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上元燈節初相遇（2） 文 / 黑桃十一
愛元宵三五風光，月色嬋娟，燈火輝煌。
月滿冰輪，燈燒陸海，人踏春陽。端的是元宵佳節好風光。
遊人如織華衣錦服笑語盈盈香車寶馬，諾大上京城被籠罩在一片燈火的海洋裡，如海般的人群兩側街道上小販們的叫賣喲喝趁出這一大片的繁華熱鬧喜氣洋洋，賣小吃的小玩意的賣粉的，觸目放眼比皆儘是，而最讓人覺得欣喜和熱鬧的則是那隨處可見的各色大紅燈籠！
八角的圓的方的橢圓的宮燈繡了梅蘭竹菊的，有人物畫的，有那小猴子小動物的……
形形色色各式各樣極是炫目。
寶華樓。
素顏等人的馬車直接停在樓前，有小廝夥計迎過來，李逸塵先自下了車，而後伸手撫了素顏下來，一側金嬤嬤已經把勤哥兒抱了下來，小傢伙一身品藍色刻絲小襖，手裡抱了暖爐，小小的身子被衣裳整個包裹著成了棕子般的存在，臉蛋紅撲撲的如同蘋果，才一落地看到素顏眼前便是一亮，「娘親……」
素顏一怔，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娘親，而不是官方的正式的母親的稱呼。
她帶了笑望過去，向著勤哥兒招招手，「過來娘親這裡。」
「好。」
小傢伙甩開金嬤嬤的手蹦蹦跳跳的幾步挨到了素顏的身側，小小的手心裡帶著些許暖意，素顏牽了他的手，低了頭給他理了理衣領，正待說什麼，卻發覺手中那隻小手的些許緊張以及身邊緊靠著自己小身子同時也有了些許的僵硬，她一怔，抬頭便看到自己另一邊不遠處李逸塵深邃誨暗的眼神在小傢伙身上一掃而過……
勤哥兒這是在害怕李逸塵麼？
深吸了口氣她笑了笑，領了勤哥兒走到李逸塵的跟前，「世子爺。」
「父親。」
不比在她面前的溫軟，勤哥兒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拘束和忐忑，有些緊張的微垂了頭。
烏黑的大眼中亮光一閃瞬間黯淡，看的素顏極是不舒服。
不管怎樣勤哥兒不過是個孩子，滿打滿算也才五歲，可在自己的親爹面前拘束的像個下人。
這是怎樣的一對父子啊。
只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情況也不明白又怕說錯話，只能笑著牽了勤哥兒的手看向李逸塵，「世子爺咱們就是在這裡看燈嗎？」果然她這話一出來，李逸塵的注意力頓時都回到了這個話題上，只笑著抬手讓下人把馬車帶到後面院子裡安頓了，又逕自抬腳向酒樓內邁去，「是啊，寶華樓可是最佳的看燈地方，咱們在三樓定了位子，剛好是靠街的窗子，你上去就知道了，而且這裡正臨著上京幾個街心的交匯處，一會你就知道了，什麼舞獅子的踩高蹺的可都在這裡了……」
「那可是熱鬧。」
心裡有些失望，原來不能在街上去看的……
可面上卻仍是裝了帶笑的樣子，不能讓李逸塵發覺啊。
而且素顏自個也清楚，能這樣出府一趟已經是很不錯了，要真的像那些街上的人一樣在人群裡去擠去鬧騰的，別說李逸塵不同意了，就自己這身子再帶著個小鬼，就是她自己也不會放心，可饒是這樣，素顏還是在心底升起幾分鬱悶——
她竟然連自個上街好好逛逛的自由都沒有……
「娘親，坐。」
原來在素顏走神的當他們已經走到了三樓的包房。
勤哥兒正乖巧的拉了素顏讓她坐，又孩子氣的拿了帕子學著金嬤嬤的樣在丫頭鋪了錦墜的椅子上掃了兩下，小臉上滿是興奮和歡喜的看向素顏，一臉期望著得到表揚的樣子看的素顏心頭一軟，只伸手拉了小傢伙坐在自己身側，「我們勤哥兒真乖，好，娘親坐，勤哥兒也坐。」
誰知小傢伙卻只是抿了抿小嘴便沒有坐，小臉上雖是拘謹但卻一臉堅強的看向了李逸塵。
小聲卻清晰的開口道，「父親請坐。」
「嗯，你也坐吧。」
待得李逸塵坐下，又把目光移向一側，勤哥兒才好像全身都放鬆似的悄悄坐在了素顏的身側。
「娘親喝茶，父親喝茶。」
稚聲稚氣的聲音，偏小臉上帶著大人般的成熟，動作又規規矩矩。
這樣的孩子誰不愛？
素顏眼角餘光掃過一側只垂了眸品茶的李逸塵微蹙起了眉。
李逸塵待勤哥兒也太冷淡了吧？
房間很大，仍是分開了兩個，外間是用飯喝酒品茶聊天，裡面的小室則是休息的地方。
這種隔局是上京城一些高品格的酒樓幾乎通用的方式了。
素顏在知道了之後曾經很是生了種惡趣，裡面說是休息，誰知道是做什麼的？
若找了那唱曲的或是喝花酒的說不定也能來個春風一度呢。
當時素顏只是無聊的一想，可卻不知道那想法雖不是猜個百分之百，卻也是**不離十。
而且，她更不知道的是自己身邊這個男人更是曾經以身試過……
因為是專門選了看燈火的，房間很大，一左一右開了兩個窗，加了欄杆。
舉目四望視野內果真把小半個上京城收在眼內，而且這裡離皇城也極盡。
紅牆綠瓦斗簷翹壁，端的是一派皇家尊貴。
琉璃磚在月色和燈火的雙重映襯下散發出幽幽的光芒。
素顏面色寧靜而安祥，不時的低頭與著身側的勤哥兒溫聲軟語幾句，如玉般的臉頰散發著一種盈潤如玉般的光澤，耳側幾縷髮絲垂下，露出小巧而圓潤的耳垂，上面戴了只寶石耳墜子，一閃一閃的光芒看的李逸塵心頭如同被小鉤子一撓一撓的癢癢起來。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妒嫉起自己的兒子來了。
她待勤哥兒總是那樣細聲軟語的，從眼底深處帶著笑意。
彷彿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溫暖的氣息，讓人覺得親近溫馨，可這樣的素顏卻只是在勤哥兒面前才會有，準確的說是在孩子面前才會出現，他曾經看到過素顏在幾位尚在襁褓裡的侄女面前也曾露出這樣的笑容和眼神，沒有一絲戒備的，只有完完全全的欣喜和開心喜悅，不會如同面對著他或府裡的其他人那般，時刻防備著小心著甚至疏離……
桌子上的飯菜被吃了七七八八，素顏看著吃的小嘴全是油的勤哥兒拿了帕子幫他擦了。
「勤哥兒可吃好了？」
「嗯，謝謝娘親。」
似乎被素顏的舉動嚇到般，小臉上一抹似是害羞的紅暈掠過。
小傢伙睜大了烏黑的大眼瞟了眼李逸塵等人，又看向素顏，「娘親，我是長大了，我自個擦。」
「好，我們勤哥兒長大了，自個擦。」
原來是害羞了呵。
素顏笑著由著金嬤嬤接過去幫著勤哥兒淨手，那邊丫頭撤了殘席，有靈巧的小子上了茶，素顏親自給李逸塵捧了笑道，「世子爺你嘗嘗，這可是我讓茴香自家裡帶來的茶，水也是玉波泉的，世子爺喝喝可還入的口？」
「娘子果然細心，辛苦娘子了。」
李逸塵有一個特點，喝茶只喝用玉波泉裡的水泡的茶，不然他寧願一天不喝茶！
屋子裡一陣忙碌，丫頭們上了點心，又添了些炭火，最後只餘了金嬤嬤以及李逸塵身側的紫兒和素顏身側的茴香，玉詞碧柳兩人都受了傷被挪到了外院，素顏身邊沒有貼身丫頭是不成的，又不敢隨便用些不知底細的人，只能在陪嫁的幾個二等丫頭裡選了一個出來，就當是矮子裡面選個高的了吧，好在這個茴香雖不如碧柳或玉詞那般的用起來合手，但也是個勤快忠厚的，這幾天帶在身邊素顏也細細打量過，卻是個不驕不躁的，更不曾因為自己的提拔而張狂，慢慢的素顏心底便有了幾分考量，碧柳眼看著年紀不小，說不定過個兩年就得放出去了，玉詞和碧柳差不多年齡，又是黃夫人身邊出來的，哪怕是她對自己再忠心目前這種情況有些事也是不能讓她去知道或是做的，這樣想來素顏便有了考驗茴香的心思。
只什麼都不說不語的由著她，日後若覺得得用少不了要提她一提。
戌時一刻。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遠遠的一陣繁雜喧囂聲自半掩的窗傳過來。
勤哥兒望向素顏的眼神深處便多了幾分雀躍和歡喜。
烏溜溜的大眼轉啊轉的，小臉上全是好奇，咬著唇期待的看向素顏。
是想去看熱鬧吧？
素顏笑笑，伸手招了金嬤嬤過去，「你帶勤哥兒去看看，可小心著點，別讓下面的動靜嚇到了孩子。」素顏的語氣自然而然的帶了幾絲寵溺，看著勤哥兒的眼神也很柔軟，勤哥兒和她在一起的時侯膽子就有些大，這會聽到不禁嘟了嘟唇小小的聲反駁道，「娘親我已經長大了，開了春祖母說就可以去讀書了呢。」
「好好好，我們的勤哥兒長大了，去和金嬤嬤玩吧。」
「嗯。」
看著被金嬤嬤牽著蹦蹦跳跳往陽台上走去的勤哥兒，素顏有一瞬間的恍惚。
如果自己也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
驀的一笑搖頭拋去這極是荒唐的念頭，她抬眸就看到李逸塵皺了眉望著勤哥兒小小的背影那一瞬間的閃神，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是把話給嚥了下去，有些事不是現在的她可以問或是說的，她得擺正自己的身份才對，她和李逸塵並不到那種無話不說的地步——
交淺而言深對她來言絕不是好事！
「娘親娘親，獅子獅子……」
勤哥兒的小臉上一片興奮和歡喜，朝著她招著小手跳著腳，滿身的雀躍喜氣。
她朝著他莞爾一笑，心頭卻不禁又多了幾分憐惜。
可憐的小傢伙……說不定今兒這是他頭一次在這麼熱鬧的節日裡出門子呢。
樓下面一陣鑼鼓聲響起來，素顏也閃了閃眼神看向坐在那裡微笑喝茶的李逸塵，看他那平靜的樣子好像真的是來吃飯喝茶的，素顏不滿的聳聳鼻子，而後堆起幾分笑意看向李逸塵，「世子爺，咱們也過去看看吧。」
她說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咱們……
正在喝茶的李逸塵心頭一喜，卻面上不動聲色的又抿了口茶輕輕的把茶盅放下。
只在唇裡小聲的唔了一下微微的點了點頭，「即是娘子開了口，為夫自然是依娘子所言了。」
說著他起身，微偏了下頭的看向素顏，「娘子請。」
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到了勤哥兒的身邊站定。
勤哥兒小小的身子因為李逸塵的到來而略略一僵，卻在接下來靠近素顏的瞬間慢慢的放軟，又因為李逸塵並不曾看他而長鬆了口氣，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不大一會功夫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下面街心的舞獅隊上——
燈光璀璨炫目耀眼中，鑼鼓喧天裡，舞獅隊遠遠的自街邊舞過來。
騰翻、撲跌、跳躍、登高、朝拜……
舞獅人全身披包著獅被，下穿了和獅身相同毛色的綠獅褲和金爪蹄靴不時的變換著動作，鑼鼓聲聲，不時自人群裡傳來喝彩的歡呼叫好聲。隨著獅隊的走近，又有走梅花樁、竄桌子、踩滾球以及疊羅汗等高難度動作……
更偶爾伴有搔癢、抖毛、舔毛等動作，惟妙惟肖，逗人喜愛……
看的一側勤哥兒的臉蛋因為歡喜紅撲撲的，小手使勁的拍著，不時呀的一聲歡呼傳出來。
獅隊過後又有歌舞隊，以及一些踩高蹺等花樣。
素顏只覺的索然無味卻在心底只和自個道是廖勝於無，她身側李逸塵大抵也是覺得沒意思，只懶懶的靠在欄杆上不時的望著素顏微笑，又悄悄的側了身子拈了縷素顏的髮絲在指尖來回的把玩著，素顏也懶得理他，看在他今晚自覺的把自己帶出府來放風的乖巧上就由得他在那裡來回的拈自個的髮絲玩，卻又不想這麼輕鬆的放過他，只是嗔怪的瞪他一眼，「別吵我看燈。」
這個時侯下面街道兩側的花燈已經全部亮起來，各色各樣的看花了眼。
她們這裡是三樓，外面的燈又都挑的有人高，風一吹滴溜溜轉。
那動作那人物那姿式便讓人看了只覺得可愛好笑。
寶華樓的兩側樓簷下自然也掛滿了燈籠，又取了巧，上面出了謎底，只道猜中多少獎銀幾兩等等，素顏和勤哥兒只看了覺得好玩，不一會便把目光自街心收回來，一大一小兩人便挨在一起玩起了猜燈迷的遊戲，不一會素顏猜中了三個，勤哥兒竟然也猜出了兩個，玩到盡興，兩人盡都放了大小，只兩顆腦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的互相爭執了起來——
素顏只道，「不對，這應該是個天字。」
「不是，是這個八字啦。」
「是八字嗎？」
「是。」
素顏眨眨眼，露出幾分狡黠的笑容，「原來是個八字，我們勤哥兒真聰明。」
說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伸手喚小廝過來，「去和店裡的人說，這是我們勤哥兒猜出來的。」
「是，少夫人。」
「娘親我們再接著猜。」
「好。」
李逸塵眼神情不自禁的掃了眼剛才小廝提出去的那個燈籠迷面——
冬初秋末，打一字。
再看看素顏微笑的由著勤哥兒拉著她歡喜的樣子，李逸塵不知怎麼的在心頭直覺的升起一個念頭，那就是剛才自己的妻子絕對不是猜不出來，而是她故意猜不出來，讓勤哥兒呢，看著那一大一小親如母子的親熱勁，不知怎麼的李逸塵心頭一跳，一個念頭驀的自腦海裡浮起來，若他和素顏也有個孩子，素顏也會是這樣的歡喜吧？
幾個人有說有笑的，李逸塵不時在旁邊加入幾句。
剛才他心頭尚有幾分不悅，勤哥兒那樣的動作可極是沒規矩的。
可是這會看到那兩張如花般的笑臉，他竟只覺得開心和歡喜了。
然而，李逸塵的歡喜和開心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
因為房門被人打開，長安的聲音傳了過來，「世子爺，少夫人，有貴客到了。」
貴客？
素顏和勤哥兒正玩的開心，長安的聲音又刻意壓了低低的，卻只有帶了幾分心不在焉的李逸塵聽到了，心頭若有所覺，在這裡能被稱為貴客的也只有那幾位了吧，他微皺了下眉卻又瞬間展開，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看過去——
果然是他，四皇子辰王，也是寶華樓背地裡的主子。
「逸塵見過辰王。」
「好你個逸塵，來到這裡竟然不讓人告訴我一聲，要不是剛好我出來還碰不到長安呢。」四皇子辰王一身紫色壓金邊燙銀的長衫，風流倜儻中夾著皇家之人的尊貴凜然，看著李逸塵哈哈一笑挑了眉，「怎麼的，你就是想躲賬也不用這樣的不出聲吧，不過是幾千兩銀子罷了，就是你隨口說一聲，我還有上門和你逼債的道理？」說著話他已逕自帶人走了進來，目光卻是不由自主落到一側和勤哥兒玩在一起一身茜紅色大氅的素顏身上，眸子微咪略有幾分昏黃的燈火下掩去眸底深處那一掠而過的精芒，他挑了眉帶幾分隨意的笑看向李逸塵，「這位就是你的夫人了吧，你大喜我剛好不在京，前些日子你們去宮裡我又剛好有事出宮，後來又聽說少夫人馬車出了意外，看這樣子，少夫人應該一切都還好吧？」
李逸塵張了張嘴還不曾出聲，房門外又是幾個人走進來，當先一人已是嬌笑著開了口，「四皇子果真真是個菩薩心腸，就差沒問問那驚車的馬可還好了，少夫人即這般好好的站在那裡，哪裡還有不好的道理。」說著又妙目微轉橫了李逸塵一眼，始帶幾分嬌嗔的看向四皇子辰王，「四皇子問的可是好沒道理，難不成你是希望人家少夫人是不好的？」
卻正正是一身玫紅色裙衫，懷抱暖爐似笑非笑臉帶幾分幽怨的亭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