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德魯伊的飾環 文 / 黑暗角落
金屬飾環上分佈著用強酸蝕刻而成的繁雜花紋,但它還沒來得及在烈陽下閃爍就滾入了灰黑色的泥漿。骯髒泥水將屬於銀色金屬的炫麗色彩輕易掩飾,讓它在莫爾頓人眼中只是一個醜陋的橢圓指環。滿臉煙熏灰色的騎兵也沒有著急將指環搶走,他半蹲在地上,喘息著用力抽緊綁住瑞加手臂的皮帶,同時一雙褐色眼睛狡猾的轉動著,似乎是在考慮如何取走橢圓指環而不被其他人發現。
莫爾頓騎兵在切爾斯特人如同丘陵一樣聳立的要塞前止步,但卻縱馬環繞著不願離開。奎德人在這一次追逐中又被射倒了一個人,但剩下的卻已經安全靠近城堡大門,走出了騎兵十字弩的射程。
莫爾頓人製作十字弩時使用的是從中土聖瑪爾塔王國那裡學到的技術,但工匠手藝的不熟練讓騎兵弩缺點很多。它力量很猛,但射程極短,所以目前還沒有在步兵軍團中取代弓箭的地位,只有游騎兵之類的才裝備一些。
當兩名騎兵按照男爵的命令將打著死結的繩索套緊,並且將瑞加用力拖向馬匹時,已經擺脫了險境的奎德人卻又重新衝回來,讓莫爾頓的騎兵們愣了愣。在貴族指揮的命令下,騎兵們立即爬上馬匹,快速列好了整齊的衝擊陣型。這些還沒有發洩完憤怒的騎兵準備將趕來送死的蠻人屠戮殆盡,為此男爵還下令不准提前使用十字弩,防止這種武器的強大殺傷力將愚蠢蠻族嚇走。
騎兵很快就在平原上排成兩列,如同在棋盤上擺著的木偶一樣整齊。衝來的奎德戰士之中,褐色長髮的加爾在他們對面暴躁咆哮著,彷彿一隻被人摸到了屁股的大巖猴。這個奎德人正在因好友的被俘而憤怒,他知道瑞加是為了同伴的安全逃走而落在後面。要塞中的切爾斯特人也派出了一隊背著長弓的特殊騎兵,他們在城門二十碼的地方列隊等待著,只有幾聲馬嘶從那邊傳過來,彷彿只是為了讓莫爾頓人不踏實。
切爾斯特是由眾多城邦組成的經濟與軍事同盟,而在它與其他國家的分界線上,那些關係著聯盟安危的要塞或者城堡裡會駐紮著來自各大城邦的軍隊,不過他們的最高指揮官卻只會有一個。
莫爾頓人看著面前的敵人嚴陣以待,不過這樣卻忽視了被綁住雙手丟進了泥坑的瑞加。那個記掛著橢圓指環的騎兵在命令中不情願的爬上戰馬,讓奎德人終於找到了將飾物收回的空隙。來自德魯伊的精美飾物周圍帶著刻成樹葉狀的鋸齒,所以瑞加在將它脫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沾滿黏性泥漿的手指。
針刺般的疼痛讓瑞加顫抖起來,狂化被驅散了大半的奎德人已經能感受到身上眾多傷口所帶來的疼痛。彷彿厚麥粥一樣濃稠的血液從手指上湧出來,但隨即就被飾物吸得乾乾淨淨。銀色圓環好像是一頭飢餓的貪食獸,它大口大口的吞下血液,最終在飾環銀色細絲上的金屬蔓籐擁有了妖艷血色時停止。
「當感到危險的時候
不要驚惶
象野熊一樣
從信念中得到力量
當感到挫折的時候
不要灰心
象海獅一樣
從逆境中學會堅持
當感到迷惘的時候
不要混亂
象獵豹一樣
從形勢中抓住機會
當受到禁錮的時候
不要悲傷
象渡鴉一樣
從心靈中獲取自由」
因失血而虛弱的瑞加低語道,他雙唇發白,臉上帶著在泥漿浸泡下發軟的血痂。彷彿高山湖面一樣美麗而純淨的藍色瞳仁看著天空,奎德人又接著發出呢喃。「森林之神啊,憐憫的不朽者。您是僅次於狂怒者的神靈。」
彷彿一截被浸泡了多日的剝皮木頭,瑞加死屍一樣蒼白色的皮膚開始恢復活力,然後這個戰士睜大眼睛,雄偉上肢蠕蟲一樣扭動著將皮帶掙脫。不屈的意志讓鮮血沸騰,奎德人笨拙卻努力的調動血脈之力,讓狂化的效果又回到巔峰。不過與之同時發生的事卻讓獵人自己都驚異非凡。
瑞加本就高大的身體突然又膨脹了一些,接著彷彿均勻融化的積雪一般,排列整齊的銀白色柔順毛髮從皮膚下鑽出來,彷彿地面上一夜長出的苔蘚般佔據整個身體。手掌麻癢的脹大伸長,獵人在震驚眼神中看著它變成寬大熊掌,而在眼前出現的黑鼻子和獸吻更是讓他確認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一頭熊。在嘗試著動了動之後,奎德人明白了自己現在的樣子。擁有堪比雪熊的龐大身軀,它近乎兩千磅的體重可以將一匹盧修斯快步馬輕易壓倒。
「吼!希拉格庇佑!」從細長熊吻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話語,然後奎德人,不,奎德熊笨拙的站立起來,依舊存在的鬍子抖動中將前掌猛烈揮舞著。幸好刺透腿部的騎槍已經被騎兵拔出來,否則這頭假冒雪熊連走動都是個問題。狂化帶來的自愈力讓傷口都已經閉合,所以瑞加咆哮著衝向了游騎兵的後方。正準備與奎德人戰鬥的騎兵們根本沒有防備,雖然響亮熊咆讓他們有些意外,但直到有人被拍倒在地時,這些莫爾頓人才從擊敗遠處敵人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彌撒爾啊,這是什麼怪物?!」目睹著快步馬的頭顱在熊掌下碎裂,莫爾頓騎兵們立即驚慌的向四周躲開,不過他們卻沒有忘記將已經上好弩箭的十字弩抬起來射擊。
短粗而尾翼寬大的弩箭立即發出嗚咽般的低鳴,然後如同釘子一樣狠狠刺進雪熊的身體。但這種衝擊力巨大的武器卻並沒有如想像那樣輕易撕開熊皮,厚厚脂肪和比生牛皮還堅韌的熊毛將弩箭擋住,讓生鐵鑄造的箭頭只能刺進熊身半寸,然後在這頭巨熊的移動中抖落。
「莫爾頓!」一位騎兵把長槍放平衝過來,同時嘴裡高呼著給予他勇氣的名字。但這片土地卻也挽救不了他的生命,就像一隻想要撼動大象的螞蟻,騎兵最終與長槍一起折斷在這片他為之留血犧牲的土地上。奎德熊用前掌將他的腰部幾乎拍碎,最後才在莫爾頓人的注視中用比刀子還鋒利的指甲把他劃斷。
「這是阿芙妮的寵物!帶著死亡而來的野獸!」血腥讓這些騎兵開始崩潰,無論誰也不會想對付強大殘暴卻又難以傷害到的敵人。
「蠢豬!殺了他!用你們手中的斧與劍。」唯一沒有對恐懼屈服的是莫爾頓男爵,他舉著長劍在騎兵後面嘶喊,盡力鼓舞著這些士兵的勇氣。他並不是在做無用功,因為有兩名騎兵衝了上去,但他們的結果更慘。巨熊在咆哮著讓快馬跌倒後,像拍打著成熟西紅柿一樣將他們打倒在地。
瑞加最後打倒的是莫爾頓男爵。這名中年貴族知道他返回後的下場。大公閣下會以擅自調動軍隊的名義將他絞死,而男爵家中成熟美麗的妻子與可愛女兒則可能被流放到邊境。為了家人和榮耀,男爵最後開始了他的最後一次衝鋒。
手中帶著漂亮雕飾的長劍高舉,男爵把靴子後跟上的尖刺扎向馬臀。健壯的盧修斯快步馬立即揚起四蹄,比撒歡兒更活潑的衝向奎德人。「游騎兵!」這位老游騎兵高呼著,將武器重重的劈向那頭猙獰巨獸。
但接下去把口號喊完的依舊只有他,肩膀和胸骨被拍碎了的男爵躺倒在戰馬上。在摸了摸口吐血沫的坐騎之後,低沉的說出了下半句。
「當先鋒。」
彷彿是在陽光下充滿了夢幻的泡沫,男爵的低語隨著他的生命一起消失,同時在暖風中飄逝的還是作為游騎兵的堅韌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