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四章 :拘留所的日子 文 / 下頁格式化
吳安齊將他們全部刑拘,追回的款項正好是伍百萬元,已經分發到了一百多個拆遷戶手裡。
李楊前次晚上碰到的那個拆遷戶老鄭,一輩子善良忠厚,從沒做過違法之事。現在到老時反而鋃鐺入獄,這讓他羞愧難當,一時想不開,趁人不備,用褲腰帶上吊自盡了。
李楊是在轉到拘留所時得知這個消息的,他從拘留所的窗口看著火紅的晚霞,看著看著,感到有什麼東西滴在自己的腳背上,這才察覺到眼裡淌出的淚水。
老鄭的自殺造成了極壞的影響,令市領導和劉雲大光其火,劉雲把吳安齊叫到辦公室,差點把他的鼻子都罵塌了。但罵歸罵,人死不能復生,只得叫吳安齊趕緊擦屁股。
吳安齊一頭狗屎,急忙把其他拘留的拆遷戶放了,再上門給死者家屬安排善後,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事端。
李楊被關在一個單間內,看守這個房間的警官姓董,四十歲左右的年齡。李楊進來不久便與他混熟了,也像其他人那樣稱他「老董」。老董平時言語不多,但李楊分明體會到他的善意。
老董從不問李楊犯了什麼事,只是有一天,李楊被吳安齊等人提審完回來,老董跟進來例行查看,順便整了整屋內的東西。臨出門時,他說了句什麼,便帶上了門。
李楊一時沒反應過來,之後他站起身從門上的窗子裡看著離去的老董,老董講話時沒有對著他,似乎在自言自語,但李楊分明聽到的是:「你是好樣的!」
幾天後一個早晨,老董到李楊的房間正要開門時,突然發現門上的鎖不見了,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急忙拉開門栓衝進去,只見李楊坐在床上,顯得有些倦乏,手裡抓著那把大鎖,鎖已經變形斷開。看到老董,李楊淡淡地說:「噢,這把鎖有點壞了,我剛剛才發覺,換把新的吧。」老董記得昨晚吳安齊來提審他回來時鎖還是好的,他疑神看了李楊一會,什麼也沒說就轉身出去了,再回來時,手裡抓著一把新鎖,他把鎖扣到門栓上。
「你看好了,這把鎖本來就在這裡,從沒壞過。」老董說完,朝李楊點了點頭。李楊看著老董,也微微地點了點頭,老董出門時,耳朵裡清晰地聽見李楊說了兩個字:「謝謝!」
邱成被發現暴死於上海市的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客房內,死狀十分詭異,像是被什麼嚇死的,屍檢也證實了他身上並無任何致命的傷痕,這讓法醫們一時無法定論。更誇張的是,邱成的隨從就住在他對面和旁邊的房間裡,有兩個人夜裡輪流換班不睡,沒想到還是出了大事,這二人一直都渾然不覺。
吳安齊最先得到上海警方的通知,他楞怔了片刻,像火燒屁股似地跳起來,逕直衝到李傑辦公室裡,李傑一聽也臉色煞白,二人如喪考妣似地對坐了幾分鐘,吳安齊突然叫起來:「我去看看,是不是那邊出什麼漏子了?」
李傑一楞,馬上緊張地說:「快去。」
吳安齊急三火四地趕往拘留所,當他看到李楊靜靜地坐在房間裡時,心猶不甘地問老董:「他昨天夜裡都在這裡面嗎?」
「你提審完後就一直在裡頭。」老董莫名其妙。
「絕對沒有跑出去?」吳安齊還不死心,
「廢話!你什麼意思?老吳,」老董板著臉說:「你要是認為我徇私違紀就明說,扯這些個不著四六的話幹嘛?」
吳安齊這才發覺自己失態,趕忙從臉上硬擠出個笑臉,「是這麼回事,昨晚發生了一件命案,死者生前和這個人有過節,我們怕這裡有什麼差錯,故而趕來看看,剛才對不起了,你多多包涵。」
老董的臉色緩和下來,「不可能,這人被關在這裡,哪能去做什麼案,你們肯定弄錯了。」
吳安齊看看李楊,又看了看老董,似乎還想再問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最後一聲不吭地悻悻離去。
碰頭會上,丁文健沒去多理會李傑和吳安齊對邱成之死所反應出的兔死狐悲和氣急敗壞,等大家都講完後,他對劉雲說:「劉局,李楊已經關了半個多月了,我們至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與邱成的被劫案有關。()現在邱成離奇死亡,我想這兩個案子是相聯的,另有複雜的背景。我們雖然目前還不明瞭,但肯定與李楊無關,我建議先釋放李楊,再尋找其它的破案線索。」
丁文健話音剛落,吳安齊就跳出來反對,「破案要講動機,邱成平時並無與他人結怨,一直平安無事。只有這個李楊,自從上次趙柏榮案之後,邱成就接二連三碰到禍事,直至命都送掉了,你們說這都是偶然發生的嗎?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再說,你們誰能肯定李楊與邱成的死就沒有關係?」場上頓時議論紛紛。
「要說邱成並無與他人結怨,這點我可不敢苟同。」劉雲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大夥兒哄笑起來。吳安齊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又沒敢說出來,夏俊傑板著臉,一言不發。
「吳組長,你認為不能排除李楊與邱成的死有關,倒要請教,」丁文健慢條斯理地說:「邱成是死於昨天夜裡至今天凌晨這段時間內,這段時間李楊還在我們的拘留所裡,拘留所禁止與外界通訊,他也不可能瞭解邱成的行程動向,難道還能遙控殺人不成?退一步說,就算拘留所徇私枉法,偷放出李楊,試想從拘留所到上海市裡,單程就有五、六百公里,李楊到那裡還要殺人,殺完人後還得再趕回拘留所。你自己剛才也證明了,昨晚提審和早上去拘留所時,李楊都在。這來回一千多公里,請問這個李楊是怎麼在區區的十小時內來去自如的?拘留所到上海市目前正在修高速,乘汽車絕對來不及。只有一種情況下可以解釋,那就是李楊一出看守所,就得有車將他送到上海機場,那裡有一部飛機等著他。飛機直飛海州,落地後那裡的汽車再將他送到邱成住的賓館。柯陽沒時間考慮什麼細節,逕直敲開邱成的門將他殺死,注意,法醫目前還不能確定邱成的死因,如果不是凶器所殺,李楊能在瞬間置邱成於死地,那也純屬天方夜譚之事。撇開這個問題不談,李楊殺完人後,又得急忙下樓離開,賓館裡無論是服務員或是邱成的隨從都得視他為無物。李楊到了外面,車子再將他送回機場,飛機再飛回拘留所,落地後再由汽車送回看守所。吳組長,你說這可能嗎?」
丁文健講到一半就有人開始發笑,講完時場上已是哄堂大笑了,各種俏皮話接二連三,弄得吳安齊面紅耳赤、狼狽不堪。
劉雲艱難地忍住笑,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大家靜一靜。如果沒有其它的意見,我同意老丁的建議。另外,全力配合上海警方盡快完成偵破工作。
李楊回到家裡,著實讓李月和老四驚喜交加。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柯月正準備去給弟弟做點好吃的,聽見門外有輕輕的敲門聲,李月開了門,丁文健微笑的面容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是……?」李月疑惑地問,
「你好!李楊在家吧,我是市公安局的老丁,找他……」
「俺的天哪!」李月一聽又是警察,頓時兩腿發軟,只喊了一聲就往地上坐去。
「哎,哎,姑娘,你怎麼啦?」丁文健一驚,趕緊上前攙扶。
李楊和老四聽到聲音,不知怎麼回事,連忙跑出來。丁文健一看這陣勢,知道對方誤會了,「別擔心,我不是來抓人的,只是想和李楊聊聊。」
李月聽後才喘過氣來,趕緊把丁文健往屋裡讓。
「小李,我們是第二次打交道了吧?」寒暄幾句後,丁文健轉入正題。
「是的,但我不是壞人。」李楊很平靜。
「我們一直沒把你當壞人,」丁文健誠懇地說:「此前因為我們的工作不力,個別人員的簡單思維,給你和你的家人帶來諸多不便,對此我們負有責任,我代表局裡向你道歉!」
李楊沒吭聲,李月和老四感動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你還年輕,今後的道路還很長,千萬要把握好自己的人生。一個人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凌駕於整個社會之上,要相信政府,相信警方,相信法律。或許你看到不少的陰暗,但一定要記住,陰暗是壓不過光明的。」丁文健的眼裡閃動著堅毅的目光。
李楊聽出了丁文健的弦外之音,他暗暗佩服面前這位老警官的眼力。從丁文健的口氣來看,丁文健似乎知道這一切,而且在暗中幫自己,可他這樣做又是為什麼呢?
李楊的腦子裡正轉著,丁文健掏出一張名片,「孩子,好自為之,以後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論年紀我差不多夠做你的爺爺了。你可以像找自已的爺爺那樣來找我。」
李楊感動地看著丁文健離去的背影,如果說李楊對人生和世道還有新的希望的話,這個希望就是丁文健給他的。
丁文健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李楊能不能聽懂,他心裡有數,幼兒園劫持案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一個歹徒的嘴動了動,想要說什麼。他伏下身來,雖然歹徒已氣息奄奄了,但他仍能聽出歹徒嘴裡吐出的是:「鬼,鬼。」丁文健當時心頭劇震,並且看到了那個房間裡,警方監控的死角內有一扇窗戶是開的。而他進去談判時仔細觀察過現場,他清楚地記得那扇窗是關閉著的,他克制住自己沒有吱聲,也將羅澤的疑惑搪塞過去,他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自己的頭緒。如果說銀行搶劫案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那麼圍繞邱成前後發生的事,就完全將柯陽和這些案子捆在一起了。看守所裡的確不能與外界聯絡,但事後丁文建在柯陽的房間裡看到一張邱成出事前一天的《上海日報》,上面有邱成在上海參加交易會簽約的報道,報道提到了邱成下榻的賓館,丁文建當時不動聲色地把它收了起來,他知道看守所內必有人幫助柯陽,至少是知情不報。
雖然事情顯得詭異莫測,但閱歷豐富的丁文健深信不疑。他無從去追究瞭解李楊的能耐來自何方—關健不是這個,而是李楊如何把握好自已。這孩子善良俠義,但畢竟太年輕了,行事矯枉過正,會毀了他的。丁文健對自己的行為也極為矛盾,許多現實的結果常困擾著他,他堅信正義會得到申張,但看到的往往是邪惡佔據上風。正義的申張對弱勢的老百姓來說常常是一紙空文或是曠日持久的等待,從這個意義上說,他不想去揭開李楊的真面目,他不自覺地在暗中保護著李楊。羅澤是個聰慧的孩子,那天晚上吃飯時自己講的那番話想必他也聽懂了,但他會不會認為自己的老師有枉法之嫌呢?離開李楊家時,丁文健的心情是複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