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36 文 / 莫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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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大臣們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頭一凜,齊齊跪下道:「皇上英明!」
宗政無憂又道:「朕記得愛卿方才說過,凡事總不會是空穴來風,姜王既然當著滿朝文武及這十萬將士的面說了出來,想必也是有所依據。我們不妨……聽下去。」
桑丞相跪在地上,額角冷汗密佈,卻辯駁不得。
九皇子得意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摞書信,問道:「丞相大人,你認不認得這些東西?」他說著打來一封,展開來,放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桑丞相一見之下,心中大駭,直覺地伸手就要搶,九皇子似是料到他有此一著,連忙跳開,高昂著頭,拿著那封信,展示在眾人的面前,指著那封信的結尾印鑒,揚聲道:「如果本王沒認錯,這些跟你頻繁來往的書信結尾的印鑒,應該是北朝皇帝的私印!」
「啊?……」大臣們一陣騷亂。
桑丞相瞪著眼睛,搖頭道:「不可能,這些東西怎麼會到你的手裡?」
九皇子蹲下身子,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十分愉悅道:「不好意思,就在你早上前腳出門,本王后腳便帶人……抄了你的家,從你書房地下挖出來的這個。怎麼樣?藏得這麼隱秘也能被我查到,沒想到吧?唉,查了大半年,也算是沒白費功夫!」
桑丞相整個癱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望著那高高在上面無表情的帝王,他們竟然查了他大半年,現在家都已經抄了,他卻毫不知情,還以為皇上多信任他,並仰仗他在江南龐大的權勢用以穩固自己的皇位,卻不料,他其實早已是那人盤中魚肉,還在這裡做著春秋大夢,想著有朝一日控制住這個帝王,一攬皇權。到最後,害了自己唯一的女兒不說,也連累了整個家族,這便是野心的代價!
這一場波濤暗湧的早朝,終於在帝王的聖旨中結束。
「丞相桑丘勾結敵國,散佈謠言詆毀皇妃清譽,擾亂朝綱,引發兵變,密謀奪權篡位,罪無可恕!現免去官職,誅九族!自今日起,誰敢再提選秀立後之事,一律按謀逆罪論處!」帝王的威儀在這一刻盡顯,宗政無憂在眾臣及將士們敬畏的目光中,以及那一聲聲宏亮的「皇上英明!」的高呼聲中華麗退場。而眾人皆知,桑相倒台,緊隨而來的必定是一場朝局的洗禮。帝王的雷霆手段,他們很快便會領略到。
宗政無憂步下高台,在轉彎處看到了一直立在廊柱後的白髮女子。只見女子目中含淚,癡癡地凝望著他,女子的眼中,有責怪,有愛戀,有心疼,還有深沉的情意湧動。
他微微一愣,快步走了過去,皺眉道:「你怎麼來了?」這麼大的風,她連狐裘都沒披,也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了。他不顧旁人的眼光,張開手臂一把攬過她的身子,帶她走向後方的御輦。
漫夭抿著唇不說話,望著他眼中交錯密佈的紅血絲,以及那隱藏在眉眼之間歷經一夜折磨後的濃濃疲憊,心揪成了一團。她咬緊唇,不敢開口,她怕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當厚重的明黃色簾幔放下,將冬日的寒風阻擋在外,也阻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再也忍不下去,不顧一切猛地撲到他懷裡,蓄滿眼眶的淚水滾滾而落,滲透男子的衣裳,打濕了他的胸膛,那滾燙的溫度將一顆曾經冷硬如堅冰的心融化成一池春水。
她握著拳頭,捶打著他的胸口,哽咽道:「你怎麼能這樣?你答應過我什麼,你忘了嗎?你說過永遠不碰逆雪,你說過你不願意少陪我一天……」
她的身子輕輕顫抖著,心中是對於他有可能會早一步離開她的恐懼。減壽十年,那是何等沉重的代價!
宗政無憂緊緊抱住她,那雪一樣的頭髮垂落下來與她的糾纏在一起,分不出誰是誰的。他低頭將下巴貼上她的額頭,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單薄的背脊。
「阿漫,放心,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乖,別怕,嗯?」他輕聲誘哄著懷中心愛的女人,捧起她的臉,輕柔拭去她面上的淚水,低頭吻上那嬌嫩的唇瓣。
明顯感覺到她身子一顫,他由輕柔的試探到深入的索取,小心翼翼的珍視震顫著她的靈魂。
她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淚水仍在不斷的滾落,沒入唇齒間,蔓延出鹹澀卻又幸福的味道。
她一邊抽泣著,一邊用她所有的力量去回應這個用生命珍惜她的男人。唇齒廝磨,帶起一陣陣發自心靈的顫慄,那體內被突然引爆的深沉渴望,來得洶湧而猛烈。
這是一年多來,他們第一個忘情的親吻,發生的那樣自然。這一刻,他們都忘記了曾經的屈辱,也忘記了那刻入心骨的仇恨與疼痛。
初陽升起,暖融融的橙黃光線籠罩了整座江都,為這個寒冷的冬季帶來了新的希望。
明黃的簾幔內,軟椅之上,兩人渾然忘我,吻得激烈而投入。女子毫無保留的回應掀起男子心頭深沉的激盪,宗政無憂緊箍住懷中那令他幾度瘋狂的女子,唇舌間的吻愈發的肆意而張狂,彷彿不將女子與他一起融化了便不罷休。
喘息急促,心跳劇烈,整個帳內的溫度節節攀升,曖昧的氣息充斥在這一方空間內,焚燒著他們的理智和身心。
本是大好光景,偏有不長眼的在這時候撩開了簾幔,看也不看就翻身跳了上來,叫道:「七哥,我跟你們一起走。」同乘御輦之事,他又不是沒幹過,都隨意慣了。
這一道聲音立刻拉回了激烈擁吻中二人的理智,漫夭一驚,連忙放開了摟著宗政無憂頸脖的手,一把用力推開他,被人撞上這種事的尷尬與羞澀令她面上如火燒一般。
這種事被人打攪,擱在誰身上都會很不爽,尤其是一年不曾嘗到甜頭的男人。宗政無憂臉色遽黑,眉頭緊皺,想也不想,就朝剛上來的人猛地揮出去一道勁力。
還未站穩的九皇子才看清簾內的情景,驚詫地瞪大眼睛,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人就已經被那道勁力掃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他「哎喲」一聲大叫,苦皺著一張臉,痛得直咧嘴,感覺屁股都要開花了。
外面的禁軍皆是嚇了一跳,慌忙拔劍,才看清楚摔出來的是九皇子。蕭煞一愣,望了眼已合上的簾幔,走到九皇子跟前,問道:「王爺沒事吧?」
九皇子嘴角一抽,直想說,你讓七哥摔你一下試試看有事沒事?但一看周圍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看,有些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深深刺激了他強大的自尊心,他連忙展了眉,一下子跳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昂著頭哼哼了一聲,很酷的不甩他,瀟灑地轉身,朝自己的馬車走去。剛上了馬車,便捧著自己的屁股直跳,苦著臉嘟囔道:「七哥,就算我不小心攪了你的好事,你也不用這麼狠吧?嗚,好痛好痛!」
「皇上起駕回宮!」
帝王的儀仗緩緩起行,龐大的隊伍延伸到很遠。
漫夭撥開簾幔一角,探頭往外看了看,面色有些擔憂,嗔道:「無憂,你出手太重了!」
宗政無憂黑著臉,悶悶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阿漫,過來。」他拽過她的身子,還在回味她方才出人意料的熱情。他們之間的關係,是時候該有所突破了。
漫夭一回頭便撞上那雙深邃而灼亮的眼,那眼中燃燒的渴望令她想起自己的忘情,她連忙垂了眼,面上再次泛起一陣紅暈。一年了,那些令人感到傷痛和屈辱的記憶,都被埋在了心底,兩個人避而不提。就像一根長在肉裡的刺,你不碰它便不疼,你若是因為害怕而不碰它,那它便永遠長在那裡隨時提醒著你它的存在。所以,有些事情,與其逃避,不如勇敢面對。
生命有限,幸福來得如此不易,為什麼還要因為過去的傷痛而影響未來的幸福?只是,此時此地,都不合時宜。
她回身坐到他身邊,伸手觸摸他的頭髮,那每一寸雪白的顏色,在她纖細的指尖下輕輕訴說著這個男子對她濃烈且深沉的愛意,是那樣的廣闊無邊。
宗政無憂握住她的手,攬她入懷。她臉龐貼在他胸口,傾聽著他節奏稍快而有力的心跳聲,有些話忽然想對他傾訴,不禁低喃道:「無憂,我不知道我該怪你還是該謝你,是你令我體驗了一個女人最深的痛苦以及最大的幸福,來到這個世界,我原本只想過平靜淡然的日子,除了平平安安的活著,我什麼都不奢求。但是我遇到了你!是你讓我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你給了我愛的勇氣,我慶幸我能以這樣的方式活了下來,儘管是代替了別人,儘管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但我仍然感到慶幸,因為有這樣一個你陪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