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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5痛嗎爽嗎 文 / 文閣

    扶瀾院。

    「小姐,御林軍撒走了。」芸芷惶惶的看向臉色鐵青的容思蕎,哆了嘴唇說道:「下人們都在說,錦小姐獻藥有功,怕是宮裡很快便要賜郡主府了!」

    容思蕎聽了芸芷的話,臉色一白,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想到之前御林軍圍了淑玉齋和青檀院,她因為害怕被容錦牽連以及與容錦的舊怨,她買通黃婆子給容錦下毒,不想黃婆子卻莫名奇妙死了,不但黃婆子死了,叔祖父也跟著莫名奇妙的病了的事。

    自容芳華死後,容錦便好似變了個人一樣,心性暴虐不說,手段更是凶殘如惡魔,萬一,讓容錦知道,她曾經試圖謀害她,容錦她會放過自已嗎?不由自主的眼前又浮現起袁媽媽死時的那一幕,下一刻,容思蕎臉白如紙,身子也跟著瑟瑟顫抖起來。

    「小姐……」芸芷慌亂的看著容思蕎發白的臉,輕聲說道:「怎麼辦?要不,我們還是回燕州吧。」

    「回燕州,回燕州,你除了知道回燕州,還知道什麼!」

    容思蕎對著芸芷就是一頓怒罵,芸芷嚇得腳一軟,差點就「撲通」一聲,軟在地上。她要哭不哭的看著臉色幾近扭曲的容思蕎,啞了嗓聲說道。

    「那怎麼辦?黃婆子死了,萬一錦小姐知道,是我們叫黃婆子買的砒霜,她……」

    「我們怎麼了,誰看到是我們讓黃婆子買砒霜了!」容思蕎喘著粗氣,恨恨的盯著眼前除了一張臉便一無是處的芸芷,「死的怎麼就會是雲香,不是你?沒用的廢物,滾出去,別在這礙我的眼。」

    芸芷連忙逃命似的走了出去。

    「回來!」

    身後又響起容思蕎的一聲怒喝。

    「小姐……」芸芷要哭不哭的看著容思蕎。

    小姐到底要幹什麼啊?這是想逼死她啊!

    容思蕎抬頭,對上芸芷那巴掌大一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臉,頓時覺得一股無名火從腳底直往頭頂竄,但想著,眼下這府裡也就芸芷一個人能為她所用,攥了攥手,忍下了那股火,說道。

    「收拾下,我們去趟雲姨奶奶那。」

    還去雲姨奶奶那!

    芸芷只覺得一顆心就好似要跳出來一樣。

    上次小姐去了趟雲姨奶奶那,回來便讓她找黃婆子買砒霜,這回,小姐又要幹什麼啊?有心想勸幾句,可是對上容思蕎那冷得像冰渣子一樣的臉,終究是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打了盆水收拾了下自已,便跟著容思蕎去了梨香院。

    「大小姐來了。」

    小丫鬟遠遠的便屈膝給容思蕎行禮。

    容思蕎笑了笑,示意芸芷將一個小荷苞遞給了小丫鬟。

    小丫鬟接過芸芷遞來的荷包,笑瞇瞇的說道:「大小姐,表少爺來了。」

    王箴嗎?

    他怎麼來了?

    容思蕎只一怔過後,便笑著對小丫鬟說道:「那我就不進去了,等世子走了,我再來看叔祖母。」

    小丫鬟笑著點頭,正欲送了容思蕎主僕二人離開,身後卻響起紅裳的聲音。

    「小苗,是誰來了?」

    被喚作小苗的小丫鬟腳下步子一頓,回頭對正在門裡問話的紅裳說道:「紅裳姐姐,是大小姐來了,知道表少爺在裡面,正要走呢。」

    屋子裡便響起輕聲的說話聲,容思蕎這下子到不好走了,不多時,紅裳挑了簾子笑盈盈的走了出來。

    「大小姐,老夫人請您進去。」

    容思蕎不由便猶疑的問道:「叔祖母有客人在,我還是改天再來吧。」

    男女七歲不同席,不管私下裡容思蕎與王箴有多少的接觸,但當著長輩,該避忌的還是要避忌。

    「老夫人說了,你跟表少爺也算是嫡親的表姐弟,沒遇上到也罷了,遇上了,總要讓你們認個臉熟,別到時走在大街上,連親戚都不認識。」

    話說到這份上,容思蕎再走便不合適了。

    容思蕎對紅裳笑了笑,就著紅裳打起的簾子走了進去。

    屋子裡,王箴正同雲姨奶奶有說有笑的說著話,見了容思蕎進來,兩人都停了話頭,抬頭看向容思蕎。

    不待雲姨奶奶開口,王箴搶在她前裡,說道:「蕎表姐,你即知道我在裡面,怎的還要走?」

    容思蕎臉上綻起一抹尷尬的笑,心裡道了一聲糟糕,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王箴身旁目光一瞬間冷了許多的雲姨奶奶看去,一邊屈膝行禮。

    「思蕎見過叔祖母。」

    雲姨奶奶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容思蕎,又看了看身邊的王箴,扯了扯嘴角,說道:「起來吧,我到是不知道,箴兒你竟是見過你蕎表姐的。」

    「噢,就是上回在花園裡無意間遇上了一回,後來就一直沒見過,若不是今天在外祖母這遇上了,我都要給忘了有這麼回事。」王箴說道。

    雲姨奶奶眼裡的冷意便少了幾分,她回頭嗔怪的對王箴說道:「你這孩子,怎麼也不跟祖母說一聲呢!」

    「我每天見那麼多人,哪記得那麼多啊!」王箴一臉無所謂的說道:「這不,蕎表姐進來,看到人,我才想起來,原來我是跟她見過的。」

    雲姨奶奶便作勢拍了王箴一下,這才回頭對一直立著的容思蕎說道:「蕎兒,你還站著做什麼,快坐下啊。你箴表弟也不是外人,既然你們見過,我也就不用特意介紹了。」

    容思蕎臉上綻起一抹溫婉的笑,心裡卻是將個雲姨奶奶給罵得狗血淋頭。

    呸,你當這是個什麼好東西,好似人人都想嫁進越國公府一樣。小婦養出來的宗婦能養出什麼好貨色的兒子!

    王箴素有浪名在外,包戲子逛妓院,早就不是什麼密秘了。為此,越國公王蘇差點把王箴的腿都打斷了,據說當年老越國公死的時候,下人們是在萬花樓找到王箴的。

    容思蕎是藏著嫁進高門的心思,但王箴這樣的,她還真沒看上眼!

    「不了,之前叔祖母有吩咐,蕎兒不敢不遵從,即是已經見過表弟,蕎兒這就告辭了,改天再來向叔祖母請安。」

    雲姨奶奶撩了眼容思蕎,見她不似在作假,眼裡僅剩的那點寒意也散了。她搖著頭說道:「不用了,你箴表弟還要去看他外祖父,你留下陪我說說話吧,讓他走。」話落,回頭對王箴說道:「好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去看好你外祖,就回家去。」

    王箴起身,恭敬的對雲姨奶奶應了一聲,又對容思蕎揖了一禮,「蕎表姐,下次再見。」

    容思蕎連忙低眉垂眼福了一禮。

    王箴這才轉身,不急不慢的往外走,經過芸芷身邊時,他眉眼微微一挑,給了芸芷一個淺淺的笑容,芸芷頓時羞得粉臉發燙,有心想低了頭,卻又怕叫屋子裡的人看出端倪,攥緊了袖籠裡的手,對王箴幾不可見的挑了挑眉梢,一個俏生生的媚眼便拋了出去。

    這邊廂,目送王箴離開,雲姨奶奶這才將目光落在容思蕎身上,對屋子裡侍候的人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老夫人。」

    紅裳帶著小丫鬟退了出去。

    芸芷得了容思蕎的眼色,也跟著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容思蕎便往雲姨奶奶跟前湊了湊,一臉急切的說道:「叔祖母,現在怎麼辦?」

    雲姨奶奶端了手裡的茶盞,淡淡的撩了眼眼眶泛青的容思蕎,忖道:小門小戶出生的,果真當了不大事,就這點事,嚇成這樣!臉上卻是什麼表情也沒有,啜了口茶後,放了手裡的茶盞,笑盈盈的看著容思蕎。

    「怎麼辦?你想怎麼辦?」

    「我……」容思蕎欲言又止的看著雲姨奶奶,半響,咬牙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所以才來跟叔祖母討主意啊!」

    雲姨奶奶差點就將嘴裡的一口茶噴了容思蕎一臉。

    「那就什麼都不做,安靜的等著你嬸嬸或是姑母替你說門好親事。」

    「可是……」

    雲姨奶奶打斷容思蕎的話,「怎麼了?你改變主意,不想嫁在京都了?」

    「不是的。」容思蕎連忙說道:「我,我就是怕容錦那又會鬧出什麼禍事,連累我們,您也知道的,就連叔祖父她都敢……」

    前兩天容敬德在淑玉齋想要殺容錦不成,反而被神秘人暗傷的事,已經被傳成是容錦欲要弒祖。這幾天,府裡的人都傳瘋了!

    雲姨奶奶聽容思蕎提起這事,當下無謂的撇了撇嘴,冷冷道:「說起這事我就生氣,也不知道老候爺是怎麼想的,這樣不孝不悌的人,早就該亂棍打了出去,偏生還把她當菩薩似的好吃好喝的供著。」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容思蕎接了雲姨奶奶的話,說道:「叔祖母,您就該跟叔祖父好好說說,這樣的人留在府裡遲早是要惹禍的。您是沒看到,當日她像個瘋子一樣,親手拿刀殺了我娘的管事媽媽!那樣子,就好似地獄討債的歷鬼一樣!」

    想起當日容錦浴血而笑的樣子,容思蕎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抖。她總覺得,事情不會是這樣簡單的,天曉得容錦在謀劃什麼!

    雲姨奶奶歎了口氣,容思蕎不知道,她卻是清楚,整個府裡上下(除了青檀院的那位)其實早就達成一至意見,容錦留不得。可問題是,這人不是他們不想留,就能不留的。

    當日容宜州接走昏迷的容敬德的時候,聽說容錦身邊的那個叫琳琅的圓臉丫鬟,將一條吐著信子的竹葉青一併交給了容宜州。

    偌大的候府有蛇不奇怪,但竹葉青這樣的巨毒蛇,出現在淑玉齋,任誰也想得到這其間的蹊蹺。更別說,管著候府花園的裘嫂子突然就得暴病沒了。

    容思蕎悄悄的打量雲姨奶奶的神色,見雲姨奶奶顯然沒將她的話聽在耳裡,整個人怔怔忡忡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便為之氣結。想著,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去趟榮禧堂。這般想著,便有些坐不住了。

    恰巧雲姨奶奶回過神來,看到容思蕎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便越發的嫌棄了,淡淡道:「真要有個什麼事,你二叔和二嬸會處理的,你把心放寬了。好了,我這幾日身子乏力,就不留你了。」

    容思蕎聞言,連忙站了起來,向雲姨奶奶辭行。

    出了梨香院。

    才走出梨香院,容思蕎正想著要不要去趟榮禧堂,卻見一個面生身材高挑的丫鬟東張西望的朝她這邊迎面走來。

    等走到跟前,不待容思蕎開口,那丫鬟便屈膝一福,輕聲道:「大小姐,奴婢折柳,世子讓奴婢跟大小姐說一聲,他在後花園的紫籐花架那邊等你,他有話跟你說。」

    容思蕎霍然一怔,才要仔細的打量折柳一眼,不想折柳卻是匆匆的福了個禮後,便急急的往一邊走去。

    「你等等……」容思蕎想也不想的便開口喊人。

    只是她話聲才落,便看到梨香院門口看門的婆子張頭探腦的朝她這邊看來。她連忙垂了頭,扯著怔忡呆頭鵝一樣的芸芷頭也不敢回的便忘前走。便也沒看到,那個叫折柳的丫鬟這時候已經站在了一棵香樟樹下,冷冷的看著她的背影,唇角噙起了一抹譏誚的笑。

    「小姐!」芸芷被容思蕎扯著走了一段路後,失措的問道:「你不去見表少爺嗎?」

    容思蕎步子一頓,擰了眉頭,目光怔怔的看著腳下拉長的影子不語。

    她當然知道雲姨奶奶不喜歡她跟王箴多接觸,她更知道王箴不是個好人!只是,王箴約她見面,又會是什麼事呢?

    芸芷見容思蕎站在那抿唇不語,水汪汪的眼珠子一轉,試探的問道:「小姐,要不奴婢替您去?」

    容思蕎霍然抬頭看向芸芷,「你替我去?」

    芸芷被容思蕎那略帶歷色的目光看得心頭一亂,下意識的便低了頭,怯懦的說道:「奴婢,奴婢是見小姐好似拿不定主意,就想著,不如奴婢替您走一趟。」

    容思蕎冷冷哼了哼,用沒有一點溫度的眼睛看著芸芷,小娼婦,以為她不知道她打得的什麼主意嗎?

    「不用了,箴表弟也不是外人,許是之前有什麼話不方便當著叔祖母的面說,還是我自已去趟吧。」容思蕎說道。

    芸芷雖然滿心失望,但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一待容思蕎拾步,連忙跟了上前。

    從梨香院到後花園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折柳說的那個紫籐花架很好找,遠遠的,容思蕎便看到王箴站在花架下,一襲月白色的錦袍襯著他身後那滿地的切蔭,亮麗的如同一道風景。

    容思蕎心裡忽然就生出一股深深的遺憾,一個念頭不由而然的生起。

    如果……如果王箴的母親不是容芳菲那該有多好!心神恍惚的她,便沒注意到她身側的芸芷一道水汪汪的眸子滿盛著春意,正濃情蜜意的看著背身而立的王箴。

    「箴表弟!」

    兩人約有五步距離的時候,容思蕎頓住了步子,出聲喊道。

    不想,她話聲一落,王箴霍然回頭,怔忡的問道:「怎麼會是你?」

    容思蕎聞言,猛的一愣,失聲道:「不是表弟約我來的嗎?」

    話聲才落,兩人同時意識到自已被人設了圈套,容思蕎幾乎是想也不想的,轉身便欲沿著來時的路急急離去。然為時已晚,耳邊乍然響起一道似銀玲般的笑聲。

    「誰,是誰?」

    容思蕎步子一頓,目光驚恐的四下張望。

    另一廂,王箴也反應過來,兩人的反應不能說不慢,只是再快也快不過一道身影。

    沒等容思蕎和王箴分開,二人的眼前一晃,似鬼魅般閃過一道人影,下一瞬,空氣中便多了一股芳甜的香味。

    容思蕎連忙舉起袖子擋了臉,卻在這時,背心處猛的被人拍了一記,下意識的她張嘴發出了一聲「啊」,那股芳甜的香味頓時直沁肺腑。

    「芸芷!」

    容思蕎發出驚恐的喊聲。

    芸芷拔腳才要上前,耳邊卻響起一道細細的輕語聲。

    「芸芷,你想清楚哦,你家小姐要是能嫁進越國公府,你就是未來越國公的姨娘了。」

    芸芷腳下的步子剎時一頓,她凝眸看向身前須臾間面泛潮紅目若春水,正極力試圖控制自已神思的容思蕎。

    是啊,如果小姐嫁給世子,以世子對自已的喜歡,只要,她稍施手段,她就是未來的越國公的姨娘!

    芸芷往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她和容思蕎的距離,眼睜睜的看著容思蕎和王箴抱在了一起,看著王箴像個瘋子一樣撕扯著容思蕎的衣裳,看著……芸芷咬緊了下唇,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現在,只要她上前阻止還來得及,只是……芸芷猶疑的看著眼前已經滾倒在紫籐花架下的容思蕎和王箴。

    「傻丫頭,你還不快走。」

    耳邊再次響起細細的聲音。

    芸芷慌恐的抬頭四下張望,偌大的花園,除了綠樹紅花,除了那正喘息著像野獸一樣撕扯的小姐和世子,除了怔怔如木頭的自已,哪裡還有人?

    「快走,再不走,我就讓你也陪那小王八蛋好好玩玩!」

    聲音再起。

    芸芷嚇得驚叫一聲,慌不擇路的轉身便跑。

    身後再次響起銀玲似的一陣笑聲,笑聲清脆悅耳其實很動聽,但聽在芸芷耳朵裡卻似歷鬼索命一般,腦袋一懵,腳下一軟,「撲通」一聲便摔倒在地。

    「嗚……」

    芸芷趴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

    她只是一個奴婢,她的生死都掌握在小姐手裡,出了這樣的事,小姐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因為驚懼,芸芷的哭聲漸漸的便由小變大,在寂靜的花園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芸芷,你怎麼了?怎麼在這哭成這樣?你家小姐呢?」

    頭頂忽然便響起一道詫異的聲音。

    聲音明明溫婉柔約,可是聽在芸芷耳朵裡,卻好似平地一聲悶雷,將她震得半響出不了聲。就連哭都忘了!

    她抬頭怔怔的看著頭頂,正含笑垂眸,如明珠生暈一般朝她看來的容錦。

    「錦,錦小姐……」

    容錦笑吟吟的看著臉如白紙,蒼白贏弱的如同被雨水打過的花朵的芸芷,柔聲說道:「芸芷,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哭呢?」話落,抬頭向四處張望了一番後,一泓秋水似的眸子,重新落在芸芷身上,「你家小姐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芸芷搖頭,為什麼會在這遇上錦小姐?

    剛才的那道人影,那個聲音……芸芷驚惶如小鹿的眸子,掠過容錦,看向容錦身側眉目溫和的藍楹以及正噙了抹似笑非笑朝她看來的琳琅身上。

    「哎,我家姑娘問你話呢,你又不是啞吧,怎麼不回話?」琳琅突然就沉了臉,對著怔忡的芸芷便是一歷喝。

    「我……」

    芸芷眼前一黑,便要一頭昏死過去。

    但就在她眼睛翻起時,一道凌歷的勁風突然就拍在了她的後心上,突然而至的痛疼,使得她「啊」一聲痛呼,頓時整個人都清醒過來。還不待她細思對策,一道略顯蒼老但卻溢滿慈愛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錦兒,你這懶丫頭,不是說好了,把這候府的花園都逛上一圈嗎,這才走了十分之一都不到,你就偷懶了!」

    芸芷不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但她卻知道,這候府上下,除了青檀院的老候爺夫人,沒有誰會用這樣親暱的語氣同容錦說話。

    而果然,下一刻,穿一身駝色鑲領秋香色底子五彩菊花紋樣緞面對襟褙子的吳氏,扶著翡翠的手自小徑處笑吟吟的走了出來。

    芸芷不認識吳氏,但吳氏也曾是一品的誥命夫人,週身的雍容氣派並不是尋常人可比的,是故,她只是一現身,慣會揣度人的芸芷便猜到了她的身份。猜到吳氏的身份,芸芷便覺得整個人如同墜入了冰窯,讓她冷得上下牙齒只打顫。

    容錦回頭迎著吳氏,笑吟吟的上前,伸手扶了她,「祖母,您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哪裡躲懶了,我只是遇上芸芷了,跟她說了幾句話罷了。」

    「芸芷?」吳氏疑惑的看著容錦,「芸芷是誰?」

    「芸芷啊!」容錦笑著瞥了眼癱在地上,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的芸芷,說道:「芸芷就是燕州大舅舅的掌上明珠,容思蕎的大丫鬟啊,外祖母,容思蕎,您知道嗎?」

    「噢,是她啊!」吳氏臉上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嗔笑著瞪了眼容錦,說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祖母還抱過她呢,那個時候,她好像才幾個月大,小貓一樣大……」話聲一頓,擰了眉頭說道:「說起來,蕎丫頭是和你一起回京的,我還一直沒見過她呢,也不知道長什麼樣了。」話落,指了芸芷說道:「去,把你家小姐請了來,就說我要見她!」

    芸芷這個時候,真恨不得眼前有個洞,讓她好躲進去。

    只是,眼前不有洞,眼前只有兩個等著她自動往套裡鑽的人!

    「回,回老夫人話……我,我家……小姐,小姐她……」芸芷吐吐吞吞,顧左右而言它,黃豆般大的汗珠流了一臉,到得最好,已經是滴滴噠噠的直往下掉。

    「芸芷,外祖母她老人家難得出來一趟,你還不快去請了你家小姐來!」容錦看著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的芸芷說道。

    芸芷的身子抖得就像是風中的落葉般,上下牙齒「卡嚓,卡嚓」的響著,愣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到得最後,直接眼前一黑,「咚」一聲,對著容錦等人裁了下去。

    倒下前,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幾句話。

    「哎,這是怎麼了,我就是說要見見蕎丫頭,不願見,也不至就暈了吧?」

    「快,快,快讓人去請大夫,之前就看到她一個人在這哭,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讓人去她家小姐那問問,這是怎麼了!」

    接下來,便是一連串凌亂的步子聲。

    芸芷不知道等待自已的會是什麼,但眼下,她卻是可以放心的暈了。

    ……

    「啊!」

    撒裂的痛使得容思蕎整個人如同蝦子般弓了起來,但她身上的人卻猶不肯放手,如同野獸般攻城掠池,似是要將她剝拆入腹。

    「痛,痛,好痛!」

    容思蕎哭喊著,試圖推開形似瘋癲的王箴,王箴卻是根本不容她的拒絕,雙手猶如鐵掌一般勒著她的腰身。

    「放開我,放開我……」

    寂靜的園子裡,響起容思蕎哀求的哭聲。

    「哭什麼呢,美人兒,這是世上最美妙的事兒,很快你就會捨不得,哭著喊著,讓爺好好疼你了……」

    頭頂響起王箴帶著粗喘的聲音,以及下流的話語聲。

    容思蕎只覺得自已被一分為二劈成了兩半,一半是疼痛難抑想要掙脫的自已,另一半是好似瘋魔般,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更多的另一個自已。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她不知道!

    頭頂是湛藍的天,耳旁有徐徐的風,鼻端……鼻端有一股奇異的,好似栗子的花味道。她如同蕩鞦韆一般,被推得高高的,重重的落下,然後又被推高,再次落下,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在她漸感疲憊,無力掙扎時,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驚叫。

    「啊……你們在幹什麼!」

    而與此同時,她似乎感覺到重愈千斤的胸口霍然一輕,耳邊只剩一聲悠悠長長的吁氣聲。緊接著,便是一陣雜亂的步子聲。

    她不想管,她好累,她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覺。

    容思蕎是這樣想,她也這樣做了。

    只是,她眼睛才閉上,下一刻,頭頂卻是響起一聲雷霆般的怒喝聲。

    「畜生,你們幹的好事!」

    才起的睡意,因這一聲怒喝去了一半,接下來的一半,卻是因為頭皮上傳來的一陣巨痛。

    「啊!」

    容思蕎驚叫著睜開眼,對上了一群面色各異的人。

    這些人。

    有臉色鐵青黑如鍋底的老長興候,容敬德,有驚詫莫名難掩怒意的長興候容宜州,有一臉嫌惡看她如同看世上最骯髒東西的長興候夫人唐氏,還有……還有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的容錦,而容錦的身側站著的那個年約五旬,滿頭白髮,眼如寒冰一身貴氣的老夫人是誰?

    「嘖嘖!」

    兩聲輕歎,打破滿園的寂靜。

    容思蕎霍然回神,這是哪裡,她怎麼了?

    還沒等她想明白,一道人影突然從人群裡直直的向她撲了過來。

    「賤人,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我好好的哥兒,就這樣被你給糟蹋了!」

    與此,一道略顯凌歷的聲音搶在人影撲到容思蕎之前,開了口。

    「翡翠,把雲姨奶奶給我拉開,別讓她傷了大小姐。」

    容思蕎便看到一抹青綠色的身影,幾步就擋住了離她只有一步之遙,鮮紅的塗著丹蔻的尖利指甲已經抓向她臉的的雲姨奶奶。

    「叔祖母,我……」

    容思蕎怔怔的看著猙獰瘋狂雖然被翡翠制住,但卻仍舊掙扎著試圖在她臉上留下些紀念的雲姨奶奶。

    「叔祖母?」

    冷凜的女聲再起。

    吳氏回頭朝臉色鐵青的容敬德看去,嗤笑道:「十幾年不出青檀院,我到是不知道老候爺什麼時候扶妾為妻了!」

    被眼前一幕氣得已經說不出話的容敬德乍然聽到吳氏這似嘲似譏的話,猛的便抬頭,目光狠歷的朝吳氏看去,但在對上吳氏那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眸子後,卻是目光一顫,不由自主的撇開了眼。

    而這個時候,容思蕎和另一個當事人終於醒過神來,明白了究竟在自已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啊……」

    容思蕎捂著臉,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呼,眼前一黑,直挺挺的裁在了地上。

    另一個當事人,王箴眼見得容思蕎就那樣衣裳不整的倒在地上後,先是愣了愣,續而卻是撇了撇嘴,幾不可聞的道了聲,「切,裝模作樣」。

    「小姐!」

    被「救」醒過來的芸芷從人群後走了出來,撲到容思蕎身前,一邊胡亂的扯著散落一地的衣裳替昏迷過去的容思蕎遮掩,一邊抬頭淒淒慘慘的對容敬德說道。

    「老候爺,您可要為我們家小姐做主啊!」

    「我呸!」

    翡翠手裡的雲姨奶奶聽到芸芷的話,一蹦三尺高,怒聲罵道:「不要臉的小娼婦,你讓老候爺替誰做主呢?誰不知道,是這個沒臉沒皮的狐狸精勾搭我們箴兒,故意設下的套!我告訴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嫁進越國公府,做你的美夢去吧……」

    雲姨奶奶尖利的罵聲響砌上空。

    芸芷抱著容思蕎不敢還嘴,低聲抽泣起來,邊哭邊說道:「雲姨奶奶,您這麼能這樣說,我家小姐她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這樣的人,能光天化日的跟爺們胡混,我呸……」雲姨奶奶這個時候活吃了容思蕎的心都有了。

    「外祖母,」王箴不耐的挑了眉頭,對跳手跳腳的雲姨奶奶說道:「說這麼多幹什麼,大不了,抬回家給她做個姨娘便是!」

    王箴的話聲才落,「噗嗤」一聲,一道輕笑聲響起。

    他怔了怔,不由便抬頭看去。

    這一抬頭,目光頓時便直了:「錦表姐,你,你笑得好好看!」

    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思說容錦笑得好笑!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間都落在了王箴的身上。

    特別是容敬德,他看著這個他打小給予不亞於容啟舒愛的外孫,耳邊響起王箴那句打容思蕎抬回去做姨娘的話。一瞬間,只覺得心裡好似打翻了個五味瓶,什麼滋味都不有,不待她好好品嚐這滋味,容錦開口了。

    「世子,你打算納容思蕎為妾嗎?你要知道,她可是容家嫡出的大小姐,容家嫡出的大小姐與人為妾,你這是把長興候府的臉當屁股打嗎?」

    容錦的話無亞於一把刀,直直的戳在了除吳氏之外,長興候府一干人的心上。

    是啊,容思蕎就算不是長興候所出,但她卻是嫡枝嫡出的大小姐,若是讓她嫁進越國公府為妾,長興候府在京都以後都別想抬頭做人!若是如此,容啟舒他還能說門怎樣的親事?

    在所有人還沒開口時,唐氏突然就開口了。

    「唐媽媽,你親自去趟越國公府,請了越國公和越國公夫人走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與他們商議!」

    聽了唐氏的話,容錦不動聲色的與吳氏交換了個眼色,唇角翹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

    「舅母!」王箴一聽要請他爹來,頓時不敢大意,他胡亂的將身上的袍子繫了系,幾步竄到唐氏跟前,大聲道:「您為何要請我爹和娘來,我是被陷害的,是有人……是……」他突然間話聲一頓,眉眼間閃過一抹恍然大悟,轉身指著容錦,大聲道:「是你,是你陷害我和蕎表姐的!」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如利箭般落在了容錦的身上。

    其間,有瞭然,有驚詫,有痛恨,有……容錦一一迎過眾人目光,最後落在擰了眉頭,似恨非恨,似喜非喜的王箴身上。

    「世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這樣憑白無故的誣陷我,合適嗎?」

    「是你,就是你!」王箴憤憤上前,指了容錦說道:「明明是你讓丫鬟捎信給我,說有事要跟我商量,約了我來紫籐花架下。我來了,可誰知道來的卻是蕎表姐,還……」

    「荒唐!」不等容錦開口,吳氏一聲怒斥,上前一步攔在了容錦跟前,目光如淬毒的刀一般,瞪著王箴,「你自已做下的荒唐事還要帶累我的錦兒嗎?你毀了一個容思蕎不夠,還要再毀一個容錦嗎?你當真以為長興候府無人,任由你越國公府欺凌?」

    話落,不等王箴開口,她歷聲喝道:「來人,派人送信微州李府,請李家派個能主事的人來。」

    微州李府,是老越國公夫人李青瑤的娘家,李青瑤之父是先帝在位時的第一任內閣首輔,也是現任越國公王蘇的外家。

    吳氏要讓人送信給李家,其用意不言而喻,這是要李家來主持個公道了!

    王箴臉色一白,他六歲前老越國公夫人還在世,那是個嚴謹律己到幾近苛刻的人。可想而知李家又會是什麼樣!萬一李家逼著他娶容思蕎為妻呢?不,不可以,他要娶的人是月表妹,辰王府的小郡主,那才是足夠匹配他身份的妻子人選!

    「你們欺負人,我沒有做,是容錦,是她陷害我的……」情急之下,王箴不管不顧的大喊出聲,「你是你們長興候府想要巴結我們越國公府,故意陷害我,我不服,我要告訴我娘……叔祖母,您說話啊,您救救箴兒……」

    雲姨奶奶看著像個瘋子一樣亂喊亂叫的王箴,一時,又是痛,又是恨,她目光如刀的看向容錦,咬牙罵道:「賤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的箴兒。容芳華那個婊(和諧)子,怎麼就沒死,生下你這麼個禍害……」

    「啪!」

    雲姨奶奶臉上挨了一個重重的耳光,那一耳光,打得她半邊頭髮都散了下來。她卻猶自不解,而是恨恨的抬頭對上正拿了帕子慢悠悠拭著手的吳氏。

    「吳儀貞,你敢打我,你憑什麼打我……」

    只是她的喊聲還沒喊完,吳氏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掄在了她的臉。

    瞬間,雲姨奶奶兩邊的臉上隆起了粗粗的五個手指印。

    「吳……」

    隨著雲姨奶奶張嘴,一股血沫噴了出來,吳氏嫌棄的往後退了半步。

    她不去理會雲姨奶奶近乎瘋狂的目光,而是直截了當的對上如同僵化的容敬德,一字一句道:「容敬德,不要讓我看不起你,當年,你說長興候府因華兒蒙羞,你將她逐出除族驅離,今天便讓我看看,你是如何維護長興候府的名聲的!」

    話落,再也不看眾人一眼,而是回頭對容錦說道:「錦兒,我們走,再呆下去,我怕我會噁心得吃不下飯!」

    「是,外祖母!」

    容錦笑吟吟的上前,扶了吳氏,轉身便往青檀院的方向走。

    在與容敬德擦身而過的瞬間,容敬德開口了。

    「是不是你做的?」

    容錦步子一頓,抬頭看向容敬德,秋水似的眸子裡綻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笑,「老候爺說什麼,請恕我聽不懂!」

    「你……」容敬德瞪著容錦,好半響閉了眼,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只恨,我當年為什麼沒有一根繩子親手勒死她!」

    雖然他沒說這個「她」是誰,但在場的人誰都明白,他指的是誰。

    容錦手裡的吳氏身子一僵,便要轉身對上容敬德,但卻被容錦略略用力一按,給阻止了。然後,容錦鬆開扶著吳氏的手,轉身走到容敬德跟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容敬德後,唇角挑了抹笑,緩緩開口說道。

    「那你現在可算是有機會了。」話落,容錦指了身後如喪考妣的王箴,又指了指地上不知道醒了沒醒的容思蕎問道:「要不要,我借你根繩子?我娘若是該死,他們不該死嗎?來,老候爺,拿出你的手段來,讓我看看,你的雄才偉略!」

    容錦身側的藍楹和琳琅聽著她這譏誚的話,再也忍不住,齊齊「噗嗤、噗嗤」的笑出了聲。

    ------題外話------

    開虐了,下一個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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