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8章 文 / 風高放火天
這是從圖林根森林裡跑出來的魔獸吧!
眾人驚駭地看著背生雙翼,緩步走出煙霧的翼狼,心中默默想道。
賀蘭敏之瞥了眼尚在震驚當中的諸人,又迅速地掃視了四週一圍,薄而優美的嘴唇微微抿起。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般靜寥的氛圍中,賀蘭敏之卻清楚地感受到危機氣息越來越濃厚。萊恩剛才悠哉悠哉離去的模樣,很是有恃無恐,可她在有恃無恐些什麼?
捉摸不定,唯有謹慎應對。不過眼下還是趕緊把這些人送出去才行。賀蘭敏之暗忖。否則等會若是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態,這些人他不一定能照應得過來。
想到這兒,他也不在耽擱,揮手讓翼狼伏下身子。若是程諾在這,就會發現翼狼的體型比她當時見到的,大上足足三倍有餘,此時即使是趴伏在地,也顯得如小山般巍峨。
幻獸就是有這好處,可以自由變化身形大小,也還好地牢門口是一大塊的空地,否則翼狼這一現身,非得壓垮不少房子不可。賀蘭敏之俯身抱起個呆呆望著翼狼的小女孩,一躍而起,落在翼狼背上。
他將小女孩放置在翼狼背上,對著下面的人道:「這是我的座騎,不是魔獸。你們先帶著孩子走,它會把你們送到城主府去的。」
其他人因得他方纔的動作,也紛紛醒過神來,連忙依樣畫葫蘆地抱著孩子爬到翼狼的背上。近百來人將翼狼寬厚的背部坐了個滿滿當當,看上去著實有些壯觀。
待眾人安好妥當後,賀蘭敏之才從翼狼的背上跳下,掐著兩道雷系法訣的訣印落在翼狼周圍。
第三小隊的隊長注意到他這異樣的舉動,連忙問道:「大人,您不和我們一道先離開?」
賀蘭敏之搖頭,「你們先走,我還有事,必須留下。」
好不容易才找到杜蕾絲的身體,若是放過這次的機會,又不知道得折騰多久。更何況他已經答應過漢斯,會將格麗泰帶回去。「承諾便要做到」是他的原則,眼下可還沒找到那小女孩呢!
能當上護衛團小隊的隊長,他也不是光有武力,沒有大腦的蠢笨之人。雖然直覺沒有賀蘭敏之敏銳,但此時也終是察覺出了些不對勁,當下也沒有想留下來給賀蘭敏之幫忙之類的舉動。
這城堡之中處處透著古怪,他們的武力雖可,但是對付鋼化地屍蟲還有行屍走肉還是不夠看。第三小隊的隊長很有自知之明,與其留下來給賀蘭敏之拖後腿,倒不如趕緊回去找救援。
「那您請多加小心,我總覺著這兒有些古怪。」第三小隊的隊長誠摯地說道。
賀蘭敏之頷頭,拍了拍翼狼的前爪。翼狼低低嗚咽一聲,偌大的雙翼已經全力扇動,載著背上的人朝著菲倫斯城的方向而去。
賀蘭敏之呆呆站在原地,目送著碩大的背影漸行漸遠。又過了好半晌,他才又收回視線,將那把薄如蟬翼的武器握在手中,轉身返回地牢之中。
越過之前關著那些孩子的牢房,賀蘭敏之緩步向裡頭的囚室走去。照明水晶散發出來的鵝黃色光芒,籠罩在他頎長的身軀上,遠遠看上,反倒像是他渾身上下在隱隱發光。明明是地牢陰霉晦暗的環境,偏生因他的到來而變得光明清朗。
地牢中也是一片死寂,賀蘭敏之一個囚室一個囚室地往後探尋過去。最終在快到地牢盡頭的一個小囚房中,找到了那個綣縮成一小團的小小身影。
那個孩子綣縮成角落之中,細瘦如柴般的雙手緊緊地環抱自己的膝蓋,一顆留著棕色長髮的小腦袋深深地埋在自己膝間,小小的身軀瑟瑟發抖著。
賀蘭敏之劈開囚室的門鎖,推門走近那小孩子,柔聲問道:「小朋友,你是格麗泰嗎?」
因著他的問話,小小身影竟顫抖得更加厲害,細碎的嗚咽聲被壓抑得極低,從那個小孩的喉間逸出,依稀可以聽得明白,孩子在叫著:「哥哥,救我。救我,救救我,哥哥……」
賀蘭敏之聽得分明,反手將武器藏在身後,走近到小孩子的身邊,伸手輕輕撫了撫那顆小腦袋,一字一字,溫柔又清楚地說道:「我受一個叫漢斯的孩子所托,來這兒救他的妹妹格麗泰。你就是他的妹妹——格麗泰,對嗎?」
聽到「漢斯」兩字,小腦袋猛地抬起,不敢置信地盯著勾唇微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別太冷漠,以防嚇到小孩子的賀蘭敏之。
那是張稚氣未脫的可愛小臉,容顏跟漢斯有七分相似,確是格麗泰沒錯。
小女孩那雙湖綠色的小眼睛先有些空洞茫然,隨後就像清醒過來一般,盈滿了希冀,遲疑了片刻,方才期期艾艾地問道:「是、是我哥哥拜託您來的嗎?真的是漢斯哥哥嗎?」
「是的,現在,漂亮的小姑娘可以跟我一塊去找你哥哥嗎?」賀蘭敏之借鑒著第三小隊的隊長哄孩子的語氣和話語,對格麗泰輕聲說道。
「好!我、我要找哥哥!」格麗泰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又因手腳發軟再度坐回地上。
賀蘭敏之見狀,蹲下身子,將格麗泰輕柔地抱在懷中,道:「你哥哥很擔心你啊,可愛的小姑娘。所以就請先讓我抱著出去吧,好嗎?」
格麗泰在賀蘭敏之懷中重重的點了點有頭,咧開嘴笑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靨,正要說些什麼,不經意的視線越過賀蘭敏之的肩膀。目光觸及囚室之外時,格麗泰的小臉瞬間變得驚恐起來,她用力地揪著賀蘭敏之的衣領,細小的聲音顫抖著說道:「外面……外面……」
賀蘭敏之抱著她時,是背對著外面,此時見她驚恐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心中也是一面暗暗戒備,一面慢慢回過頭去看囚室外的情況。
殊不料就在他轉頭那時,他懷裡的格麗泰突地有了動作!
小女孩也不從哪悄無聲息地拿出一把通體漆黑的匕首,趁著賀蘭敏之回頭之機,狠狠地朝著賀蘭敏之胸口捅去,卻在即將插入他心口之時,她的手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攥在手中!
賀蘭敏之瞥了眼握在他手中的小手,還有小手上那把漆黑的匕首,嘴角的微笑變得頗為玩味。
懷中的格麗泰已經沒有剛才那害怕的神色,連眼神都變得空洞而呆滯,可是說出話的話語卻帶著幾分詭異的調皮:
「哎呀,居然被看穿了!」說話的同時,她另一隻手快速地接過被賀蘭敏之抓住的手手中的匕首,竟又是朝著賀蘭敏之的胸口刺去。
可惜這次又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匕首才接過手,她的身子就已經不受控制地轉了個180度的圈,變成了背朝賀蘭敏之。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感覺到背上被輕輕拍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隨著這一下輕拍,鑽進了她的身體裡,她頓時發覺自己渾身酥軟,連手指都動不了了。
「舒服嗎?」賀蘭敏之輕飄飄的聲音鑽進她的耳膜,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這種把戲在我面前玩不轉的。下次可以試試別的手段。」
賀蘭敏之說完,便把懷中的小女孩輕輕地放到地上,帶著玩味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著地上目光呆滯的小女孩。
「你怎麼發覺的?」格麗泰的語氣帶著一種詭異的活力,一種和她呆滯目光,還木然的神色截然相反的活力。彷彿是一個活人在透過人偶般的死物,與賀蘭敏之對話。
「發覺你能操控別人的身體,發覺格麗泰有蹊蹺?」賀蘭敏之曼聲反問道,「還是發覺現在在跟我說話的人是你呢,萊恩?」
「我都想知道。」格麗泰的眉毛輕微抽搐似的跳了跳,似乎是想做出挑眉的動作,但是終沒成功似的。
「我從恰拉斯那兒知道的。」賀蘭敏之意有所指地說道。
他既以他人的靈魂,代替自己的置於陣眼,保證自己的魂魄不被「鎖心禁錮」侵噬,也就意味著他必須承受自己身上多出一個魂魄的危機。這個外來的魂魄在被封印法陣完全吞噬掉之前,偶爾也會對賀蘭敏之造成一些影響,他也能從其中搜索出魂魄本身原有的記憶。
怪只怪恰拉斯以為自己十拿九穩,定是能夠拿下賀蘭敏之,語言之中更是透露出了些許引人疑竇的蛛絲馬跡。
本是打算找到萊恩,取回杜蕾絲的身體交還塔塔,拿到打開歸途必須的「鑰匙」便罷,卻未曾想情況不斷急轉直下。所以他索性在剛才送走第三小隊和那些孩子後,就調動意識開始搜索恰拉斯魂魄中的記憶。
魂魄是不會騙人的,不消片刻賀蘭敏之便已經知道了恰拉斯來這兒的目的,還有萊恩與恩斯特夫人做下的那些勾當,更是透過恰拉斯本人對萊恩這個人的來歷,和能力分析,大致掌握了萊恩的一些能力。
不過有點可惜,恰拉斯的魂魄已經開始殘缺,他想抓自己的原因,賀蘭敏之並沒有搜索到。只是現在,他已經不急著知道了,反正時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啊!那個傢伙不是已經死在你手裡了嗎?我記得他可不知道我的本事才對呀!」藉著格麗泰的口,與賀蘭敏之閒話著的萊恩語氣中滿是訝異和鬱悶,「唉,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這可不好辦呢!我可是想了很多不錯的點子來招待你,要是提前被你知道了,那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從萊恩無奈的話語裡,賀蘭敏之覺察到危險,在這種環境下打擊力度最佳的天雷訣的法訣已經被他運轉,囚室狹小的空間裡更是瞬間聚起了一股渾厚的雷壓,壓得人幾欲喘不過氣來。
畢竟不是自己親臨現場,萊恩倒是沒發覺周圍那股雷壓,她只是本能是感覺到有危險,當下也不再多話,只是拋下一句:「唉,本來還想跟你好好玩玩的。但是你這個人,清醒的時候讓我感覺太危險了。要不咱們換個方式再敘吧!」
她的話音剛落,囚室的地面倏地劇烈搖動起來,巨石鋪就的地面像被什麼東西撕開了一道道口子,無數通體漆黑,宛如觸手的東西從這些裂口中鑽了出來,蜿蜒如蛇般朝著賀蘭敏之纏繞過去!
轟隆——
賀蘭敏之也在同一時間發動天雷訣,電光宛若翩躚銀龍,自空中筆直落下,直接擊穿地牢上方建築,穿透地面落在賀蘭敏之週遭!
那些亟欲纏上賀蘭敏之身體的古怪觸手,皆被這道聲勢浩大的天雷劈了個正著,瞬間被這摧枯拉朽的強大力量碾成齏粉,化為飛灰瀰漫在空氣之中。
賀蘭敏之立於原地,眉頭輕蹙地掃視著在空氣中飛舞的觸手灰燼,明明這些怪異觸手已被摧毀,為什麼危險的預感反而愈發強烈起來呢?
「好可怕的雷系魔法啊!不過好像沒什麼用呢!」飛舞的灰塵中,格麗泰的聲音再度傳來,只是這種聽起來,倒像是被什麼什麼東西摀住了口鼻一般,有些甕聲甕氣,「看來你不知道這些『海眠蘿籐』的特點吧!它們的可怕之處不是在於既是植物,又是動物。而是在於它們被摧毀後,會分解成粉末。」
賀蘭敏之驀地只覺得一陣頭昏目眩,身體搖搖晃晃著,連站都有些站不穩。萊恩的話語,透過格麗泰忽遠忽近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
「一種奇怪的,能讓人長眠不醒的粉末哦!」
不好!
這個念頭從賀蘭敏之腦海中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片黑暗,賀蘭敏之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突然感覺胸口一涼,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扎進了心臟似的,不疼,卻好像打破了什麼東西。黑暗席捲他的意識時,他恍惚間彷彿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晚安,我的寶貝……」
……
「你怎麼了?」該交待的、該說明的、該提醒的都已經說了提了,這次的溝通交流也該要結束,各自開始接下來的計劃了,薇薇安卻發覺影像那端的程諾看起來有些不對勁,不由得關心地問道。
怔忡間的程諾抬眼便對上薇薇安關懷的眼神,連忙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她就是覺得有點奇怪,無緣無故的,自己怎麼會突然間感到心慌,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即將失去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程諾自己都說不上是怎麼回事,只當是自己今天腦力使用過度,而使得思維有些混亂而已,自然也就不會對薇薇安說起了。
薇薇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什麼就好。要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可要隨時聯繫我。遇到危險第一時間保全自己最重要。」
將心慌的異樣感拋之腦後,程諾似笑非笑地睨視薇薇安。「即使把麗緹亞的屍體給丟了也無所謂?」
之前東拉西扯了一堆過後,薇薇安總算是說清楚了,她讓烏鴉去處理掉麗緹亞屍體的原因。
原來教廷的除巫行動,趁人沒有防備,一口氣血洗了一大堆的女巫家族,還把人家傳承的魔法占為已有。其中不乏如法恩家的「鎖心禁錮」這般有特殊作用的魔法陣。就因為薇薇安收集到的情報中,有跡象表明教廷曾得到類似亡靈魔法那般,可以令死屍暫時復活的魔法陣,她才更憂心麗緹亞的屍身落到教廷手中。
「這是個大問題。」薇薇安煞有介事地道,「麗緹亞的身體可比你的安全重要得多了,這樣吧,要是遇到危險,你還是犧牲小我,先保住麗緹亞的身體別落到壞人手裡吧!」說著她還故作哀傷捧心狀,「你也不希望她年邁的姨母,一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因為自己外甥女的屍體受到損傷,而備受摧殘吧!」
她是真的年邁啊!今年都已經八十多歲了。雖然女巫因為自己能夠煉製秘藥而駐顏有術,容顏身體都一直停留在最鼎盛完美的時代,可她的年紀真的已經不小了啊!
看著她那付故作哀傷的姿態,程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低聲調侃道:「得了吧,老太婆,你姐姐可沒認為她自己年邁呢!」
既是雙胞胎姐妹,年紀自然也是一樣,程諾一想到麗緹亞的父親和母親,那標準祖孫戀的年齡差,都要不由自主地為他們讚歎一句,果然年齡不是問題啊!
烏鴉無語地看著這兩個女人,深深地懷疑,其實程諾才是薇薇安的親外甥女吧!看這兩個女人多合得來啊,連欺負他的愛好都那麼一致。
薇薇安又和程諾打趣互侃了片刻,才互相道別。只是臨了影像消失之際,薇薇安才恍然記起什麼似的,斂起笑容對程諾說道:
「那個娜塔,你還是小心一些為妙。如果阿卡麗娜真的就是藍登大公的第二任妻子,那麼這整宗事情必有蹊蹺。」薇薇安正色地道,「因為我認識的那個阿卡麗娜,絕對不會那種會為了愛情,可以犧牲自己性命的女人。她很小心,很縝密。凡事總會預留一手。若是藍登大公復活他妻子的那些方法,是阿卡麗娜教給他的,那麼我就更有理由相信這個事情有大問題。」
最後,她加重了語氣,「你,最好給我小心點!」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程諾無奈,這最後一句怎麼聽都像是小學生,跟人鬧彆扭之後大放厥詞的台詞,薇薇安你用關心的語氣說這樣的話,真的沒問題?
薇薇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那麼我會在邊境森林等你。至於你同伴身上的『鎖心禁錮』,我會另想辦法,到時候見到他的人再說。」
之前程諾糾結了許久,終是向薇薇安驗證了她說那個解除的「鎖心禁錮」方法,是否正是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
在得到薇薇安肯定的回復之後,程諾瞬間石化——只因薇薇安最後又附加了一句,現今照她所知的承載體,就只有兩個:一個是藍登大公亟欲復活的娜塔·娜麗絲;另一個就是屍體在她手上的麗緹亞·安德爾。
最後,薇薇安還很好心地建議她,如果是打算借用麗緹亞的身體,為賀蘭敏之解除「鎖心禁錮」的話,程諾可以親自上陣。只要在最後關頭,她的靈魂退出麗緹亞的身體,即可大功告成。
「雖然那是我親愛的外甥女的身體,但是如果你們有需要,我真的是不會介意的。」薇薇安很誠懇地說道。
誠懇得程諾差點沒掀桌,只覺得腦子頓時被千萬隻草泥馬踩踏而過,唯剩一片狼藉。
你讓我親自上陣是要鬧哪樣啊?你不會介意,可是我會介意啊!
想像是一回事,真的施行又是另外一回事。依照這段時間,她對賀蘭敏之的瞭解,若是告訴他,解除「鎖心禁錮」的方法,就是讓他跟麗緹亞的屍體做些醬醬釀釀、沒羞沒躁的事的話,那個似乎很容易羞澀的傢伙,恐怕也會當場掀桌吧!
唔,嚴重點的話,說不定還會有暴走的可能。
程諾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拜託薇薇安再找找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薇薇安雖是有些惋惜,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下來了。
「你遣過來的那個幫手,先讓他一路跟著我們吧。我想到個辦法,等這邊的事一了,我們再度啟程時,我再讓他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身邊。」程諾想了想,又再次叮囑道。從她知道愛麗莎等人,想藉著所謂的「國王密令」置她於死地時,一個計劃就已經在她心底開始悄悄醞釀了。
「沒問題。」這次回答的不是薇薇安,卻是烏鴉,只因為薇薇安遣出去的那個幫手,其實是他的手下。
程諾和薇薇安又對兩人之間討論的事,再次商榷了一下,這才收回注入進羊皮卷中的戾氣,失去了能量支持的羊皮捲上,鏡像頓時就被抹去,整個羊皮卷又回復到最初的模樣。
程諾這才回神打量起周圍的情況。娜塔的靈魂還在重聚,那些散亂的靈魂碎片像是有自我意識般地不斷拼湊在一塊,看上去十分詭異。
沒有了薇薇安在旁,重新回歸到一個人狀態的程諾,這才發現剛才那沒來由的心慌,此時又加重了許多,擾得她心神不寧。
「到底出了什麼事?」程諾下意識地摩挲著下巴,自言自語道。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間,忽然驚覺大廳那道偌大的石門處突然傳來異響。程諾心中一個「咯登」,已經醒悟過來,應該是藍登大公過來了,連忙撤掉結界,鑽回麗緹亞的屍體中「挺屍」。
偌大的石門移動的聲音卻是極輕。藍登大公眉頭緊蹙地走進大廳,身形筆直挺拔的亨澤依舊緊隨其後。
走到石床旁邊,藍登大公的視線先是掃過被精靈魔法——「永恆黑夜」緊緊包裹住的王后閣下,才又將目光移到另一張石床上的一大堆殘肢碎肉之上。
這張石床上原本躺著的,就是那個和娜塔長得一模一樣的赤|祼女子。只是此時的她已經失去了那最後一縷生氣,之前那些用咒語粘合在一起的肢體碎塊,也隨著那一縷生氣的消逝失效。於是此時,藍登大公看到的,也就只是一堆屍塊,不復當初女子的模樣。
藍登大公倒是對眼前的情景很是習以為常。他掬起石床上的頭顱垂下的一縷髮絲,在髮絲上輕吻了一記,頭也沒回地向亨澤問道:「這次這個的維持時間是多久?」
亨澤的手一揮,一本記事的本子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仔細查閱了一下,他回答道:「這個維持的時間是一百三十五天又六個小時。」
藍登大公滿意地點點頭,「不是完全契事的材料,又在還沒有注入靈魂的時候,就已經給維持這麼久。看來只要用上契合的完美材料,再把娜塔的靈魂送到其中,那麼我的娜塔就一定能復活了吧!」
在「永恆黑夜」中閉眼傾聽的程諾,眉頭也是皺了起來。她相信藍登大公口中的完美契合材料,指的就是麗緹亞的身體。他這是想把麗緹亞的屍體給切了剁了吧!
一想到大廳另外的空間之中,那塊殘肢碎骸,還有遊蕩在這個空間之中哭嚎的殘魂散魄,程諾的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噁心。
亨澤的聲音又在此時傳來:
「按照夫人留下來的筆記,您剛剛所說的情況,其失敗率將接近於零。」他肯定地說道。
藍登大公的嘴角勾起一抹信心十足的淡笑,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看來我真的是對瑪麗·恩斯特放任得太久了。」他淡淡地道,「連我的護衛團的人都敢動,是認為我真的不敢動她?」
聽到「瑪麗·恩斯特」幾個字,程諾連忙丟開讓自己噁心的想法,豎起耳朵cos小白兔留心聽著藍登大公與亨澤的對話。
對於恩斯特夫人的情況,薇薇安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是突然出現在雷登王國境內,一路奔向都城,求見了當時的國王陛下。
也不知道她跟國王陛下說了什麼,兩天後從王宮裡出來時,她就被授予了伯爵勳銜,著領菲倫斯城附近,恩斯特領的領主。
她是雷登王國有史以來第一個女爵,也是唯一一個,王室同意其自己豢養的私軍的貴族。
一個來歷不明,成為伯爵的女人,又似乎對賀蘭敏之有著非比尋常的關注,而且還跟奪了一個公主的捨的人在一塊,這讓程諾對恩斯特夫人又多了幾分好奇。
不過好奇歸好奇,衝著這女人搾人血來保持自己的青春靚麗,程諾就對她沒什麼好感。
賀蘭敏之與她商量著,要借藍登大公擄走她這事的時機,到恩斯特夫人的城堡去尋找那個侵佔了杜蕾絲身體的人。從時間上來看,賀蘭敏之的人,應該已經在恩斯特堡那邊了吧!
可是聽藍登大公這話……
莫非賀蘭敏之出什麼事了?
程諾說不上自己現在心裡是什麼感覺,只是隱隱覺得心更慌了。
又聽到亨澤道:「現在派出去的護衛團第二大隊,就只有第三小隊的人帶著被救出來的女孩們回來。其他的人,連同王后閣下那個貼身侍衛都是沓無言訊……看來恩斯特夫人早就已經防範著主人了。」
「也不知當年她給父王灌了什麼迷湯。一個伯爵的爵位,還能豢養自己的私軍。雖然她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但是這個女人詭譎得很。」藍登大公嗤哼出聲,「竟用人血來保住自己的青春,我還道這女人這麼多年,怎麼就沒見她有衰老的跡象!」
「你不覺她像是在等候著什麼人嗎,主人?」亨澤道。
「你是指她明明愛慕者眾多,卻一直守身如玉,從來都沒有跟人有過親密來往是吧?」藍登大公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還是恢復了記憶了?」
亨澤搖了搖頭。「沒有,只是突然有這種感覺而已。」
藍登大公歎了口氣,「不管她等人也好,抱著其他目的也罷。總之讓這樣一個人留在雷登境內,只會危及到我國中的子民。這次她能把恩斯特領內的子民抓到她的城堡中搾血,下次她就敢把手伸到其他的城郡去。我一個好好的國家,豈不容許這種人存在。」
「討伐軍已經接到您的命令開始集結,將近天亮時分就可以發出。海德副侍衛長也命令小紅帽騎士團隨軍而去,勢必要將王后閣下救出。」亨澤報告著兩人過來這兒之前,他所接到的報告。
藍登大公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說道:「這件事一完,復活娜塔的時機也要到了。」
「是的,主人。」
藍登大公定定地看著四周,倏地朝亨澤擺了擺手,「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呆一會,你下去吧。」
「是。」隨著聲音落下,亨澤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大廳之中。
待亨澤的身影消失之後,藍登突然像是卸下一層偽裝似的,整個人的面色頓時變得慘然。
他怔怔地站在石床旁邊,雙目茫然地不斷環顧四周,似乎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觀望,又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久久之後,藍登大公才哀哀出聲道:「這麼久了,你還不願意出來見我一面嗎?」
空曠的大廳,唯有他這自己的聲音在不斷迴響,藍登大公卻又再次開口了:「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當時的行徑。可是我已經受到懲罰了……」
「這麼多年,沒有你的日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他的聲音染上了幾分哽咽,「那麼溫柔的你,也會這麼狠心。我知道我錯了。像我這樣的人,你再也不會回來我身邊了吧……」
「可是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的日子,我已經快要瘋了……」晶瑩的淚珠從藍登的眼眶中無聲滑落,他卻無知無覺地環顧著四周,「求求你,出來見見我吧,我真的快瘋了……」
男人後悔、痛苦、哀痛聲音全都落入程諾的耳中,若是在平時,她可能還有點閒情逸致好好吐糟一下,活著不珍惜,等人死了才來裝模作樣有什麼用。可是現在,她的全付心神都只想著一件事。
賀蘭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