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18章 遍地蝗災 文 / 難得感動
往東飛遁數日後,連綿起伏的地勢漸漸趨於平坦,鳥瞰之下極目所至,前方的大地是一馬平川,正是天澤中西部幅員遼闊的百州平原。當年尚在天澤之時,宗楚便聽說百州平原物產富饒更是天澤世俗界糧草主產地,因平原地域廣袤包羅數十州郡轄地而被稱為百州。
時節已屆夏秋之交,瓦藍的天空中流金爍火,一輪烈日高掛在纖雲皆無的蒼穹中,蠟白的陽光直射大地,地氣蒸騰中,遠山近村都在水汽中氤氳波動。又是一個酷熱難當的夏末秋初。
梅山在這個季節當是草木繁盛漫山蔥翠,清元殿前的檜柏,還有芷雲居中的雷竹在五十七年後該是越發葳蕤了,只不知幾個倖存的清元宗弟子是否安然。宗楚的思緒又一次飄回到了穆州,縈繞在梅山竹樹掩映的三殿之間。
飄零顛沛的五十七年中,宗楚的思緒無數次徜徉於梅山和猛山的山水房舍竹林石橋,每一次他都深恨自己的疏忽,當初為何就沒有想到為母親和大姐起墓鑿碑,還有姐夫和夭折的玉兒,即使他們早已屍骨無存。墳塋的大小、墓碑的型致在他腦海中不知改動過多少次,已至每一次想起,彷彿在後山古松下的父親墓碑旁,已然立起了四座拱圓的墳塋,青石鋪砌的墓槽、高大厚實的墓碑錯落有致,甚至墓碑上鑿刻的墓誌銘也是歷歷在目。
他又一次重重地歎了口氣,就在此時,便聽童如煙發出一聲驚詫的輕咦聲。三人都循著童如煙的目光俯瞰而下,也不由驚詫莫名。
夏末秋初本是萬物最是繁茂的季節,在宗楚的印象中,當是荷花盛綻秋實初孕遍地黃綠之時,可腳下的田野卻是一望無垠的灰褐,如同燎原大火滾過一般。
凌樂峨眉緊蹙,輕聲說道:「莫非有高階修士在此爭鬥過,以致禍及世俗界農夫禾稼?」
幾人飛身飄然而下,及至離地面數丈,便聽陣陣喀嚓喀嚓之聲不絕入耳,只見田野中遍地狼藉,水田中滿是指寬的裂縫,蛛網似的牽連蔓延。光禿禿的稻莖橫七豎八地倒在乾涸的土地上,數之不清的黃綠色飛蟲正攀爬在稻莖上咬噬吞嚼,不時從身後排出股股黏稠的黑綠色汁液。
不到半柱香的時辰,田畦中只留下一地寸許長的殘莖和飛蟲黏稠刺鼻的黑綠糞便,蟲群嗡的振翅齊飛,黑雲般捲向了另一片田畦。
「蝗災而已。」黃衫女子淡然說道。
凌樂望著路旁光禿禿的一排楊柳,悵然歎了口氣,「天道不仁,這些世俗界的農人只怕又要流離乞討了。」
宗楚暗忖,天道固然不測,但眼下的蝗災未必歸咎於虛無縹緲的天道?
正思忖間,宗楚瞥見貫穿曠野的土路上數百名農夫遠遠走來,急促的腳步攪起了團團黃煙。
「走吧,世俗界之事我等不宜過問。」黃衫女子見狀拉了童如煙騰身飛起。
宗楚自知修士不得干擾世俗界秩序乃是修仙界亙古不變的鐵律,而在他看來不過是羈絆本心的枷鎖,「不宜過問?看看又何妨!」宗楚不以為然地說道。
數百名農夫在離他們數丈遠處的黃土道上齊刷刷地跪了下來,數寸深的黃塵淹沒了他們裸露黝黑的膝蓋,他們雙手置於前額,無聲地伏在了灼熱的黃塵中。
這些農夫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宗楚眼瞧著一張張焦黃憔悴的臉頰,他們佝僂的腰背在流火般的烈日下微微顫抖。
「你們都起來吧!」宗楚喟然說道。他納悶這些農夫不顧辛苦半年的莊稼被蝗蟲吞噬,卻來此跪地膜拜他們眼中無謂的仙師。
農夫們顫巍巍地蜷曲起上身,有幾名農夫艱難地以手撐地,卻隨即無力地側滾倒下。宗楚瞥見了他們佈滿血絲的雙目中茫然無助的絕望,心底驀然泛起一股酸澀,堵在胸口令他有些煩躁。
黃衫女子厭煩地看著滿地屈跪的農夫們,嗔怒道:「你們不去驅趕蝗蟲卻跑來跪拜我等,莫非指望我等出手為你們消災解難不成!「轉而又道,「宗道友,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跪在眾人前面的一名灰袍老者聞言,猶疑了一下,膝行數步,仰頭說道:「賤民不敢奢求仙師驅蟲消災,這都是天數,是賤民們的孽報。村中原有農戶兩千餘人,眼下就剩下這四百多人了。如今官府眼瞧著蝗災肆虐餓殍遍野,非但不開倉賑濟反而增納捐稅」
「你這小老兒好不鴰噪,這都是世俗凡人之事,官府暴政何不上奏朝廷。」黃衫女子了漠然說道。
那老者踟躕半晌,渾濁的淚水沿著溝壑縱橫的皺紋蜿蜒而下,老牛似的哽咽著說道:「如今官府官官相護,皇帝忙於瑁山封禪遍征天下民夫,即便沒有這蝗災,也是民不聊生。」
「老人家,看你言語非俗,可是這村中族長?」宗楚壓下心中怒氣,緩聲問道。
灰袍老者緩緩點了點頭,「小老兒正是這周陳莊族長。」
宗楚見老者身後數百名農人俱各汗流滿面,污濁的汗珠滾過他們黝黑黃瘦的肌膚掉落在黃塵中,不斷有人不堪酷熱飢餓撲倒在地。朗聲說道:「大家都起來,回莊,此事宗某便為你們做一回主了,都起來。」
數百名農夫非但不起身,反倒不約而同地伏倒一片,口中念叨著晦澀不清的詞語。
數日以後,百州平原數十州郡連連發生怪異之事。遭受蝗災猶為慘重的近二十個州郡中,自郡守府官至縣令甲長相繼失蹤,官倉中囤積的官糧不翼而飛。
驚天大案一時驚動百州國朝野,官道上衙役兵丁往來如織。半個月過後,官府的衙役們在荒村中找到了那些失蹤的官員,他們混跡在饑饉而憤懣的鄉民間,個個衣不蔽體遍體鱗傷。奉旨查察的欽差經過一天的盤問後精疲力盡,但卻一無所獲,這些神情呆滯形同乞丐的官員們對欽差的盤詰迷茫不知。
而百州國境內的道觀佛寺中卻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的身影絡繹不絕。周陳莊朱漆斑駁的祠堂中不知何時悄然立起了四尊牌位,燭火明滅焚香裊繞的供案上,數尺高的烏柏牌體上鏤刻著一男三女,與供案上其他牌位不同的是,四塊牌位上並無片言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