搐,動了動嘴唇,卻沒聲音,良久,長歎一聲:「一言難盡啊!」

    馬車兩旁身披蓑衣的兩列藍衣護衛,依然垂著頭,頭上斗笠遮著面部,高緯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他們自也看不見高緯和趙書庸的小動作。

    「算了,扶我上車吧。」「是。」

    ※※※

    一進馬車,兩人的眸子便對上,兩人相視無語。

    陳涴看到了高緯扶著腰的手,心下愧疚,卻又同時想到了她和穆寧雪的曖昧之情,

    垂下眼瞼,一言不發地拿起方才放在身側的一冊書籍,倚在憑幾上繼續觀閱。

    高緯脫下披風,默默靠到鋪著軟毯的憑几上,不動神色地用餘光看了一眼陳涴,見她還在觀書,鬆了一口氣。

    按了按自己的腰,酸楚感讓她忍不住蹙眉,心道:就一次歡愛而已,腰居然酸成這樣,這是以前根本就不會有的,身體真是越來越差了,回鄴之後,是該讓太醫幫我好好看看了。

    這麼想著,睡意卻越來越濃,腦袋在馬車的晃動中也跟著輕微地搖來晃去,眸子似睡非睡地瞇著。

    陳涴突然聽到一聲悶響,抬頭一看,高緯正捂著頭,睡眼惺忪地嘀咕著什麼,不過看她撅著的嘴,想來應是一些抱怨。

    隨即看到她又靠到半腰憑几上,腦袋還是搖搖晃晃的,讓陳涴不禁擔心她又會磕到車廂上。

    放下書籍,側了側身子,兩人的距離本來就很近,陳涴一伸手就能接觸到高緯。

    伸平雙腿,輕輕按過她昏昏欲睡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腿上,又為她蓋上軟毯,讓她能夠舒適安眠。

    高緯果然舒服了許多,翻了個身,舒展了身子,將臉埋在妻子腹部,在陳涴微緋的臉色和柔和的目光下,嗅著熟悉的清香,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高緯被喚醒,睜開眼,入目是陳涴素雅秀麗的面容,右手握成拳揉了揉眼睛,有眨了眨眼,神思漸漸恢復清明:「到穹窿山了?」

    陳涴被她猶帶水霧的眸子柔了心腸,笑著拍了拍高緯的臉:「嗯,到了,快起來吧。」

    「哦。」高緯乖乖應道,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為自己和陳涴披上披風。

    伸手去拉陳涴,卻見她身子不動,盯著自己的腳蹙了蹙眉,抬頭對高緯埋怨道:「都怪你,把我的腿都枕麻了,我都站不起來了。」

    高緯轉了轉眼珠子,勾唇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幫你吧。」

    睡了一覺,高緯腰部的酸苦感已經少了許多,沒了顧忌,扶著陳涴站起,轉身將她背在身上。

    出了馬車,發現春雨已經停了,雨後的山中氣息更是純淨,讓高緯心頭出現淡淡欣喜。

    一邊正視前方行走,一邊說道:「等我們到了山墅前,你的雙腿也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段時間你就乖乖待在我背上吧。」

    ※※※

    陳涴低低應了一聲,下意識攏緊了雙臂,微微瞇起眼,將頭窩在她的脖頸裡。

    感受到她淺淺的呼吸,高緯抬起了眼瞼,抬頭望了望面前的上山之路,緊抿薄唇,低低呼了一口氣,舉步前行。

    走在兩人之前的趙書庸一如既往地為她們開路,檢查路徑,之後替兩人拜帖求見,畢竟依著兩人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親自拜帖求見。

    ※※※

    穹窿山,箬(ruo)帽山墅,側堂

    一身藍緞衫裙的元玉正和遠道而來的少女閒聊談心,守門的僕從忽然進門,行禮後,將一封拜帖交給元玉。

    元玉看完拜帖,臉色微變,面露歉意對少女說道:「寧雪,對不住,有貴客來訪,玉姨不能不去,等過幾日,玉姨、嫣姨一起去看望你和你三哥他們。」

    「無事的,玉姨,正事要緊,寧雪不會怪您的。」一邊說著,一邊頷首起身,語罷,行禮告退。

    走出側堂,接過隨行侍女送上的帷帽,將面容嚴嚴實實遮住,向山墅側門走去。

    中途時,正好碰上正在栽種海棠的李嫣,將帷帽一角掀起,輕喊道:「嫣姨。」

    李嫣聞聲站直腰,將小鏟交給花農,問道:「這就走了?不是剛來沒多久嗎?」「玉姨說來了貴客,不知道那客人何時能走,便讓我先離開回府。」

    李嫣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回府休息確實比白白閒等的好,你們別院與這山墅路程不近,快回去吧。」

    穆寧雪點了點頭,正與說話,餘光突然掃到漸漸走近的兩人,最不想見又忍不住思念的藍紫眸子一如既往地平靜如水,眼中閃過複雜之色,連忙放下帷帽一角,同李嫣匆匆告退。

    高緯一進山墅庭院就看到了身形俏麗的帷帽女子,她雖看不見女子的相貌,卻總感覺淡淡熟悉。

    與女子擦肩而過時,心頭湧現一個可能,卻不敢回頭,更不敢喊住她,只好默默將那個可能壓下。

    途經花苑,陳涴微微一怔,隨即歎道:「自從孟大家逝世後,便是這氣候溫潤的江南,也很難再見到這般素雅的垂絲海棠了。」

    李嫣不動聲色地打量一遍陳涴,勾唇一笑:「沒曾想姑娘年紀輕輕居然知道七年前逝世的建康孟大家,更何況孟大家中年後一直侍候南陳皇室,平民極難能觀賞到孟大家親栽花品,姑娘應該是世家之女吧。」

    陳涴低低道:「只不過是承蒙父蔭僥倖觀賞到了而已。」抬起眼瞼,看著精神矍鑠的李嫣:「老人家能栽種出與孟大家無異的海棠芍葯,想來您是孟大家的好友吧。」

    李嫣俯視面前的一株淡粉海棠,幽幽歎了一口氣:「他不僅是我真正的好友,更是我的良師恩人,只可惜,好人不長命。」

    不經意瞥到陳涴身邊的高緯,盯著她平庸的面容,微不可查地瞇了瞇眼,淡笑問道:「公子是?」

    「在下高巍,這是我的夫人陳瀾,今日我們特意來山墅拜訪元醫師,有要事相求。」高緯突然看了看陳涴,之後頷首答道。

    「原來你們便是貴客。」李嫣心道,面上愈發波瀾不驚,勾唇道:「既然公子、夫人有事要找元醫師,就讓老身帶著你們去見她吧。」

    陳涴還沒說話,高緯已經抱拳道:「多謝老人家,煩請帶路。」

    ※※※

    正堂

    元玉坐在軟榻上品茗,卻見愛人帶著兩名年輕人進來,不由納悶:「這兩位是?」

    「這便是今日拜帖的夫妻。」「怎麼是你引路的,我不是讓安兒引路的嗎?」

    李嫣讓高緯和陳涴坐到胡床,自己坐到軟榻上,淺飲了一口方才元玉所用的紫砂茶盞,淡淡說道:「我在栽花時,正好看到安兒為他們帶路,正好我也累了,索性一起進來了。」

    目光移到高緯身上,面上波瀾不驚:「既然願親自來此,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高緯一愣,與陳涴對視一眼,又聽李嫣繼續道:「這人皮面具帶久了,可是會損傷面容的,公子要考慮清楚啊。」

    高緯正在猶豫,耳邊傳來元玉的話:「老身有個規矩,來找我診脈治病的人,若是不能對我坦誠來歷,那就請回吧,老身素來不管世事,實在不願因治病而牽扯到世間俗事之中。」

    高緯默歎一聲,將臉上的面具摘去,露出本身相貌,低聲說道:「帶面具只是為了安全,萬望醫師不要生氣,能盡力為在下夫人診病。」

    「想來高巍、陳瀾也是偽名吧。」「……在下真名高緯,她真名陳涴。」

    元玉突然站直身子,指著高緯:「你是高仁綱?如今的皇帝?」高緯點了點頭。

    元玉咬緊了牙,冷笑:「當真是萬事皆有可能,陛下你居然敢與皇后南下尋醫,如此任意妄為的性情當真是高氏特有脾性。」

    李嫣連忙按住元玉的手,喊道:「玉,冷靜些!」

    元玉壓下心頭的怒意,撇過頭無視愕然在一旁的皇帝,對陳涴詢問病症。

    陳涴原先也被驚到了,隨後在元玉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聲中,回過神,下意識去看高緯,發現她低著頭,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見元玉眼中出現不耐煩,只好輕聲一一回頭,答道:難誕育子嗣的時候,微微緋紅了兩頰。

    元玉沉吟了一下,說道:「你隨我我去屏風後,診脈之後,我才能有定論。」

    陳涴不禁猶豫,身旁的高緯輕聲道:「去吧,越早有定論越好。」

    起身朝元玉低首作揖,恭敬道:「請元醫師盡心診脈,若能醫治,朕必然感激不盡。」

    元玉冷哼一聲,也不看高緯,伸手拉走了陳涴。

    高緯轉身,對還坐在榻上的李嫣低聲詢問:「請老人家明示,朕到底哪裡得罪元醫師了?讓醫師對我如此憎惡。」

    李嫣端著茶盞,看著盞中漂浮的黃青茶葉,歎了一口氣:「不是你的對,只是因為陛下你是高氏子弟,你是高齊皇帝。」

    抬眼看著滿臉詫然的高緯,一字一句說道:「還有,不要忘了,她姓元。」

    高緯心頭一驚,脫口而出:「元魏皇族?!」

    元玉從屏風後出來,正好聽到了那四個字,眼中閃過恨意與惱怒,站到高緯面前,冷聲道:「皇后的病我可以治,但需要藥湯和藥浴共同使之,才能根治胎裡帶來的不足之症,但是三日一次的藥浴中的藥材都不一樣,無我在旁協助,很可能讓藥浴失效,所以我決定讓右皇后先住在山墅中,治癒後便可離去。」

    高緯大喜,可是元玉下來的一句話給她潑了冷水:「但你不能住在這,我討厭你。」

    高緯咬著下唇:「難道在涴兒治病期間,我都不能看她嗎?」

    「我允許你五日來看望她一次,但只有一個時辰,而且不許擾亂她的心思,如果不肯答應,你們便就此離開,不要再來這山墅。」元玉眼中出現隱隱動容,但還是硬下了心腸說了全部。

    「……朕答應你!只希望你說的徹底根治是有把握的實話!」高緯冷冷與其對視,元玉突然有些欣賞高緯,但沒出現在平靜如水的面上:「自是實話!」

    臨走之際,高緯去看了已經被送到客房的陳涴。

    陳涴躺在臥榻上,忍著服過藥汁後腦中不斷而來的睡意,困難地開口:「你當真答應了?」

    「這是能徹底根治不足之症的難得機會,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你放心吧,最多一個半月,你就能回到我身邊了,到時候你便能懷上孩子了。」

    陳涴彎起了唇角,伸手握住了高緯的左手,清晰感受到了她的體溫,終於熬不過睡意,沉沉睡去。

    高緯吻住了她光潔的額頭,低聲道:「涴兒,放心吧,你會好好的,等你治癒,咱們還有一輩子呢。」

    從陳涴手中抽出左手,將帶著自己的體溫的暖玉扳指放到她微微展開的手心,又為陳涴掩好錦被。

    房門被輕輕關上後,陳涴錦被中的右手無意識地握合,將扳指緊緊握住。

    ※※※

    站在馬車前,高緯轉身深深看著籠罩在薄霧中的穹窿山和山徑,轉頭對趙書庸吩咐道:「你去查查元魏皇室的公主郡主有多少,不管是已逝的還是在世的,她們的事跡都給朕詳細記錄下來,以供朕查閱。」

    趙書庸雖不知高緯怎麼突然有了這命令,但還是應了下來。

    高緯不知道的是,一輛馬車和幾名護衛藏在茂密的竹林中。

    在高緯等人離開後,穆寧雪返回馬車,並對隨行眾人說道:「這件事不准告訴六叔和十一叔說,不然休怪我無情。」「是,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李和元的,請點擊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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