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2章 月下獨白 文 / 展眉
江楓歷來唇舌尖利，此刻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是隱隱間覺得有些不妥。自己還沒有踏入武道巔峰，原本不該牽絆太多的兒女私情，而且武者若想勇猛精進，原該心無拘束。正在迷糊思索之間，蘇柔低聲呢喃道：
「楓哥……你心中所想的，我大概也都曉得，你不用太過於放在心上，我原本也沒指望什麼。從蒼州選拔時候，你從楊松劍下救我之時，我這一顆心，恐怕就早都忘不了你啦……只是，只是，我心裡明白，你其實並不特別中意我。」
「啊？什麼？」江楓微微一驚，沉吟著措辭了片刻，剛想開口說話，卻聽得蘇柔繼續說道：
「你並不時常看著我，我卻總是看著你。你的心思，自己可能都不大明白，我卻清楚得緊……你知道嗎，在火靈寶地之外，真武觀那南宮逸擊傷宋瑤姐姐的時候，你心中的憤怒、急切和心疼，是那樣真切，再沒有任何一刻，有過那樣發自內心的牽掛和緊張……」
江楓心中驟然一驚，恍若一道驚雷劃破長空，狠狠劈擊在柔軟的心臟之上，腦海中一片紛亂，暗想：難道真的是這樣？宋瑤在我心中，難道已經佔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蘇柔對我一片深情，我卻如何不知，只是有意無意總是可以去躲避，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
蘇柔並不抬頭看江楓一眼，彷彿這些反應已經在意料之中，只是自言自語地說著，索性整個人靠在江楓身上，把頭輕輕埋在那寬闊的胸膛，低聲囈語道：
「南宮逸是真武觀大師兄，是東域年輕一代第一弟子，是元氣期都修煉到了四重的絕頂高手，把氣息武魄練到了極高境界，揮手間就可以滅殺一切……但你，卻毫無顧忌地挺身而出，把生命都完全置之度外。你也曾幾次救我，卻從未有過那般躁怒發狂的神情……當時我便想，若是這一輩子，你也能把我像宋瑤姐姐那樣、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哪怕只有片刻的時光，我便會很開心啦……」
此刻淡淡的月光從蘇柔房間的窗子中，輕柔而飄渺地照射進來，把屋內的一切，都撒上了一層朦朧而聖潔的清輝。
江楓一邊感受著皎潔月光的清冷，一邊聽著蘇柔的低吟傾訴，恍然之間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並不是身在玄天武府、並不是在須彌山的朝陽峰，而是在仙境之中，在遙遠的月亮之上。
蘇柔的寒毒已經逐漸退去，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只是低聲訴說著少女的情愫，一些普普通通的家長裡短，一些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彷彿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一般。
兩人的身形，被月光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清靜而安詳的氣氛中，瀰漫著一股溫馨和安寧。
許久，蘇柔或許是說得累了，或許是被寒毒侵襲得過於疲乏勞累，聲音漸漸微弱了下來，竟然在江楓的懷中，深沉地進入了夢鄉。
蘇柔也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沒有，好像這個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她想，要這一場夢永遠都繼續下去，最好不要有人打擾，最好不要被驚醒過來。
無論如何，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場夢，這是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今後，這個輕紗般朦朧的夢，會在多少個寒冷的夜晚，溫暖自己孤寂的心靈？
……
江楓並不確定蘇柔是否真的睡著了，繼續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抱著她，不敢有所稍動。心中卻已經是千回百轉，紛繁雜亂地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江楓並非無情的草木，蘇柔這一番月下獨白，全都聽得真真切切，內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瀾。最難消受美人恩，他並不是情中聖手，也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如何承得這一番深沉之情？
江楓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蘇柔。這個少女外表看上去溫婉賢淑，游刃有餘，哪裡知道，內心卻如此脆弱和無助？
「無論如何，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幫她解決了這惱人的寒毒。」江楓輕歎一聲，想道：
「千毒門是九霄大陸東域當中，最強大的六品宗門之一，使毒的本領想必已經出神入化。盧彥雖然只是千毒門的新晉弟子，但已經被重點培養。若想跟盧彥平等對話，我必須拿出自己的全力，在玄天武府的新生會武當中，取得第一名！」
沉吟片刻，又想道：「而且我的敵人，並不只有盧彥一個。那『風雅公子』白流雲，已經隨著南宮逸進入了真武觀，一個月出頭的時間，就要跟我再鬥一場……真武觀和千毒門一樣，都是六品宗門，修煉資源十分豐厚，我若想跟他們較量，就一定要在短時間內盡快成長，爭取盡早進入玄天宗！」
玄天武府是玄天宗的下屬宗門，只有每一界武府大競技中的佼佼者，才有可能進入主宗。現在對於江楓來講，無論是跟盧彥、白流雲，還是跟南宮逸、甚至是慕容恆的矛盾，都已經迫在眉睫，幾乎是一觸即發。想要生存下去，唯有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方能在險象環生的絕境中，如履薄冰地緩緩前行。
「明天，新生會武就要正式開始。我並沒有任何退路，定要竭盡全力，豪奪第一！」江楓暗暗握緊了雙拳，為自己鼓勁。
武道的強者之路，歷來都是佈滿了荊棘和白骨，唯有踏著無數天才，才可以成就真正的絕世強者。
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道路，就絕對沒有回頭的餘地，向兩旁望去，或許懸崖下已經是白骨皚皚，唯有鼓起勇氣、下定決心，方能一往無前。
又過了許久，江楓終於確定蘇柔已經睡著。輕輕把她放在床上，看著嬰兒般熟睡的少女面龐，輕聲道：
「柔兒，你放心，我終究會保護你的！」言罷緩緩轉身，輕手輕腳走出了房間。
在他關門的那一刻，蘇柔的眼睛，隱隱間好像眨了一眨，露出了一個縫隙。一顆晶瑩的水滴，從眼角滑落而下，沾濕了那修長的睫毛。
是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