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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237 大結局(34) 文 / 莫言殤

    237大結局(34)

    眉心鎖住,鳳眸沉沉,薄唇緊抿,他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在劇烈的掙扎過後,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再問你一遍,你,堅持替她求情?」

    漫夭轉頭對上他毫無感情的雙眼,心頭一緊,又是這樣冷酷的眼神,看著直叫人心底發顫。她呼吸一滯,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無憂,我……」

    宗政無憂打斷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如此鄭重,就好像是在讓她選擇,是要他,還是要容齊?

    她手中的信飄落到地上,想說:「我不是求你放了她,我只是請你給她一個痛快的死法。」可她終究沒有這麼說。垂目望著腳下凝結的鮮紅,再抬頭望他,緩緩道:「無憂,我和你一樣恨她,她害死了我爹娘和痕兒,讓我在這冷宮裡與死人為伍,整整十年,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我承認,我是愛過容齊,我沒辦法抹煞自己的過去,這一點,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從不後悔愛上你。凌遲之刑……真的太殘忍,這二十多年,我想她一定也活得很痛苦,不會比我們幸福。就給她一個痛快吧!這是容齊的最後一個心願,我想讓他死得瞑目。無憂……可以嗎?」最後一句,問得小心翼翼。

    宗政無憂身軀僵硬,沒有回應。在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句話:她承認她愛容齊。

    漫夭靜靜的等著他的回答,也不再說話,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天空雲霧散開,現出茫茫白日,日光毫無溫度,冷冽一片。而飛雪,仍在飄揚墜落,堆積成傷。

    三米之外的宗政殞赫忽然開了口,語帶歎息道:「無憂,算了,給她個痛快罷。」

    宗政無憂提起劍猛地往地上一擲,那劍刺入地磚,沒至劍柄,整個地面都震了一下。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漫夭愣愣的看著那劍柄,對著他的脊背輕輕說了聲:「謝謝!」然後看向面無表情的宗政無籌,「阿籌,我知道你憎恨她的欺騙,可她畢竟曾給過你溫暖。而容齊他……他連那種偽裝的溫暖都不曾感受過。」

    傅鳶聽著最後一句,心口不由自主的顫了一顫,她的確沒有給過她的兒子半點溫暖,在她心裡,容齊是她曾經所遭受的痛苦和恥辱的證明。她看著容齊,就好像在看著她曾經的災難。

    宗政無籌眸光變了變,雙眉攏緊,正沉吟間,傅鳶突然抬手握住抵在她胸口的劍,鋒利的劍刃割破她的手掌,鮮血汩汩而出,滴在了她華麗衣袍上的一隻鳳凰眼睛裡,像是血淚暈開,無聲的悲哀四處蔓延。

    宗政無籌微怔,傅鳶回頭看了眼椅子上的宗政殞赫,淒涼慘笑。

    這個女子一生被耀眼的光環圍繞,被稱之為京城二美之一,文武雙全,又有傾城傾國的容貌,曾是王孫貴族們夢寐以求的妻子。人們都說她好命,如此姿色若是入了宮,將來必定統領後宮,母儀天下,但沒人知道,她一生所求,不過是那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可命運不由人。她從炙手可熱的大將軍之女,到成為太子妃,繼而當上了皇后,如今又是兩國太后,那些一步步高陞的令人羨慕的頭銜,就是她一生悲哀的進化。她曾經也是一個善良的女子,一個人獨坐窗台幻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最終淪為冰冷皇權和他人愛情的犧牲品。

    她曾想過:如果她不愛這個男人,她也不會那樣恨。

    宗政殞赫看著她的眼睛和笑容,心中微澀,卻無話可說。

    傅鳶又轉頭看了眼她的兒子容齊,那麼平靜的睡容,她多麼羨慕。她有二十多年沒有睡得那麼安詳了,不論日夜,閉上眼睛便是那驅不散的噩夢。這一輩子,別人欠了她許多,她又欠了別人許多,到底誰欠誰更多,早已經算不清楚。

    罷了,此生是苦是悲是痛,就這樣吧。她也累了,縱然是復仇,看著別人掙扎痛苦,她也一樣覺得很累。在這復仇的過程當中,她從未真正感覺到快樂,她只是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可當今日,兒子的死,令她猛然警醒,她真的想活下去麼?!這些年的報復,她到底是在報復別人……還是在報復她自己?她的心裡,除了恨宗政殞赫的狠心絕情、恨容毅的瘋狂凌辱之外,她最恨的,還是她自己當初的天真和單純!怪只怪,她愛錯了人!不聽父親的話,執意的選擇了這樣一個男人。

    眼眸垂下,她面上褪去了所有表情,只剩下平靜。她握住劍,猛地刺進胸口,一大口血噴出,她一點都不覺得痛。其實,怎麼個死法,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凌遲也好,五馬分屍也罷,那些身體上的痛永遠比不上心裡的創傷。

    「如果挫骨揚灰……能滅掉人的靈魂,讓人再無來生……我希望,你們能把我挫骨揚灰,讓我……永絕人世。」

    無比悲涼的聲音勝卻了世間的一切哀樂。宗政殞赫靠在身後的椅背上,說不出心裡是何種滋味。

    漫夭心底震了一震,到底多深的痛,才會讓一個人希望被挫骨揚灰,永訣來生?

    「主子!」秦申痛心喚了一聲,眼中也湧現了無數哀傷。

    傅鳶氣息已弱,轉目望向蒼穹,看那飛翔在廣闊天際之中的蒼鷹,是那麼的自由自在,令人心生嚮往。她緩緩展開笑顏,喃喃道:「終於,可以……結束了……」

    她等這一刻,原來已經等了這樣久!手指滑落到地上,萬物歸於平靜。

    宗政無籌立在那裡,看著手中的劍,在那女子身上綻開的血花,他一動不動。沒有悲傷,也沒覺得解恨,只是麻木,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鬆開劍,無意識的後退。

    漫夭擔憂喚道:「阿籌?」

    傅籌彷彿聽不見,靜靜的轉過身,沿著台階走下去,腳步沉重而緩慢,又有些虛浮,仿若走在雲端。

    宗政無憂望著他的背影,一身蕭索之氣,他皺了皺眉,冷漠的眼光劃過一道異樣的神色,看著宗政無籌在高台下的雪地上拖出兩道凌亂的腳印。

    宗政無籌眼望著前方,目光空茫無物,英俊的臉龐染盡風霜,眉梢眼角刻下了無盡的滄桑。

    這一日,太長,長到他好像走完了一輩子。

    他牽著他的馬,在漫天的風雪中走出了軒轅殿的廣場,在外頭數十萬人詫異的眼光下,用一身的孤絕氣息隔絕了所有欲上前詢問的將士。

    一代帝王,宗政無籌,他就那麼走出了所有人的視線,只帶走了一匹馬。那匹馬,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唯一對他不離不棄的夥伴。

    凜冽的寒風刮起他黑色的披風,在他身後獵獵飛舞,張揚著寂寞的表情。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肩頭,覆上一層白色,他的身子沒有了往日的溫度,失去了融化冰雪的能力。

    他就那樣走出啟雲國的皇宮,走出所有人的視線,一人一馬,在狂風中飛奔離去,背影蕭索而孤絕,彷彿一去便永不回頭。

    宗政無憂沒有阻止,他們做了這麼多年的仇人,突然變成了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們都不能適應。那些仇恨雖是假的,可他們對彼此的傷害卻是真實存在過。

    秦申抱起傅鳶漸漸變冷的身子,眼光一寸寸散開,再也聚不到一起。他表情木然的對宗政無憂說道:「我要帶她走。」

    宗政無憂冷冷皺眉,「朕幾時說過要放你?」

    宗政殞赫望了秦申一眼,那表情立刻讓他想起雲兒死去時他的心情,他歎了一聲,「哀莫大於心死。無憂,讓他們去吧,事情到此為止。」

    對於一個渴望死亡的人來說,讓他活著,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天仇門門主秦申,也曾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醫術精湛,武藝超群,卻為一個女子,自願進宮做太監,那份情有多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宗政無憂鬆開緊握的手心,不再說什麼。

    秦申目光空空,走了幾步,突然頓住,「一月之後,我會讓人把雲貴妃的遺體送回京城。」

    宗政無憂和宗政殞赫皆是一愣,不待他們說什麼,秦申已經飛身離去。

    有時候就是這樣,若能適當的寬恕別人,也許能為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倘若當初傅鳶不那麼執著,或許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

    萬和大陸蒼顯一七七年,十一月,啟雲帝崩,死因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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