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21 文 / 莫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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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婦身後跟著一個四十來歲作民婦裝扮的女人,焦急地喊她:「夫人,夫人……你別再跑了,快停下吧!」
那瘋婦哪裡肯聽,只是拚命跑著,她奔到馬車跟前,忽然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不穩,整個人朝著馬車撞了過去,她「啊」的一聲大叫,頭便撞在了馬車的車轅,發出砰的一聲,馬車都跟著震了一下,漫夭皺眉,後面那個婦人連忙追了上來,緊張叫道:「夫人,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
那瘋婦額頭被撞破,鮮血直流,眼看著人就要昏過去,嘴裡還喃喃念道:「別殺我兒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瘋婦終於撐不住昏過去了,但她手中的包袱卻仍然被她抱得緊緊的,彷彿那真是她的孩子一般,死也不肯鬆手。
人群中又追過來一個中年男人,見此情景,皺了皺眉,那中年女人道:「你來得正好,快帶她回去,請個大夫來瞧瞧,這次撞得嚴重,別出什麼事才好。」
那中年男人一臉不耐道:「一個瘋子,你那麼緊張幹什麼?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還請什麼大夫,白養了她十幾年已經仁至義盡。」
中年女人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當初表姐臨死前把她交給我們的時候,不是說了嗎,只要好好照顧她,總有一天有你的好日子。」
「老子都等了十幾年了,也沒見到有好日子來找我們,這種話也就你這蠢女人才信!反正我不管她了,要管你自己想辦法,你要是敢再讓她進家門,我把她扔城外破廟裡去。」男人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女人很無奈地看著瘋婦,唉聲歎氣。「這可咋辦是好呀?」她說著抬頭看見撩起簾幔的漫夭,愣了一愣,道:「這位……貴人,您能不能行行好,救救這位夫人,她挺可憐的,年輕的時候被丈夫拋棄失去了孩子,又被毀了容……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
漫夭目光微閃,低眸去看被中年女人扶起來的瘋婦,只見被撩開頭髮後的半邊臉有一個很大的傷疤,似是燒傷的痕跡,而另外半邊臉卻是膚如白雪美得驚人,而她雖身著粗布,卻不掩骨子裡散發的貴氣。漫夭眸光一轉,對蕭煞使了個眼色,蕭煞拿出一錠金遞給那中年女人。
那女人連忙接著,笑道:「謝謝貴人,您真是好人哪!我替這位夫人給您磕頭了!」說著就要跪下,漫夭冷冷擺手道:「不必,我只是趕時間,不希望有人擋住我的路。蕭煞,繞道走!」她面無表情地吩咐,放下簾幔。好人?這樣的名頭,她從來不稀罕。
來到九皇子府,門口的侍衛攔住她的去路。「大將軍有吩咐,九皇子乃叛賊一夥,沒有將軍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見。」
項影上前道:「你看清楚了,這可是大將軍夫人!未來的皇后,你也敢攔?」
那侍衛微微一愣,漫夭冷聲道:「不想死就讓開,本夫人今日已經開了殺戒,不在乎多殺幾個!」她眼如利刃,氣勢渾然。
守在門口的另外幾名侍衛只覺一陣冷風刮過,身子抖了一抖,不自覺就讓開了道。那不是別人,是將軍夫人!
府內水園,九皇子雙手墊在腦後,靠躺在園中的亭廊,百無聊賴地晃著腿,兩眼瞪著天,直翻白眼。
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走過來,稟報道:「殿下,有人來看您了!」
九皇子倏地一下坐起來,問道:「誰呀?」
「容樂長公主,大將軍夫人。」
九皇子先是目光一亮,繼而似是想起了什麼,雙眼一瞪,那眼神氣怒憤恨,賭氣道:「她來幹什麼?我不想見她,你叫她走!」
「這……奴才不敢吶!」
九皇子瞪眼斥道:「貪生怕死的狗奴才!」說罷又躺了下去。
漫夭走到園子中央,揮手讓那下人退下,隔著曲水石橋,她掃了眼周圍明暗交替密佈的崗哨,叫道:「老九。」
九皇子不看她,把臉轉到一邊去,用鼻子哼出一聲,表示不屑。
漫夭想起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原來不是玩笑,他真的會因為宗政無憂而恨她。她微微垂了眸子,眼中沒有情緒起伏,淡淡道:「九皇子殿下的日子,過得好悠閒!真叫人羨慕。」
九皇子氣道:「這還不是你的功勞嗎?我們未來的皇后娘娘,怎麼有心情來看我這個就要去見閻王的逆賊叛臣?我七哥真傻,居然為你這樣的女人連命都不要!」
漫夭見他話中帶刺,有嘲諷之意,蹙眉轉身道:「看來九皇子殿下不歡迎我,是我自討沒趣了。告辭!」
九皇子一聽她要走,噌得一下蹦了起來,他氣恨了好幾天,一直沒地方發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出口,才說兩句她就要走人,他不禁氣得口不擇言,大聲叫道:「你就走吧,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再來看我。我以為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原來你也貪慕虛榮!七哥為了你什麼都不顧,現在都不知道被傅籌關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呸呸呸……我這烏鴉嘴!」他氣惱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又道:「你不想著救他,居然還答應做傅籌的皇后,你還是不是人哪?你這個水性楊……」水性楊花的女人,這幾個字,他終是沒說出來,因為他看到了園中遠遠立著的一身清冷孤絕氣息的女子,他瞪大眼睛,怔住了。
水園風景如畫,陽光明燦,用奇形怪石累積而成的假山旁邊,溪水如碧,她背身孤立於獨木橋上,紅色的紗衣長擺飄落搭在水面,水中波光粼粼,反射出白色冷光,映出紅衣如血,白髮耀目驚心。
漫夭清冷的聲音彷彿刺破了陽光的溫度,那涼涼的寒意,就散發在了美麗的水園。她說:「想罵就罵!紅顏禍水也好,水性楊花也罷,只要不是他說的,其他人,我……不在意。」
九皇子還在怔愣,她卻已經離開。
衛國將軍府,書房。
「就這些?沒說別的?」傅籌聽完下屬的稟報,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離開桌案,踱了幾步。她如此高調的出門,只為去討幾句罵?這可不像容樂的性格!他停了步子,轉頭問道:「他們中途可遇到過什麼人?可有發生特別的事情?」
那侍衛想了想,道:「中間出現過一個瘋子,還有一男一女,夫人賞了他們一定金子。」
傅籌手微頓,目光一凝,道:「速去查清楚這三個人是何身份?還有,九皇子府,給本將盯緊了,再有旁人靠近,一律,殺!絕不能讓他和外面通消息。」
侍衛應道:「是。」
傅籌又道:「玉璽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侍衛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沒有。」
傅籌擰眉,背了手,微微思索,掉頭道:「繼續找。京城就這麼大的地方,秋獵前幾日還用到過玉璽,我就不信,這東西還能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侍衛退下後,傅籌走到窗前,看外面陽光明媚,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入夜,皇宮。
殘破不堪的森閻宮,暗殿之中最後一星燈火也滅了,殿中一片漆黑。忽然,用木板封釘住的窗子被利器敲開一條縫隙,發出極輕極輕的聲響。殿內被鐵鏈鎖住的男子耳廓輕動,但他仍閉著眼睛,面色不動。只片刻,那窗子整塊木板都被撬下,窗子掀開,一個人影便閃了進來。
「屬下參見王爺!」來人壓低聲音伏地拜道。
冷月透射窗紙,殿中便多了一絲幽冷的光亮。宗政無憂緩緩睜開眼睛,那眼中清明無比,冷冽懾人,較平常半點不差。他亦是壓低聲音道:「事情都辦妥了?」
來人應道:「是的。所有的財物和兵器已經秘密運往江南,樓裡的人馬已經聚集,只等王爺出宮。」
宗政無憂點頭輕輕「恩」了一聲,問道:「她可好?」
來人道:「王爺放心,公主很好!今日,公主暗中派人送來消息,說三日後的夜裡,她會拿著衛國大將軍的令牌與我們會合。屬下與公主定在西郊獵場懸崖下的山洞碰面,從那裡有條小道直通江南官道,只要避過了京城防守,有了令牌,這一路順暢,不出半月,便可抵達江南之地。」
宗政無憂皺眉,「傅籌的令牌豈是那麼容易到手的?不需令牌,本王照樣可以帶她安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