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現形 文 / 月若兮辰
還不等三房的人發問,雲恪已經從雲天祐身邊離開,走到雲天揚和傅憐音跟面前,躬下身子,謙和道:「三叔,三嬸,都是侄兒的錯,還請三叔三嬸原諒。」
「侄兒何串有?」雲天揚溫和的問。
「是這樣,」雲恪清了嗓子,淡然道,「早先娘親讓我送吃的到三房來,其實食盒裡裝著兩碗粳米百合紅棗羹,一份給雲冉妹妹,一份給七妹妹,而雲恪因為多次看到雲冉欺侮七妹妹,心中氣憤,所以在把食盒遞給丫鬟時撒了謊,說是給七妹妹補身子的,雲恪不該撒謊,險些讓三叔和三嬸誤會了爹爹和娘親,因此,都是侄兒的過錯。」
傅憐音不動聲色的朝方才從雲恪手中拿食盒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確認後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雲天揚面色微霽,歉意道,「怪不得侄兒之前會問馨姐兒那句話,不怪你,是三叔和三嬸沒教好冉姐兒,才讓她欺負了七姑娘。」
傅憐音整張臉垮了下來:沒教好冉姐兒?還要怎麼教才算好?難道還得成天跟在兩個小孩子屁股後面防止她們打架不成?荒謬!
「三弟這話嚴重了,」雲天祐忙接下話茬道,「都是小孩子,哪有不吵鬧拌嘴的?三弟記得吧,你小時候也挨過我巴掌的。」說完?,咧開嘴笑了,笑得寬容而儒雅,雲可馨看著心裡很舒坦,不由唇角一勾。
「就是,三弟這話說的見外了,」大房老爺雲天賜一向寡言少語,這次也一樣,卻是在聽到雲天祐說起兒時,也忍不住笑了,「人常說『兄弟越打越親』,咱們哥幾個小時候可是沒少幹架的……」
一句話,說的連帶丫鬟、僕婦、嬤嬤等下人都笑開來,也附和的說了些童年兄弟姐妹之間的趣事,這才使得三房堂屋回歸了之前的歡樂氣氛。
「既然已經沒了誤會,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月紫芸輕笑著起身辭別,她步態輕盈的走向雲可馨,柔聲道,「可馨,二伯母事先答應過你雲恪堂哥還有雲嫣堂姐要帶他們去街上看花燈,所以不能留下陪你了,以後再讓堂哥和堂姐來找你玩兒,好不好?」
雲可馨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想去,和爹娘兄姐一起去夜市看上元節的花燈,一家人難得相聚,其樂融融,多好!
可是自己現在這情況,若跟了去,會不會讓傅憐音起疑心呢?好容易才取得了她的信任,就差以後進一步蒙蔽了。
忽然靈機一動,雲可馨饒過母親走去問大伯母,有沒有帶堂哥去夜市賞花燈,孫如蘭看出她的心思,忙回答「有」。
於是雲可馨又重回到傅憐音跟前徵求意見:
「娘親,我想和大伯母一起去賞花燈,可不可以?」
傅憐音看著她:憨笑童稚的小臉彷彿一張白紙,一望便能看穿內心——傅憐音放下戒心,還假意拉著她的手「無奈」的說:
「可馨,今天下午郎中說冉姐兒確實有些生病發燒,娘親得留在家裡照看著點,你不會怪為娘吧?」
怪?我還求之不得呢!雲可馨心中竊喜之餘卻是「咯登」一聲:前世的傅憐音也是沒多猶豫就應允了她,但自從上元節之後,她對二房的人便日趨冷淡!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是否在今晚一些人和事就要現形了?!她有些冷酷的興奮。
「不會,」雲可馨憨憨的笑露著小白牙,細聲細氣道,「姐姐生病需要人照顧,娘親照料姐姐已經很辛苦,女兒沒有為娘親分憂還怎麼能抱怨!」
聞言,一屋子的人都感動莫名,他們驚訝才剛滿三歲的雲可馨竟會說出這麼一番體己話,這著實令人意想不到,更艷羨傅憐音的「好福氣」。
雲天揚一臉的驕傲,傅憐音亦是一臉的「欣慰」——這個小孩,終於被她「蒙住」了眼睛和耳朵,只剩下嘴巴和四肢能「動」了,有了雲可馨那等同於「口頭保證書」似的體己話,二房再怎麼舔犢情深也是注定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吧!
傅憐音得意的瞥了一旁代春妮一眼,後者也同樣露出諱莫如深的笑意。
然而狡獪的傅憐音深諳孩童心智不定的心裡,豈會僅憑雲可馨的一句話就完全放心讓她單獨隨大房和二房外出!
很多時候,一顆糖就能拉攏一個孩子的心,因此在一個人心智真正成熟以前,他們說的話以及行為切不可當真。
「容嬤嬤,你陪著七姑娘一道出門,」傅憐音抬眼看著對門的容嬤嬤吩咐道,「這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大嫂和二嫂都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顧,我和老爺有事在身不便出門,馨姐兒若是一同前去身旁又沒有個照料的人,只怕會給大嫂和二嫂添麻煩,所以這一路上你得照看著點七小姐。」
「老奴明白,三奶奶放心,」在三房幹了這麼長時間,容嬤嬤早已修煉成精,傅憐音根本無需明說,丟出一個眼神她都能深諳其意,容嬤嬤整著一張鬆弛的肉臉打包票,「老奴一定好生照看七姑娘。」
「外面天冷,你帶馨姐兒進臥房披一件斗篷再出門,」傅憐音意有所指的又補了一句,「別到時玩得盡興,人也感冒了回來。」
「是,老奴這就去。」
容嬤嬤一邊應和一邊抱起雲可馨就往外走。
會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嗎?否則大可讓下人去把氅衣拿到廳堂即可,何須她多此一舉的跟著嬤嬤來回的走?趴在容嬤嬤肩頭的雲可馨靜默無聲,淒寒的月光投射在容嬤嬤側臉,遮住了另一邊暗影中冷峻譏嘲的小臉。
進了臥房,容嬤嬤放下雲可馨,轉身走到衣櫥裡拿出一件大紅色小斗篷,給她披上,繫好胸前的小帶。
「七姑娘,老奴跟你說句貼心話,」容嬤嬤把雲可馨拉到跟前,和藹可親的凝視著,「待會兒我們隨他們兩家人出門看花燈,回程之時若是**奶或是少爺還是小姐讓你在二房過夜,你可不能答應。」
「為什麼呢?」雲可馨歪著小腦袋,嘟起小嘴,呆憨的問。
「二房內宅不寧,」容嬤嬤裝模作樣的歎口氣,搖了搖頭,「侯爺和侯爺夫人經常吵嘴,最叫老奴害怕的是——」她猝然打住,把眼睛睜到最大,聲音卻突然放低,好似在給無知孩童講鬼故事一般,「二夫人脾氣不好,一鬧騰起來,那可是又摔東西,又打人,三少爺和四姑娘就經常挨打。」
望著眼前裝腔作勢的老太婆,雲可馨斷定,倘若她此時不是重生人,倘若她還是前世這個年齡段的女童,她百分之百會被眼前這張爬滿皺紋的老臉再次騙過——
僅憑容嬤嬤那抑揚頓挫、時高時低的說話腔調、神秘而誇張的面部表情,就足以迷惑和嚇唬住任何一個小孩子,並深信不疑。
彷彿在期待雲可馨反應似的,容嬤嬤盯住她半晌不語,一臉陰陽怪氣。而雲可馨,也很「配合」的瞪大眼眸,惶惶不知所措——
「二伯母這麼壞?馨兒還一直以為她是好人呢,容嬤嬤,我們快去快回,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