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九章 殘帶 文 / 哀水瑟
第二十九章殘帶
男子只是蹙了眉。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前後不過幾秒鐘。
如今九夜他們已經離開,依照納蘭禛的武功,他若想躲開,卻是容易的很。
明明已經脫離了危險,卻為了一根紅帶,而將自己送到危險之中。
「呵……死不了。」
唇角滲出絲絲鮮血,他迅速封上了自己身上的幾處大穴。
夜清幽攬著他,懷中的男子竟在低笑。
「清幽,幫我將它扎上。」
男子揚了揚手中的紅帶,睨上了他的目光。
掀開自己的衣袖,他露出了手臂上的傷痕。
夜清幽沉思了下,再次將紅色的殘帶一圈圈繞他手上。
「老四,這不像你。」男子低低的話語,落在納蘭禛耳旁。
「清幽,你此時應該更關心你的王妃才對。」
「納蘭禛,你便是如此,永遠都改不了的性子,難怪閻王不收你。」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笑了。
「將你們王爺送回去。」
吩咐侍衛扶住他,夜清幽則上了馬,回身對納蘭禛說:「老四,你便放心吧,我們夜家,不會牽連你的。」
男子揚風而去,身後的人馬皆跟著。
猛地吞嚥了口中的血腥,他默默的擦拭了唇邊的血跡,肩胛刺穿,陣陣裂痛,淡漠的面容終有了一絲不適……
「送我回府吧。」
紅燭殘冷,獨坐床前。
冷月睨著窗外,一直不曾睡去。
納蘭禛走時的眼眸,如魔障般縈繞在腦間。
「公主,還不睡嗎?王爺今晚大概不會回來了。」小桃睜著困頓的雙眼,趴在一旁的桌上看著她。
「小桃,你說,今晚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他會調兵?方纔那些隱衛,又為何會撤走?」
「公主你在說什麼哇?小桃聽不懂。」
看著她坐在那裡自言自語,侍女努了嘴,再次趴到了桌上……
小桃發出了淺淺的呼吸聲,冷月站起來,扯過一薄毯子蓋到她身上。
她呼了口氣,走到窗前,打開格窗之後,望著天上的星辰。
金縷絲線織成的喜服上,袖籠處一道被撕裂的痕跡印入她的眼中,冷月的手指摩挲著,卻不知在想什麼。
「快!你們小心些,將王爺抬進去!」院中驟然響起了紛沓之聲,隨之而來的,便是許多人的喊聲。
外面出現了幾多人影,冷月疑惑,便獨自打開門走出來。
還未踏至院中,便徹底瞧見了那些人——
皆是納蘭禛身邊的隱衛,每個人臉上都露著焦急之色,他們在瞧見冷月之後,立刻同她說道:「王妃,是屬下們照顧不周,致使王爺受傷了。」
「受傷?」
她蹙了眉,側身朝著後面看去……
果瞧見,那個人。
微閉著雙眼,臉色煞白,他的肩骨處,一片血紅。
彷彿在夜中開放的曼陀羅花,映襯著容顏妖魅無比。
半邊的袖籠被挽起,那紅色的殘帶,仍舊綁於他手上。
這讓她抿了唇角。臉色鎮定。
「將他抬進去吧。」
淡淡的語氣,她不慌不忙的樣子讓身邊的隱衛們都一陣驚訝。
不是傳說王爺同王妃的關係,很好嗎?怎麼她一點都不緊張?
冷月讓出了道路,看著他們將納蘭禛扶進去,自己則捉住一個人問:「你們同王爺,去哪裡了?他怎麼受的傷?」
「額……屬下奉命去追七世子去了,他……他帶著雲初公主出逃了。」
「雲初?出逃?」
「是……世子……拐走了六公主……」
冷月頓覺棘手,她雖知道那雲初任性,但沒覺得納蘭韺也這麼任性,他這般做,分明是將納蘭禛至於了罪地,而恰好他們又是異姓王,那皇帝可是不會留情面。
「那他怎麼受傷的?」
「這個……」那人頓了頓,撓了撓頭:「王爺,是去撿手上的紅色殘帶,恰被刺客從身後刺穿了……」
那人說完,冷月的身子猛地一怔。
好半晌,她才緩過神來。
回身沉默了下,即刻將那人打發了。
她走進了屋中。
此刻,一屋子的人,小桃已經醒了,絞著手帕。
「王妃,屬下去叫太醫過來。」
「不用了。」
她擺著手,竟這樣說道。
「可是,王爺此時……」
「你們將藥材準備好,剩下的交給我吧。」
她平靜的說著,自己利落挽了袖子。
小桃盯著她,不解。
「公主,你要做什麼?」
「替他續命。」
說著,將身上穿的紅色喜服脫下,扔給小桃,睨了眼那些人:「準備一盆清水,我需要棉絮、紗帶、剪子……」
那些人眨了眨眼,方才點頭應下。
「小桃,你過來幫我一下。」
她抬頭對小桃說,自己先去關上門,隨後便去摸到了納蘭禛的腰帶處……
「公主……我要做什麼哇?」
「你扶著他。」
小桃立刻臉上緋紅,「那個,不行,不行,王爺可不是我們這種人,能碰的……」
「你!」
小桃連連退卻,她一急,便同她換了地方,自己走到床邊坐下,扶起納蘭禛……
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睨著小桃。
「幫他脫衣服。」
小侍女手一哆嗦,連連退去。
「怎麼?你不願扶著他,便給他脫衣服。」
「不行,不行,公主,我……我怎麼能幫王爺脫衣服?他……」
侍女滿臉紅暈,猛地搖頭。
「那他若死了,你想讓我守寡嗎?」
「額……」
冷月伸手解去納蘭禛的腰帶,睨了眼小桃:「過來幫他。」
小侍女猶豫了半晌,終慢慢靠近,手指顫抖的摸上了納蘭禛腰間的衣帶。
正欲解,手卻被人握住!
「你停下。」
此時昏迷的男人半睜著眼,張了張唇:「讓你主子來。」
「公主……」
小桃忙看向冷月,她的面容頓時寒冷,瞪著納蘭禛。
男子虛弱的樣子,卻依然不減他的氣勢。
「本王的身子,只有王妃能碰。」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他雖傷的厲害,卻仍舊保持著清醒,抬眼睨著她,抬手捉住了她的手。
慢慢朝著自己的衣帶處靠上,直到她的手覆上了他的身子。
「麻煩王妃你了。」
冷月咬了唇,納蘭禛勾笑,又牽動了傷口。
捂上肩胛,自己再一次閉了雙眼。
「小桃!你出去吧!」女子生了氣,衝著侍女喊道,小侍女一聽,立刻急急跑出去。
霎時,屋內便剩下兩人。
「記著,你欠我一條命!」
「好。納蘭禛……銘記在心。」
「算你命好,遇上了我。」
「自然,我的王妃……定要不輸於任何人。」
她因為這樣一句話,使勁凝視著他。
到底,他的心,是在想什麼……他是在做戲,還是在說……真心話?
說起來,自己卻是很多年,沒有對任何人用過自己的醫術了。
父親去世的那年,她便發誓今生永遠不再使用醫術,如今,竟為了他輕易打破……
算我,鬼迷了心竅吧……
她側身,讓納蘭禛靠的舒服,自己伸手解開了他外面的衣衫……
一層層脫去,扶著他的身子,直到將所有的衣衫都脫下。
男子顯然是因為習武的關係,而是身子看的很結實,肩胛處有一個不大的傷口,因被刺穿,故而那血流的很多。
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著身子旁的血跡,側首看了眼外面,等著他們的水。
這時,門外動了,她起身去把門打開。
「王妃,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
「嗯。放進去。」
待到那些人放進去,她再次關上了門,拿起了剪刀。
將納蘭禛現在所穿的衣服剪了一個口子,只聽裂帛的聲音,她已經將衣服撕開。
撕成三角巾之後,抬起了納蘭禛的身子,傾身為他包紮。
纏過腋下同勁總動脈,壓迫止血,納蘭禛蹙了眉,半睜著雙眼。
女子的容顏雕刻在燭光中,髮絲垂到他的肩部,納蘭禛緊貼著她的脖頸,滿身皆是她的氣息。
「如此的靠近王妃,是不是可以說這是本王的三生有幸?」男子勾著唇,儘管這樣,卻依然同她調侃著。
冷月蹙眉,瞪了他一眼,雖嘴上沒說什麼,但手上的動作異常用力,摸住了他的鎖骨處,下凹處有個跳動的點,便用拇指向下猛地一壓迫……
聽見男子沉悶的聲音,她亦笑著,睨上他的眼眸:「不用三生,我定會讓你一生,便了結了……」
「呵……」
微躺的他凝著她笑。
冷月走到一旁用清水絞了帕子,靜靜走到他身邊。
低垂著眼眸,睫羽纖長,映在搖曳的紅燭中在眼下形成半圈陰影,納蘭禛細瞧著,眼中帶著興趣。
索性用了另半邊手臂枕在頭下,繼續瞧。
「喂,你輕點。」
他同著她說,冷月冷嗤了一聲,睨了他一眼。
手上的帕子瞬間扔到了他的身上。
「現在我是醫生你是病人!我做什麼,你都要聽著,少那麼多廢話!」
「我都虛弱成這個樣子,你便讓我逞逞口舌。」
「虛弱?王爺此時口能健談,哪裡有虛弱的樣子?」
冷月再次鄙夷了他一眼,拿起草藥抱著藥臼坐到一邊搗了起來。
那嫻熟的手法讓納蘭禛原本放鬆的眼眸,驀地緊縮。
半晌之後,他掩藏了自己的情緒。
兩人的大婚之夜,便這樣戲劇化的,在冷月搗藥中過去了……
因身體的原因,他很快便疲憊的睡去了。
睡夢中,好似有人在他的肩部忙碌著,納蘭禛鎖著眉心,淡淡地捉住了那人的手。
翌日清晨。
屋外,露水晶瑩,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會自然而醒。
動了動眼睫,活動了手腕。
睜眼瞧去,整個屋間仍是昨晚一派喜紅的佈置。
欲起身,肩上的傷猛地一疼,他側首,卻瞧見冷月跪趴在床前的腳踏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