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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99淑儀郡主 文 / 文閣

    辰王一聲怒喝。

    辰王府的二百侍衛頓時如出籠的猛獸一般,氣勢洶洶的對容錦撲了上去。

    「保護郡主!」

    琳琅一聲輕喝,早就全神戒備的青語和南樓縱身一躍便來到容錦身邊,和藍楹、琳琅一起,將容錦護在了中間。

    李逸辰目光輕抬,神色睥睨的看向被四人護著的容錦,唇角挑起一抹冷笑。

    王府侍衛雖不比大內御林軍,但卻也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就不信了,還能敗在這幾個弱不禁風的丫頭婆子手裡?

    不僅是李逸辰,就連那些遠遠退開,圍著看熱鬧的老百姓,眼見辰王動了真怒,喝令府中侍衛動手後,眾人不由齊齊都為容錦捏了把汗。

    甚至有些心軟的人,已經小聲的喊了起來「郡主,好漢不吃眼前虧,您跟王爺認個錯,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有人喊出,便有人附和,「是啊,郡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認個錯,服個軟吧!」

    李逸辰冷笑著看向容錦。

    認個錯?服個軟?

    真有這麼簡單,他又何必將王府的二百侍衛盡數出動?

    李逸辰冷冷的看著容錦,似乎真的就在等容錦向他認錯道謙。

    「辰王爺……」容錦緩緩開口。

    「晚了!」李逸辰打斷容錦的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本王早就跟你說了,我辰王府不是家的菜園子,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辰王府的堂堂王妃也不是你小小郡主想羞侮就能羞侮的……」

    「王爺,你怕是弄錯了。」容錦好笑的截了李逸辰的話,「我只是想請教一下,東夏朝有律法,刺殺王公者,當立斬。但若是王公無辜動殺念,又該如何?你動用府中二百侍衛圍殺我,刀劍無眼,我若是一不小心失手殺了你,又或是傷了你,又如何?」

    「嗤!」李逸辰嗤笑出聲,他神色倨傲的看向容錦,一字一句道:「你若是能殺了本王,又或者是傷了本王,你放心,本王只會自認技不如人,與你無憂!」

    「好!」放聲一落,又是「啪啪啪」三聲輕脆的掌聲。

    李逸辰看著雙手互擊一臉讚賞之色的容錦,眉眼間掠過一抹不屑,冷聲哼道:「裝腔作勢。」

    「我一直覺得王爺不但薄情寡義且為人剛恢自用小雞肚腸當不得大用,但今日總算是知道王爺你還是有幾分膽氣的。」容錦緩緩說道。

    「容錦,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功夫吧!」李逸辰厲聲道。

    容錦笑了道:「那是自然。」

    幾乎是她話聲才落,耳邊便響起李逸辰的一聲冷喝。

    「全數拿下,不計死活。」

    之前只不過是讓侍衛動手拿下容錦等人,這會子卻已經是不計死活!其用意不言而喻。侍衛得了他的吩咐,當下二話不說,果真是拔了腰中配刀,對著容錦一行人便砍殺了過去。

    容錦看著那些如凶神惡煞般砍殺過來的侍衛,同樣眉眼一冷,沉聲道:「殺!」

    早就躍躍欲試的琳琅得了容錦的話,二話不說,手腕一翻,一對短劍便被她拿在手裡,頭也沒回的喊一聲「師父,你保護好姑娘」,便對著辰王府的侍衛殺了過去。一個照面,便將最先衝在前面的侍衛砍翻在地。

    「殺人啦……」

    淒厲的叫喊聲響起,辰王府前三丈寬的廣場,一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般。

    青語和南樓看著如同猛虎出籠的琳琅,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說,姑娘跟前呆了這麼久,怎麼還是這般好鬥呢?」青語小聲的對南樓說道。

    南樓朝身後站著的容錦努了努嘴,小聲說道:「你也是個傻的,難道你沒看來,我們這位主骨子裡也就是個不安份的!」

    呃!

    青語才要回頭打量容錦幾眼,不想已經有侍衛舉著鋼刀殺了上來,她想也沒多想,手勢一翻,也不知道使了個什麼招數,那舉著鋼刀的侍衛兩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殺局一開,再難抑止。

    李逸辰原本含笑的眸子在看到王府侍衛倒下一撥又一撥後,漸漸變得陰沉。

    反到是容錦原本肅沉的臉,在看到那一撥撥倒在地上的王府侍衛後,慢慢的綻起一抹淺淺的笑。

    「呀……搞定!」

    琳琅一聲嬌喝,最後一個侍衛被她一劍削去條大腿,瞬間臉如白紙的倒在地上,幾番想要站起來,接著再戰,但斷腿處沽沽如泉湧的鮮血卻使得他努力幾次後,眼一閉,人事不醒的昏死過去。

    廣場上到處是屍山血海。

    二百個侍衛,死的死,傷的傷,斷臂殘腿扔了一地,血水將青磚地面染成了黑色。

    容錦抬手撥開擋在她身前的藍楹,踩著腳下的血水,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前走,不多時,便走到了臉色鐵青,整個人都控制不住顫抖的李逸辰跟前。

    李逸辰瞪圓了眼睛,看著雖是一身白衣,但除了鞋子染著血跡外,渾身上下卻是沒有點血星子的容錦,冷冷一哼,聲音從牙縫裡擠了出來。

    「容錦,你想怎麼樣?」

    容錦臉上綻起一抹優雅的笑,上下打量李逸辰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週遭的慘烈,最後才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問道:「你說呢?英明神武的辰王爺!」

    李逸辰不知道要怎樣形容此刻自已的心情。

    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一瞬間就閃過當日府中探子回報,說容錦殺了長興候府的死士,將屍體整齊碼放在院子外的那一幕。

    彼時覺得那只不過是老長興候為自已的失敗而故意渲染的借口,但這一刻,當他看到一身素白潔淨高雅如天山雪蓮的容錦自那片血海裡,唇角噙了抹邪肆的笑雍容淡定朝他走來時,他忽然就覺得眼前這個朝自已走來的根本就不是人。她是來自九淵地獄的惡魔!

    容錦沒有忽略掉李逸辰眸底那一閃而逝的倉惶,唇角的笑意愈發深了深。

    「東夏律法,刺殺王公者,當立斬!」李逸辰厲聲道。

    「呵呵……」

    容錦發出一串輕脆的笑聲。

    她一笑,離她不遠處的琳琅頓時也跟著笑了出來。

    琳琅更是大聲對李逸辰喊道:「哎呀,辰王爺,我們好怕怕啊!」

    照理說,這實在不是應該能笑得出來的時候,但琳琅那一聲喊,卻是成功的使得躲得遠遠的人群發出一陣轟笑聲。

    李逸辰眸子一抬,冷厲的掃了眼那些遠遠躲著的人群,笑聲頓時嘎然而止。

    「辰王爺,我收回我之前說的話。」容錦對著滿面寒霜的李逸辰淡淡道:「你不但薄情寡義為人剛恢自用小雞肚腸,還膽小如鼠,貪生怕死。」話落,容錦冷冷一笑,嗤道:「我真為我娘感到悲哀,怎麼就會跟你這樣的人有過牽扯!」

    老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可容錦這不但是打臉,還當著人家的面打,直打得個辰王爺一張臉就好似開起了染料房,什麼顏色都往上面衝。

    「容錦,我殺了你!」

    李逸辰一聲怒喝,抬手便往容錦脖子上掐去。

    「姑娘!」

    琳琅駭了一跳,她是無任如何也沒想到辰王說動手就動手,情急之下,連忙縱身朝容錦趕過來,不僅是她,藍楹她們也急急的跑了過來,但誰也沒想到,就在辰王的的快要掐上容錦的脖子上時,一股淡粉色的煙霧「蓬」的一聲,卻是在他眼前綻開。

    李逸辰也算是有點見識的,意識不到,趕緊屏息凝神想要縱身躍開,也幸虧他反應及時,因為反應快,那粉色煙霧只吸了一點,但就算是這一點,也夠他受的了!

    「咚」一聲,李逸辰重重的裁倒在地上。

    「你……」

    他指著容錦,想要說話,只是不任他再怎麼努力,使力,喉嚨裡的字卻是一個也說不出來。

    「辰王爺,我這毒叫魂牽夢縈,不要命,相反還能讓你在睡夢中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容錦微微屈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眼睛皮子便要蓋上,但卻死撐著不肯入夢的李逸辰,「王爺,祝你做個好夢!」

    「我……不……」

    不什麼?

    容錦沒興趣知道,她抬腳將話沒說完便一頭裁倒在地壓住她裙角的李逸辰踢到一邊,對瞪圓了眼睛圍著她看的琳琅等人,挑了挑唇角。

    「姑娘,就這樣放過他?」琳琅上前不甘心的狠狠踢了容錦一腳。

    「不然,怎麼辦?」容錦好笑的對琳琅說道:「殺了他?」

    琳琅抬手摸下巴,作沉思狀,稍傾,「也不是不可以啊!他之前都說了,生死有命,與人無憂的!」

    「你真當打生死擂台呢!」容錦沒好氣的對琳琅說道:「好了,收拾收拾我們回府吧,只怕過不得多久,皇上就得召我入宮了!」

    「為什麼?」

    問話的是精靈乖張的南樓,她同琳琅一樣,有著一對黑寶石一般的眼睛,只是琳琅的眼睛太過活絡,而她的卻好似小鹿般,看人永遠帶著一種濕漉漉的無辜,會讓人不情不自禁的便放下心防。

    容錦笑著南樓說道:「我們在辰王府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就算皇上不知道,也有人會捅到他跟前,來一出借刀殺人的!」

    「誰?」琳琅一步竄到容錦跟前,一迭聲道:「誰這麼陰險卑鄙。」

    容錦抬頭朝身後緊閉的王府大門掃了一眼,眉宇間隱隱含了抹淡淡的不屑輕視之意,淡淡道:「我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沒見上正主兒一面,你說這位正主兒,這會子應該在哪裡呢?」

    琳琅恍然大悟般醒過來,抬頭看了看辰王府門,又看了看廣場上那些輕吟痛呼的侍衛一眼,後知後覺的說道:「是了,辰王妃去哪了呢?怎麼做起了縮頭烏龜?」

    ……

    「王妃。」

    離辰王府隔著兩條街的一處不起眼的小巷子裡,一身黑色棉布直裰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寶劍一般鋒利的瑞晉走到了停在巷子裡的朱輪華蓋馬車前。

    馬車簾子被一隻蔥白的手撩起,碧玉清麗的臉探了出來,「瑞晉,王爺那邊怎麼樣?」

    「二百侍衛死傷過半,王爺被毒倒,人事不醒,永寧郡主已經走了。」瑞晉輕聲說道。

    碧玉臉色一變,放下手裡的簾子,回身斜斜半靠在馬車裡正閉目養神的王雲桐看去,「王妃,現在怎麼辦?」

    「舅老爺將那個蠢貨弄走了嗎?」王雲桐沒有回答碧玉的話,而是對馬車外恭身肅立的瑞晉問道。

    瑞晉雖然不明白王妃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問起清平候,但還是如實稟道:「回王妃的話,清平候在一刻鐘前已經將人接走了。」

    王雲桐點了點頭,對瑞晉說道:「好了,我們回王府吧。」

    「可是……」瑞晉猶疑的說道:「王爺讓小的送王妃進宮。」

    「好了!」王雲桐不悅的打斷瑞晉的話,冷聲說道:「王府現在這副局面,我還怎麼進宮?就算是要進宮,也等我把王爺安排好了,再說。」

    瑞晉默然,他是死士這府裡除了王爺,便是王妃最大,現在王妃發話,他還能說什麼?

    馬車「篤篤」從小巷子裡行了出來,不多時便到了到了辰王府門前的廣場上。

    「王妃……」

    即便是看慣生死殺人如麻的瑞晉對上眼前的一慘狀,也不由自主的心頭生寒,頭皮發麻,他轉身才要勸王雲桐從側門入府,但馬車簾子卻在這時豁然一撩,王雲桐已經扶著碧玉的手下馬車。

    「嘔……」王雲桐當即扶著碧玉的手便吐了起來,但即便是這般,她還是扶著碧玉的手踉蹌著朝那扇朱紅大門走去,「王爺,王爺……」

    只是,在離倒在地上的李逸辰還有一丈之遙時,終於力不可支腳一軟,軟在了地上。但便是軟在地上,她卻是不顧滿地的暗紅的血,掙扎著朝李逸辰爬去,嘴裡嘶聲喊著。

    「王爺,王爺……」

    「王妃!」碧玉一邊上前扶著王雲桐,半扶半抱的攙著她往前,一邊急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這時,一直緊閉著的辰王府大門被打開,王府管家帶著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碧玉坐在地上嘶聲對王府裡跑出來的下人吼道。

    「快派人去請太醫,王爺出事了……」

    王府總管顧文成帶著人急急的一邊將李逸辰送進王府,一邊又派了人進宮請太醫,一時間,整個王府鬧得人仰馬翻。

    宮裡的太醫很快就來了,而且來的還是陳季庭。

    「陳太醫,」王雲桐在陳季庭替李逸辰診過脈後,扶著額頭將陳季庭請去了一側的耳房說話,「陳太醫,王爺,他這到底是怎麼了?沒傷沒痛的,可是怎麼就不肯醒來。」

    陳季庭搖頭,「王妃,王爺的脈相很奇特,似乎是種了一種很厲害的毒,那毒與雪蠶蠱毒頗有些相似,也是讓人甘心沉睨夢中不肯醒來,卻又不似雪蠶盅毒那麼霸道。」

    「這不可能!」王雲桐斷然道。

    陳季庭錯愕的看向王雲桐,「王妃?」

    意識到自已失態,王雲桐默了一默後,輕聲說道:「陳太醫,我沒別的意思,我聽人說那雪蠶盅毒產自天山,東夏皇朝極為難得,王爺他怎麼會……」

    「王妃,在下只是說王爺所中的毒與那雪蠶盅毒極為相似,並不是說就一定是雪蠶盅毒。」陳季庭輕聲說道:「當下之急,王妃還是盡快找到下毒之人,替王爺解毒才是,不然,時日久了,王爺他……」

    王雲桐臉色一白。

    下毒之人?

    下毒之人就是容錦,可是容錦,她既然對王爺下毒,她怎麼還會肯替王爺解毒?

    陳季庭抱了抱拳,下在施禮退下。

    王雲桐卻在身後突然出聲問道:「陳太醫,如果與雪蠶盅毒一樣,那是不是可以用奇藜草就能解毒?」

    陳季庭聞言,略作沉吟後,才開口說道:「王妃,若是能找到下毒人,還是直接問她拿解藥的好,便算是奇黎草能解,也遠在苗疆之地,時間不等人,再者,奇藜草入藥的份量也難把握。」

    王雲桐張口結舌。

    陳季庭看向王雲桐的目光便帶了幾分憐憫之色。

    永寧郡主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這滿京都的達官顯貴不想知道也難。

    這個時候,就連宮裡也已經傳遍了。

    當年的事,誰是誰非,因著不是局中人,是故,誰也不能就說誰錯了!但,清平候府夫人以庶女的身份嫁進當時的越國公府確實是匪夷所思,便算是真如清平候所說,他對容芳菲一見傾心,但當時的老越國公和老夫人又豈是那種讓人胡來的人?

    有些事啊,不能深究,真的深究起來了,就會覺得世界黑暗的讓人直打抖擻!

    陳季庭辭了王雲桐,由顧文成親自送出了府。

    碧玉自外面走了進來,小心的對容芳菲說道:「王妃,舅老爺來了。」

    王雲桐點了點頭,對碧玉說道:「請了舅老爺到一心堂坐,我馬上就來。」

    碧玉退了出去。

    王雲桐沒有急著去見王蘇,而是走到榻上面色平和如同入睡的李逸辰身邊。靜靜的打量著李逸辰的目光。

    夫妻多年,不論是人前還是人後,其實李逸辰對她都很好,即便這麼多年,她只得一女,府裡始終不曾有一個侍妾!

    有時候,她都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總怕有一天,覺醒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而果然,自從容錦回京後,她擔心的終於成了現實。

    「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呢?」王雲桐在榻邊坐了下來,抬手摸上李逸辰的眉頭,唇角翹起一抹笑,輕聲說道:「其實,我更願意你就這樣陪著我,對我來說,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就行了!」

    「他們說雪蠶盅毒能圓盡一生憾事,李逸辰,你夢見了什麼?」王雲桐傾身,手指慢慢的拭著李逸辰的臉,「是我,還是她?」

    「這麼多年,你守著我一人,到底是因為夫妻之情,還是你只是想要證明給她看……其實我都知道的,你心裡不想記著她,所以,你把府裡的梅樹都鏟了,每年的冬天你要帶著溶月往南方去,是不是因為這個季節有太多屬於你和她的美好的回憶……李逸辰,我該怎麼辦?」

    「容錦那個小賤人,等著我去求她呢!我憑什麼要去求他……你就這樣睡著陪著我們母女倆不好嗎……」

    大殿空空蕩蕩,王雲桐的聲音時高時低的響起。

    殿門外,碧玉幾番想要走進來,但在聽到裡面不時響起的輕言細語時,腳下的步子卻有如千斤重般,抬不起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家王妃的艱難,這麼多年,對著王爺不敢行差就錯一步。可便是如此,王爺他……碧玉搖了搖頭,將那些不該有的想法深深的壓在了心底。

    「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打開,王雲桐走了出來,碧玉連忙迎了上前,「王妃。」

    「你讓人去傳了半蘭和書蘭來侍候王爺。」王雲桐說道。

    「是,王妃。」

    碧玉屈膝應了一聲,指了院子裡一個小丫鬟,讓她去傳了半蘭和書蘭來,她則陪著王雲桐去了一心堂。

    一心堂。

    王蘇正捧著茶盞怔怔發呆,耳邊響起一陣細碎的步子聲,他抬頭看去,對上蹙了眉頭往屋裡走來的王雲桐,連忙放了手裡的茶盞,起身迎了出去。

    「王爺怎麼樣了?」

    王雲桐擺了擺手,對屋裡侍候的下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王妃。」

    下人們魚貫而出。

    王雲桐則示意王蘇坐下說話,她則回頭對碧玉吩咐道:「你去外面守著,我跟舅老爺說幾句話。」

    碧玉無聲退下。

    王蘇抬頭,目光焦急的看向王雲桐,「王爺怎麼樣了?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王雲桐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淺啜了一口後,這才將茶盞隨手一擱,抬頭看向王蘇,不答反問的說道:「容芳菲你打算怎麼辦?」

    王蘇擰了眉頭,語氣嫌惡的說道:「我現在暫時還不能動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我認了當年娶她過府,是因為對她用心至深的緣故,此刻若是她出意外,便應了她今日所言,我和她的婚事,不過是一樁互惠互利的交易罷了!如此,豈不正合了容錦的意?」

    王雲桐長歎了口氣,雖然滿心不甘,但卻又不得不承認,王蘇說的有道理,眼下確實不能動容芳菲,就連以後想動容芳菲怕是都得找好了借口。

    「容錦……」王雲桐攥緊了濕濕的手掌,沉聲道:「是我小看了她,原以為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不曾想……」

    王蘇聞言不由也跟著長歎了口氣。

    輕敵的又何止是妹妹一人,他起始何曾不是打算借容錦的手除去容芳菲,但……王蘇搖了搖頭,對王雲桐說道:「現在說這些沒用,我們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

    王雲桐點了點頭,「王爺中了一種類似雪蠶盅毒的毒,府裡侍衛親眼所見是容錦對王爺下的。」

    「容錦對王爺動手,她就不怕皇上怪罪下來?」

    王雲桐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已經仔細問過下人了,王爺與她有言在先,生死各憑手段,與旁人無憂!就算是鬧進宮裡,皇上至多不過是奪了她郡主封號,與性命無憂。再則……」頓了頓,臉上掠過一抹嘲諷的笑,「她既然敢下毒,肯定就能解這毒,不過是想要借此逼我上門示弱罷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王蘇不由問道。

    王雲桐抬頭看向王蘇,臉上綻起一抹深深的無奈,無力的問道:「哥哥覺得我有選擇嗎?」

    王蘇啞然。

    是啊,這件事,容錦根本就沒有給他們選擇的餘地。

    若是刀劍之傷,了不起尋了大夫上門醫治,回頭再進宮請了皇上做主!必竟辰王是先帝之子,是皇上一父所出的兄弟!但,如果王雲桐為了一口氣不肯去向容錦求藥,不說皇上,這天下悠悠之口也饒不了她!

    再則,沒有王爺的王府,今後還如何能佔勳貴中的頭一份?溶月她還沒有說親呢!

    想明白的王蘇,忍不住的就在心裡暗暗讚了一句,容錦好深的心思!

    「難道就這般讓她得意了?」王蘇看向王雲桐。

    王雲桐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無所謂,昔日韓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我這又算得了什麼?再說了,我相信,只要我姿態放得越低,王爺他心中對容錦對容芳華的恨只會更多幾分!」

    王蘇聞言不由便默然。

    一時間屋子裡便靜了下來。

    稍傾,王蘇抬頭看向王雲桐,輕聲問道:「你後悔了沒有?」

    「嗯?」王雲桐怔忡的看向王蘇,「哥哥為何這般問?」

    王蘇臉上綻起一抹淺淺的無奈,輕聲說道:「雲桐,男人不是女人,不愛便是不愛,你……」

    「哥哥!」王雲桐打斷王蘇的話,眉宇間綻起一抹不悅之色,輕聲說道:「哥哥,我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嗎?王爺他是如何待我的,你不是也看在眼裡了嗎?」

    王蘇還要再說,但對上王雲桐眸間的不郁後,終是不忍再說出口。

    王雲桐顯然也不喜歡這個話題,她想了想,對王蘇說道:「哥哥,王箴你打算怎麼辦。」

    「箴兒?」王蘇不解的看向王雲桐。

    王雲桐蹙了眉頭,一臉嫌惡的說道:「他資質原就平庸,現在又是殘廢之身,哥哥難道真就打算將爹爹攢下來的積業交到他手裡?」

    王蘇聞言,不由便默然。

    王箴必竟是他的長子,他再不喜容芳菲,可兒子身上有一半他的血脈,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情自是不同!雖然對王箴不見得就有多寵愛,但總還沒嫌惡到要他死的份上!

    「這事慢慢來吧,沒多少日子便是他奉旨完婚的日子了,等他成了親再說吧。」王蘇說道。

    王雲桐不贊成的搖頭,「哥哥,你當初若不是婦人之仁,又哪來今天的諸般禍事?你子嗣原本就艱難,現如今就算是容芳菲立馬死了,你也不可能續絃,依著我的意思,你不如多納了幾房姨娘……」

    「說起這件事,我到是有一件事要與你商議。」王蘇看向王雲桐輕聲說道:「你還記得襲香嗎?」

    王雲桐點頭,「記得,她當時是你屋裡的人,後來你成親後就被打發出去了。怎麼了?好端端說起她幹什麼?」

    王蘇便將襲香當時有孕在身,且替她生了個女兒的事說與了王雲桐聽,末了,輕聲說道:「人我還沒見到,但鈺彤見過了,說是眉眼與我甚是相像,想來也不會有假,我現在想不好,要不要把人接進府!」

    「接進府吧,養在容芳菲名下。」王雲桐想也沒想的說道:「若是個男孩子還得考慮下,在外面這麼多年,只怕文不成武不就的,接回來也不過是多個人養。可是女孩子不一樣,雖是庶出,但記在容芳菲名下也算是嫡出了,我再給她好好張羅一門婚事,對你,對候府都是一股助力!」

    王蘇聞言,唇角不由便綻起一抹弧度,輕聲說道:「鈺彤也是這樣說的。」

    王雲桐看著王蘇那抹淺淺的弧度,不由便暗暗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是我連累了哥哥,若是哥哥娶了鈺彤妹妹,我們家便不是今日的光景了,娘,她也不會……」

    「都過去的事了,你提它幹什麼。」王蘇打斷王雲桐的話,輕聲說道:「再說,鈺彤她不是也跟我在一起了嗎?你也別多想了,我們還是商議下,王爺的事,怎麼辦吧。」

    王雲桐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便又輕聲商議起如何找容錦問解藥,再如何到宮中告容錦黑狀的事來。

    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眼見一切便要商議妥當了,外面卻突的響起一陣雜亂的步子聲,王雲桐才蹙了眉頭,正要發怒,耳邊卻忽的便響起一陣夾著哭聲的喝斥聲。

    「滾開,我要見我娘,我要問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父王他,他好端端的怎麼就會中毒……」

    「溶月?」

    王雲桐一驚之下,連忙站了起來,急步往外走去。

    王蘇也是緊跟著站了起來,急急的跟在後面。

    這邊廂,王雲桐才走到門邊,門便被從外面大力的推開,若不是走在她後面的王蘇拉了她一把,差點就被門板打在臉上。

    「你沒事吧?」王蘇一步上前,扯住王雲桐往她臉上看。

    王雲桐搖頭,而是目光急切的朝哭得眼睛紅腫髮亂釵橫的李溶月看去,「月兒,你這是怎麼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娘!」穿一襲淺綠色挑絲雙窠雲雁宮裝的李溶月哭著撲進王雲桐的懷裡,邊哭邊抽抽噠噠的問道:「娘,我父王他怎麼了?誰給他使的毒?你告訴我,我找皇伯父去,我要讓皇伯父替我父王做主……」

    王雲桐目光陰鷙的朝站在階沿下的服侍李溶月的丫鬟看去。

    以大丫鬟雁芙為首的四個大丫鬟頓時嚇得渾身戰戰,大氣也不敢喘。

    「好了,好了,你快別哭了,有話好好說。」王雲桐一邊安撫著李溶月,一邊對已經走上前的碧玉吩咐道:「讓人去打盆水來侍候郡主梳洗。」

    「是,王妃。」

    碧玉退了下去,使了個眼色給站在階沿下的雁芙,雁芙連忙便跟在碧玉身後走了出去。

    這邊廂,王雲桐好不容易安撫住了李溶月,略帶不悅的說道:「娘跟你說過多少回,你是堂堂的一品郡主,就算是天塌下來,也要面不改色,怎麼還是改不了這見風就是雨的性子?」

    李溶月吸了鼻子,很是無辜的嘟了嘴。

    王雲桐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憐惜的歎了口氣,末了輕聲說道:「不是說今天歇在宮裡的嗎?怎麼又回來了?」

    「本來是打算要歇在宮裡的,可是我跟睿王哥哥去看那只白孔雀時,聽到宮人議論,說是有個叫容錦的帶著人殺進王府,還傷了父王,我一時心急,就跑回來了。」李溶月說道。

    王雲桐不由便將那個多嘴的宮人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不下一百遍,末了,揉了額頭,問道:「那你有沒有去跟皇貴妃辭行?」

    李溶月搖了搖頭,眼見王雲桐要責備她,連忙道:「可是,我有跟睿王哥哥說的。」

    「好了,」王蘇在一邊出來和稀泥,對王雲桐說道:「月兒回也回來了,你就是再說她有什麼用?」

    王雲桐不贊同的搖頭,但終究是不捨得的再說李溶月,而是指了王蘇對她說道:「見了舅舅也不喊,你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月兒見過舅舅。」李溶月連忙上前行禮。

    王蘇笑著扶了李溶月起身,對王雲桐說道:「我們月兒最是知書識禮的,只是心繫她父王安危,才一時忘記了而已,你可別再說她不懂事了。」

    李溶月忙不迭的點頭。

    就是啊,她只是聽說父王受傷了,一時心急,才會失了禮數而已。

    王雲桐便牽了李溶月的手,問道:「去見過你父王了嗎?」

    李溶月點頭,「我一回來就去看了父王,半蘭和書蘭說父王中毒了,娘,我們去請陳太醫來給父王解毒吧。」

    「傻孩子,陳太醫早來過了。」王雲桐輕聲說道。

    「那陳太醫怎麼說?」李溶月瞪著她被淚水洗過越發清亮的如同浸在水裡的黑寶石一樣的眸子看向王雲桐,「父王,他,他沒有事吧?」

    「嗯,你父王不會有事的。」王雲桐笑著安慰嚇得臉色蒼白,眉頭緊緊皺起的李溶月,輕聲說道:「你別擔心了,有娘呢,娘不會讓你父王有事的。」

    「可是……」李溶月還想再說,但在對上王雲桐擰得緊緊的眉頭後,終是嚥下了心裡的話,點頭道:「我知道了,娘,那我去看父王了,你跟舅舅說事吧。」

    王雲桐點頭,喊了候在階沿下李溶月的另一個大丫鬟語蝶上前。

    「好生侍候郡主,再有個什麼差池,仔細我扒了你們的皮!」

    「是,王妃。」

    語蝶嚇得腿一哆嗦,差點便一腳跪在地上。

    李溶月帶著語蝶回了王府的主院。

    王蘇看著消失在廊簷下的李溶月一行人的背影,回頭對王雲桐說道:「其實,讓溶月去找皇上,比你去更合適。」

    王雲桐搖了搖頭,「她還是個孩子,大人的事情,我不想她摻和進來。」

    王蘇還待再勸,王雲桐擺手,示意王蘇不必再說。

    「好了,按我們商量好的去做吧。」王雲桐對王蘇說道:「我會去找容錦求解藥,你也盡快把那個孩子進接進府,我上次記得聽皇貴妃說起過,她娘家有幾個適婚的男兒,到時,看看能不能……」

    王蘇點頭。

    且說回到主院的李溶月在仔細檢查了一遍李逸辰後,又問了侍候他的半蘭和書蘭,確認她父王只是中毒,而沒有別的傷口後,她這才舒了口氣。忖道:既然只是中毒,那就只要找到下毒的人,拿到解藥就行了!

    「那個容錦是什麼人?」李溶月對語蝶問道。

    語蝶搖了搖頭,想了想後,輕聲說道:「郡主,之前不是太子殿下中毒嗎?奴婢記得好像就是這個容錦獻的解藥,為此皇上封了她永寧郡主。」

    「是她啊!」李溶月眨巴眨巴著她洋娃娃一樣的大眼睛,對語蝶問道:「那她為什麼要對我父王下毒?還有,剛才我路上好像聽到有人說,她還血洗了我們辰王府!是真的嗎?府門外那些血跡就是她留下的嗎?」

    「郡主,奴婢也不知道啊!」語蝶很是無語的說道:「奴婢一直陪您在宮裡,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溶月點了點頭,回頭朝屋子裡的半蘭和書蘭看去。

    半蘭和書蘭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頭一顫,連忙撇了臉,專心的侍候起榻上的李逸辰來,不時的拿布巾子替他擦擦臉,又或是擦擦手,就希望能避開李溶月。

    王府上下,誰不知道郡主就是王妃的命,若是有什麼不該說的話從她們嘴裡說出來,王妃怕是得撕了她們不可!

    李溶月幾番欲要張嘴,但在看到半蘭和書蘭總是避開她的目光後,她默了默,乾脆閉了嘴,不準備再問了。反正,就算是她問了,這些人肯定也不會告訴她的,還不如去外面打聽呢!

    心裡拿定主意,李溶月想著,等打聽清楚了,她一定要去找那個永寧郡主,問問她,一個姑娘家怎麼就這麼殘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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