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零之結局 文 / 反轉本能
穿透了聖盃的毀滅之光將殘破的市民會館一劈為二。上層構造被破壞,失去了支撐的房頂如雪崩一半落到了禮堂內。
接著,透過如柱的瓦礫碎片,切嗣在暴露出的夜空中看到了那個東西。
月光自然的灑落在地面,而天空之上月亮的位置,卻被一個黑色的空洞所取代。
沒有任何魔力的波動,無聲息的出現的孔洞,連陷入生死戰爭的英靈也未曾發現。
更不用說一直在會館裡,未曾看到過一眼天空的切嗣。
然而,它確實存在著,正沉默地注視著地面人類與英靈的生死拚搏。
那究竟是什麼?
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茫然的下令毀滅聖盃的切嗣,第一次回過神來吃驚地張大了嘴。
那東西是因為聖盃而出現的嗎?隨著聖盃的消失,它開始有了不同的變化。
像是凝固的黑洞開始旋轉,扭曲著籠罩著整個世界範圍的魔力向它集聚,下一刻又噴湧著流瀉出來。
不僅僅是切嗣,連一直狂傲的archer也意識到了天空那可怕的魔力漩渦,黃金弓手立在心愛的天空之舟上,仰起頭忘記了言語。
在無論是人類還是從者的膽戰心驚地注視下,黑色的孔洞開始溶解,魔力暴發著四散流瀉,更可怕的是從孔洞中瀑布般飛落的黑泥。
黑色的不帶任何氣息的黑泥,只有依靠視覺才能明瞭其存在。同時,任何人只要一看就能認識到黑泥中所蘊含著的不祥的力量。
污穢、骯髒、黑暗、邪惡、貪婪、侵略、嫉恨、絕望……
當手足無措的切嗣腦海裡,無數惡的概念揉雜著想要解析這黑泥時,黑色的泥已經無可阻擋的灑滿地面漫延成海。
立在黃金舟上的archer則早已高高飛起,避開黑泥的位置。
黃金弓手的狂妄來源於其強大的力量而非缺乏理智,更何況如此污穢的東西,archer如何能容忍自己沾上一星半點。
「彭——!」
正當archer考慮著沒有聖盃後他是否應該離開時,劇烈地撞擊震動了黃金舟,搖晃著平衡身體的archer看到了一個膽敢不請自來的不敬之徒。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側面爬上的黃金之王的王駕,來源於archer的劍矢渾身插滿了對方的身體,如此巨大的傷害讓archer憤怒之餘也不免驚訝。
然而,對方毫不在乎地拖動著應該死去的身體,爬上了黃金舟,穿透身體的刀鋒劍戟劃在由黃金與寶石構成的地面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雜碎!還不給本王滾下去——!」
在黃金之王憤怒的吼聲中,數柄武器從他的身後自動射向了敵人,同時更多的武器也在archer的背後出現。
舟面上空間實在太小,想到一不小心就被這黑色的野獸污染到他寶貴的黃金舟,甚至還能大膽向他舉起武器,黃金之王的臉上冷若冰霜,眼中的紅蓮怒焰更是有如實質。
「鏘——」
剛才爬上船時動作還顯僵硬的berserker,此時突然暴發出可怕的速度。揮舞著手中從自己身上取下的兩柄劍,擋下了射向他的兵器。然後身形一矮,整個人幾乎緊緊貼住了地面地撲向archer,手中的兩柄劍也不分先後的向archer甩出。
「該死的——!!!」
archer從身後摘下一柄武器擋下飛來的攻擊,然後架住近身的berserker從身上取下的另一柄劍。
archer怒哼一聲,在這次聖盃戰爭中,他還是第一次處於如此狼狽的境地,在基礎屬性被強化的berserker的狂暴攻擊下,archer一步步退向的黃金舟的邊緣。
「呼——」
金色的鎖鏈從周圍的虛空中延伸而來,纏向了berserker的身體。
「喝——」
猶如野獸的低呤聲從berserker的喉嚨間響起。對方全身的肌肉繃得更緊,連身上的劍矢也在隨著顫動。
「哈——!」
劍矢猛地脫離了berserker的身體,飛向四周的鎖鏈,金屬撞擊之中,竟然發生了猛烈的爆炸。
在爆炸聲中,archer只感覺身體一輕,居然就這麼被berserker頂出了黃金舟,從半空中落向地面的黑泥之海。
archer心中恨極。手中揮出另一截鎖鏈,纏住了berserker的身體。
「給我下來——!!!」
那鎖鏈只是archer從身邊拿起的鏈錘的一段,並不是什麼極佳的寶具,對基本屬性極高的的berserker來說並不是太大的妨礙。berserker卻完全沒有掙扎,而是就勢一躍,再度朝落向黑泥的archer撲去。
——他真是瘋了!
這一刻,archer腦海裡電光火石地閃現一個念頭。
由間桐雁夜違規召喚的英靈,為了打敗敵人居然不惜與對方共同落入黑泥中。
或許在berserker狂亂的邏輯中,這其中並沒有任何問題。
被剝奪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生存的本能,惟一的目標只有服從其master的命令。
第一個命令:戰勝敵人。出場時第一個向berserker攻擊的archer就被他第一個當成了敵人,所以必須毀滅才行。
——這就是berserker的思考方式。
所謂的奪取聖盃,在他心中,只是master下達的第二個命令。
保證生存?berserker從未理解這一要求的重要性。
——沒想到居然我的結局是和這野獸一起落進黑泥中。
向來狂傲且不乏灑脫的archer,第一次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真是狼狽地退場啊。
~~~~~~~世~~界~~需~~要~~分~~割~~線~~~~~~~
站在二樓的包廂裡,切嗣眼看著洶湧的黑色波濤捲走了無計可施的archer。不,並不僅僅是捲走,在接觸到黑泥的剎那他便不見了。archer的身體再一眨眼間被黑泥分解並吸收,與洶湧的泥流化作了一體。
隨後掉進黑泥的berserker發出怒吼,分明穩穩的透過黑泥站在地面,身體卻還在下降。他拍擊著黑泥,身體像投入火中的蠟燭般在黑泥中分解。
berserker的臉沾上了濺起的黑泥後,如投入火中的蠟像般變得面目全非,身體也溶解得不成人形,恐怖的外形讓見多識廣的魔術師切嗣也打了個寒戰。
「轟——!!」
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倖免的berserker發出絕望的吼叫,然後整個人發生了爆炸。濺起了大片的黑泥,切嗣不得不遠遠地避開這能將servant分解的黑泥。
依靠所在的高度僥倖躲過了這一劫後,切嗣呆呆地注視著這片黑泥之海,其洪流正通過會館的入口湧出了建築物,一直向周圍的街區擴散。
切嗣處身的禮堂已被戰爭破壞得面目全非,整座建築先被archer的劍雨將前面開了個大大的裂口,然後又被光之洪流左右切開,屋頂由於失去承重部位而倒塌。
戰鬥在禮堂中引燃的大火,沿著黑泥的邊緣向周圍一切可燃物蔓延,從禮堂沿著街道燃燒了更多的民居,通紅的火光照亮了禮堂外的天空。
然而,切嗣沒有聽到任何呼救的聲音,視線裡找不到任何掙扎著的身影。
在火與泥、光與暗的肆虐下,周圍的一切居然就在這片沉默中毀滅殆盡。
不一會兒天上的孔消失,黑泥也不再湧出後。衛宮切嗣逃出逐漸崩塌的市民會館,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
距離黑泥較遠,得以驚醒想要逃離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倒在路上變為焦黑的屍骸。夜空被盛大的紅蓮之火渲染,地面無休止地上演著死亡的宴會。
「不可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
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的男人無力得再也走不下去,他痛苦地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頭。
「這是我破壞了聖盃的懲罰嗎?還是因為……這就是我的願望?」
在被雙手掩住、低著的頭下面,即將崩壞的男人臉上露出至深的絕望、佈滿血絲的凸出眼球在難言的恐懼中無法自控地轉動著。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要我面對世界最殘忍的絕望!」
在最絕望的盡頭,男人勉強支撐起身體。
「不對、不是的、不可能是這樣——!如果結局是錯誤的,那一定是過程錯了,出發點的願望不可能錯誤——!」
他喃喃自語著,搖搖晃晃地邁動步伐。
「不管是什麼都好?無論是誰也好?只要讓我知道,我的願望沒有錯就好——」
披著破了數處、被熱氣煽動著、沾滿了黑色污跡的風衣。絕望的男人像夢遊症患者一樣步履不穩地彷徨在燃燒的街道上。
「一定要找到——」
~~~~~~~世~~界~~需~~要~~分~~割~~線~~~~~~~
在berserker爆炸時,沒有靈體視覺的切嗣看不到,隨著爆炸聲從黑泥中濺起了綠色的光芒。
綠色的光芒飛在空中,無視殘留的牆壁的障礙,飄蕩在戰爭的廢墟中。
遍地都是破碎著坍塌的建築,燃燒著倒下的屍體。
不在睡夢中死去,就在火海中掙扎著死去——
這就是身陷這場死亡盛宴的人們的結局,突然暴發的災難沒有給居民多少逃生的時間。
空氣中充滿了燒焦的臭味,扭曲捲縮的屍體隨處可見。
在廢墟中,綠色的光芒慢慢的飄蕩著、尋找著,終於遇見了一個小孩。
一個躺在火海邊緣,街道一隅的小孩。
沿著燃燒著的街道,走到這裡終於倒下的小孩。
小孩此時張著一雙無神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將要下雨的陰沉的天空,拚命的呼吸著向肺輸入燥熱的空氣,呼吸道因為吸入灰塵而劇烈咳嗽。
在最後痛苦中耗盡了體力,小孩漸漸平靜下來,好想哭卻早已流乾淚水,就這樣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綠芒在孩子上空轉了幾圈,無聲無息的落下來,融入孩子體內,似是在留戀地感受這將逝去的孩子最後的生命。
孩子沒有看到進入他身體的綠芒,也沒有再掙扎著想要逃離火海,只是張著絕望的眼睛。
自己再也逃不掉了——孩子已經看到了自己生命的極限。
真的很不甘心啊,為什麼突然出現了這樣的事?
熟悉的鎮子在大火中化為廢墟,熟悉的、陌生的人倒在地上化作一堆焦炭。
附近範圍內生還的人只有自己一個,得以奇跡般地毫髮無傷。
但是自己只是很努力地逃跑,看到了痛苦的、還在掙扎著的人,就嚇得遠遠地跑開,直到沒有一點力氣。
是因為我沒有去救任何人,所以我才會倒在這裡,與他們同樣等待著死亡的命運吧。
別人都要死,我為什麼還想要活著?
面對同樣的災難,憑什麼他們死了我還能活著?
所有人都沒有得救,沒有人去救任何人,所以我一樣要死才是理所當然。
只要自己確認了要死的理由,死的時候才會更安心。
孩子尚能工作的思緒轉動著,迷亂著安慰起自己。
我已經準備好了,馬上我也會去死。
對不起,我沒能救任何人,所以我也會死的。
我準備好去死了——
那麼,我還可以做點什麼呢?
在思維停頓之前,孩子舉起了手。
毫無意義的舉起了手。
孩子已經確認了沒有人還活著,沒有來人救他,所以,舉起手並不是為了求救。
但是孩子還是舉起了手。
天空中烏雲低垂似是要接觸到地面了,但舉起手才能感覺低垂的烏雲離自己的距離真的很遠。
天真高啊,孩子最後想著。
當手無力就要垂落地上時,像是奇跡一般,一隻大手握住了它。
小孩殘留的意識似乎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雙眼含淚,因為找到了生還者而從心底裡感到高興的男人。
——他看上去太愉快了。
彷彿得救的不是將要死去的孩子,而是他自己。
他說,能找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