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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200 文 / 莫言殤

    200

    蕭可聽她這麼一說,柳眉糾結,有些猶豫,嗔怪瞪了眼九皇子,九皇子一臉無辜的表情瞪回來。

    漫夭不慌不忙走到前頭坐下,定定的看著他們二人,也不催。

    蕭可側頭偷望一眼,見她面色雖淡然而平靜,但眼神卻堅定無比,心知,今日瞞不過去了。她轉身繞過矮桌,到漫夭身旁坐下,像以前一樣挽著她的手臂,面上卻沒有從前那無憂無慮的笑容,「公主姐姐,你放心,我,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找到解它的辦法。」

    這就算是承認了!儘管漫夭心中已然猜到幾分,也做了心理準備,但一經確認,腦子裡仍是「嗡」的一聲震響,腦海中瞬間空白,身軀止不住顫了一顫,心急遽往下沉。聽著蕭可的保證,明顯沒有底氣。她垂下眼睫,掩住黯淡了光華的眼神,極力控制自己的不穩的呼吸,輕聲問道:「這種毒,有多厲害?我是怎麼中的毒?中了多久?」

    蕭可茫然搖頭,「我也不清楚。以前只聽師父提到過一點,師父說:『天命』是一種稀世罕見的奇毒,不但能封存人的記憶,還能改變人的心脈,可以在人的身體裡潛伏很久,只要不喚醒它,每個月以特定的藥物控制,也許一輩子都會沒事。」

    漫夭問道:「如何喚醒?喚醒之後,會怎樣?」

    蕭可道:「喚醒它的引藥是一種香,那種香本身無毒,但對於中了『天命』的人,它就是奇毒。『天命』被喚醒,封存的記憶會慢慢恢復,一旦全部想起,若不能解除毒性,就時日不多。」

    漫夭擰眉,她的記憶都在,難道是她來到這世界之前,這具軀體已經中了「天命」之毒?封存的記憶,是她這一年來重複做過的怪夢?

    她轉頭看蕭可,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蕭可抿了抿嘴唇,猶豫著,低聲又道:「師父還說,『天命』……是這世上唯一一種『七絕草』解不了的毒。」

    漫夭心間一震,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鋪天蓋地猛的朝她痛擊而來,她胸腔劇痛,臉色頓時煞白。

    九皇子忙過來安慰道:「七嫂,你先別著急啊!有一句話說得好,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說不定這丫頭比她師父強,能找到辦法呢。」

    漫夭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目光垂下,望著自己蒼白的指尖。連『七絕草』都解不了的毒,還能有什麼辦法?她不怕死,只是,如果她死了,無憂怎麼辦?她的無憂該怎麼辦?驀地抬手抓緊胸口,那種令人窒息的悲傷緊緊戳住了她的心扉,她張著嘴,卻無力呼吸。

    蕭可大驚,忙轉身去一旁的桌上拿了一小塊藥材,讓她含在嘴裡,漫夭輕輕搖頭,閉了閉眼睛,努力平復心頭的窒痛,才喘出一口氣,艱難道:「我……還有多少日子?我的孩子,能不能平安來到這世上?」

    蕭可想了想,才道:「孩子,應該可以平安降生。」

    「那就是還有些時間?那就好。」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絕望之中,這也算是一種安慰。至少,為他留下他們的孩子,留下一線希望。

    蕭可見她神情哀傷,想了想,又道:「公主姐姐,我師父還說,女子中了『天命』之毒,其實有一種方法可以解,但是,她說那種方法沒有哪個女人會同意,就算有同意的,她也不會幫人解。所以,她不將那個看做是解毒的辦法。」

    漫夭眼中亮出一絲光芒,抬頭問道:「什麼辦法?」

    蕭可垂頭,有些喪氣道:「我還沒找到。這些天,我一直在翻看師父留下的手札,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師父的手札實在是太多了,字跡潦草,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來。

    九皇子附道:「對,一定能找到。我現在就開始找。」說罷,他趕緊拿起桌上的書頁,仔細的看。

    漫夭再次垂下眸子,連雪孤聖女都不當做是辦法的辦法,找到了也不一定有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也記不清後來蕭可都說了些什麼,只記得她離開前囑咐他們別告訴無憂她已經知道這件事。

    外面天空漆黑,稀疏的星子光芒黯淡。

    她漫無目的緩緩走在寂靜的黑夜當中,雲層遮蔽的冷月透出淺淡而朦朧的薄光,籠罩著她消瘦單薄的身軀,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黑色的影子,輪廓有些模糊不清。

    遠處一個山坡,高於所有的帳篷,孤獨的屹立在那。山的頂端,一個小小的孤亭,在浩蕩空曠的蒼穹下,述說著它經年累月無人相伴的寂寞和孤單。

    「無憂,無憂,如果我不在了,誰陪你走過漫長而孤寂的人生?誰能站在你身邊,與你一起分擔你生命中的喜怒哀樂?」

    她走上那個山坡,腳下的石階高低不平,因此她走得很慢。

    一共七百二十五步台階,竟與他們相識的日子奇異的吻合。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的他,在睡夢中被抬上早朝大殿,如不染塵埃的仙人一般純淨,美得令人窒息,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睛。而醒來後的他,冰冷邪妄如魔君降臨,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屑一顧,無心,亦無情。

    是誰讓這樣一個人變得有了心,動了情,抹去他眼中的冷酷邪妄,注入一腔如水的溫柔?如果這溫柔換來的不是一世相守,而是悲痛與絕望,那她寧願,他從不曾愛上她。那樣,她就可以毫無牽掛的離開,不帶走一片塵土。

    站在高高的孤亭裡,低眸望著底下一片透著昏黃光影的營帳,在最中央的議事大帳裡頭,有她心愛的男子,那個為她不顧生死、不計得失的男子,她怎麼捨得丟下他一個人獨存於世?她怎麼能捨得?

    淚水滑出眼眶,順著絕美的面頰滾滾落下,她蹲下身子,雙臂趴上那紅漆脫落的亭檻,埋頭嗚咽痛哭,雙肩止不住的直顫。

    為什麼經歷了這樣多的磨難,他們還是不能相守到老?如果這是命運,那她痛恨這命運!

    如果她的出現,注定他一世的悲哀,她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孤亭的另一頭,台階往下,站在一棵粗壯老樹下的男子聽到上方傳來女子的哭聲,微微一愣,這麼晚了,是誰在這裡哭得如此傷心?他疑惑走上亭子,看見女子趴伏的背影以及她那刺眼的白髮,心中一驚,叫道:「主子!!」

    他從未沒想過,像她這般淡漠善於隱忍的女子,竟然會有這樣傷心哭泣的時候!大軍打了勝仗,她不是應該高興嗎?他連忙上前,問道:「主子,您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漫夭一怔,沒料到這裡還有他人,泣聲立止,她轉頭,便看到了一臉擔憂的項影。有多久沒注意過他,她都快要忘記了。抬手拭去眼淚,站起身,平復胸腔內激動的情緒,將那股濃烈的哀傷掩藏在心,方道:「沒事,我只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一時感觸罷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項影目光有些複雜,似是不信,但也沒多問。他轉頭望了一眼紫翔關的方向,黯然道:「營裡悶,我出來透透氣。」

    漫夭黛眉微蹙,忽然想起他曾經也和紫翔關的那些北朝將士一樣,屬於鐵甲軍的一員。他是個戀舊且重情義的人,面對這樣慘烈的戰爭,北軍在紫翔關二十多萬鐵甲軍全軍覆沒,看著那些曾一起並肩殺敵的戰友死在他面前或死在他劍下,他怎會不惆悵難過?

    她歎息一聲,輕聲問道:「項影,你後悔嗎?」後悔選擇跟著她。

    那時候,他以為效忠她就是效忠傅籌,儘管他們夫妻不算同心,利益也各有不同,但終歸是夫妻,而且,她是傅籌唯一喜歡的女子,他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因此而率領軍隊攻打他的舊主。

    項影沒立刻回答,只是轉過身子,望著北朝方向,仰頭歎道:「是的,主子,我後悔了。」

    他如此乾脆而坦率的承認自己後悔,出乎漫夭的意料。她微愣,卻沒說什麼。

    項影又道:「如果我一直在將軍,哦不,現在應該稱呼為陛下。如果我一直在陛下身邊,常堅就沒有機會背叛陛下,那主子便不會被算計,不必承受那樣的屈辱,也不會白了頭髮。那麼,也許今日與主子並肩執手的人,不是皇上,而是陛下!他對您的感情,從不少於任何人。所以,我真的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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