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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33 文 / 莫言殤

    133

    漫夭低眸睥睨著她們,冷冷地吐出一個字,「說。」

    宮女們雖然害怕,但仍舊低著頭,猶豫著不敢開口,有一名年紀較小的宮女忍不住,說道:「前幾天宮裡來了一位桑小姐,住進了漪瀾殿。聽說這位桑小姐年輕貌美,唱歌唱得可好了……」

    「萱兒,」年長些跪在最前面的宮女面色一變,忙斥了一聲,道:「桑小姐再美也不及咱們娘娘的萬分之一,娘娘天人之姿,哪裡是一般的平凡女子可比的?娘娘,是這樣的,桑小姐進宮已有五日,這五日,皇上都沒有去漪瀾殿看過她。今天下午,桑小姐在皇上來漫香殿的必經之路上唱歌,吸引皇上的注意力,還說皇上整日為國事操勞,她親自下廚為皇上煲了湯,給皇上補補身子,然後……她就跟著皇上去了龍霄宮,陪皇上用晚膳……」

    漫夭心一沉,她這幾日每日都只顧著看書簡,琢磨很快來臨的戰事,只想能多幫他分擔一些,卻不想別的女人都進宮五日了,她竟然絲毫不知!

    無憂讓那女子入宮做什麼?那女子又是唱歌,又是煲湯,看來是個不甘於平凡與寂寞的人。

    又一名宮女面色擔憂道:「娘娘,你快想想辦法吧!現在宮裡私下都在傳,說娘娘很快要被打入冷宮,桑小姐會當皇后……」

    「快住口,別胡說!」年長的宮女慌忙阻止那嘴上沒個遮攔的宮女,並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忙道:「娘娘,您別聽她們瞎說,皇上對娘娘的寵愛宮裡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啊?就算桑小姐真被封了皇后,在皇上的心裡頭,也還是只有娘娘您一個。娘娘,您先用膳吧,別餓壞了身子。」

    漫夭攢緊手中的東西,尖利的指甲刺透那白色的宣紙,釘在自己的肌膚之上。她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望著他平常坐的位置,面色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感到不安。

    宮女們面面相覷,低下頭不敢再吭聲。

    過了許久,漫夭才輕輕開口,語氣淡淡道:「都撤了罷。」

    「啊?娘娘您……」

    「本宮說,撤了。」她目光凌厲,聲音亦是冰冰冷冷,不容抗拒。「你們都退下。」

    「是。」宮女們忙應聲退了出去。

    漫夭在屋裡踱了兩圈,五指發白。

    冬日的晚風寒涼刺骨,拍打著雕花窗格,呼扇著涼白的窗紙。不曾合緊的窗子吱呀一聲被掀開,冷風透窗直入,掀動她一頭如雪銀絲。

    如果他還是以前那個可以無所顧忌任性而為的離王,她會堅信他不會妥協,但此刻的他,是一個權勢還未完全穩固的帝王,他的父親在仇人的手裡,不知遭受著何種折磨?他母親的屍骨陵墓在敵人的地盤,逢年過節他想要拜祭都做不到!還有帶給他們恥辱的人,如今都虎視眈眈,千方百計想讓他們死。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法確定他會如何抉擇?

    愛人或是江山,從來不能兩全,到了他這裡,是否會有破例?朝臣相逼,軍營暴亂,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利用她白髮之事大做文章,那人一定是極瞭解他們之間的感情,便利用南朝大臣們的私心,想讓他這個帝王成為孤軍,陷入兩難境地,才設下這樣狠毒的計謀。

    一個帝王可以處置任何一個臣子,但是帝王卻不能與滿朝文武甚至是整個國家軍隊作對,那是自尋死路。桑丞相在南朝根基太深,滿朝文武幾乎有一半是他的門生,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要想拔除,豈是那般容易的事?

    她明白這些道理,明白他的為難處境,可是她仍然做不到心甘情願與她人共事一夫!輾轉往回,歷經生死,難道這就是命運嗎?命中注定她得不到她想要的愛情?

    她想了想,轉身看了眼外面暗黑的天空,快步走了出去。

    漫香殿離龍霄宮不遠,她只用了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龍霄宮外,門口的守衛忙對她行禮,她來此處從不需通報。

    進了龍霄宮,她遠遠便聽到絲竹之聲,還有女子的歌聲,那歌喉彷彿百靈般婉轉清靈,極為悅耳動聽。此女果然唱功了得,想必為這一日準備了很久。

    漫夭忽然頓住腳步,站在門口,沒再往前走。

    她目光微涼,凝望著那聲樂傳來的方向,一動不動。那燈火輝煌的宮殿就在她的眼前,她只要走進去,便能阻止有可能發生的一切。

    黑夜裡的燈火格外的耀眼,空中圓月皎潔,將宮殿外的樹木投在地上的陰影拉得很長。這宮中已然熟悉的一切,在她心裡變得有些陌生。

    出門之時忘了披上狐裘,此刻冷風直灌,她只覺渾身發冷,連心也一起冰涼,就如同她腳下青白的地磚。為什麼相愛的人千辛萬苦走到一起,還要有這麼多的磨難和考驗?

    她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寒冷的空氣直入肺腑,她涼涼地笑了笑,喃喃道:「真冷!」沒有了那一雙溫暖的手扶著她,這日子冷得就像是結了冰。

    她又望了眼那座宮殿,想了想,最終還是緩緩地轉過身,默默地離開。從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

    「為什麼不進去?」剛離開龍霄宮,一直遠遠注視著她的蕭煞便出現在她面前。他以為她會進去,因為她這樣驕傲的女子,一旦確定了自己想要什麼,便不會容許有人破壞她的幸福。

    漫夭頓住腳步,進去做什麼?他說這件事交給他處理,她說過會相信他,她就應該相信他會處理好!

    如果連他都不能夠相信,那她的生命真的找不到存在的意義。那樣的人生太可悲,她還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揚著下巴,目光望向遙遠而黑暗的天際,淡淡笑道:「他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說罷不理會蕭煞的怔愣,逕直離去,涼白的月光傾灑在她單薄的背影之上,看疼了身後之人的眼。

    清風殿外,梅林之中,她叫人取來一方琴,獨坐於亭台。遣了所有人出去,整個漫香殿,她孤身一人,冷月相伴。

    琴弦撥動,寂寥的音符如叮咚的清泉自蒼白的指尖流淌而出,帶著她此刻惶然不定的心情,縈繞在這寂靜深宮的夜裡,沾染上夜的蕭瑟淒涼。

    對面清風殿裡一抹昏黃的燈光燭影在風中搖曳,照不亮外頭的漆黑。

    她忽然在想,當年的雲貴妃看臨天皇娶了傅鳶,她的心情是何等的悲哀沉痛?在傅鳶盛寵的那些日子裡,她是如何熬過一個又一個令人絕望的漫漫長夜?若是這個世界的女子也就罷了,從小被灌輸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經地義之事,那樣至少容易接受一些。而可悲的是,雲貴妃與她一樣,從那個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的社會而來,在她們的思想之中,愛情就應該是一心一意,容不得第三人踏足。這是她們的幸,還是不幸?

    「無憂,但願你不要讓他們的悲劇在我們身上重演。」

    就這樣,她用悲涼的琴音陪伴自己度過了生日裡的最後一刻,這一次,依然無人陪伴,沒有聽到一聲溫暖的祝福。

    有多久沒有頭痛過了?大概是從泠兒走了以後吧,不知道是何原因,她每逢月圓之夜的頭痛症從那以後突然消失了,彷彿從來也不曾痛過一般。而此刻,她竟然懷念起那頭痛的感覺,頭若痛了,便可以喝那藥沉沉睡去,不必這般煎熬地坐在這裡。

    一夜無眠,她靜靜地坐在梅林之中,望著天,思索著,沒有血烏,有什麼法子可以遏制住她白髮妖孽的流言,盡快平息這一場有心人惡意掀起的朝堂與軍隊的暴亂?

    東方發白,她抬頭揉一揉陣陣發緊的太陽穴。

    這時,林子裡走進一個人,她轉眼看去,竟是幾日不曾見到的蕭可。

    蕭可不似平常那般一見她便來挽著她的手臂,而是低著頭慢慢朝她走過來。面色少有的凝重,眼眶微紅。

    漫夭蹙眉問道:「可兒,這麼早,你怎麼過來了?」

    「公主姐姐,」蕭可輕輕叫了她一聲,咬著嘴唇,目光有些躲閃,似在猶豫著什麼。然後垂下頭,聲音極輕,說道:「公主姐姐,對不起,我……皇上他……」

    蕭可的反常令她覺出事情不尋常,漫夭心頭一跳,忙站起身,問道:「他怎麼了?」她竟不覺自己的聲音帶了些許的顫意。

    蕭可抬頭看她,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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