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02章 無奈親情 文 / 難得感動
東堡下頭,清澈的龍溪流水潺潺往東而去,稀疏的房舍間龍頸柳細長低垂的碎葉輕拂微風。青石院落中香樟樹下,李婉秀兒和宗楚薇兒四人相對而坐。
十幾年了,李婉母女臉上終於再次浮起難得的笑容,此刻,宗楚正講述著這十幾年來的際遇,從初上梅山拜入清元宗門下,量劫谷歷險,六國大戰逃亡遁入涅幻荒漠直至穿越門重回天澤,娓娓道來。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宗楚盡量淡化了其中諸多驚險細節。
母女倆聽完宗楚十數年的漂泊經歷,不禁感慨萬千。李婉此刻淚濕雙頰,顯得異常激動,拉著宗楚就進了西側的廂房,廂房後牆懸掛的木板上供著幾個靈位。
從宗楚記事時起,廂房中便是終年焚香裊繞火燭不斷,父母每日早晚都要進房跪拜半個時辰,父親去世後,母親依然不改初衷。但對於宗楚姐弟而言,這件廂房卻是二人的禁地,只在父親去世後,逢年過節才領著姐弟兩人進房燃香跪拜。
此刻,廂房中幾柱焚香已是燃過半截,房中香霧氤氳燭火跳躍,宗楚點燃三柱焚香,對著幾個靈牌稽首三拜,肅穆地將焚香插在半尺來高的鼎爐之中,退後屈膝跪在母親身邊。
李婉一臉莊敬之色,眼中閃爍著不知是激動還是憂傷的淚花,臉色莊重的就像佛祖腳下虔誠的信女,聲音微顫著說道:「宗楚他爹,你的楚兒,他回來了,我李婉沒有辜負你。我們的楚兒長大了,比我們當爹娘的都有出息,我們沒有達成的心願,楚兒幫我們完成了,你你就瞑目吧。父親母親,我們李家的血海深仇得報了,九幽之下,您們保佑楚兒劫難消弭逢凶化吉.」
響午時分,麗日高照,清風習習,猛山巍峨高遠,龍溪蜿蜒曲折,青石農舍中親情融融如春。
房頂煙囪中炊煙裊裊,李婉秀兒母女在灶台前忙的不亦樂乎,灶塘中紅黃的火舌興奮地舔著猩紅的鍋底,伙房裡瀰漫著一股久違的菜香味。
薇兒也蹲在火爐前,往灶塘中添加著柴禾,清秀白皙的臉龐被烤的一片通紅,活像個貪玩的孩子兀自樂不可支。
待到飯菜齊備端上木桌,卻是幾碟野菜四碗發黑的麵條,只有中間大盤裡約莫半隻野兔。李婉一邊在圍裙上擦拭著油膩的雙手,一邊招呼宗楚薇兒安坐吃飯,一眼瞥見宗楚憂憤的雙眸,雙手凝住不動,笑容凍結在臉上,遲疑地說道:「唉,家中也就這些東西了,如今不比從前了,自從閭國淪陷,尋常人家能吃飽肚子不被餓死也就容易了,來薇兒,吃兔肉!」說著將幾塊兔肉夾到薇兒碗中。
李婉走到宗楚身邊,輕拍著宗楚的肩膀,說道:「楚兒,你如今皈依大道,應該比娘更加明澈天道事理,古語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道如此,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又能如何!」
宗楚豁然站起身來,望著霜鬢斑駁的母親,連陌的皺紋已悄然爬滿了母親的臉龐,宗楚一把握住母親那古松般粗糙皸裂的手,按捺已久的淚水此刻宛如開閘的洪水般滾落而下,猛地一把抹去嘴角的淚珠,雙眉猛蹙,眼中泛起令人膽寒的猙獰,堅定地說道:「如此不仁的天地我宗楚不服,如此不仁的聖人我宗楚不信,總有一天,我要撕去他們偽善的面紗,打碎他們安享供奉的祭壇!」
李婉電掣雷擊般愣怔住了,有些驚惶地說道:「楚兒,舉目四尺有神靈,這樣違逆的話可不敢再說了,啊。」秀兒也是一臉駭然之色,這樣大膽之言想也不敢想的,若是傳到族人耳中,還不掀起軒然大波!只有薇兒一臉讚許傾慕,目光溫婉地望著宗楚。
宗楚拉著母親慢慢坐下,說道:「母親,孩兒這十幾年不在膝前盡孝,讓您受苦了,都說修道之人薄情寡義,孩兒也是個不孝之人啊。」沉默良久又緩緩說道:「凡夫俗子既然有善惡之分,神聖真仙也應有正邪之別,孩兒認為,人道即是天道,以萬物百姓為芻狗的絕非真正的天道,芸芸眾生頂禮膜拜香火供奉,難道這些神聖連凡人的一絲感恩之心也沒有麼?孩兒真的好困惑。」
此刻,李婉又何嘗不是滿腹迷惘,宗楚的「悖逆」之言宛若一道閃電劃過她死水般沉寂的心田,千百年來,又有幾人敢去思索這些令世人敬畏的神明也有失德之處,逆來順受的芻狗們還能有自己的思想!
房間裡一時沉靜下來,只有窗外微風拂過香樟樹發出陣陣細微的瑟瑟聲。
「說的好,真是豪氣干雲,宗道友如此見地老夫欽佩之至!」李婉母女正驚詫間,只見宗楚腰間儲物袋處黃光一閃,刺目的光華悠忽斂盡,木桌上現出一隻淡黃木匣,一個半尺來高的老者端坐其上,半邊人臉半邊骷髏的詭異形象唬的李婉和秀兒驚呼一聲,挪身退到宗楚身後,李婉驚魂未定地說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宗楚苦笑一聲,撫住李婉的肩頭說道:「母親別怕,他是孩兒的一個朋友,遭遇變故才變成如此模樣,讓母親受驚了。曲前輩,你怎麼違背約定兀自現身呢,真是越老越浮躁不堪了。」
曲思道嘿嘿一笑,拱手對李婉說道:「老夫唐突了,無端驚嚇夫人,還望夫人海涵,嘿嘿,老夫也是情不自禁,宗道友一番話真是痛快。」
李婉這才踟躕著還了一禮說道:「無妨無妨,楚兒你也真是的,朋友來了幹嘛要人家躲在袋中,想必這位老先生也是修道之人吧。」
「夫人所言不假,不過老夫枉自修行千載,還不如宗道友十數年道行源深,兀自慚愧,夫人福緣非薄啊!」
李婉笑道:「妾身哪有什麼福緣,能親眼見過宗楚成家立業,妾身也就含笑九泉了。」說著拉過薇兒的纖手,慈愛的說道:「薇兒姑娘,你不計我宗家貧寒,可見是個心地善良真愛楚兒的好姑娘,家中高堂還安在否?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薇兒雙頰緋紅,正囁嚅著不知如何分說,宗楚有些尷尬地笑道:「母親,薇兒的父親已經亡故,母親早年也不知所蹤,我們兩個也已義結金蘭,她可是您的義女喲。」
「這」李婉有些嗔怪地瞥了一眼宗楚,薇兒眼中卻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望,轉過頭裝作眺望窗外景色,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時,門外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打破了房中有些尷尬沉悶的氣氛,幾人走出門來,只見院落中數十個堡民手捧竹簍木盤恭敬地立在院落中,竹簍木盤中粟米野菜肉乾禽蛋滿目琳琅。
見李婉等人從房中走出,站在前面的一位滿臉皺紋的老者率先跪下,將手中木盤高舉過頭,隨之院落中數十堡民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老人莊敬地說道:「蒲繼先率堡中鄉民特來拜謝仙師,仙師活命之恩我等經世不敢忘懷,請求仙師坐鎮蒲家堡享受我等香火供奉。」
李婉趕忙快步上前雙手扶起老者,聲音哽咽地對眾人大聲說道:「鄉親們起來,都起來!你們的心意妾身心領了,你們也都是拖家帶口不容易啊,宗楚他何德何能,怎敢蒙眾位鄉親如此厚待。」
看著這一張張虔誠肅穆的面孔,宗楚胸中波濤翻湧,一股酸熱之氣驀然沖冒而起,眼中也是一陣酸澀,悵悵地嚥了口氣,這,就是那些神聖視如螻蟻芻狗的百姓,卻是如此的淳樸敦厚,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剎那間只覺滿腔都被一種神聖的使命感所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