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連鎖反應 文 / 桃次郎
這一次回到五行村，尹劍直接出現在土真人給他建造的「隱劍居」中，躺在臥室地板上。
他站起身來，心想這倒挺方便，不用再冒著被美女蛇追殺的危險從村外裸奔回來。
如同往常一樣，五位真人都在各自的居所中打坐吐納，修煉道術，小村裡靜悄悄的。尹劍來到勾陳居外，敲敲門，屋裡隨即傳來土真人溫文爾雅的回答：「徒兒進來。」
尹劍規規矩矩向老師行禮，坐在他對面的蒲團上。
土真人端詳他片刻，笑道：「多日不見，徒兒倒是變化不大。」
尹劍一愣，心想才分開不到半天，怎麼這樣說呢……忽然發覺，窗外已是西風蕭瑟，落葉昏黃。上次來時還是盛夏，如今五行村中已然是初秋時節了。外面半天相當於村中半個月，難怪老師會有久違的感慨，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來就是這樣的感覺。
尹劍感動的笑了笑，便把今晚發生的事講述一遍。特別強調他用丙火訣催動靈子打出變種靈光拳，結果卻被馬修誤當成極限戰士。
「老師，極限戰士的定義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那樣。」尹劍有些憂慮的問，「將來學全了五行道訣，體內五大屬性的靈子會否相互衝突，造成不好的後果？」
土真人搖頭笑道：「徒兒放心，要是鬧出那樣的烏龍咱們還修什麼真，早就走火入魔死得不能再死了！」
「五行之間既有相剋也有相生，彼此牽制便能達成平衡，因此你修煉五行道訣並不會發生衝突；初期每種道訣只能調動本屬性的靈子，等到功力達到化境，修成混元之體，靈子便不再有屬性差別，你想讓它們屬火便屬火，想讓它們屬水便屬水，那才算是功德圓滿。」
尹劍陷入沉思。回想決戰馬修，打出靈光拳的那一瞬，他總共投入八百多枚靈子，全部是火屬性，其餘屬性的靈子卻不肯接受丙火訣的調遣。
按照土真人的說法，將來五行道訣融會貫通，修成混元之體，可以把其餘屬性的靈子也都轉化為火屬性，靈光拳的威力足足提升五倍，那該是何等的神威！
想到這裡尹劍不由得萬分激動。
從機戰系轉到機修系的一年來，他受到太多的非議和嘲諷，心中那份屬於少年人的熱血和豪氣，壓抑太久，人也變得日漸消沉。現在得到老師的鼓舞，他的熱血重新沸騰，豪氣充滿胸臆，對人生的態度也在悄然改變。
既然有機會獲得強大的力量，為什麼不好好把握？既然能夠用這種力量改變自己和家人朋友的處境，為什麼不朝著那個方向努力？
雄心壯志並非無根之木，無論大理想還是小心願都需要相應的能力作基礎。沒有能力，再大的理想也是妄想；有了能力卻不思進取，無法揚眉吐氣，那就是一個蠅營狗苟的庸才，白白浪費一身本領。
尹劍還年輕，對未來的人生道路只有一點模糊的感覺，談不上什麼雄圖大志，只是單純地不想再消沉下去，不想過那種隨波逐流、任人牽著鼻子走的生活。
五行道術就是他發跡的資本，學會丙火訣算是挖到了第一桶金，但這還遠遠不夠！
「老師，我想多學一點東西，可不可以現在就傳授我第二種道訣。」
土真人端詳他的臉色，忽然皺起眉頭：「先不忙說這個，徒兒最近可曾受過內傷？」
尹劍搖頭。今天他打過群架，戰過機甲，算得上「出生入死」，然而運氣好得出奇，別說內傷，連外傷都沒有半點。
土真人詫異道：「這就怪了，既然沒有受傷，為何憑空少了兩年壽數。」
真人精通「望氣訣」，凡夫俗子陽壽幾何，一眼望去便如掌上觀紋，分毫不差。當然，這裡說的是壽終正寢的壽數，一個人若是突遭橫禍死於非命，那又另當別論。
尹劍一拍額頭，猛然想起大衍神術。
「說到這個，我正有一個難題要向老師請教。剛進入五行村的時候我因緣巧合學會一門本命道術，名為大衍神術，能夠推測出敵人的屬性弱點，可惜發動以後竟然消耗壽命，很是邪門！」
土真人道：「普通道術只消耗靈能，本命道術麼，顧名思義是性命交關的道術，消耗生命才合理。」
尹劍苦著臉說：「這見鬼的大衍神術往後我是不敢用了，跟自殺有啥區別！」
土真人哈哈大笑，指著他的鼻子嗔道：「你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本命道術雖然消耗壽元，卻是個頂個的神妙無窮，而且極難修煉，尋常修真者耗費百年苦功也不見得能夠煉成一門本命道術，你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還嫌痛，簡直豈有此理！」
尹劍揉揉臉頰，訕訕道：「命都沒了，道術再厲害也沒意義……」
土真人笑道：「修真之人最是怕死，怕死怕到你這樣的倒也罕見！大衍神術麼……你現在不妨少用，將來跟火師弟學了煉丹術，煉出續命增壽的靈丹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尹劍聽了他的話，心頭稍安。他只怕壽命用盡，既然能夠吃藥續命，那還有啥可怕的！
土真見尹劍有些疲憊，便道：「今天先不忙學習道術，你且回去休息，養足精神再來。」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意外，尹劍真有點身心俱疲。起身跟老師道別，念頭一動元神歸竅。
宿舍裡平靜如常，只有喬飛熟睡的鼾聲在迴盪。
尹劍解開大衍神術的奧秘，去了一塊心病，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很快也睡著了。
同一個夜晚，有人卻不能成眠。
夜深人靜，軍營裡的一間辦公室還亮著燈。
一位中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前，雖然穿著軍裝卻有一種文質彬彬的書生氣質。
他正在用光腦播放一段錄像，看得很專注，熄燈號也沒有讓他分神。燈光突然熄滅，房間陷入黑暗，他無動於衷，依舊盯著光屏，重新播放這段已經看過不下十遍的錄像。
快十點的時候他終於關上播放器，疲憊的靠在椅背上，點燃一支煙，陷入長久的思索。
他叫高峰，是指揮系的帶隊教官，那段反覆播放的錄像，是他晚飯後在停機坪附近散步的時候無意中錄下來的。
錄影的質量很高，從頭到尾清晰記錄了兩個學生操縱機甲對戰的過程。
駕駛獵豹mk2－強襲兵的是機戰系的馬修－索比亞，駕駛代達羅斯的則是機修系的尹劍。
看似實力懸殊的戰鬥最後居然是尹劍以弱勝強，漂亮的擊敗了馬修。看到這樣的結果，高峰跟其他目擊者一樣大跌眼鏡。
可不要把高峰當成普通的攝影愛好者，實際上，他是一位具有出色「術士天賦」的情報專家。
在軍校，指揮系是一個特殊的專業，報考該專業的學生必須具有術士天賦。
術士是靈能戰士的一大分支，他們的特長是精神感知而非格鬥肉搏，好比奇幻小說裡的魔法師，給人一種陰森神秘的印象。
千里眼、順風耳、催眠術、心電感應、念動遙控之類超能力，對高明的術士來說就跟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星海學院的入學測試包括一個小遊戲。考生手持不銹鋼羹匙凝視五分鐘，嘗試用意念將其弄彎。若能辦到就證明具有術士天賦，可以成為指揮系的特招生。
如果說靈能戰士是百里挑一，術士就是千里挑一。
高峰身為指揮系教官，堂堂三星級術士，當然有兩把刷子。
他的術士特長是「感知數據化」，能夠運用靈力激發腦電波與光腦建立無線通信，把自己看到、聽到的影像存入光腦硬盤，通過專用播放器觀看。
他手中的這盤錄影帶就是這樣得來的。
作為情報專家，高峰一直堅信事出反常必有妖。出人意料的事件背後往往隱藏著必然的因素，如果覺得不可思議，那是因為掌握的情報還不夠充分。
尹劍為什麼能夠擊敗馬修？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他反覆研究錄像，甚至把每一幀單獨拿出來分析。
他當然不會直接把尹劍喊到辦公室來問話，打草驚蛇要不得。
術士就像張網狩獵的蜘蛛，若非迫不得已，絕不肯把自己擺在明處。
錄影顯示尹劍最後使用了機戰必殺技「靈光拳」，正是這一招徹底摧毀了馬修的強襲兵。
高峰敏銳的發現，尹劍在打出靈光拳的剎那釋放出赤色靈能，顯而易見，這是火系極限戰士特有的標誌。
發現這一點以後高峰還沒有特別驚訝，星海學院並不缺少天才學生，極限戰士還是有一些的，他只是萌發了一個疑問。
極限戰士，幾乎全部來自遺傳。換言之，兒子是極限戰士，父輩裡頭必然有極限戰士；倘若一個家族從未出過極限戰士也未曾跟擁有極限戰士血統的家族聯姻，那麼誕生一個極限戰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高峰調出尹劍的檔案，重點查看他父母的資料，軍校招生歷來有一道所謂的「政審」手續，身家不清白的孩子哪怕成績再優秀也不會被錄取，萬一混入間諜樂子就大了。
尹劍的父親叫尹世豪，是一位機甲工程師，家族史比較清白，祖父祖母都是中學教師，一介平民而已，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尹劍的母親叫葉知秋，職業商人，家族……葉知秋的家族資料居然是一片空白！
高峰立刻像發現獵物的蝮蛇一樣興奮起來！
沒有人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尹劍的母親也不可能例外。其家族資料一片空白，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此人來歷不明，無法搜集到確切的情報；第二是她出身高貴，背後的家族極其顯赫，因為某種理由不想讓人知道其身世。
高峰相信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星海學院不可能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學生，他查不到葉知秋的背景，那就只有一個理由——他的級別還不夠資格去過問這件事！
姓葉的大家族都有哪些？這一類資料倒是很容易調查。
幾分鐘後，高峰通過推理得出一個比較靠譜的結論。
尹劍的母親應該就是出自「那個」葉家……姓葉的豪門不算少，那一家無疑是其中最顯赫的，與龍家相比亦毫不遜色。
高峰放下早已熄滅的雪茄，臉上露出笑容。
自己這番心血沒有白費，尹劍這個學生具有極大的升值潛力。好好運作一下定能獲得豐厚的匯報，可惜自己級別太低，跟葉家搭不上話。只得退而求其次，把好處分潤給上司——星海學院主管指揮和情報專業的副校長馬庫斯·尼奧。
高峰把自己拍攝的錄影帶加以剪輯，配上他的一些推測，做成加密文檔連夜發回學校總部，八小時之內副校長馬庫斯·尼奧就能收到這份文檔。
接下來他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事實上尼奧校長當天晚上就收到了這份文檔，當時他正在學校加班處理一些文件。
看過文檔以後他陷入沉思。
高峰是他的得意門生，他並不懷疑錄影帶的真實性，而且尹劍這個名字他隱約有些印象。
能讓副校長留下印象，這個學生肯定非同尋常。
尼奧調閱尹劍的檔案，終於回想起他為何對此人有印象。
尹劍當初報考的是機戰系，入學第一年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是老師和校長眼中的天才人物。然而好景不長，短短一年過後他的命運突然發生轉折，從機戰系轉學到機修系，從此銷聲匿跡。
別人不知道尹劍轉系的原因，尼奧卻很清楚。
一年前尹劍在實戰演習中把同班同學打成重傷，險些不治身亡！
其實類似事故在實戰演習裡不算罕見，校方沒有太過為難尹劍，口頭警告一下就算了。
然而尹劍似乎過不了自己心理那一關，其後不久便向校方提出轉系的請求。
當時正是尼奧校長負責處理這件事，他對尹劍的請求表示遺憾，但是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尹劍就這樣離開機戰系，去了機修系，從此退出「天才」的行列，離開校領導的視野。
尼奧當時沒覺得這是一件大事，直到今天他才發覺當初處理的有些草率。
他應該搞清楚細節，特別是尹劍傷人的細節。他當時駕駛的是什麼機甲，在什麼時間什麼環境下與對手發生遭遇，用了什麼武器或者武技重傷了對手。
這些細節，說來也怪，檔案中居然一筆都沒有提！
怪事，咄咄怪事！
尼奧校長可是曾經供職於軍情處的老牌特工，眼睛裡揉不進沙子！
在他看來這絕非疏漏，而是有心人妄圖瞞天過海。
尼奧想了想，拿起電話，打給第一檔案室的值班員，提出要調閱一個學生的深度背景資料。
第一檔案室的值班員非常客氣，說半小時內就把卷宗送到他的辦公室。
可是才過了十分鐘，對方卻打來電話，一疊聲的抱歉：「校長先生，剛才那件事……恐怕不成了。」
尼奧登時一愣，氣極反笑：「我作為檔案室的主管副校長，沒有權力調閱一個學生的資料？你開什麼玩笑！」
值班員猛擦冷汗：「對不起校長先生……可是，那份檔案的保密等級是3a。」
尼奧聞言大吃一驚！
3a等級意味著在星海學院只有萊奧納多校長一人有權查閱尹劍的背景資料，連他這個副校長都不行。
「你等一下，我親自過去跟你談。」
尼奧匆匆來到檔案室，把臉色蒼白的值班員帶到隔壁的休息室。房間很小，隔音很好，正符合他的需要。
「你叫什麼名字。」尼奧問。
「羅伊·舒伯特，校長先生。」值班員戰戰兢兢地回答。
「多大歲數了。」
「四十七歲，校長先生。」
「在檔案室多久了。」
「呃……差不多二十年了，校長先生。」
「資歷很老嘛。」尼奧遞給羅伊一支煙，自己也點燃一支。
羅伊雙手接過煙，眼巴巴望著校長大人，心裡七上八下。他覺得自己太倒霉了，怎麼就輪到今晚值班，遇到這檔子倒霉事！
尼奧吐出一口煙霧，微微一笑：「羅伊，想不想換一份更體面的工作，收入嘛，至少是現在的三倍。」
羅伊的屁股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二話不說，轉身從鐵皮櫃子裡抽出一份薄薄的卷宗送到尼奧面前。
尼奧滿意地點點頭：「你去看看大門鎖了沒有，別讓小偷闖進來。」
世上哪有那麼蠢的小偷，跑到檔案室行竊？羅伊卻一臉莊重的跑出去巡邏，還把房門輕輕關緊，免得看到不該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