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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敘舊 文 / 月若兮辰

    雲可馨進殿,承啟殿門隨即關上。太子並未抬頭,只把眼皮微微一掀,盯著桌前的棋局,須臾,在她要開口行禮之時,突兀的蹦出三個字:

    「你真狠!」

    雲可馨愣了愣,料不到太子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一時間忘了行禮,只是幽幽道:「太子……」

    太子還是沒有回頭,眼睛盯著桌前的棋局,靈魂好似雲遊天外似的道:

    「坐過來,替本太子解了這個局。」

    「是。」雲可馨順從的坐到了太子對面的位置。

    兩人目光交匯的一瞬,雲可馨猝然覺得心酸:幾年不見,太子已由當初頑皮無憂的小男孩變成了現在沉著穩重的男子,俊秀的五官愈發深刻,一雙眼睛極富威懾力,讓人看一眼,便會讓對方產生強烈的壓抑之感。

    「怎麼不說話?」太子見雲可馨一直盯著他瞧,笑了笑,「不認識了?」

    「不是,」雲可馨定了定神,淡笑道,「是在想太子方才為何說我狠。」

    「難道不是嗎?」秦軻端詳著雲可馨反問,「幾年來,你總是避而不見,不論是我差人找你,還是襄妃邀請,統統被你謝絕,你說這什麼意思?」

    雲可馨苦笑:她要怎麼去跟太子解釋$)這裡面紛繁複雜的「利益關係」?

    「對不起,太子,」雲可馨微微一頷首,斟詞酌句道,「我有我的苦衷,但從何說起。只是覺得你貴為當今太子,身份高貴而特殊,我這等凡夫俗子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但現在呢。為何突然出現了?」太子秦軻的眼睛直直的審視著雲可馨,「不會是童智宸那傢伙讓你來『救火』的吧?」

    雲可馨無言,心下嘀咕,太子何時變得這麼語帶鋒芒?受了臻兒死去的打擊?

    「太子,你別難過,」她沒有回答,直奔主題道。「臻兒姑娘不管結局如何,在她生前能得到當朝太子的愛也算死而無憾,只能說臻兒與太子沒有相守的緣分。但至少愛過一場,不是嗎?倒是您不要再為此做傻事了……」

    「本太子就知道七小姐是給童智宸當說客來的,」秦軻目光一冷,面露不悅道。「我們之間就沒有別的話題了嗎?」

    雲可馨笑容一僵。絳唇微啟著,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瞞太子,童少爺確實把您的事告訴了我,」片刻,雲可馨耐著性子溫和道,「但我這次來並非是當說客,也為了我們曾經短暫的同窗之誼。」

    「你還記得當初的事?」太子顯得有些意外和感動,眼圈一紅。

    「記得。一切的一切,」望著太子漸現柔和的臉。眼瞳中還閃著瑩光,雲可馨的情緒也受到感染,「太子,您和童少爺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太子無言的垂首,盯住眼前凌亂的圍棋棋盤,近乎苦笑著轉了話鋒道:

    「可馨,你看看著棋盤,能看出什麼來嗎?」

    「太子此時的心境,想必就如同這棋局——煩亂而糾結。」雲可馨望向散亂的棋盤,慢慢的說。

    秦軻抬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雲可馨,對她說又好似對自己說一般,道:

    「可有解?」

    「太子需要靜下心來,」雲可馨微笑卻認真道,「切不可再在臻兒一事上鑽牛角尖,越想只會讓自己越痛苦,陷入死胡同。」

    雲可馨想起了自己前世今生的際遇,對太子又多了幾分理解和同情。

    「所以我才想要出家……」秦軻彷彿被抽乾氣力似的歎口氣道,「否則在宮裡成日面對那些老東西要怎麼心靜?!」到最後太子已是面色冷峻,語帶嘲諷。

    「心靜的方式有百種,」雲可馨毫不間歇的接下話茬兒,語速不疾不徐,「不一定要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

    「你怎麼如此武斷的認為『出家』的方式極端?」秦軻的臉又難看起來,話裡滿是冰冷,「七小姐,宮裡跟我唱反調的老東西還不夠多麼?現在還要再加上你?」

    「太子,倘若您認為我是在跟您唱反調,或是當說客,那麼我無法可說,」雲可馨且說且起身,面色沉靜道,「小女子告退。」

    言畢,雲可馨轉身要走,卻給秦軻眼疾手快的拉住手腕,他急切道: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看到雲可馨轉過身來,秦軻才神色一鬆,「本太子只是想聽幾句朋友之間的話,不要牽扯其他。」

    雲可馨眼睛看向太子抓著她的手,秦軻歉意的縮回,她這才重新坐下。

    「太子,我的意思是,若一個人的心本身靜不下來,那麼無論他到哪裡,心都是一團糟,反之,能調整好心態適應新形勢的,無須以『出家』來尋求內心的寧靜。」

    秦軻會意的點頭,低聲道:「可馨,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忘掉臻兒,忘掉這件傷心事……」

    「也不盡然,」雲可馨搖頭,繼續道,「只是要您暫且放下,至少不要一味的為此苦悶,這樣的結果除了心亂,還會讓太子喪失心智和意志,使您忽略了更多重要的事。」

    笑容慢慢在秦恪臉上擴散開來:「可馨,真沒想到幾年不見,你的小嘴越來越能說了,還學會了安慰人。」

    雲可馨淡淡一笑道:「太子,小女子說的這些皆屬朋友之間聊天談心,沒什麼安慰不安慰的,您不必客氣。」

    太子也跟著笑笑:「總之,本太子很感激你今天能來,之前沒嚇著你吧?」

    雲可馨溫柔的輕搖一下頭,太子望著面前已長成「小女子」的雲可馨,目光裡折射著欣賞和愉悅。

    雲可馨卻有些避諱的垂眸,道:「太子,可馨到宮裡已多時,得告辭了。」

    「我送你。」太子微微含笑道。

    秦軻與雲可馨走出承啟殿,而在殿外守許久久的風吟瀟和童智宸看到二人出來,迎了上去——

    「指揮使,替我將七小姐安全送回鄂國公府,」秦軻對風吟瀟吩咐道,「不可出分毫差錯。」

    「是,風吟瀟畢恭畢敬的頷首,隨即轉向雲可馨道,「七小姐,請。」

    在雲可馨轉身走下幾個台階之時,太子突然追了下來,走到雲可馨身側:

    「可馨,身為太子,我不方便到府拜訪,那麼我能不能召你進宮來?」看到雲可馨面露猶疑,秦軻解釋道,「放心,我沒有別的意圖,只想有個說話的人,時間不會太長的。」

    「好,太子什麼時候想召我進宮就差人來傳話,」雲可馨沒法拒絕太子善意的懇求,隨和道,「可馨從命。」

    「後會有期。」太子笑道。

    「後會有期!」雲可馨平靜的辭別。

    ***

    在馬車裡,風吟瀟忍不住問雲可馨都對太子說了什麼,像換了個人似的。

    「沒有呀,我只對他說了幾句簡單的話,」雲可馨一到風吟瀟面前就顯得很放得開,像只快樂的小鳥兒似的。

    「簡單的話?」風吟瀟不信,轉頭揚唇道,「怎麼可能?宮裡上到太后、皇上和皇后,下到我們這些臣子磨破了嘴皮都說不動太子,你幾句簡單的話就把他『拉回來』了?」

    他望進她的眼眸裡,滿滿的寵溺,心上還有隱隱的「泛酸」——太子對可馨真的只是「發小情誼」麼?向來敏銳的直覺令他感到忐忑。

    「什麼『拉回來』?」雲可馨嬌嗔的笑道,「太子好像還沒什麼表示吧,說不定我還沒回到鄂國共府,他又想不開了呢。」

    風吟瀟忍不住笑出聲來,伸出手輕撫幾下雲可馨的頭——不知何時起,他開始喜歡上用「肢體語言」來表達對她的寵愛,當然也只是私底下的。

    「那可馨答應太子常常進宮——」風吟瀟轉過臉去,眼睛看向下方,聲音低低的問,彷彿他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一般感到赧顏。

    「君侯真是誇張,」雲可馨哪知風吟瀟此時心中隱約的焦慮,說笑道,「太子明明只是隨口一提,哪有說什麼『常常』了。」

    風吟瀟回頭,望著眼前秀外慧中、秋水伊人的雲可馨,俊容含著淺笑,心下道:但願是他多想了。

    「可馨,如果今後太子果真有召你進宮,我就來接你。」說服了自己不可胡思亂想,風吟瀟溫吞水的說。

    雲可馨垂眸,小臉已緋紅一片:她剛想對他說這句話的,不曾想竟給他「心有靈犀」的搶先了。

    「好。」聰明如她,自然聽得懂他話裡的含義,聲如蚊吶的應聲,卻不敢抬頭與他直視。

    感覺到她的羞澀,他捨不得再逗她,只是壞笑著勾住她的一隻小手……

    時隔三日,雲可馨就接到太子傳話到宮裡,來接她的人也正是風吟瀟以及他手下的一隊御前侍衛,並說太子在御花園等她。

    雲可馨在風吟瀟的帶領下,徐徐進了御花園,太子在石橋上朝她招手。

    「小女子叩見太子。」雲可馨頷首,要屈膝行禮。

    「免禮,別跪了,」秦軻伸出手去,及時制止道,「以後若非正式場合,可馨可以無需拘於這些禮數,把我當成童智宸一樣的朋友便是。」

    「謝太子,」雲可馨抬頭,笑顏如花,看到太子精神不再萎靡和頹唐,心中如釋重負,「您心情好些了嗎?」

    「還好,若是還是與數日前一樣,本太子也不敢召你進宮。」秦軻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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