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對不起的人 文 / 哀水瑟
第二百六十五章對不起的人
笙歌的衣衫,被她拿在手中,她先將衣衫提起,一抖——
叮的一聲,便聽見了一聲響。
兩人都望著地面,尋找著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響,此刻那掉落在地上的東西便印入了兩人的眼底——
是一個小孩戴的鎖。
那鎖,銀質的,上面還有四五個小鈴鐺,鎖中間書著字——長命安康。
冷月在瞧見那鎖的一刻,眼瞳一縮,瞬間心臟停跳,她抬眼望著他,男子亦好像蹙了眉,對於這個鎖有點疑問,冷月將鎖撿起來,握在手心,左右觀查著,唇瓣開始顫抖。
她默默的默默地,喊出那個名字。
綻兒。
是綻兒。
這是她在他出生時,親自給他戴上的鎖。
她希望他長命百歲,希望她的孩子,能快樂的活在這個世上。
可是,綻兒卻在哪裡?卻在哪裡?
手指狠狠的扣緊納蘭的掌中,她幾乎用沙啞的聲音說:「納蘭……這是綻兒的東西……!這是綻兒的東西!」
「阿冷,你冷靜。」他的心也亂了,眼瞳一直盯著那銀鎖,冷月將它扣在手掌中,劇烈的晃動。她從方才開始便處於一種完全激動的狀態,她站起身,霎時要走出房間——
納蘭禛站起,從後面環住她,「阿冷,你要冷靜——」
「我要去找歌兒,問問她,這是誰的,這是誰的!」
喊著,身子卻被他猛地扳過來,十指扣在肩上,他凝視著她:「歌兒方睡下,更何況你現在這般激動,要怎麼問?你只會嚇到她!」
「不,不納蘭,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著他,他每日睡得好不好,開不開心,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第一個孩子,他曾經同我一起經歷生死,他是那麼堅強,便在我決意拋棄他時他也沒有拋棄我,這便是綻兒,我知道,我欠他太多,身為父母,卻無法陪伴他左右,無法看著他成長,納蘭,我們不要了好不好,我們什麼都不要了,我們回宮,我們同他在一起……」
「阿冷——!你醒醒!」
冷月哭倒在他懷中,眼淚讓她無法清醒,自從她見到了這銀鎖,曾經同他在一起的時光便全部回到她的腦海中,無數個日夜,她想著他,她曾無數次問自己這樣做對不對,她不想拋棄綻兒,不想讓他自己孤單的生活。
可是,她也知道納蘭心中的苦。
為了同她在一起,他亦然捨棄了所有,但是,江山依然在,他無法割捨,只能將這一切加諸在綻兒身上。
曾經,她會想,如若當初自己選擇留在宮中,會怎麼樣?
那畢竟是虛幻。
依她的個性,留在宮中,便是自取滅亡。
守著自己的年華過日子,一日復一日,那便是巨大的金絲籠,完全束縛著自己。
納蘭禛便是知道了這一點,這才選擇了她,而放棄了江山,甚至,放棄了綻兒,但是他們從沒有忘記過他,他們愛他,他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納蘭,怎麼辦,怎麼辦,我的心亂了,我在看見它的一刻全亂了……」她哭著,將頭靠近他的懷中,納蘭禛環抱著她,紫眸深沉,不在言語。對於綻兒,他知道,他沒有資格說什麼,只因為,他們對他全是歉疚。
「好了,好了。」輕哄著,她揪著他的衣襟,瞧著那枚銀鎖,心中不安,她還是要去問歌兒,要去問她,關於這個銀鎖的一切,要去問她,到底為何會有它?
推開他,再次要往外面走。
納蘭禛攔住她,然而這次沒有攔住她,反而安撫了她的心胸,說著:「你留在這裡,我去。」
「不,我要同你一起去。」
見她執拗,他也不說什麼,便拉開了房門——
外面的風,一剎間灌進來。
「主子——主子——」
便在這時,突然從大堂的那邊走來一個人影,他還穿著薄薄的衣衫,揉著惺忪的眼睛,跑過來,見到納蘭禛,便蹙眉說道:「咱風華樓外面有人敲門。」
「是誰?」他問道,對面的人搖搖頭,我問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回答,但是卻不停的瞧著門。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心想這樣的夜晚為何會有人敲門?納蘭禛朝著大堂的方向看了眼,便對對面的人說,「打開門看看是誰。」
「哎。」
那人走遠,他撫了撫冷月的手,說道:「我隨著去看看。」
「納蘭,我也去。」她牽住他的手,深望著,納蘭禛一怔,便也答應了,兩人這便朝著大廳走去……
廳堂黑暗,靜悄中,他們聽到了僕人開門的聲音,隨之傳來的,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此時,廳堂的暗角處,赫然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立在中間,顯然一副華麗的氣質。
兩人的雙眼深瞇,便慢慢走近他,他們要瞧瞧,這麼晚還過來的人,是誰……
那是一個少年的聲音,溫醇如水,帶著略微的顫抖。
兩人在暗處看著,並沒有出去,納蘭禛抬手衝著開門的家僕擺擺手,示意說他不在。
家僕立刻明白了,眼睫一抖,便搖搖頭,「公子你找錯地方了,這裡沒有姓納蘭的。」
對著暗處的少年一怔,瞬間將眼睫垂下,他似乎在掙扎著,手指緊握,卻依然沒有放棄——
半晌之後,當他再一次說出,手指捏著那平安符,將之晃到家僕眼前,「那請問——」
「納蘭!是那個!」冷月瞧得真切,她知道那是自己的東西,那個東西她曾經去求了兩個,歌兒一個,綻兒一個,而如今,那東西,便落在這個夜行人手中,她驀地想起笙歌曾說過,她交到的一個小哥哥,曾說,她將這個東西給了他。
這樣一想,她也不顧什麼,便推開納蘭獨自奔到了月光下——
那一眼,便是永恆。
門前的縫隙,照進月光,身子站在原地,手指顫抖,她衝著那個背光的人默默地喊了一聲:「綻兒……」
「綻兒……」
她甚至不敢上前走,害怕自己因為過多的情感而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如此畏首畏尾,完全不像她的風格。
納蘭綻在聽到那聲呼喚後,身子一僵,手中的平安符,登時落地。
他極盡的讓自己處在月光下,極盡的,要看清那個人影——那聲綻兒,雖然並沒有多喊,但是卻喚道了他的心裡。
身後的所有隨從都立在旁,不敢動,只瞧著他上前走了一步——
推開大門,霎時將無數的月光帶進屋內,少年的衣衫落在月色下,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暈,對面人的臉被光打上,淡淡的泛著光華。
只看著,看著,那眉眼,那身形。
突然,廳堂中傳來一聲沉悶的跪地聲,驚得冷月顫目,她低下頭,卻瞧見了綻兒筆直的跪了下去——
「母妃……」
帶著兒時的味道,他一如既往的喚她,冷月聽到那個聲音,便也驀地驚在那裡。
想要拔腳,卻怎麼也無法邁步,眼中的淚水一滴滴的落下,探出雙手,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母妃……綻兒想你。」
少年的臉上含著悲傷,紫色的眼瞳無法看清一切,冷月走到他面前,亦隨同著他跪下,兩人相跪而望,她終於如此近的看著他,看著這個孩子,孩子貪戀她的手掌,將臉頰湊過去貼靠著,輕輕摩挲。
攬住了他,她將少年抱在懷中,淚眼婆娑的抱著他。
「綻兒……母妃對不起你……綻兒,我的綻兒。」
「母妃……母妃……」
少年倚靠在她肩頭,手臂環過,臉上揚著笑容,自從他找到冷月的一刻,便有種喜悅跑出自己的心胸,他無法抑制,只能這樣抱住她,真實感受她的存在。
原來,母妃還活著,她還活著!
她沒有死,她沒有隨著父皇而去,她沒有丟下綻兒。
少年輕瞥間,將目光射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納蘭禛迎著光線出來,暗沉的眼眸盯著他,雙手負後,雖然沒有冷月那般的激動,但是他的臉上卻洋溢著無雙的笑容。
站在冷月身邊,他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像望一個男人那般望他。
綻兒同冷月相認完了,便抬頭喊道:「父皇。」
這一句,讓納蘭禛的笑容更濃了。
「嗯。」
他淡淡的應著,綻兒笑,拉開冷月的身形,默默站起來——
父子倆相視一笑,便互相抱住對方,那是一種男人之間的擁抱,綻兒雖是個少年,個頭卻不矮,他觸到自己父親的一刻,心間顫抖,無法形容。
「父皇,對不起你。」
納蘭禛說,拍拍他的肩膀,「綻兒恨父皇嗎?恨父皇將一切都扔給了你?」
「不恨。」
他搖頭,眼中含著理解:「父皇這是要教導綻兒做人中龍鳳。」
「好。」
納蘭禛重重拍著他的肩,「你能理解便好。」
綻兒會心的一笑,眼中充滿了喜悅,「父皇同母妃還活著,便是綻兒最值得高興的事情,綻兒果然沒有想錯,父皇同母妃是不會拋棄綻兒的。」
「你是我們的孩子,怎麼拋棄你,綻兒,你永遠是我的孩子,永遠是母妃心中的寶貝。」冷月說完,便環抱住他,少年像極了小時候般依靠在她的肩頭,現出羞澀的笑容,他點點頭,亦相信冷月的話。
三個人站在大門處,納蘭禛帶著他走進了後堂中,此刻,身後一行人跟著,納蘭綻牽著她的手,隨著兩人走入了內堂。
這樣一看,果然是笙歌的住處。
他眼睫一動,當即便問了他們:「歌兒……她……真的是我妹妹?」
「嗯,是你妹妹,便是母妃當年懷的她,你父皇為她取了笙歌。」
納蘭綻一聽,眉眼皆笑,「果真是命中注定,我那日去軒轅伯父家裡,恰碰上了笙歌,而如此,她便真的是我妹妹,歌兒的性格很好,我很喜歡她。」
「卻是命中注定……」
冷月也這樣想著,笙歌拿了綻兒的銀鎖,而綻兒,便拿了笙歌的平安符。
這件事情,早在一開始,便是注定的,兩個錯開的平行線,如今便相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