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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94章 葬在哪裡 文 / 珂虞

    柳回道:「暗梟變動很大,雖然我仍舊留在暗梟,那人卻不信任我,將我從首領的位置換了下來,改讓井坐了第一把交易。我如今只是情報堂的堂主,還是和張一起管理,權利很受限制。井,張,仍舊效忠於風曜,翼叛變了,投靠了風曜,星因為不想效忠風曜,已經叛出暗梟,不知所蹤。還有鬼,他雖然表面上為風曜效力,卻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公主死後,他曾悄悄與我暗地裡祭奠過公主。」

    宋汐問,「那麼軫呢?」

    柳垂下眼眸,一臉傷感,「軫已經不在了。」

    宋汐皺眉,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麼叫不在了?」

    「就是死了!」柳抿了抿唇道:「他認為是那人害死了公主,知道消息後憤慨不已,以投靠他為由,要求單獨見他,實則是打算為公主報仇。」

    宋汐接口道:「結果失敗了,風曜殺了他!」

    憤慨的語氣,還有些不可思議。

    軫和柳是最早跟著她的人,故而自己這麼信賴他們,風曜應該知道,軫對自己的重要性,居然說殺就殺了。雖然站在他的立場,殺死妄圖殺害自己的人,無可厚非,還是讓宋汐感到心寒。

    軫是想為自己報仇,但凡他有一點愧疚之心,將他逐出暗梟也就是了,反正他身邊高手如雲,軫也不一定能傷的了他。

    可是,他卻將軫殺了,這不但是對軫的絕情,更是顯示出對自己的絕情。

    柳不說話,卻是默認了,嘴唇咬得死緊,一種隱忍的憤慨,帶著仇恨不甘,這是針對風曜的。不知為何,她卻沒有說出來,可能覺得她對風曜餘情未了?不好堂而皇之地宣洩仇恨?

    畢竟,她過去,對那個人太好了。好到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一體的,一輩子都不會分開。

    宋汐斂眉,眼中閃過一絲冷酷,堅定地宣告自己的立場,「公主如今已和他是不死不休的敵對關係,你不必再顧忌他。」

    聞言,柳眼中一亮,卻有些欲言又止。

    宋汐看出來了,對她道:「有什麼話儘管說。」

    柳囁嚅著開口道:「有句話說出來可能不合適,但是軫已經不在了,也無所謂秘密,說出來讓公主知道,他在天有靈,勢必會安心些。」

    「說吧!」宋汐還真的很好奇,有關於軫的秘密,和自己有關,又是她所不知道的。

    柳的眼中情緒翻湧,複雜卻又清醒,語帶沙啞地開口,悲哀而苦澀,「軫喜歡公主,非常地喜歡,故而,在公主離世後,奮不顧身地為她報仇。我知道,天下第一殺手陸時葑也為公主報仇了,險些要了風曜的一條命。當夜,昭陽殿前,狀況之激烈,前所未見,他幾乎就要成功了。相比起來,武功不濟的軫,就顯得微不足道。他甚至沒有對風曜造成一點傷害,白白丟了自己的性命。但我要說的是,他對公主之心,不比陸時葑差,只是他沒有陸時葑武功高強。他同樣可以為公主付出一切,只是,他失敗了。他一顆赤子之心,只為公主,我希望,您能將他的心意轉達給公主殿下。」柳越說越急,到最後,淚水糊了她的眼睛,簡直有些說不下去。

    有一次,他為了救自己,險些死掉,她當時感動,過後問起,他說:因為你是她手下最得力的幹將,比起我,你在暗梟重要的多。又因為是兄弟,他才直言不諱地開口。

    原來,他這般拚命,皆是為了風青嵐,那時,她震驚於,愛情的偉大,居然能讓一個人做到如此地步。卻不知道,自己也在他這種無怨無悔的情感熏陶中,一步步淪陷。宋汐說不出心裡的感覺,也許有些心疼,半響,才歎了口氣道:「我會轉達給公主的,也請你,節哀順變。」

    這般傷心,柳是喜歡軫的吧!

    這麼多年的同生共死,休戚與共,很難不產生感情,若非軫他……宋汐相信,他們會是很好的一對。

    兩個人的性子,南轅北轍,配合卻出奇地默契。

    對於軫的感情,她震驚的同時,又為軫感到難過。

    前世,她一顆心都撲在風曜身上,很難留意到別人的感情,就算知道了,自己也會視而不見吧!

    說起軫,他算是七星宿之中最漂亮的人,簡直有一種偽娘的美麗,長眉細目,皮膚白皙得像是傅了粉,眼睛又大又明亮,嘴唇小巧而嫣紅。行事作風卻開朗的很,甚至於是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的人。人也特別講義氣,人緣很好,特別吃得開。他的武功也許不是最出眾的,綜合能力卻算得上強的類別,故而,和柳一樣,是她委派任務較多較雜的人。

    她從不知道軫喜歡自己,只覺得這個男人在別人面前都很放得開,到自己跟前就顯得有些矜持,她覺得他這樣很有趣,玩笑開大了,還會臉紅,這更像一個女人了。但他和柳即便勾肩搭背,也沒見他有絲毫不自在。他辦事相當認真,這點自己很欣賞。每次自己誇他做得好,他都會表現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她覺得他似乎很容易滿足。如今想來,竟是因為喜歡自己,故而才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如此不同。

    只是,他幾乎沒有用過愛慕的眼神看過她,甚至給出一絲一毫的暗示。想來,也是不想讓她為難的吧!

    宋汐最後的言語太具有暗示性,聰明的柳怎麼會聽不出來,軫的離去,最傷心的莫過於是柳。他愛她,為了她赴湯蹈火,卻不知道,有個人同樣愛著他,乃至於為了他的死,傷心欲絕。軫很苦,柳更苦!

    至少,他的心意傳達給了他心愛的人,這一場愛戀,有始有終。

    但是她的心意,再也無法讓他知曉,她將用一生來緬懷著他。

    想到此,柳只覺得心如刀絞,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她低頭匆匆擦去眼淚,對宋汐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抱歉,我太激動了!」

    宋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種無言的安慰。

    她其實,很想讓柳放聲大哭的,但她也知道,以柳的隱忍不會容許自己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態。隱忍地哭泣,實在是她悲傷的不能自己。

    似想到什麼,宋汐忽然說道:「軫葬在哪裡?」

    儘管他的愛,對她而言太過突然,甚至於給不了半分回饋,但宋汐還是免不了傷感,便想去他墳前看一看他。

    柳先是一愣,隨即黯然道:「我不知道,我只有這個!」

    她從懷中掏出一物,小心翼翼地捧到宋汐面前,像是對待一件珍寶。

    這是一條由一百零八顆火焰紋紅瑪瑙珠子穿成的佛珠手鏈,宋汐看著,莫名覺得很眼熟,仔細一想,這不是當初自己在白馬寺上香時求的麼!那時,她本想替風曜求一塊平安符,因為白馬寺人流多,平安符已經售完。主持見她貴不可言,不想惹她生氣,便拿出這串手鏈。這是轉為貴族設計的貴重物品,由大師開過光,樣子也挺好看,那主持還親自加持了金剛經,增與宋汐,說是獨一無二。但是宋汐根本不是為自己的求的,覺得這玩意兒太女氣,風曜也未必會用,便不想要。

    當時,軫正好跟在身邊,她剛要回絕,軫卻先一步開口道:「公主用不著,就賞賜給軫吧,軫身上還沒一件像樣的首飾呢!」

    宋汐見他盯著那串佛珠,笑吟吟的樣子,似乎真的很喜歡這玩意兒。

    宋汐待屬下一向不薄,難得看他這麼喜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便點了頭。

    心下卻有些疑惑,她對手下一向很大方,軫的職位不低,月銀更是不少,平時也沒見他怎麼花錢,沒道理連買首飾的錢都沒有。如今,倒來這裡討。不過,當時的宋汐是沒心思追究的,這念頭只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

    軫便歡歡喜喜地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那模樣,竟有些虔誠。

    他本就長的女氣,帶上這珠鏈顯得更女氣了,但鮮紅的瑪瑙珠出奇地襯他的皮膚,看著倒是挺漂亮的。

    自那以後,再也沒有摘下過這條手鏈,似乎,喜歡得不得了。

    據說,有一次,翼和他開玩笑,搶走了他的手鏈,他氣得回頭將人暴打一頓,為此,兩人還生出嫌隙,還是宋汐出面給調停的。過後,她曾對軫笑語:一串手鏈而已,沒了可以再買,兄弟可只有一個。

    一向和七衛兄友弟恭的軫卻固執地回答:這不一樣,是我最喜歡,最緊要的東西。

    那時,她只覺得他本末倒置,如今想來,必然是他以物代人,暗指她對他的重要性。

    記憶中,軫總是與手鏈寸步不離,頗有一種鏈在人在,鏈亡人亡的感覺。

    這條手鏈,是自己唯一賞賜他的東西,承載著他對自己的愛戀,故而對他意義非凡。如今,卻被柳孤零零得捧在手心裡,宋汐只覺得心中難過。

    曾經那樣鮮活的人,如今就只剩下這件死物了麼!

    「他人呢?」宋汐問。

    柳一臉灰敗,「當時,風曜將此物扔於我們面前,以儆傚尤,屍體卻是不見的。軫要殺他,他怎麼能把屍體給我們厚葬,必然私自處理了。軫,怕是真正地死無葬身之地。」說到此,柳又紅了眼眶,將手鏈珍而重之地遞給宋汐,哽咽著開口,「這是他最喜愛之物,我本想用此給他建一座衣冠塚,但是,我覺得,他更希望這件東西在公主手中。為此,我一直在找公主的墳塚,想將此物葬在公主身邊,也算是他陪伴著公主。可惜,我一直不知道公主葬在哪裡。如今公主尚在,還請姑娘將此物,交給公主,也算了卻我一樁心願。」

    宋汐接過,看了一陣,而後默默收起,「你放心吧,我會轉交給她的。」頓了頓,又道:「柳,軫都不在了,你又為何還留在暗梟?」這話,有種隱晦的犀利。

    樹倒猢猻散,宸宸說,在眾人眼裡,她早已是個死人,焉能要求他們還能對一個死人效忠?連星都叛變了,焉知柳不會?何況,軫因自己而死,她會不會在仇恨風曜的同時,也因愛生恨,仇恨著自己?

    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連至愛之人都能背叛自己,倒置她對很多東西產生了質疑。宸宸的心,是她以死亡為代價見證的。而柳,她有必要驗證,因她經不起第二次失敗,務必事事小心。

    柳低眸道:「暗梟是公主一手創建,是她畢生的心血,我不想讓它毀在風曜的手裡,故而,我守著它,直到我死去的那天。不怕你笑話,雖然當時傳來公主死訊,我和其他幾人,也偷偷祭奠公主,可我沒見到公主的屍體,焉知那一堆焦炭就是公主本尊?我總覺得,她有朝一日會回來。我們的公主殿下是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容忍自己就這麼敗了,只要有一口氣在,她定然會一雪前恥。」說到最後,她眼中有一種亮光,那是對風青嵐的信任,崇拜乃至於狂熱。

    宋汐心中一震,沒想到,淪落至此的自己,在她的心中還能如此高大,卻也只能歎息,「若是軫也這麼想就好了!」

    柳不瞭解她當時的處境,若自己沒有中毒,沒有多少日好活,她當然不會自盡。自儘是她替風宸爭取生路的唯一途徑,利用風曜那少得可憐的惻隱之心。

    若軫也這麼想,他至少也能好好活下去。活著,就有希望!

    柳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被仇恨瞇了眼,只覺萬念俱灰,之所以去刺殺風曜,也是不想活了,想為公主殉葬。」

    這便是情深不壽吧!

    「柳,你恨公主嗎?」宋汐忽然問道。

    柳愣住,隨即苦笑,語氣卻很堅定,「不恨,軫愛公主,是軫的事情,這件事情,公主不知道,軫的死,也不是公主所希望的。公主是軫和柳的大恩人,我們對公主,只有忠誠,沒有反叛,請公主相信我們的忠心。」說罷,柳再次跪地,擲地有聲。

    宋汐如今是「風青嵐」的代言人,向她表決心,也就是向風青嵐表決心。

    被懷疑忠誠,柳也不生氣,反倒有一種深深的歎息。

    在她心裡,公主也是個受害者。被至愛之人背叛,險些被害死,她心裡到底有多痛?最可憐的人,其實是公主,為此,她將一生都活在仇恨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她的心願,無論是報仇也好,崛起也罷!

    在柳看來,愛一個人,便想他所想,做他想做。

    於公,她一生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風青嵐。

    於私,她將幫助軫守護他的愛人,以慰他在天之靈。至此,宋汐徹底打消了疑慮,親自將她扶起,告知自己的計劃,「你知道,除了軫,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而我如今的身份,不便顯露於人前,並且,很快要離開盛京。故而,我將組織暗梟成員的事情,全權交給你。天下人都以為風青嵐死了,如今,暗梟內部,必然有不少人倒戈風曜,暗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暗梟了,其內部早就腐朽。你以自己的名義,聯繫一些可靠之人,若他們不願意在風曜手下,甚至於想幫公主報仇,你便帶他們來青州。至於星,雖然你說他失蹤了,但我想你肯定有辦法聯繫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他找回來。我要創建一個全新的組織,其總部就設在青州,而他們將是新組織的核心成員。等到了青州,你帶他們一起去在城東宋宅,你報出暗號,自有人接待你們,我會盡快來見你們。」

    「好!」聞言,柳的眼中驀然升起一道亮光,頗有一種當初跟隨她建立暗梟的鬥志和決心。

    宋汐這樣的人,一旦遭到背叛,最好一棍子打死,不然,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勢必會反撲。

    風曜,你也清楚我是這樣的人,故而,才決心殺我的是嗎?

    可惜,你沒能殺死我,就等著被我反咬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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