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八十章 文 / 哀水瑟
第八十章
如瀑的青絲垂在身前，隨著他每一次彎身尋找便更垂入幾分，待在一旁看著他，心裡有隱隱的疼痛。
嗯……現在我的心，真的不能聽自己指揮了。
納蘭禛，此時的你，我真的很想問，一遍遍的問，這是為什麼？
你對我好，卻是因為什麼？
「月兒。」
他的低喚將她的心緒拉回，冷月驀然抬頭，只見方纔還在尋找的男子此刻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隨著他的手臂看去，纖長的手指，緊握著那用玄鐵鑄成的劍駑，滿身的濕漉，納蘭禛淺笑望著她，只拉起她的手為她親自戴上……「待回了王府，我命人重新給你打造個更好的，你的身邊，是該有些兵器保護你，還有，下次若是在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要不顧所有的來了，你只需乖乖的待在王府中，便可……」
為她戴上那劍弩，納蘭禛便將她扶起身來，眼眸中有完全的信任……他似乎在說，你想做什麼，他都不會阻止。
薛寧身中數劍，已被隱衛所擒，九夜的連連進攻讓夜魅兮大驚失色，他不曾想到他會如此厲害，夜魅兮走無可走，臉上有慌色。
然此時，所有的聲音，都終結在一個時刻裡……凌空飛劍，劍尖淬毒，冷月強撐著身子射出那一劍，眼中殺氣凜然，她只動了動唇瓣，卻分外清晰的迴盪在這個大殿上——「傷我者，必以十倍奉還之……」
三箭齊發，短小的鐵箭噗的一聲沒入肉裡，如鉤般的箭尖拉扯著他的筋肉，夜魅兮獨獨嘔出一口血，對於這突然而來的事情，稍有驚眸。
他回了頭，對上冷月的眉眼，女子使出了全力，此時身體驀然一倒，納蘭禛在她身後，拖著她。
殿內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他們驚訝於冷月手間竟然有這樣霸道的兵器，一邊凝視著納蘭禛，隨時看著他的臉色。
夜魅兮跪在地上，手捂著胸膛，眼中充著血，他抬頭緩和了神色，眼中卻帶著兩抹憂傷。
呵……若是哥哥在這裡，定會讓他笑話了。
自己哪裡有過這麼狼狽？
嗯，第一次吧。
傾冷月，我記住了。
夜魅兮驀然轉身，從懷中再次掏出一些粉色藥粉！
「閉氣!」納蘭禛通知所有人，一行人都以袖遮臉，分辨不清面前的所有。
待到在回神而來時，夜魅兮，早已人去影空。
眾人欲追，卻聽到納蘭禛吩咐，不用了。
他雙瞳深幽，唇邊不自然的浮出一抹笑。
洛水夜家，該是到了除去的時候了。
留了這個古老家族許久，他們卻不知感恩。
隨意睨了眼癱坐在地上的薛寧，他竟對著她頷首一笑……薛寧此刻腦中一片凌亂，一想起自己的事情全部讓他知曉了，那麼西凜皇帝肯定會知曉，她滿臉的淚痕，放下手中的佩劍，絞著衣衫。
不知該怎麼辦，方才自己所有的自信同嫵媚全部消失，當她看到納蘭禛頷首而笑時，背部猛地凜起一陣冰寒，無法想像，他會怎麼對待她……墨心閣……可以讓她從此後徹底消失。
全身顫抖，她不顧羞恥的，躬著腰，緩緩爬到納蘭禛身邊。
稍扯住他的衣衫，哀求道：「四王爺，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只求你，不要將我方家斬草除根。」
「我求你，我求你……」
薛寧跪在地上給他磕頭，納蘭禛冷眼相看，不做任何動作。
半晌之後，他探出一隻手。
「皇后，猜猜本王……若是猜對，本王可以放你一條性命。」
「猜？」
薛寧抹去了頰上的淚，只無辜的望著他。
如神袛般的男子垂眸淺笑，整雙眼，看不到一絲嗜血的味道。
他用手指捂著，晃到薛寧眼前。
方薛寧緊盯了半晌，還是猶豫不決。
雙眼盯上他，又垂下去，男子雖然薄衣在身，他堅實有力的手臂，以及那頎長的身形，都讓薛寧臉頰酡紅。
納蘭禛挑眉，似笑非笑的將手再次靠前。
此時，她的心智稍有迷亂，只怔怔脫口：「……反。」
納蘭禛聽到此答案，點了頭。
攤放在她面前的手，緩緩打開……方薛寧心下一緊，死死的盯著他手中的銅板，納蘭禛挑開手，便是瞬間，將那東西呈現在她面前。
卻是正。
方薛寧猛地一下顫了身子。
納蘭禛捏起那銅板，將之夾到手指之間，完全清晰的給薛寧看。
「皇后殿下，很不巧，本王這個銅板，正反皆是正面，您……知道本王的意思了嗎？」
溫潤的說，他淺淺的回身，這個決定她命運的銅板，便被納蘭禛棄到了水中……銅板沉底，薛寧的雙眼，只怔怔的望著。
她的一生，怕是要結束了。
猛地閉上眼，唇角驀然勾出一絲笑。
這樣也好。
立刻有隱衛過來扶她，女子癡癡的被兩人架起，毫不反抗的，隨著他們走。
自從之後，怕是整個西凜，再也沒有方家這個家族了……「納蘭……」冷月低喃，抬起眼眸，「放了她吧。」方纔她的眼神，那種絕望，讓她心裡一動，自己也曾經這樣絕望過，只因，自己生活了多年的人，背叛了她……她將她置之死地，而她卻很幸運的重生了。
男子沉吟半晌，微點頭，「好。」
他很輕易的答應了她，讓她一陣欣慰。
已經處理好現場的其他隱衛完成任務，納蘭禛遂將冷月攬在懷中，單臂抱起。
雙腳離地，她勾上他的脖頸，微閉上了雙眼……「主子……」
九夜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冷月的雙手一僵，眼眸猛地睜起！
納蘭禛回身，將兩人的此番情景暴露在九夜眼前，她還未觸及到他的雙眼，卻瞧見少年刻意將眼眸投到一旁。
他在躲避她？
張了張唇瓣，不禁輕咬。
「嗯，先回府在說。」納蘭禛淡應著，朝前走去……九夜跟於後，整張臉埋在黑暗中，保持著距離。
他的眼中，再也沒有往日的柔情。
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整個皇宮的人，無人知曉這乾坤殿發生了什麼。
一夜之間，所有的東西，皆恢復了原樣，便是連每日當值的小太監再次走上，也沒有發現有了什麼變化……納蘭禛將她抱上準備好的馬車上，放下簾子。
簾子放下的一剎那，她還在糾結九夜的表情。
就在方纔，她對著他笑，然少年便像看不見的，將臉扭到一旁。
他生氣了，她能感到他在鬧著情緒。
雖然心裡有一絲暖流，然，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方上車，便叫納蘭禛整個人都攬在懷中，雙腿坐在他的膝上，冷月動了動身子，不禁低眸。
男子的衣衫還是冰涼的，他至始至終沒有換衣衫，濕噠噠的感覺，冷月頓覺一股寒氣襲來，對他說：「你換個衣服吧，很冷。」
納蘭禛顯得有些疲憊，馬車裡沒有燭火，兩人相對著，看不到對方的臉。
「你很冷？」
納蘭禛問她，冷月怔了半晌，遂點了點頭。
「嗯，那便靠近些。」說完，攬著腰身的手一環，叫她猛地倒在他的懷裡……肌膚相親，她不禁一熱。
推拒著：「納蘭……是你身上冷……越靠越冷。」
「是了，本王也是覺得甚冷，王妃溫暖下吧。」
輕輕淺淺的言語曖昧的脫出，冷月此刻眼前浮現九夜的臉……不行！
她脫口而出，雙手一推，卻不想用力巨大，自己則穩穩的摔在車內……從他的腿間脫出，吃痛的一喊，他媽的納蘭禛你家的馬車是用什麼做的！這麼硬！
「需要本王幫助？」黑暗中的聲音。
「不用。」
倔強的說著，手扶上那旁邊的軟墊，慢慢起身香肩半露，自己裡面除了一個緊身的褻衣外，並無可以遮身的衣裳，外面因為披著那隱衛的風氅，而方纔她那樣一落地，便很輕易的，掉了下來……臉色大窘，忙欲拉上，而一隻手，卻搶先了。
男子的手指還帶著冰水的涼氣，襲上她的肌膚讓她一顫，他執起半邊的衣襟，為她拉上……隨後含笑的凝視她。
「我會嫉妒的。」男子說著，「即使是不經意的，我也會嫉妒的……你的身體，只有我能看。」
那是霸道的宣佈，更是一種魅惑。
冷月稍停了半晌，才不禁站起身，眉眼囂張，她很不喜歡，他這樣說！
「那是我自己的身體！」急忙脫出，自己的腦袋還撞到了馬車的頂……好痛！她猛地捉起頭，輕輕揉著。
「呵……月兒，原來你也有頑皮的一面……」納蘭禛抬手撫上她頭頂，默默安撫著。
另一隻手伸手一拉，再次將她帶到懷中。
「本王好累，讓我靠一會。」啞澀的說出，將整張臉深埋在她的脖頸處……「喂——」方想推開，手又在一瞬間停住了。
只因她的手不小心碰到納蘭禛的眉心。
一直是輕擰著。
他想必也很不易吧？獨自承受著許多的東西，無人同他分享。
「納蘭……你幹嘛要睡？」
「嗯。」
「我問你幹嘛要睡……」
「困了。」
「為何倦了？」
「……太多事情。」
納蘭禛沉思了好半天，才答道。刻意調整了一個姿勢，在她脖間吹著氣，她還是有些抗拒，但是納蘭禛卻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攬她……手指放到老實的地方，他說困了便真的困了，雙手只簡單的放於腰間……聽到他淺薄的呼吸，她可以判定他已經睡熟了，身體又不敢動，而納蘭禛身上的涼薄之氣，又透過她的肌膚，傳到她的四肢百骸。
「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不禁輕吟這兩句詩，她不曉得為什麼會想起這兩句詩，但是此時納蘭禛疲憊的樣子，真的讓她無法抗拒……他的腿膝上，還帶著道道血痕，想到他在那寒池中待了許久，定受了許多的毒素，而如今這次回去，還不知道他會不會雙腿殘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