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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出宮,意外,驚馬 文 / 黑桃十一

    雖是冬季,但皇家御花園各色花朵仍是爭相怒放,素顏等人甚至看到好幾種反季的花竟也開的鮮艷耀眼,看著走在最前頭的亭蘭縣主素顏心頭滿滿一腔無奈——她和這個亭蘭縣主估計是八字不合了,若不然就為了一個李逸塵竟對她起了這樣大的敵意?

    說什麼帶了人逛御花園,怕只是要想離了皇后眼皮子底下嘲諷自己吧。

    看她現在,對著身邊幾個人親親熱熱的,偏留一個背影給自己。

    又故意加快腳步,又不時的招呼這個喊那個的。

    看到誰和自己說話她就笑著把人喊走……

    果真是小孩子脾氣呢,用這樣的法子,是想著用那些人來孤立自己吧?

    不在意的慢慢走著,前面端平王世子妃有些歉意的看過來,素顏只是笑笑。

    她真的不在意這些東西的。

    最後這位傲嬌的郡主一輩子別和自己碰面才好。

    時刻已至未時,御花園裡小橋流水假山樓閣煞是好看,便是連腳下的地板都是金蔓磚鋪就,果真是繁華奢侈富貴不過天子之家,這皇宮怕是集天下奢侈為一家了吧?前面一行人不遠處的笑聲隱隱傳來,亭蘭郡主故意響亮的笑聲素顏只是挑挑眉,依舊慢條斯理的邊走邊看,偶爾抬頭,她竟然看到了一片小小的梅林——

    滿樹滿樹的寒梅俏立枝頭,迎著霜雪,傲然開放著,白色的梅花,帶著點粉。

    素顏情不自禁的朝著那裡走過去,她前世最喜歡的就是梅花了。

    可自打來到這個世上之後在楊府除了保命就是保命,哪裡有什麼閒情逸致找梅花。

    而且侯府裡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養梅花。

    想不到今個兒在這裡看到了。

    她身後碧柳和玉詞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又有幾名宮女亦步亦趨的服侍著。

    梅花點點被風一吹搖起滿枝,偶爾幾朵飄落,落在素顏的肩上髮絲。

    緋紅色的宮裝嬌媚的容顏,頭上鳳釵輕顫……

    她仰了頭伸手去夠那梅枝,夠不著,然後她掂了腳,清麗的容顏上是璀璨耀眼的笑。

    如同梅花林裡化生的一個梅花精靈。

    身後碧柳和玉詞本來跟在不遠處的,看到她這樣子生怕她會摔到往前走了幾步,「少夫人您小心點,您若是喜歡的話讓奴婢幫您折。」兩丫頭便欲上前,卻被素顏帶了笑的搖頭止住,「我只是想夠一下,想近距離的和梅花接觸,哪裡就想著要折下來了。」說著她自己已經住了手,回頭一臉盈盈笑意的看向兩女,「好了,梅花也看了,咱們去追她們吧。」

    皇宮裡的東西又豈是說拿就拿的,一不小心便犯了忌諱可是要送命的。

    電視裡演的皇宮裡因為一束花送命的還少嗎?

    她可不想無冤無故的把小命送在皇宮裡。

    「是,少夫人。」

    碧柳玉詞扶了素顏慢慢向著不遠處的亭蘭縣主等人行去。

    主僕一行人漸漸走出梅林,她們都沒有回頭,所以不曾看到梅林深處一個男子驚羨的眼神。

    更沒有看到身後幾名宮女看到那個男子之後臉色微變的神情。

    男子挑挑眉,看向身側的太監,「去看看那是哪家的,嗯,折幾束梅花送過去。」

    「是,主子。」

    身後那位發號施令的男人吃吃一笑,伸手摸了摸身側一名小宮女的臉蛋,帶著幾分挑逗的用力一捏,看著那宮女因為痛而想哭卻又不敢忍的紅紅的臉他卻是哈哈一笑揚長而去,看來今天他運氣不錯呢,不過是因為一個狗奴才打碎了他最愛的水晶琉璃碗,他在罰了那個狗奴才之後心情不暢順步走到這裡散心又豈會發現那個小嬌娘?

    呵呵,果真是好心有好報呢,幸好他聽了別人的話沒把那個狗奴才打死。

    看看,這上天就馬上送了個梅花仙子給他……

    梅林外,素顏抬起的步子猛的一頓,梅林裡好像還有另外的人?

    臉色微變她低聲問旁邊的碧柳,「你們剛剛可聽到了有人在笑?」

    「有啊,亭蘭縣主她們笑的可清亮了呢。」

    碧柳撇撇嘴,同樣小聲的回答。

    那個女人真討厭,自家姑爺沒娶她就明顯不喜歡她嘛。

    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女人。

    「不是,我是說……」

    眼角餘光瞄到身後不遠處的宮女,素顏頓了頓只是笑著逕自向亭蘭等人走了過去。

    她剛才聽到的是好像是男人的笑聲。

    這些話是不能亂說的,而且這是皇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喲,咱們的世子夫人終於願意和咱們這些人走到一走了啊。」

    「縣主說笑了。」

    「哼。」

    亭蘭眼神極是不善的輕哼,素顏只是笑笑逕自坐在一側鋪了錦墜的石凳上。

    她們現在的地方是水榭花亭,四周用了棉簾隔開,有宮女送了點心吃食。

    角落裡燒了上貢的銀絲炭,是平日裡那些后妃們賞花觀景散心用的。

    一名宮女捧了手臂長的白瓷花瓶走過來,花瓶裡是幾束開的極好的梅花。

    淡淡的香氣撲鼻,沁人心脾。

    諸人都眼花一亮,亭蘭縣主更是眉眼都彎了,已經起身迎了過去。

    「可是皇后娘娘賞給我的?辛苦你了,雨荷有賞……」

    雨荷是她的貼身丫頭,笑著應了是拿了荷包便欲遞出去,不妨那宮女卻是畢恭畢敬的行了禮,竟藉著彎腰的當避開亭蘭縣主的手,略低了聲卻平靜的道,「見過縣主,各位夫人。只是這梅花卻是要送給威遠侯世子夫人的……」

    「送給那個女人的?」

    「……」

    雨荷拿著荷包的手頓在半空,主僕兩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宮女並不曾出聲,只是低眉垂眼,一側端平王世子夫人早瞅到不對拉了亭蘭去喝茶,順便對著素顏使了個眼色,素顏點點頭硬著頭皮走上前一步,「請問這位姑姑,這花可是皇后娘娘送給我們賞景的?」

    「回少夫人家話,奴婢是奉命給少夫人送梅花的。」

    不是皇后娘娘送來的?

    若是皇后娘娘送的,這個宮女沒必要不說,而且也絕對不會指明單單送給她。

    想起剛才自己覺得疑心聽到的笑聲……

    素顏的心一突,她有心想不接這花,可又怕被人看出來。

    只好向著碧柳使個眼色接過花瓶,然後而又笑著道了謝,賞了那個宮女一個荷包。

    看著花瓶素顏覺得有些不舒服,直覺得會有些麻煩。

    眉頭微蹙一展,她笑著看向幾人,正想說什麼,那邊廂亭蘭已經氣的臉都紅了。

    不是皇后娘娘送的,指明要送給這個女人,莫不是逸塵哥哥送來的?

    再看到素顏的笑臉她下一刻覺得更刺眼了,手裡的茶盅啪的就頓在了石桌上。

    正想著開口,就看到不遠處睿親王妃被一群宮女擁著走了過來。

    看到眾人就是一笑,「原來你們逛到了這裡,倒是叫我好找。」

    「睿王妃。」

    「嫂嫂。」

    亭蘭已經貼了過去,「嫂嫂您親自過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麼吩咐?」

    「倒是讓你猜對了。」看著她嬌俏俏的小臉,睿王妃也由著她在自己身上小女兒撒嬌般的晃,只是笑著虛扶了素顏等屈膝見禮的人,「各位免禮,皇后娘娘只道這外面的天冷怕諸位嬌客受涼,所以才請了我過來,想不到你們倒是好享受呢。」

    「王妃客氣,是縣主聰明,提議我們來這裡看景呢。」

    「這地方是不錯,亭蘭平日裡可是最喜歡這水榭閣了。」

    說笑了一番大家都隨了睿王妃走向鳳翔殿——

    睿王妃雖說是奉了皇后的令來看她們,可這些人沒一個是傻的。

    明白著就是讓睿王妃請她們回去的。

    而且時辰也不早,大榮國的過年進宮朝晉又是選在大年初一。

    單單現在回宮回到家也差不多大半個下午過去了。

    想來若非是皇后發令留大家在宮裡用飯,怕大家都早回各自家去了。

    眼看著鳳翔殿在望,亭蘭卻眼珠微轉低低的傳出一聲驚呼,而後又向著雨荷打個眼色,一路上挽著睿王妃的手也放開了,垂了頭略有些懊惱的,「嫂嫂,我的耳墜子好像掉了。」

    「咦,我看看。」

    睿親王妃抬眼去看,果真真的,本是一對的翡翠珍珠耳墜竟只餘了一隻。

    左耳上的那只卻是不見了。

    果真是掉了,睿親王妃皺了下眉,伸手喚身邊的嬤嬤,「去幾個人找找看。」

    女兒家的東西可不能憑白的被人撿了去……

    雖然這是皇宮。

    亭蘭的笑帶著幾分歉意,「都是我不好,給三皇嫂惹麻煩了。」說著又看向雨荷,「你也跟著去吧,咱們之前去的地方你是熟悉的,應該是掉在半路了,仔細的找找,那墜子可還是皇后娘娘賞的呢。」

    「奴婢遵命。」

    看著雨荷帶著人搖搖而去,睿親王妃拍拍亭蘭的手安慰著,「別擔心,應該是掉在路上了。」

    「謝謝三皇嫂,若是別的也罷了,偏今個兒這耳墜子卻是皇后娘娘賞的……」

    亭蘭得意的略帶些挑釁的眼神在素顏身上掃過去,面上是說不出的傲嬌。

    看的素顏只想笑,皇后娘娘賞的,好貴重的東西。

    嗯,果真要好好保管。

    只是,那耳墜子真的是丟了嗎?

    心裡疑惑的念頭一閃而過,素顏不曾漏過雨荷走時她們主僕之間那一閃而過的眼神交匯,然而也只是這麼一想,素顏便把這想法丟到了腦後,真或者是假管她什麼事?一行人走到偏廳,有宮女上了茶,不過是又說了會子話,約有盞茶功夫雨荷便在宮裡一個嬤嬤的引領下走了過來,向著亭蘭屈了膝,遞上了手心裡的珍珠耳墜子,「姑娘您看,剛才一沒留神竟是掉到那個水榭閣了呢。」

    「嗯,你下去吧。」

    這個時侯柳夫人沈氏也走了過來,素顏明顯看到她臉上長出一口氣的表情。

    未時三刻,皇后終於覺得差不多開口放人了,又依次讓貼身嬤嬤賞了素顏等幾個小輩,不外乎就是一些玉如意之類的吉祥物,眾人給皇后謝了恩,由著皇后的貼身嬤嬤送出鳳翔殿,不遠處幾乘暖轎已經備好,道別的話都已經說了,素顏只是來得及給柳夫人沈氏遞一個眼神,服侍了黃夫人上轎,又看著沈氏的暖轎漸漸走遠,自個才輕輕的垂下眼皮由著兩個丫頭扶自己入了暖轎……

    轎子已經走遠,一個角落裡某個身材矮小單瘦的小太監驀的轉身匆匆而去。

    一柱香功夫。

    皇宮某個偏殿,小太監的腰幾乎彎到地下,「回主子的話,確實是威遠侯府的少夫人。」

    「打聽確實了?」

    「是,奴才可以用腦袋擔保。」

    男人吃的一笑,手裡的細瓷茶盅被他捏在掌心細細的把玩,漂亮的桃花眼一挑。

    「你的腦袋能值幾個錢,爺都嫌髒手。」

    「是是是,奴才該死。」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是低低的一笑,甩了個荷包在地下。

    「這是賞你的,記得爺的規矩。」

    「多謝主子賞。」

    威遠侯府……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男人玩味的低低的聲音響著,竟是威遠侯府的呵。

    素顏並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偶爾的見獵心喜多看了幾眼梅花,卻導致日後差點給自己帶來滔天大禍,此刻的她已經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正走在回侯府的路上——

    哪怕是馬車裡的空間相比來言那麼的小。

    哪怕不能聞到外面新鮮的空氣。

    可在素顏看來只要離開那個皇宮就是好的。

    接了碧柳給她的暖爐放在手裡,素顏抿了唇笑,人啊,果然是怕比較的。

    之前她覺得馬車討厭,可相比起皇宮來,還是馬車能讓她接受。

    離的皇宮越遠,素顏的心情越好。

    眸光微閃在看到角落裡被碧柳小心抱著的梅花時素顏的眉微微一皺。

    到底會是誰給她送的梅花?

    本來她是想著隨便放了,哪有帶出宮的道理,可不想那個縣主連諷帶刺的話擠兌,到最後竟是連皇后娘娘都開了口讓她帶回來,素顏自是不好違命,可現在看著這個花瓶心裡實在是有些不安——

    「少夫人,這花真好看。」

    碧柳一點心機沒有的滿臉帶笑,「少夫人您沒看到那會呢,那個縣主以為是送給她的,可沒想到那宮女卻說是送給少夫人的,哈哈,她那個臉色可別提多難看了,嘖嘖,真和那染的花布一樣。」碧柳搖著頭吐著舌頭絆著鬼臉的樣子倒讓素顏心情敞亮不少,只伸手拿了扒好的瓜子仁去投她,玉詞只抿了唇笑,主僕幾人笑鬧著……

    此刻街上已經有了些人,兩邊的街道上比早上多了些小攤販。

    叫賣的遊玩的也極是熱鬧。

    車子過了兩條街,眼看著穿過街口就是威遠侯府的巷子口了。

    因為她們走的街道是屬於王府街,平民百姓不許上路的,馬車速度漸漸快了起來。

    車子顛了一下,素顏沒防備差點摔在車廂上。

    幸好身邊有玉詞及時扶了她,碧柳也一臉緊張,「少夫人您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頭有點暈……」

    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侯,素顏三人只覺得身下的馬車先是卡嚓兩聲響,繼爾猛的一股巨大的前衝力道帶的馬車轟的一響,三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外面車伕驚恐的聲音響起來,「少夫人小心……」

    素顏心頭一緊,發生什麼事了?

    念頭還沒有轉完,坐著的馬車已經轟的一聲四分五裂。

    而素顏主僕三人則是完全被馬車的那股撞擊車狠狠的拋出了車外。

    只來得及雙手護住頭臉,素顏甚至來不及吩咐玉詞和碧柳兩人也這樣照做一股巨痛襲上全身,然後就暈了過去……

    威遠侯府世子夫人在出宮返家的路上馬驚了被摔出了馬車暈迷不醒。

    兩個丫頭卻都只是摔斷了腿腳……

    威遠侯府裡本來的年節喜氣還不曾真正的散發便降為了零氣壓。

    低迷而冰冷。

    一如外面的天氣。

    宮裡連派了幾撥御醫出來,一批批的藥送至威遠侯府。

    可當事人就是暈迷不醒。

    柳府和楊府幾乎是同時在初二早上接到的這個消息,本來柳氏還和自己的兒子在那裡商量著要給一會回府的素顏做什麼吃食,浩哥兒更是因為馬上可以看到姐姐而開心不已,消息送過來時兩母子當時就懵了,柳氏是雙眼一翻直接就暈了過去,浩哥兒更是小臉蒼白,死命的拽著那個送信的婆子不放,「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我姐姐好好的,她一會就回府,她還說給我打了漂亮的絡子呢,是不是?」

    「然哥兒不得無禮。」

    是楊老太太到了,她身後跟著陳夫人,雖是說出來的話聽著極是難過。

    可眼底眉梢的幸災樂禍卻是顯而易見的,不時的瞟兩眼暈在床上的柳氏眼底劃過幾分冷意。

    讓你再如何得意,連老天都是在我這邊的。

    「謝謝嬤嬤了,我那孫女現今可如何?」

    坐在床榻前看著被丫頭喚醒一臉虛白的柳氏,老太太也是覺得堵的慌。

    這府裡才眼看著理出點頭緒,六丫頭要是再出點什麼事,怕是又得亂起來了。

    「回老夫人話,已經請了御醫在府裡,皇后娘娘親自派人賜了藥,我們夫人也發了話,一徑用最好的藥請最好的大夫,少夫人吉人天祐,老夫人您就放心吧。」婆子低眉垂眼,畢恭畢敬的回話,聽的老太太心裡卻是突的一陣跳——

    她可不是陳氏那個愚婦。

    這說話回話的技巧可是多了,看這婆子剛才的回話吧。

    話裡話外極是畢恭畢敬,沒有半點失禮,可卻對她的問題完全是避而不答。

    為什麼?

    若顏丫頭是好的,這會能不說嗎?

    老夫人用力的閉了下眼,深吸了口氣再睜開,恢復一臉的平靜。

    「辛苦媽媽了,只是我想著讓我兒媳過去看看六丫頭,嬤嬤看可好?」

    「我家夫人已經吩咐了,若老夫人有什麼吩咐讓老奴只管聽著就是。」

    楊老夫人點點頭,先是看了眼在一側椅子上假惺惺抹淚的陳氏,又看了靠在床上的悲泣泣柳氏心頭一陣無力,心頭轉了幾轉最後仍是看向柳氏道,「媳婦你看你現在可還有精神去侯府走上一遭,或者,我讓你陳姐姐去?」

    陳夫人撇撇嘴,真晦氣,老不死的好事不找她壞事全是她。

    儘管心裡頭一千一百個不願意陳夫人還是趕緊點頭,又拈了手裡的帕子裝模作樣的抹了兩把始一臉悲痛的看向柳氏,「柳妹妹不必撐著,若身子不好就只管說,顏兒是你的女兒,你我是姐妹,我這麼多年也是把她當了親生的一樣護著,只是這孩子,怎的,怎麼這般的命苦呵,我可憐的六丫頭……」

    「多謝姐姐,老夫人,媳婦可以去的,我沒事,只是頭有點暈。」

    「好,沒事就好。」楊老夫人看著柳氏強撐著的小臉歎口氣,這個媳婦的性子也太軟了些,還好她現在有身為人母的心思,不然怕會更糟,拿了手輕輕的拍她兩下安慰著,老太太斜眼睇向陳夫人,「即你妹妹身子好好的,那就麻煩媳婦去備一下車吧。」

    「是,老夫人,媳婦這就去。」

    柳氏的貼身丫頭給她穿了大毛的衣裳,又繫了風領捧了暖爐。

    她這裡還不曾出屋,簾子一晃不知道什麼時侯跑出去的楊浩然又跑了回來。

    穿了厚厚的一身狐皮踩了牛皮小靴揚了眉毛看向楊老夫人和柳氏。

    「娘,祖母,我也要去看姐姐,我不怕冷。」

    柳氏有些猶豫的看了眼楊老夫人,她自個去侯府心裡又有些沒底。

    若依著她的性子是實在不想過去的,可一想到不知如何的女兒心頭就硬了起來。

    現在看到兒子揚了小臉要跟去,她本能的想說好。

    可一則怕楊老夫人不許,二則吧心裡又顧忌著威遠侯府那邊。

    然哥兒帶過去了會不會給人添麻煩?

    老夫人卻只是稍一猶豫便點了頭,「好,你也跟你娘去看你姐姐。」

    直到看著二門的車子遠遠的離開消失,老太太才輕歎了口氣由著丫頭扶了自己回院。

    她的身後是陳氏,她並不曾親自攙扶楊老夫人,只是退後兩步由著丫頭扶了自己隨侍在身側,眼珠轉了兩轉陳氏低低的一歎,「老夫人,你說六丫頭這也真夠沒福氣的,才剛從皇宮出來就出事,別不是她的命裡沒那份富壓不住這個貴氣吧,要不,咱們請個道姑來給六丫頭聚聚福氣如何?」

    「媳婦,不該說的話就別說,小心禍從嘴出。」

    老太太甩袖而去,實在是被氣到了。

    這種話也是她這個當家媳婦能說的,還是在這麼多丫頭下人面前。

    六丫頭現在是什麼身份?

    威遠侯府的世子夫人,哪怕她再不受寵也是別人不能輕怠的。

    更何況後面還有一個時刻對楊府不順眼準備挑刺找碴的柳家三位將軍?

    陳氏氣的滿臉通紅,銀牙直欲咬碎。

    這個老不死的,就知道巴結著柳府討厭好侯府。

    難不成真的以為她陳家是吃素的?

    撇撇嘴陳氏冷笑著也轉身便走,不讓跟她還懶得伺侯了呢。

    回到屋子的楊老夫人仍是氣的直喘粗氣,身側貼身嬤嬤看的分明想勸吧又不知道如何說起,只能捧了熱茶悄手悄腳遞過來,「老太太您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外面寒別著了涼。」看著老太太接過去輕啜了一口她才低眉一笑接著道,「老太太您也別擔心,正如您所說的,六姑奶奶她即能嫁到侯府去,那就是有氣運在身的,吉人自有天祐,有老天爺保佑著呢,人家不都說,大難之後就是後福嘛,依著老奴猜啊,咱們六姑奶奶的福氣是來嘍。」

    「就是你這嘴巧,精的像個猴似的,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說到這裡任憑貼身嬤嬤是巧嘴如簧也只是張了張輕輕的閡了起來。

    再得主子寵信她也不過是個奴才,更何況婆媳之間的事這天下就沒人能說的清。

    楊老夫人也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曾想著得到什麼答案。

    拿了個彈墨大迎枕老太太靠在上面,由著丫頭給自個捶了腿卻是慢慢的咪起了眼。

    也不知道六丫頭到底情景怎樣。

    李府裡雖是有些緊張但好在幾個真正主事的都好好的。

    御醫更是直接就被安排在了初晴園,兩個丫頭被安排在了偏房,碧柳是磕破了額頭,摔折了一條手臂,玉詞則是撞斷了幾條肋骨,右小腿是斷了,右腳也崴了……兩個人被放在了一個屋子裡,都是臉色慘白,碧柳更是自打清醒過來眼淚就沒停過——

    她已經聽說了自家主子的情況了。

    小丫頭心底那個悔啊,恨不得掐死自己。

    她怎麼就沒把姑娘護好呢,馬車散了她應該護著姑娘的啊。

    可現在她好好的,姑娘卻是生死明暈迷不醒……

    玉詞也是被自責和內疚糾纏著。

    兩個丫頭都為著自己沒能及時護住素顏而難過。可她們卻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馬車出事那會實在是太快了,根本就沒有容得她們有一點反應的時間。

    或者只有練武的人才會有那樣及時的反應。

    柳氏和浩然趕到侯府已經是巳時一刻。

    黃夫人親自帶著洛氏迎接,一臉的歉意,「親家夫人,我真是,沒有照顧好媳婦,若是讓媳婦跟著我一輛車子說不定就沒事了……哎,都是我的錯。」黃夫人臉上的表情極是真摯,看著床上氣息虛弱的素顏她是真的擔心。

    先不論那些個背景什麼的,要是素顏這回沒了外面會怎麼傳侯府?

    再說了,這大過年的才初一也不吉利啊。

    還有塵哥兒,好好的可就是沒了一房妻子的。

    「妾身見過夫人。」

    柳氏眼圈微紅,卻不失禮的給黃夫人見了禮,又牽了兒子的手讓他給黃夫人行了小輩禮。

    黃夫人只拉了浩然端詳了一番,又讓貼身嬤嬤遞了賞。

    知道人家是念女念姐心急,黃夫人沒多說什麼,只讓洛氏親自帶了柳氏母子到了初晴園。

    母子兩人才一進內室眼淚便都掉了下來。

    「六丫頭。」

    「姐。」

    若非是臉色虛弱臘黃,估計柳氏會以為自己的女兒是睡著了。

    一屋子的藥味,濃重的刺鼻,幾個御醫才診了脈正坐在外廳裡商量。

    李逸塵也在內室,看到柳氏進來忙不迭的起身行禮,「岳母大人。」而後看著然哥兒勉強一笑,「然哥兒也跟著來了,路上可還冷?」柳氏看著女婿行來的禮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眼神就被床上暈迷不醒的女兒給佔滿了,至於浩然則是小臉一板根本就沒理李逸塵,並且還從鼻子裡小小的哼了一聲,重重的給了李逸塵一個白眼。

    在他看來都是李逸塵的錯。

    若不是他沒有照顧好姐姐,自己的姐姐又怎麼會出事?

    看著李逸塵,然哥兒故意揚著小腦袋不屑一顧的擦身而過。

    心裡頭則是想起了三舅舅教給他的話——

    你要想著讓別人尊重你首先得自個有強過別人的力量。

    你本身得夠強大……

    或者楊浩然現在並不知道這話的真正意義,但他卻知道自己得盡快長大。

    得學好多的東西,蹲馬步,站梅花樁,練拳腳,學本事……

    這樣等他長大了就可以自己保護姐姐和娘親了。

    那個時侯他應該像舅舅一樣歷害了吧,就可以保護娘親保護姐姐了。

    他現在打不過李逸塵,可他會長大的。

    到時侯他一定要打的他滿地找牙。

    看他還敢欺負姐姐不。

    李逸塵要是知道他小舅子心裡頭的想法估計得氣樂。

    柳氏坐在床榻接了丫頭遞來的帕子親自給素顏擦拭,不免掉上一番淚。

    楊浩然只是抿了唇板著小臉一會看看他姐一會看看他娘親。

    然後再狠狠的瞪一眼李逸塵。

    早知道他不讓姐姐嫁給他……

    他卻忘記了當初素顏逼著嫁過來的時侯便是他和娘親都是自身難保了。

    而且,若不是陳夫人之前一點沒遇料的把他和柳氏弄了出去。

    素顏又豈會甘心受她擺佈的代嫁到李府?

    柳氏和楊浩然在府裡用了午飯,是單獨在初晴園偏廳用的。

    洛氏過來相陪,黃夫人只是像征性的派了貼身嬤嬤過來看了幾次情況。

    柳氏不可能也不會去黃夫人的榮康園用飯。

    她是來看女兒的,不是來找不自在的。

    直至大半天過去了,素顏卻還是不曾醒,而這個時侯柳夫人沈氏也急急的趕到了。

    她之前是回娘家去了,又和幾位嫂嫂帶著孩子出去轉了一圈。

    可沒想到一回來就得了這樣的消息。

    急急忙忙的甚至連孩子都是讓人送回府的,催了車伕就到了侯府。

    看到迎出來的是自家小姑沈夫人心頭就是一頓,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了顫音。

    「顏丫頭她……」

    「還沒醒,嫂子你屋裡坐。」

    沈氏由著丫頭挑起簾子進了內室,看到病床上的外甥女又是一陣唏噓。

    只拍著手低聲安慰著自家小姑。

    想不到竟然發生驚馬這樣的事情……

    後頭屋子裡由著洛氏親自張羅,陪著柳沈兩人前後服侍著。

    而前面李府大門前柳家大將軍二將軍卻也黑著臉進了門。

    客廳裡諸人分主次落坐,李侯爺自然是主位,李逸塵陪坐,丫頭上了茶,柳家三位將軍並不曾看一眼,待所有的丫頭都退下,門輕輕的閡上,柳大將軍始濃眉一挑帶著怒意的眼神看向李家父子兩人,冷冷一笑,「李侯爺,李世子,外甥女的事究竟是如何?」

    「這……」

    李侯爺略一沉吟,那邊廂柳三將軍重重一哼手裡的茶盅就慣在了桌子上。

    黃梨木的桌案和茶盅相撞,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李侯爺,咱們敬您是長輩,可您也別拿瞎話唬弄人啊。顏兒的事當真只是驚馬,是意外?」

    柳三將軍說罷只是冷笑,柳二將軍則低眉品茶。

    眉梢眼底卻是都透著寒意。

    長歎一聲李侯爺正欲開口,李逸塵卻是起身抱拳極是恭敬的開了口。

    「三位舅舅,甥婿知道三位是心疼娘子,但是請三位舅舅放心,娘子她是在下的妻子,是我們威遠侯府的世子夫人,針對她就是針對我們侯府,這個人我們是絕對容不得的,這一點請三位舅舅放心,只是還請幾位舅舅給甥婿點時間,而且,娘子現今臥床暈迷不醒,實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侯,以著甥婿我來看,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娘子醒過來,餘下的事再從長計議,幾位舅舅以為然否?」

    「就依甥婿,你三舅舅性子急躁,還請李侯爺和甥婿多多見諒。」

    「都是一家人,二舅舅見外了。」

    李逸塵垂下眸子,心頭卻是長出了口氣。

    這傳聞中柳家二將軍最為精明果真真是不錯的。

    又有一背的冷汗滲出來,還好他們幾個還是重視自家娘子的。

    不然這會真的像鬧楊府一樣鬧將起來,便是鬧到御前也是一筆糊塗賬。

    更會憑空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把話說開幾個人之前緊張的氣氛頓時有所鬆緩,李逸塵只吩咐了丫頭添茶遞點心。一行人又說了會子閒話,柳二將軍驀的揚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李逸塵,「甥婿剛才那話的意思,可是在馬身或是車子上有所發現?」他這話音一落,餘者幾人都把眼神投向了他,包括李侯爺,便是連他自個也只是心裡懷疑事情有人暗中動了手腳,但卻一時間沒想到什麼線索。

    府裡的馬車可都是專人保養檢查的。

    而且這初一去宮裡的兩輛馬車更是府裡精緻的,趕車的車伕也是府裡的家生子。

    萬萬沒有動手腳的可能。可偏偏是馬車卻在路上出了意外……

    看著幾道不解的眼神望過來,李逸塵只是眸子略略一垂,點了點頭。

    「二舅舅果然想的深遠,馬車下面被人動了手腳,有鋸過的痕跡。」

    「可惡。」

    「讓我知道是誰一定活剝了這人。」

    柳三將軍和李侯爺都氣的臉通紅,這是在想著要人命啊。

    柳大將軍柳二將軍兩人雖沒有出聲,可臉上的神情卻是愈發的陰霾了。

    唯李逸塵卻是在心底輕輕一歎,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呢,若讓他們知道了他沒說的話估計得更怒了——那就是他從現場那些碎裂的馬車碎地裡發現不但馬車有被鋸過的痕跡,就是連那匹馬都被人暗中餵了摻有讓馬興奮的東西!

    藥效一發作,驚馬都是輕的,能讓那馬至瘋顛……

    屋子裡幾個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臉的慎重——

    對付楊素顏看似是針對侯府,可實際上呢?

    誰知道背後那人打的是什麼主意,若素顏真的沒了,柳府和侯府能輕了嗎?

    就是不鬧,怕也成陌路吧。

    想著當朝的緊張局勢,幾個男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而就在這個時侯,門外小丫頭略帶驚喜的聲音隔著簾子傳進來。

    「侯爺,世子爺,少夫人已經醒了,御醫正在診看呢。夫人讓奴婢過來轉告侯爺和世子一聲,也免得幾位將軍大人擔心。」門外小丫頭吐字清晰咬字極準,聲音清軟,「夫人說如果侯爺這裡沒什麼要事就請世子爺過去初晴園一趟,少夫人受驚醒來自然是想著最先看到世子爺的。」

    「好好好,倒是我的疏忽了,塵哥兒你趕緊過去看看你媳婦。」

    「對對,甥婿你趕緊去看顏丫頭,這裡不用你招呼。」

    「那父親,幾位舅舅,我先告退了。」

    初晴園裡素顏已經真正的清醒過來,看著床前的幾張臉,柳氏喜極而泣,沈氏歡笑的直笑,小浩然拉著她的手不放,黃夫人和洛氏也都一臉的驚喜,她怔了怔神總算是反應過來,想起了之前的情景,她的馬車驚馬了……

    全身酸痛,好像被撕裂拆碎打斷了重新接起來一樣的痛。

    她卻勉強向著眾人露一個笑臉,「娘親,舅母,夫人,大嫂,然哥兒,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黃夫人這會的心總算是放下了,看著柳氏拉了素顏的手不放,她只笑著又問了幾句,然後便向著洛氏輕輕的點了點頭由著嬤嬤扶了出去,外廳裡坐了又喚了御醫,得知沒什麼生命危險之後心頭那口氣總算是真正的喘出來了,門外腳步聲響起來,黃夫人皺了下眉是哪個這麼沒規矩,門簾一挑露出李逸塵的身影,看到黃夫人只是挑了挑眉朝了黃夫人拱了拱手只說了了句「娘親,聽說顏兒她醒過來了,是不是真的,兒子進去看看。」然後身子停也不停的直奔向內室而去,看著那輕輕晃動的門簾,黃夫人的眉頭卻是再次緊緊的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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