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回歸 文 / 黑暗角落
當被群山遮住半張臉龐的烈陽如燃燒木炭一樣為大地塗上深紅,上百個昆蟲般蠕動的黑點從遠處山坡上冒出頭。蒸騰熱浪讓高聳箭塔上頭暈腦脹的哨兵有些看不清,但他還是將長矛夾在腋下雙手鬆了松胸甲後把眉毛上的渾濁汗滴抹下來,讓其在長著濃密汗毛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濕潤痕跡。
瞇著眼睛把腦袋探出高塔,哨兵盯住那些影子直到眼眶裡蓄滿了被乾燥熱浪吹出的酸淚。「威爾,吹響你的短號。」這個龍屹努斯人嘟囔著縮回腦袋,用力眨巴幾下後咆哮著對下層屋子吼道。「我看不清遠處是什麼,你該提醒一下那些貴族老爺。」
實際上流動空氣帶起的熱浪並沒有讓吼聲順著彎曲樓梯傳到下層,所以哨兵只能選擇怒氣沖沖的衝進簡陋住處,用靴子踩在木質階梯上的『咚咚』聲吵醒了懶惰同伴。「威爾!你這個想挨棍子的懶鬼。」龍屹努斯人走到最後三階後直接跳下來,拎起破舊木桌上的水罐將裡面同樣帶著股焦躁氣息的溫水澆在同伴臉上。
「嘿!我已經聽見了。」年紀不大,但個頭卻不小的年輕人突然坐起來,用手掌狠狠抹去臉上混入灰塵的棕色泥汁後摩挲著新長出的黑色鬍渣不滿嘟囔。「真是個糟糕的天氣,而我們卻還需要站崗。龍神啊,您真該派些雄壯巨龍來將哈里森人當餡餅吞入肚子。」
「你現在只需要爬上去吹響短號,否則我以龍神的名義發誓一定讓你嘗嘗棍子的滋味。」哨兵從旁邊的牆壁上摘下牛角號,然後像揮出拳頭一樣用力塞到年輕人懷裡。「我給你三個呼吸,否則就等著嘗嘗軍法的厲害。」
在龍屹努斯人不慌不忙的數數中,威爾猿猴一樣靈活的爬上塔頂,並且及時鼓起兩腮吹響了號角。這種間隔規律的短號並不是在提醒危險,所以龐培拉並沒有發生慌亂,只是附近的幾座尖頂塔上出現了術士的身影。這些穿著鮮艷紅袍的施法者站在背光陽台上,揮舞法杖或者低念幾聲後在面前製造出透明而且不斷流動的水鏡。這是最近幾年來奧術師們公佈的新型通用魔法之一,據說能夠通過水鏡變化而讓施法者看到遠處或者近處的微小事物。
當術士將水鏡對準那些黑點。清晰但時不時閃過一道波紋的景象就出現在視野中。「是我們的人,裡面有騎士和蠻族。沒什麼可擔心的,哈里森可沒有奎德人這種危險強大的戰士。」
「看來是從黑德城堡一路逃到這裡的敗兵。」另一位臉龐藏在兜帽裡的術士發出低語。「真不敢相信,我們連巨人都能刺倒的強大軍團竟然會敗給一群農夫。」
「我們最好還是別討論這個話題了。」他的同伴隨手取消法術,讓構成鏡面的水元素重新回歸空氣。「大公現在就像頭長著燃燒鬃毛的獅子一樣憤怒。不過我倒是得到了些消息,哈里森人的黑暗術襲擊讓農兵損失慘重,但被敗兵潮衝散的軍團並沒有太大損失。除去最後守衛在城堡的戰士,我們大概還能重新組建兩個軍團。」
「龍神保佑,希望哈里森人能多給我們一些時間。」他的同伴只能祈禱一句,然後歎息著轉身遁入高塔的陰影。
看到聳立著無數高塔的巨大城堡出現在視野裡。瑞加就知道一周多的逃亡終於要結束了。夕陽的餘暉還在遠處閃爍。但快要被折磨發瘋的潰兵們卻已經奔跑著讚美銀月了。他們距離城門只有不到一里。所以這群龍屹努斯人肯定能在舒適床鋪上享受到久違的舒適夜晚。
奎德人也對食物與烈酒充滿懷念,但當他們討論著要去哪家酒館時,斯賓塞?卡羅爾子爵——這位中途加入隊伍的騎士卻抿著嘴唇發出邀請。「嗨,奎德人。要不要去紅月酒館喝幾杯?」這個曾經被獵人打裂肋骨的貴族用通用語嚷嚷道。「現在整個龐培拉都很難找到開業的酒館,但紅月酒館作為混亂與秩序並存之地並不會受到威脅。」
「它在哪兒?聽起來應該有大貴族庇護著那裡。」瑞加抿了抿乾裂起皮的嘴唇,一如既往般純淨的藍色瞳仁盯緊騎士。「不過你現在看起來非常需要睡一覺。」
高庭堡的主人的確看起來很糟糕。他現在正滿臉髒灰的伏在一匹戰馬上,用上面帶著大片血污泥斑的青色披風遮住腦袋身體只留下臉龐與幾縷卷髮還暴露在陽光裡。有些瘦削的盧修斯快步馬跟著人群緩慢前進,不時讓四處亂卷的熱浪將披風掀開,露出沒披覆著編織精美鎖子甲的肩膀。卡羅爾子爵最後時刻才帶著士兵從城堡裡衝出來,但處於最後的騎士只能沿途看到被搜刮一空的城鎮村莊。他們找不到足夠食物,甚至還曾遭遇過村民的襲擊。情況直到他們遇到瑞加一群人時才得到緩解,摩利爵士的隊伍中有著從村莊裡搜索到的大批食物。而破落騎士也十分慷慨的與這位『大貴族』分享了。
「那兒是法師們的『領地』,龍屹努斯還是有一些三色法師的。現在我的身體很想睡上一覺,但只有酒精才能麻痺心臟與精神。」爵士努力從硬皮革馬鞍上坐直身體,雙手握緊編織時摻入彩色絲線的馬韁。「龍神在上,農夫組成的『藍色牲口』怎麼可能打敗我們?!而且那還是一支由哈里森國王領導的軍隊。」
「這就是戰鬥。結果不由凡人決定的戰鬥。」獵人沉默了幾個呼吸才重新張開嘴。「哈里森人擁有匹敵神靈的勇氣,而你們沒有,英勇戰死的靈魂才能得到主神喜愛。」
「也許這就是龍神的懲罰。」騎士有些擔心的壓低嗓門。「龍神的奴僕,侍奉生者與死靈的祭司們並不贊同這次戰鬥。他們甚至沒有派遣一個祭司參加軍隊。」說到這裡他不滿的摸了摸胸口。「祭司的神術能夠讓傷者迅速好轉。我就曾經接受過治療,那根開裂肋骨十幾個呼吸後就癒合的如同剛出生那樣完整。」
在兩個戰士帶著古怪口音的通用語交談中,烈陽如火球一樣墜入黑暗,只在西邊山巒上留下道美麗的鑲金邊。銀月重新將皎潔光線灑落,在靠近高聳城門的士兵身前形成道道參差林立的黑影。龐培拉的夜晚還如同以前那樣美麗,在戰爭的威脅之下,士兵還能看到朦朧昏暗天空上映射的火光。
隨著潰兵的靠近,眾塔之城那扇用厚實橡木板以及鐵板銅釘製作的巨大城門吱呀拉開。兩打左右的士兵用力繃著身體推開大門,直到縫隙足夠兩匹戰馬同時通過才停下。「歡迎回家,我的兄弟。」城牆上傳來一聲粗著嗓子的叫喊,然後一隊騎兵打著火把衝出來,為潰兵照亮大門後的陰影。
進入龐培拉的瑞加很快就從一個軍官那得到了族人的消息。奎德人現在還居住在之前那個營地裡,由馬汀爵士和一位術士共同管理——據說這是大公對蠻族的悍勇表示滿意。當他跑入這片營地、嘶吼著發出嚷嚷時,獵人立即受到了同伴的歡迎。加爾和大部分戰士還都像頭公牛般健康,不過營地裡還是空了兩間房子,也就是說大概兩打戰士在黑德城堡丟掉了性命。
「希拉格保佑!我就知道你會沒事。」臉上多出了一道淺淺疤痕的加爾抱住獵人,用手掌猛烈拍打著瑞加的胳膊後背。「狂怒者的寵兒可不會倒在這種戰場上。」
ps:感謝書友琴彈夜月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