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勾心 文 / 黑桃十一
陳氏屋子裡偶爾響起幾聲低低的笑，整個屋子裡的人不管是做事的還是來請安的都自發的小心冀冀的謹慎了再謹慎，五姑娘楊玉顏乖巧的依偎在陳氏的身邊不時的輕聲笑著低語幾句，看樣子應該是在逗陳氏開心，素顏隨在小丫頭後面走進來時陳氏正輕拍著楊玉顏的手歎氣，「哎，什麼都別說了，是你四姐姐沒那個福氣，六丫頭也是個好的，她嫁了，也不枉我這個母親疼她的心了。」
「六妹妹現在啊肯定睡覺都偷樂呢，喲，六妹妹來了，是向母親道謝的吧，母親現在眼裡心裡可就全是你了，我們這些人都不知道被母親拋到哪片天地裡去了呢。」楊玉顏今個著了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裙襖，垂鬢兩側斜插了鑲鉗珍珠的金步搖，端的是花為容來月為貌，精緻的臉上細細塗抹，一雙杏眼波光流轉間顧盼生輝華彩流溢，只是那眼圈看起來塗的總是有些濃了，覺得和整個妝容有些不趁，素顏稍稍一想心底明瞭，耳邊再聽到楊玉顏略帶酸溜溜的語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人家這是覺得自己這差事是天上掉餡餅，正為著沒砸到自己而怨憤呢。
不再去看楊玉顏的眼神，素顏只是低眉順眼屈膝一福，「女兒給母親請安。」
就這麼一句話後，素顏乖乖的束然站在了陳氏的身側幫她揉起肩來。
「女兒看著母親臉色有些不好，可是昨晚沒休息好嗎？」
「四姐姐的婚事都沒了，母親哪裡還能睡的下，不像某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
素顏依舊紋絲不動的低垂著眼幫陳氏揉肩，只是眸底的嘲諷卻是越來越多了。
看來楊玉顏是真的被這回的事給氣急了。
以至於連在陳氏面前維持她一慣的嬌美乖巧的形象都忘記了。
眼底一抹犀利滑過，很好，鬧的越張揚陳氏便越討厭她，楊玉顏的下場就會越沒好結果。
而她越氣越急表現的越瘋狂越會讓陳氏討厭她。
這就是她要的！
這麼多年來對自己母女姐弟三人囂張霸道不知道背地裡整了她多少次，據說那次真正的素顏九歲多不小心掉到湖裡都是她的傑作，不過是下人們都選擇了隱瞞，而陳氏這個府裡真正的女主人又故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有三姨娘背後的娘家財力支持著，自然她那沒依沒靠又可憐的娘親是最好捏的柿子了。
現在，馬上就要出嫁了，她一定會好好的還回報回報她的。
「姐姐嚴重了，這都是母親的安排，當女兒的自該聽著。」素顏故作惶恐的咬了咬唇，拚命擠出一個笑小心冀冀的喵一眼陳氏然後始看向楊玉顏輕聲道，「再說了，四姐姐又豈是妹妹我比得了的，現在不過是沾四姐姐的光罷了，而且還是母親抬愛。」
「哼。」
楊玉顏精緻的小臉上閃過些許陰鷙，盯著素顏的雙眼瞬間掠過絲恨意。
她竟然輸給了那個賤丫頭！
不過是個丫頭出身的娘，竟然蓋過了自己，嫁到了侯府。
侯府的世子夫人……
緊緊的咬著細細的牙齒，楊玉顏偶爾掠向素顏的眸光恨不得吃人。
大靠背椅上，陳氏的眉頭緊皺著，一臉的心煩氣躁。
對於兩個人的明諷暗刺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現在哪裡還管得了這些小事？
那個死丫頭竟然用自殺來威脅不嫁到侯府去。要不是她真的打聽到那個侯府世子是個病秧子，眼看著沒幾年的命了，她是無論如何不會由著紫顏胡鬧的，可是現在，看著那個她自小視若眼珠子一樣疼著的女兒要死要活的鬧，再想想一個二三年就沒的相公這對於女人家來言是什麼，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軟了下來，拚命的擔著風險用盡了法子讓老爺同意代嫁，可是這樣下來也把侯府得罪了……
好在兩府名義上還是姻親的，只要有著這個關係在，就是侯府也不敢太過份。
想到這裡，陳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浮起，拍拍素顏的手，「六丫頭啊，坐過來，陪母親說會話。」
「是，母親。」
素顏露一個靦腆的笑，由著陳氏拉了自己的手乖乖坐在她身側低眉垂眼聽話的不得了。
一側楊玉顏越看越生氣，手裡的帕子當成了素顏直接擰成了麻花猶不解恨。
「五丫頭啊，五丫頭？」
陳氏拉了素顏的手細細的端詳半響，隨意的問了幾句，然後扭頭看向楊玉顏，可誰知道楊玉顏一張小臉沉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半天沒回應，陳嬤嬤暗歎一聲湊到她跟前輕聲提醒道，「五姑娘，五姑娘，夫人在問您話呢。」
「啊，姨娘您剛說什麼？」
「沒什麼，母親只是覺得你好像有點累了，陳嬤嬤，讓五姑娘的丫頭帶她家主子回去好生歇著，再有下次看我不罰她們。連自家主子都服侍不好，一群沒用的奴才，竟知道給我添亂。」陳氏眼神一縮，異味深長的瞟一眼楊玉顏，陳氏對著陳嬤嬤一頓聲色俱厲的訓斥，轉眼又笑容慈愛的看向楊玉顏，「五丫頭可是捨不得你六妹妹明個就出門了？真是個長不大的，看看那眼圈佝的，趕緊的，快點去歇著去，明個高高興興的送你六妹妹出門子。」
「母親說的是，女兒竟是傷心卻忘記六妹妹出嫁是喜事了。女兒這就回去歇著去。」說著話，楊玉顏指尖掐在細嫩的手心生疼，背上全是冷汗，她竟然失口了，強撐著鎮定微微欠身向著陳氏展出一抹花朵般的笑，又面帶歡喜的向著素顏一偏頭，「六妹妹明個大喜，姐姐就先在這裡和妹妹道個喜，晚上姐姐再去看你。」
「這就好了，你去吧。」
水晶簾輕輕晃動間，楊玉顏嬌俏的身影消失。
素顏垂眸，感受著頭頂上陳氏灼人般的眼神，她微微的咬了咬唇想說什麼。
卻終卻是沒出聲。
房間裡有些壓抑，空氣裡流動著讓人沉寂的分子。
陳嬤嬤不知何時帶著小丫頭都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只餘下楊素顏和陳氏兩人。
足足有半柱香功夫過後。
陳氏幽幽的一歎，有些複雜的眼神自一派從容始終低眉順眼不哭不鬧平平靜靜的素顏身上掃過，眸底深處一抹異樣掠過，她沉吟著開了口，「明個就是你的好日子了，本該是讓你在屋子裡備嫁的，可今回這事特殊，日子又趕的急，母親我以前也沒和你說過這些事，好在你的嫁衣什麼的是早就備好的，其餘的一些東西母親也幫你自金繡閣買的，一切都是頂頂好的，再說了，侯府家大業大的也不會嫌棄這些，你只管著放心。」頓了一下她又慢慢的咪眼如刀般鋒利的眼神似欲在素顏身上穿透，直到看到素顏臉上細密的汗珠浮起後始滿意的一笑，「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六丫頭就多擔待點吧，你心裡也別怪母親，只有楊府好了大家才都可以好你弟弟也會有個好前程你說對不對？」
「母親教訓的是，素顏不敢，一切僅憑母親安排就好。」
「嗯，你這樣母親就放心了，你只管著明個安心的出嫁，有母親在，三小子是絕不會差的。」
「女兒代弟弟多謝母親。」
素顏心底暗恨面上卻是佈滿感激，咬著貝齒幽幽的起身一福，眩然欲泣，「母親待女兒真是太好了，女兒和浩弟絕不敢忘母親的恩德，明個女兒就要出門了，再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服侍，還請母親往後多保重自己，別，別累壞了身子……」素顏說到這裡，整個人已是哭倒在榻上，由著陳氏把她攏入懷裡，帶著顫聲睜開一雙淚眼，「女兒會想母親的，也會想府裡的各位姐妹兄弟，還有，還有爹爹……」微咪的眼裡看到陳氏臉上的複雜一閃而過，素顏伏在陳氏懷裡哭的愈發泣不成聲了。
她現在要塑造的就是一個怯懦忠厚乖巧又膽小的女兒啊。
演戲得演到底呢，她可是一個好演員，怎麼可以中途退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