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230 大結局(27) 文 / 莫言殤
230大結局(27)
蕭可歎了一聲,「啟雲帝死了。」
宗政無憂一愣,九皇子先一步道:「胡說,剛剛還好好坐在那兒呢,怎麼會死?難道是被啟雲太后剛才那一掌拍死的?」
蕭可道:「當然不是。他是為瞭解公主姐姐的毒才死的!他把內力都給了公主姐姐,還放干了身體裡的血,配做藥湯。以前我以為他是壞人,可他對公主姐姐那麼好!」
九皇子愣道:「七嫂身上的毒解了?誒?你不是說『天命』無藥可解嗎?難道放了人血就能解毒?還有,他都被放干了血,怎麼還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蕭可道:「他的血,跟別人的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他的身體裡也有『天命』,但是他跟公主姐姐不一樣,他的『天命』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他娘應該是懷著他的時候中了『天命』之毒,是用我們上次說的那種方法把毒都逼到了他身上。他從小就服用很多珍貴的藥材,服了二十多年,所以他的血,比這天底下任何一種藥都要珍貴。其實,六年前我就見過他了,他去雪玉山找我師父求解藥,可師父也解不了那種毒……他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你們打來了,如果他不出現,太后會懷疑,萬一知道地牢裡的公主姐姐是假的,肯定會去他寢宮裡搜,這樣會影響公主姐姐驅毒。所以他臨死前讓小旬子把他抬過來,為公主姐姐多爭取一些時間……」
宗政無憂心底一震,蕭可後來還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難怪從開始到現在,啟雲帝一直都沒開過口!他皺緊了眉頭,心裡的不安急遽的擴散,眼望著已步上高台的纖細背影,感覺有什麼在變了。他忽覺心頭一慌,莫名的感到害怕。想也不想,便飛一般的掠了過去。
「阿漫?」
漫夭手被抓住,身軀微顫。她緩緩回頭,對上那雙深情濃溢又帶著一絲恐慌的眼眸,那往日令她倍覺幸福的溫柔如今卻令她覺得自己萬惡不赦。她一直追求一心一意的感情,卻怎麼都沒想到,她自己竟然違背了這條規則,虧欠了兩個男人。
「對不起,無憂。對不起!」水霧迷濛的眼滿是愧疚和哀傷,她垂下頭輕聲呢喃,
宗政無憂心頭一跳,濃眉緊蹙,「為什麼說對不起?」
漫夭輕輕搖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那呼吸割據著她的心扉。她慢慢掙脫他的手,掉頭往啟雲帝走去。
小旬子已經命人從大殿內搬出一張椅子,將帝王安置。他是那麼安靜的坐在那裡,清俊儒雅的面容一片祥和,嘴角掛著一絲隱隱的笑意,似是滿足,又似是不甘。他的目光看著前方,正是漫夭的方向,彷彿在對她說:「容兒,你沒事就好。」
漫夭看著他,緊咬住唇,淚水蓄滿眼眶,她拚命睜大眼睛,抬高下巴才沒讓它落下來。走近他身邊,在他身側緩緩蹲下,她的手顫抖著輕輕碰觸他曾經溫潤的臉頰,觸手冰冷而僵硬。
他真的……死了!
那個有著清俊儒雅氣質的男子、月光下一身光華的少年、陽光中尊貴無比的帝王……他就這樣永遠離開了她!至死也沒有說過一句他愛她。他甚至在臨死的那一刻,清楚的知道她心裡對他還有著怨恨……可是,他從沒有為自己澄清什麼,他只是默默的用他的鮮血和生命,無聲的證明著他那比大海更深比天空更廣闊的愛情。
這個男子,為了她,連自己的屍體都不願放過!
他的面容那樣平靜,彷彿這樣的死亡本就是他最好的歸宿。他的眼睛裡看不出絲毫的痛苦,可漫夭卻清晰的感受到了他那些日夜的掙扎,那些埋藏在心底裡無法說出口的愛戀和苦楚。
一股窒息的悲慟從她心底疾竄而出,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她不可自制的伏了身子,在他手上淚如泉湧,抽泣無聲。
「齊哥哥……」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樣一句話。
一直以來,她以為她只是漫夭,以為容樂的一切與她毫無干係。這幾個月,她漠視容齊的感情,可以做到毫不在意他的付出,刻意的不去管他的生死,她以為那是他欠她的。卻不知,原來,虧欠的那個人,一直是她自己。
當一切揭開,當記憶恢復,真相總是如斯殘忍!
這個男子,也曾經是她心之所愛,只是,她忘記了。
一顆「天命」之毒的藥丸,封存了她十七年的歲月,封存了她對他的感情,卻沒能封掉她前世的記憶。而她,竟帶著那些記憶……又愛上另一個男子。
「齊哥哥……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無法像三年前的他那樣在她生命垂危時,可以毫不留戀的決定隨之而去,她在這世上還有無法捨棄的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該怎麼辦?這一生注定欠下他的,永遠無法償還。
宗政無憂望著她傷心欲絕的表情,整個人都僵住。他開始意識到,問題遠比他想像的更嚴重。容齊於她,也許不只是欠下一條命那麼簡單。他皺著眉,雙手緊握,在高台的邊緣,在冷冽呼嘯的狂風中,一動不動的看著。
她淒哀而絕望的聲音傳到高台之下,宗政無籌也擰了眉,朝著高台飛掠而來,站在宗政無憂的身邊,望著心愛的女子像是迷途的孩子一般無助哭泣呢喃,因著心中的悲痛而顫抖著身子,他既心疼,又為自己難過。他不禁在想,如果他死了,她是否也會如此傷心?
啟雲太后面容僵硬而麻木,她怔怔望著被小旬子扶著的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容齊,那是她此生唯一的一個孩子,是她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而他,已經死了!她腦子裡有那麼一段時間的空白,甚至連宗政無憂和宗政無籌上了高台都不曾發覺。她以為她不愛這個孩子,甚至一直恨著,將她對那個男人的憎惡和仇恨全部加注在這個孩子身上,儘管他很無辜。她把他當成是一顆棋子來培養,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個孩子活不過二十四歲,原以為就算他死了,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可是,此刻,她心如鈍刀狠狠割據,力氣被抽離了身體。
胡總管扶著她的手,擔心的望著她,勸道:「主子,請節哀。」
節哀?!這個詞她聽到的太多了,從二十多年前,她就是在節哀的勸聲中走入了她人生中的悲哀之路。她慢慢回神,扶著椅子,站起身。看著跪坐在容齊身邊的女子,冷冷道:「你不下去陪他,還等什麼?」
漫夭握住容齊的手緊了緊,低下頭,淚水滴在他蒼白的肌膚上,濺開,如同被殘酷的命運狠狠碾碎的一顆心,殘碎過後再無法拼湊完整。
啟雲太后見她不說話,她殘忍的勾起唇角,冷笑道:「原來你竟然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你不值得齊兒為你做那麼多事!三年前你們原本都該死的,如果不是齊兒瞞著哀家,偷偷給你用了護心丹,你以為你那中了『天命』的身體能抵得住**散的烈性?哼!**散,其實根本就解不了,中之必死。如果齊兒不救你,你就那麼死了,你覺得,他們兩會怎麼樣?」是化悲憤為力量,決一死戰?還是萬念俱灰,痛至心死?無論哪一種,都是她所期盼的。
漫夭震愕,難怪小旬子說,容齊從來都沒有對不起她,原來如此。**散是她叔叔「千毒聖手」秦申所制,為她父親秦永所不齒,她對此知之甚少。而她的叔叔,她只見過一面,在父母出事的前一個晚上,她聽到父親和叔叔在書房起了爭執。
宗政無憂與宗政無籌也同樣震愕。
啟雲太后又道:「為了那次過錯,你可知他承受了怎樣的懲罰?」
漫夭十指皆顫,「你把他怎麼了?」
啟雲太后道:「哀家停了他六個月的藥。」
漫夭忍痛問道:「停了藥……會怎樣?」
啟雲太后眸光微縮,「七竅流血,如蟻噬心,生不如死。他為你足足承受了一月之久,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卻仍不妥協。你……應該以死相報!」
漫夭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簾幕後的那個模糊的臉孔。這個人,真的是一個母親嗎?她怎麼能殘忍到用那麼慘烈的手段去懲罰自己的兒子?漫夭癱坐在地上,胸腔內急劇震動,她用手緊緊抓住胸口,臉色慘白,雙唇顫抖,上不了氣,心頭窒痛得像是要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