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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87章 進宮 文 / 三歎

    裕王府書房。

    裕王爺負手站在書架旁,望著牆上那幅早已經印刻在心中的美人圖。用心去描摹那人熟悉的眉眼,回味她的一顰一笑。現在想來,他很是後悔,當初怎麼就只做了這一副?若是多作幾幅肖像,如今不也能多些念想?

    念想。這二字太過傷人,仔細想來,他的小半生,都已是活在回憶中,只靠著她給的「念想」過活。留下念想,便代表人已不在他的身邊。而他與靜兒,若想再見也只能期盼來世。

    好在他們的孩兒還在,當年皇兄果真信守諾言,只將他送了出去做個尋常百姓,並沒有殺了他。那孩子不要他的恩惠,竟自個兒在雪地裡跪了三日三夜去求水秋心,水秋心收了他為徒,只憑著他的韌性,並不因為他是他裕王爺的兒子。越是想,越是覺得蘭舟的性子可愛的緊。他的倔強就如他年輕時候一樣,更何況那孩子長的也像極了靜兒,他們二人的那段情,總算是留下一個印證。

    「王爺。」房門悄然打開,一個身著黑衣的粗壯漢子悄無聲息的走到近前,單膝跪地行禮,沉聲道:「回王爺,屬下回來覆命。」

    「做掉她了?」裕王爺的眼神還一直放在畫上,聲音冰冷。

    那漢子抬起頭,「並沒有,阮姑娘拒絕了子爺,還勸說他回來。世子爺現在正在回府的路上。」

    「哦?」裕王爺轉過身,很是驚訝·如何也想不到阮筠婷竟會拒絕韓肅的要求。

    韓肅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那點小動作,哪裡逃得出他的眼去?他要自個兒經商,他便由著他的性子不插手,他要與一個丫頭合作,他也只當是小孩子胡鬧。可他卻喜歡上那丫頭,公然與自己這個做父王的唱反調。

    原本他以為,阮筠婷是個懂得手腕會抓男人心的姑娘,韓肅的婚事定了下來·她自認做不成主母,還不緊忙去想法子拴住韓肅嗎?

    她若真那麼做了,如此禍水,拐走世子行苟且之事,就必定有「暴斃」的理由了。

    可如今,她的所作所為竟出乎他的意料。

    興味的一笑,裕王爺道::「她倒是知道深淺。說說,她都怎麼跟文淵說的?」

    「是。」

    黑衣人將方纔所見所聞一字不漏的轉述給裕王爺,從韓肅的悲傷到最後二人的眼淚。最後道:「屬下趕回之時,世子爺與阮姑娘已分別走開了。世子爺已經收斂心情·平靜如常,並無異樣。」

    「是麼。」怕是表面上越平靜,心裡就越波瀾。

    就如同當年他深愛靜兒,可他們二人的戀情是為世俗所不能容的,先皇和太后強行下旨賜婚,靜兒下嫁他人,他也無奈從十餘名女子中,選了一個與靜兒長的相似的女子為妃,才有了文淵。

    當時他每次與王妃歡好,心裡想的都是靜兒·他只想擁有靜兒一個,卻得不到。娶旁的人,就算給他再多美女又有何用?直到那夜′靜兒哭著來找他……

    裕王爺痛苦的閉上眼。他的一生,所有的幸福與酸楚,都源於一個女人,活在對一個女子的癡戀中,活在不能長相廝守的遺憾裡。他要讓自己的兒子也步自己的後塵嗎?

    這種苦,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讓韓肅體驗!他不能將全部心意都放在一個女子身上!世界上不能有這樣的女子存在!

    他原本可以殺了阮筠婷,可現在因著她的所作所為,他對這個丫頭倒是有些讚賞·她智斗西武使臣·足以證明她聰慧不凡;審奏院粗重的活能夠堅持做下來,說明她有韌性懂隱忍;能對韓肅說出那樣一番話·說明她明事理,而且她能夠獨立思考·理智不魯莽,與時下女子都不相同。

    這樣一個女子,若是殺了,倒也可惜。[.]

    可越是這樣能讓韓肅深陷情網的女子越留不得!

    趁著文淵還年輕,與那個冤孽相識還不久,要盡快斷了他的念想!

    思及此,裕王爺吩咐道:「備車,本王要進宮。」

    「是。」

    阮筠婷一整日沒見到韓肅,也並沒主動去找他。如今他們都需要冷靜一下,不見也好。只是阮筠婷無法如往常那般平靜心情。她不得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

    她並沒有刻意去勾引誰,無論君召英也好,韓肅也好,她都只當是自己的朋友,坦誠相待,最自然的相處罷了。只是她忽略了一點,就算再親切的朋友,她現在也是身處古代,並非現代。她覺得並不過分的事情,放在旁人眼中說不定就無意中給了人希望。

    她雖無心,可也辦了錯事。如今心中很是愧對韓肅。越是回想韓肅絕望的話,就越覺得愧疚。她可以嫁給不愛的男子。若不愛,她恪盡妻職責便罷,並不覺得是對不起夫婿,可現在,她卻傷害了韓肅。

    看來以後她當真要少接觸人,少笑少交談了。至於戴雪菲與徐凝霞合起伙來的攻擊和嘲弄,她只過眼不過心,全不往心裡去。

    「想什麼呢?」

    蕭北舒無奈的落下一子,望著阮筠婷失魂落魄的俏臉,探身問:「你真放不下世子爺,就那麼在乎她?」

    「什麼?」阮筠婷恍惚回過神,疑惑的看向蕭北舒。

    蕭北舒長歎了一聲,向後靠向籐椅,「你現在的樣子,只會讓我覺得你已對世子爺情根深種。他那廂被迫娶妻,你這裡痛斷肝腸。」

    「沒有。」阮筠婷搖頭道:「只是發生太多事情,讓我覺得疲累,而且也突然想到自己做錯了。」

    「做錯什麼?」蕭北舒很是好奇,「你處事謹慎,很少犯錯,怎麼會突然這樣想?」

    阮筠婷再次搖頭,站起身道:「蕭先生,往後我就不常到你這兒來了。再有幾個月就要到大學部的評優考試,我想用心一試。」

    蕭北舒聞言也站起身,充滿審視的看著阮筠婷,半晌方道:「你的小腦袋裡到底想了些什麼?這就是你覺得做錯的事?」

    阮筠婷垂眸,向亭外走去。

    蕭北舒向前邁了兩步才頓住腳步,低聲道:「被人喜歡上,也並非是你的錯。怪就只能怪你不該生了聰明的腦子,又生成這個模樣。」

    阮筠婷聞言歎息,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審奏院的差事,阮筠婷仍舊做的認真,今日的工作好似比平日少了些,不到酉時三刻就已經一切妥當了。阮筠婷才剛將推車放好,直起腰,外頭卻來了一隊太監,為首一人她見過兩次,正是韓乾帝身邊的近侍大太監德泰。

    眼見一行人氣勢洶洶往這邊來,阮筠婷心下微瀾,屈膝行禮道:「德公公安好。」

    「阮姑娘。」德泰還禮,笑道:「奉皇上口諭,請阮姑娘隨咱家進內宮一趟。」

    阮筠婷聞言一怔,小心翼翼的問:「還請德公公提點,皇上他……」

    「皇上聖意,豈是你我能夠揣測的?」德泰聲音挑高,威嚴的揚起臉來,伸手做請的手勢:「阮姑娘,請。」

    皇上聖旨誰敢違抗?阮筠婷就算再忐忑,也只能跟著德泰一行人王內宮裡去。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德泰帶著阮筠聽到了一處院落,院子中站著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宮女。見了一行人來,與德泰相互道禮。

    德泰這才對阮筠婷道:「皇上吩咐姑娘做近侍宮女打扮,你且跟著梅姑姑去梳洗打扮,咱家在此處候著。」

    「是。」阮筠婷不敢抗旨,只能隨梅姑姑到了內室。

    她在審奏院受罰,穿的是粗使小宮女的服飾,其實說白了,受罰期間她也是宮女,只不過她的「合同」僅有一年。做到九月中旬就可解脫。皇上如今讓她打扮成近侍宮女,是為何意?

    梅姑姑手巧的很,將阮筠婷的鴉青長髮散開,不多時就幫她梳了宮女們梳的單刀髻,又笑著服侍阮筠婷穿好嫩綠色的被子,外罩對襟圓領的翠色及膝比甲,最後繫上宮絛,看著阮筠婷便很讚歎的道:「姑娘打扮起來真是好看。就算著宮女服侍,也難掩容色。」

    「梅姑姑辛苦了。」阮筠婷客氣的行禮。

    「好了沒有?可不要叫皇上久候。」

    外頭德泰的聲音很是尖銳。

    阮筠婷忙與梅姑姑道別,垂首緩步來到院中,「德公公。」

    德泰看著阮筠婷,也很是驚艷。一身脆嫩顏色,配上她如雪肌膚,就如同柳梢新生的嫩芽,不愧是奉賢書院調教出的大家閨秀,光是往這兒一戳,都是滿身的風華。

    德泰衝著背後一招手,小太監哈腰點頭的去了,不多時,就有另外九名與阮筠婷同樣打扮的妙-齡女子成列走來。

    「阮姑娘,勞煩你站在他們中間,跟咱家一起來。」

    「是。」

    都已經到了這裡,無論是什麼事,阮筠婷只能面對,聖旨不可違啊!阮筠婷無奈的站在隊伍最後,與所有的宮女都一樣,低著頭向裡頭走去。途中路過一株桃樹,德泰摘了朵桃花,笑著遞給阮筠婷:「喏,皇上吩咐的,特許阮姑娘簪花。」

    其餘的宮女頭上,都是沒有簪花的。

    阮筠婷不想鶴立雞群,奈何一句「皇上的吩咐」,她只能照辦,將桃花簪在鬢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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