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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9天家無情 文 / 文閣

    容錦原以為就算是王雲桐要來,應該也不會那麼快,但卻沒有想到三天後,她便等來了王雲桐。

    「容錦,想不到你也會有今日!哈哈……我真是太開心了。」

    穿一襲湖水蘭綢衫,將容精緻,容色清秀雍容的王雲桐笑靨如花的看著牢捨裡的容錦,雖然容錦不曾如她想像中的那般狼狽,但能看到容錦失去自由,很快就要……眼角,眉梢滿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氣。

    想不到?

    容錦看著笑得張揚的王雲桐,點頭道:「嗯,是挺想不到的,想不到親生女兒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還有心情描眉畫唇,還有心情跑來看我的熱鬧,真真是讓人想不到!」

    「你……」王雲桐笑容嘎然而止,目光吃人的瞪著容錦,往前一撲,抬手指了容錦,怒聲吼道:「是你害的,都是你害了我的溶月……」

    「怎麼會是我呢?」容錦慢條斯理的撣了撣身上的衣裳,然後,抬頭,似笑非笑的看向面容扭曲的王雲桐,淡淡道:「害了李溶月的是你!要不是你不守婦道與人苟且,被她親眼目睹,她怎麼會無顏留居京城,而自我放逐?王雲桐,做了婊(和諧)子,就要認,貞節牌坊不是你想掛,就能掛的!髒水也不是你想潑就能潑的!」

    容錦冷冷說著,話語之中絲豪不掩飾嘲諷譏誚之意。

    王雲桐抬頭瞇著眼睛看向眼前一張臉精緻如玉瓷的容錦,她知道容錦手段毒,但她卻從來不知道,容錦不但手毒還嘴毒!

    容錦笑迎迎的迎著王雲桐的目光,不懼於後者那眸底的陰戾,更無視她那得陰沉得能擰出水來臉,她只是笑容溫婉的問道:「我沒冤枉你吧?」

    「夫人!」

    站在王雲桐身後的碧玉,眼見得王雲桐才一照面便跟容錦對峙,全然忘了她們來這的目的,不由得便上前,小聲提醒王雲桐。

    王雲桐只覺得那才稍稍好轉的肋骨處,此刻又好似剛折斷那會一樣,痛得她直打哆嗦。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怒和恨,也壓下那隱隱的痛。重新抬頭看向容錦,猙獰的臉上似是想要綻起抹笑,但卻因為五官太過僵硬,那抹笑便顯得比哭還難看。

    「容錦,真相到底是什麼樣的,你比誰都清楚。我來,不是讓你來譏誚嘲笑的……」

    「哦,那是來幹什麼的?」容錦打斷王雲桐的話,好笑的說道:「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可惜了,只怕這笑話你看不成。」

    王雲桐挑了挑眉頭,忖道:看不成嗎?那她現在看到的又是誰?

    只這話,她沒有說,而是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碧玉。

    這個時候,容錦才發現,碧玉的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她到不關心那食盒裡有什麼菜餚,她現在只關心,王雲桐她出生的時候,她媽給她腦子了嗎?來天牢裡給她送吃食!

    容錦笑盈盈的看著碧玉上前打開食盒。

    第一屜,是銀芽雞絲,白的雞絲,紅的辣子油,青的香蔥,香味撲鼻,讓人見之食慾大開!這要放往常,容錦肯定不看在眼裡,但這不是坐天牢嗎?吃的雖然也不差,但就是不合口味。這會子,對上這道銀芽雞絲,容錦覺得嘴裡口水用碗接接都能放個燙了!

    碧玉打開第二個屜子,是一道西湖醋魚,酸香撲鼻,同樣讓人聞之生喜。第三屜則是一道胭脂鵝脯和玫瑰豆腐,第四屜,是一道紫參野雞湯和一把芙蓉白玉酒壺,並兩個酒盞。

    碧玉一一將吃食拿了出來,引其它牢捨的人齊齊伸長了脖子,對著容錦這處咂嘴巴,口水滴得一地都是。

    就連原本縮在角落偷偷拿眼打量的玉玲瓏也不由自主的坐了起來,目光一遍遍的睃過那擺得整整齊齊的吃食,不住的嚥口水。

    「這是為我準備的?」容錦唇角嚼了抹冷笑看向王雲桐,沒等王雲桐開口,容錦又自我打趣的說道:「送行酒?可是,我沒接到皇上要處決我的旨意啊?」

    王雲桐沒有理會容錦的冷嘲熱諷,而是指了地上擺著的那些菜,對容錦說道:「我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不過,不管你喜不喜歡,反正我們也沒有下一次同桌共餐的機會,將就一下吧!放心,這不是送行酒,皇上也沒說要處決你,我來,只是我想化干戈為玉帛罷了。」

    「化干戈為玉帛?」容錦嗤笑一聲,淡淡道:「這可能嗎?你可別忘了,前一刻,你還想要我死呢!怎麼這一下子,就化干戈為玉帛了?」

    「容錦!」王雲桐語重心長的喊了一聲容錦,等容錦抬眸看向她時,她臉上適時的綻起一抹苦笑,垂了眼眸,不無無奈的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說實話,到現在,我也不認為自已錯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所做的,不過都是順從自已的心意罷了!」

    「好一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容錦冷笑著,說道:「王雲桐,你為了順從自已的心意,害了多少無辜的人?你為了順從自已的心意,連自已的親娘都能惘顧?我只能說,你就等著天誅地滅吧!」

    「隨便吧!」王雲桐無所謂的攤了雙手,說道:「你看,我現在雖然沒有天誅地滅,但比天誅地滅又好了多少?」

    容錦挑了挑嘴角。

    這點她到不懷疑,從前的王雲桐有多高,現在的王雲桐摔得就有多慘!也許,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也不在乎親人的生死,可是,這一生,她為之放棄一切的男人,終究還是無情的拋棄了她!光這一點,只怕都能讓她恨得腸子都打結。

    只是,這是她王雲桐的事!

    容錦可不會認為,王雲桐會心情大好的的趕來跟她暢談人生,討論為人外世之道。

    她來,是來要她命的!

    「你沒聽說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既使沒聽過,那你應該也知道,什麼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吧?你現在的一切,只應了四個字『疚由自取』。」

    不管王雲桐得目的是什麼,容錦卻是稟著,有人送上門打臉,不打白不打!

    被啪啪打臉,王雲桐能怎麼辦?

    「容錦,你是怕我這在這菜果裡和酒裡下毒吧?」她挑了眉梢,目光三分譏誚七分陰沉的看著容錦。

    容錦扯了扯嘴角,給了王雲桐一個,你自已去想的笑。

    「也對!」王雲桐點頭道:「要是換成是我,我也不信!」

    說著,她拾了裙擺,緩緩蹲了下去,拿起食盒中的銀筷,又拿了個小碗,每個菜盤子裡都夾了點,然後當著容錦的面,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容錦冷眼看著。

    「我聽人說,你娘在燕州時潛心藥理,你也跟著你娘學了不少。」王雲桐放下手裡的銀筷,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容錦,「你身邊的這個丫鬟據說,最是擅毒,有沒有毒,你何不讓她檢查檢查呢?」

    一側被點到名的南樓,抱臂,翻了個白眼。

    對王雲桐的裝逼做作表示很鄙視!

    「王雲桐,有沒有毒,我不知道。我只是實在想不出,你送這餐飯的道理,也給不了自已吃你這餐飯的理由!」容錦說道:「我們是仇人,不是一般的仇人,不死不休的仇人,你說,換成你是我,你會吃這菜,飲這酒嗎?」

    「為什麼不?」王雲桐接了容錦的話,笑了笑,說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會把這菜吃了,把這酒喝了,既使為仇,但你是勝利者,我是失敗者,這是你的仇人向你臣服,為什麼不接受?」

    臣服?呵……容錦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王雲桐,搖了搖頭。

    王雲桐目光變了變,唇角綻起一抹譏笑,冷冷道:「還是說,你不敢?你怕酒裡有毒,怕菜裡有毒,怕最終還是輸在我手裡?」

    「王雲桐,別白費力氣了!」容錦翹了唇角,譏誚的說道:「這酒我是不會喝的,這菜我也不會吃的,誰想吃,你給誰吃去。」

    容錦的話聲一落,耳邊便響起一連串的喊聲。

    「給我吃,給我吃,我不怕死!」

    「給我吃,有毒我也吃!」

    「……」

    聲音如浪潮般,一浪一浪襲來。

    在這樣的浪潮裡,王雲桐變了臉色,她目光陰鷙的看著無動於衷的容錦。但很快,臉上又綻起一抹笑,回頭對碧玉說道:「既然永寧郡主不領情,就把這些菜分了吧,我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善事,今天且就發一回善心。」

    碧玉輕聲應是,端了地上的菜一一擺放在各處牢房門口。

    幾乎是她才擺好,牢裡便伸出無數雙烏漆麻黑的手,有那搶的晚的,直接就添沾著菜汁滷水的手,恨不得把手指頭都給吃了。

    「呵呵……」

    一側看著的王雲桐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

    「看吧,容錦,她們有事嗎?沒有,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怎麼說話呢!」南樓沒好氣的斥道:「嘴巴放乾淨點!」

    王雲桐冷冷的睃了眼南樓,目光再次落在容錦身上,話卻是對碧玉說的,「碧玉,斟酒。」

    「是,夫人!」

    碧玉持了芙蓉白玉酒壺,在兩個酒盞裡,各滿上一杯,一杯遞給了王雲桐,一杯則遞給容錦。只是,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容錦來接她手裡的酒盞,不由便求助的看向王雲桐。

    「罷了!」王雲桐淡淡道:「既然永寧郡主是個膽小鬼,這酒不喝也罷!」

    話落,手裡的灑盞一傾,酒水盡數灑在容錦的牢捨前。

    一旁的碧玉看了,頓了頓後,學著王雲桐的樣子,也將手中酒盞裡的酒水灑在容錦牢前。然後蹲下來,默默的收拾食盒。

    容錦看著地上的那灘酒液,她是使毒的,自然知道要想毒一個對自已有所防患的人,法子必須高明,方式必須出其不意!

    菜,王雲桐吃了!

    酒……容錦目光輕垂,落在腳前那一灘的濕地上。

    青磚鋪成的地面,酒水並沒有那麼快的滲入地面,形成了一汪淺淺的水灘,印著金黃的火光,給人一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碧玉,我們走吧,這天牢真不是人呆的。」王雲桐一邊說著,一邊扯了袖籠裡的帕子,只是不知道她扯得太緊,還是有心失手,手裡的帕子忽的便掉了。

    「啊呀!」

    碧玉一聲驚呼,伸手想要去搶帕子,但卻是遲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帕子好巧不巧的就掉在了地上的那灘酒水裡。

    「夫人!」碧玉一臉無措的看向王雲桐。

    王雲桐擺了擺手,淡淡道:「算了,一塊帕子罷了。」

    「可這是夫人最喜歡的。」碧玉不無可惜的說道。

    王雲桐笑了笑,似是自嘲的說道:「那又怎樣呢,它終究是不能用了!」

    話落,轉身便往外走。

    碧玉才要拾步追上前,一道清泠泠的聲音忽的便響起。

    「還請留步。」

    碧玉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抬頭朝前面聽到聲音停下步子的王雲桐看去。

    王雲桐默了一默後,回頭看向開口留人的容錦,「永寧郡主有事?」

    「既是最喜歡的,怎麼能輕易就捨棄呢?」容錦話雖是對著王雲桐說,但目光卻是落在地上的那白得沒有一絲瑕疵的帕子上。

    王雲桐目光也落在那塊帕子上,杏眸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暗芒,翹了唇角,冷冷道:「不棄,又能如何,必竟已經髒了!」

    「沒關係,洗洗還能用!」

    話落,那地上的帕子突的便向張了翅膀一樣,突的便朝王雲桐飛來。

    王雲桐其實一直注意著容錦,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一股不安,總覺得容錦好似看透了她一般,這會子,眼見得那帕子急急飛來,她想也不想,尖叫著,轉身便跑。只是,原本輕如飛絮的帕子,這會子卻如流星般又快又疾,兜頭兜腦的落在她的臉上。

    「夫人……」碧玉發出一聲淒厲的喊聲,急急的便撲了上前,抓起帕子便往身後容錦的身上扔,嘴裡尖聲罵道:「毒婦,你去死!」

    南樓一聲冷嗤,掌風一送,便再次將帕子送向王雲桐。

    「啊……」王雲桐捂著臉,淒慘的喊聲撕心裂肺的響起,「碧玉,碧玉……」

    碧玉顧不得容錦一行人,撲了上前,不顧一切的去撲帕子,就在她再度將帕子扔向容錦時,半空中卻忽的掠過一道火光,火光瞬間將帕子裹住「砰」一聲,頃刻間燒成灰燼!

    所有人都被這一變化給驚得怔在了原地,直至耳邊響起一道冷哼聲,才幡然醒悟。醒悟過來後,不由便齊齊朝發出那聲冷哼的人看去。

    一張冷得像石頭有稜有角的黑臉,長眉入鬢,一對狹長的眸子看誰都帶著一股殺氣!穿一襲青藍色的侍衛服,正目光如刀的一一看向眾人。

    旁人或許不認識他是誰,可是容錦卻識得!

    「廖大人?!」

    沒錯,以掌為刀切了一道火光燒了好帕子的正是太子李熙的第一侍衛長,廖必成。

    聽了容錦的喊聲,廖必成恭敬的抱拳行了個揖禮,「見過永寧郡主。」

    容錦好笑的看著突然間就出現在這天牢的廖必成,「廖大人怎的會來這?」

    「回郡主的話,小的奉太子殿下之命,來探視郡主!」廖必成說道,話聲一頓,目光落在捧了臉瑟瑟顫抖如大限將至的王雲桐,悶聲道:「王氏,天牢重地無詔不得入內,你是怎麼進來的?」

    王雲桐哪裡還顧得上回答廖必成的話,她死死的抓著碧玉的手,「走,我們走,離開這,快些離開這。」

    說著,便轉身跌跌倒倒的往外走。

    「慢著!」

    廖必成一聲斷喝。

    正走著的王雲桐和碧玉步子一頓。

    然,容錦幽幽的聲音卻在身後乍然響起,「廖大人,王氏是來跟我表示臣服的,還請給我一個薄面,讓她走吧。」

    廖必成似是拿不定主意,容錦又道:「讓她走吧,皇上和太子那,我自會交待。」

    廖必成這才一臉勉為其難的樣子,擺了擺手,說道:「走吧!」

    王雲桐和碧連忙急急便往外走。

    容錦注意到,就在王雲桐與廖必擦肩而過時,廖必成幾不可見的側了側身子,拉開了與王雲桐的距離。她不由便翹了翹眉頭,眼底閃過一抹幾可見的笑。

    等王雲桐和碧玉都走遠了後,廖必成也沒有上前,而是隔著些距離問容錦,「郡主,您沒事吧?」

    容錦搖了搖頭,半真半假的說道:「廖大人覺得我應該有事嗎?」

    廖必成臉上漲起一抹紅色,這使得他本就黝黑的臉越發的黑上三分。

    容錦自然不會以為廖必成是因為尊卑之分,才會跟她刻意保持距離的。她的目光落在那漸漸成了一片濕痕的青磚上,略作沉吟後,抬頭看向廖必成,正要開口,外面卻突的響起一陣步子聲,緊接著便有內侍那比公鴨還要難聽幾分的聲音。

    「聖旨到,永寧郡主接旨!」

    ……

    東宮。

    「為什麼?」呂皇后一臉又是心疼又是不解的看向身前,正讓林紅輕手輕腳洗著傷口的太子李熙,沉聲道:「你明知你父皇將容錦關在天牢是另有用意,為什麼還要去替她求情,冒著被你父皇降罪的危險,也要將她放出天牢?」

    李熙閉著眼,雖然林紅盡力的放輕手腳,但額頭那被硯台砸出的傷口還是痛得他忍不住的呲牙咧嘴,聽了呂皇后的問話,李熙唇角不由便綻起一抹自嘲的笑。

    為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做會讓父皇對他不喜,更甚至還有可能心生嫌隙嗎?

    可是,他不這樣做,他又能怎樣做?

    他有選擇嗎?

    「古公公把那藥膏給我。」林紅對一邊紅了眼眶的古永說道。

    古永連忙將太醫送上來的藥膏遞了上去。

    林紅接了,拔了頭上的簪子挑了一點出來,一邊輕輕的往傷口處抹,一邊呼呼的吹著氣,似乎這樣,便能減輕李熙的痛楚。

    呂皇后看著李熙瞬間就腫得像個桃一樣的額頭,跺了腳罵道:「你也是個蠢的,你就不知道躲一躲啊,這好在是砸到了頭,要是砸到了眼睛怎麼辦?」

    「母后你糊塗了不是,」李熙睜了眼,目光溫和的看向此刻已經是臉上掛著淚痕的呂皇后,輕聲說道:「父皇若是真有心降罪兒臣,又豈會只是拿了硯台砸兒臣那麼簡單?」

    「可……」

    「母后,父皇除了是一個皇帝,他還是一個父親,沒有一個父親會忍心傷害自已的孩子。」李熙打斷呂皇后的話,溫聲說道:「父皇他只是生氣,就如同你心疼兒臣一樣,如同這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他生氣兒臣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話落,目光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呂皇后看。

    呂皇后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但對上李熙的目光,良久,她哂笑一聲,一邊拿帕子擦著臉上的淚痕,一邊破啼為笑的說道:「是啊,是母后糊塗了,你父皇他只是生氣了,他是人又不是神,難道還能不生氣?你也是,母后說過你多少回了,你父皇年紀大了,不能氣,你就不能多順著他一點,為什麼就要惹了他生氣。」

    李熙垂下眼,不無自責的說道:「是兒臣錯了,兒臣回頭就去向父皇請罪,可是,兒臣是真的不想納了那容錦,還請母后勸慰父皇幾句,不要與兒臣計較。」

    「本宮知道了,本宮會替你向皇上解釋的。」呂皇后說道。

    一番話下來,林紅也把藥給敷好了,拿帕子將傷口包紮好,輕聲對古永說道:「古公公,這些日子可不能讓殿下碰水,萬一傷口遇上水,感染了就不好了!」

    「是,奴才記住了。」古永連忙說道。

    李熙起身對林紅揖了揖,「林姑姑,有勞你了。」

    林紅連忙避到一側,讓過了李熙的那一揖,對呂皇后說道:「娘娘,這天怪熱的,您不如讓殿下陪您去御花園的識香亭坐一坐,奴婢前些日子路過,那一片種著的金銀花都開了,隔得老遠就能聞到。」

    呂皇后不由便猶疑的看向李熙,「能動嗎?」

    「瞧母后說的,兒臣這麼個大活人,沒傷手沒傷腳的,怎麼就動不了!」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扶了呂皇后的手往外走。

    一柱香後。

    呂皇后站在高約三丈,週遭景致盡入眼底的識香亭裡,緩緩說道:「說吧,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有人想要容錦死!」李熙淡淡說道。

    呂皇后霍然回頭看向李熙,「誰?誰想讓她死?」

    李熙沒有開口,而是身子微側,目光朝景祺宮的方向看去,輕聲說道:「王蘇將他養在外面的庶女送給了二皇弟,母后知道嗎?」

    「什麼時候的事?」呂皇后霍然一驚,失聲道:「母后怎麼不知道?」

    李熙笑了笑,迎向呂皇后驚愕的臉,再次甩出一個重磅消息,「今天辰時,前辰王妃王氏攜帶一塊巨毒帕子入天牢探望容錦,欲置容錦以死地,母后,您怕是也不知道吧?」

    呂皇后哆嗦著唇,好半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深宮內院,這皇城天下,到底還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事?

    她忽然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天下,終究是男人的天下!

    「熙兒,母后,母后往後怕是幫不了你多少了!」呂皇后一臉苦澀的看向呂皇后,沉聲說道:「往後的路,只能靠你自已了!」

    李熙迎上呂皇后妝容精緻卻仍舊難掩時光滄桑美人遲暮的臉,臉上綻起一抹笑,上前挽了呂皇后的手,轉身,指著亭下那弄得一片荼靡的花樹,輕聲說道:「母后,你為兒臣操心勞累了半輩子,是該兒臣為你撐起的時候了。你放心,總有一天,這天下,這皇宮,都是我的,您只要每天賞賞花,逗逗鳥便是了。再沒有誰能威脅到您,再沒有誰敢讓您不快。」

    呂皇后攥緊了李熙的手,默了一默後,終還是問道:「熙兒,是元氏那個賤婦想要容錦死?」

    李熙點了點頭。

    「王氏能去天牢,是二皇弟出面打的招呼。」

    「為什麼?」呂皇后茫然不解的問道:「就因為王蘇的那個庶女?」只是,不等李熙開口,她已經搖頭否定了自已的猜想,「李愷雖然不是我的兒子,但母后自認還是瞭解幾分的,若說有什麼憂點,那就是同你一樣,於女色上,並無特別愛好。」

    李熙聽了呂皇后的話,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他們兄弟二人於女兒並無特別喜好,但,那是因為他們要什麼樣的美人要不著?然,容錦呢?李熙眼前不由便浮起一張精緻秀麗言語難以形容它的美的臉,莫名的便長長的歎了口氣。

    如此絕色,世人誰能拒絕?

    「怎麼了?」呂皇后回頭看向李熙,「好端端的歎什麼氣?難道是母后說錯了?其實李愷他……」

    「母后,之前父皇曾說要將容錦指給二皇弟的話,也許他知道了吧。」李熙揣測著說道:「二皇弟的為人,您應該清楚,別說是他想要的,便是他不想要的,他也不會讓它落到別人手裡。」

    「你是說,你二皇弟對容錦他有心?」呂皇后再次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李熙搖了搖頭,「但二皇弟明知王氏與容錦的仇恨,還是走通了路子,安排王蘇進天牢。我不相信,他不知道王蘇去牢裡的目的。」

    「所以,你才向你父皇求情,要求他釋放容錦?」呂皇后猶疑的問道:「熙兒,你告訴母后,你對那容錦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什麼心思?

    李熙苦笑著搖頭,他有一萬個心思又如何?

    人,注定不是他的。

    「母后,有人拿一樣東西跟我換容錦。」李熙突然說道。

    呂皇后猛的瞪大了眼,「什麼人?什麼東西換容錦?」

    「當年拿走傳國玉璽的那個女人的兒子,他說,他拿傳國玉璽跟我換容錦。」李熙說道。

    呂皇后:「……」

    若不是李熙還扶著她,只怕她一個跟頭便裁下了這識香亭。

    李熙半扶半抱的將呂皇后扶到身後的鋪著墊子的石墩上坐下,又拿了桌上的茶盞替呂皇后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呂皇后手腳僵硬的接過李熙遞來的那杯茶,輕輕的啜了口,甘甜和茶汁滑過喉嚨,她才彷彿找回了點意識。但腦子仍舊是一片茫然,她再次喝了口茶水。

    李熙笑著坐在那,做好回答呂皇后問話的準備。

    「那個女人,你知道是誰了?」

    李熙搖頭,「不知道,不過……」

    呂皇后看向李熙。

    李熙垂眸,端起給自已倒的茶,啜了一口,潤了潤喉,才說道:「不過,兒臣知道,兒臣不其實還有一個皇叔,只是不知道是十皇叔還是十二皇叔,另外,兒臣應該還有一個皇姑姑,這個皇姑姑現在下落不明,十皇叔又或是十二皇叔,正在找她!」

    「你是說,那個女人不見了?不但不見了,連帶著她當初懷著的那個孩子也不見了?」呂皇后想了想,卻又搖頭道:「不應該的啊,你說傳國玉璽是你皇祖父親手交到那個女人手裡的,玉璽在,怎麼那女人會不見了呢?而且還……」

    「兒臣也是一頭霧水。」李熙輕聲說道:「不過,這跟兒臣沒有關係,兒臣只要拿到傳國玉璽,穩住這儲君之位便行!」

    呂皇后點了點頭,她自是也這樣想。只是……呂皇后蹙了眉頭看向李熙,「他給你看過那傳國玉璽嗎?」

    李熙搖頭。

    「糊塗!」呂皇后當即斥道:「你蓮玉璽到底在不在他手裡,都不能確定,怎麼就……」

    「因為兒臣沒有選擇。」李熙抬頭,目光冷靜的看向呂皇后,一字一句說道:「兒臣不是他唯一的選擇,若是他找的那個人是二皇弟怎麼辦?」

    呂皇后頓時便窒在了那。

    是啊,她怎麼沒想到呢?

    元氏可是做夢都想把熙兒從儲君之位拉下來,哪怕拉不下來,只怕只要她活著一日,她便不會讓熙兒坐穩這個位置。在這樣的情況下,倘若那人找了李愷合作……呂皇后只覺得後背處頓時一片薄汗。

    「是母后愚蠢了。」呂皇后輕聲說道。

    李熙搖頭,「母后,您言重了。」

    母子兩人都因話題的沉得,而默了一默,似是在梳理腦中的思緒。

    良久。

    呂皇后再次開口問道:「你是如何說服你父王的?」

    提起這事,李熙臉上的溫文樂雅一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陰鬱無奈,他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兒臣還能怎樣說?兒臣只能勸說父皇,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容錦雖與傳國玉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父皇可別忘了永城候手握二十萬兵馬,是不可多得的一代殺將。若是讓他知道就因為永寧郡主抗旨不遵不願給兒臣做妾,便將容錦關進了天牢,還不知道他心裡會這麼想,豈不是君臣生隙?由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還請父皇三思。」

    呂皇后點了點頭,「你這番話也沒什麼錯處啊,為何你父皇要拿了硯台砸你?」

    「父皇自是不能認同兒臣的話,便說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永城候難道還能因這事反了不成?硬是不肯將容錦放出天牢,兒臣沒有辦法,只得……」

    「嗯?」呂皇后不由便提著口氣,看向李熙。

    李熙淡漠的臉上,綻起一抹無奈的笑,輕聲說道:「兒臣只得責問父皇,他是不是想讓兒臣日後與周小姐夫妻不睦?是不是想讓永城候因為今日之事日後挾兵自重?是不是,想讓兒臣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是不是,在他的心裡,他其實喜歡的還是二皇弟,更願意二皇弟來坐這未來儲君!」

    「你瘋了!」呂皇后失聲喊道:「你真是瘋了,這些話,你怎麼能說?你知不知道,你……」

    「孩兒知道。」李熙垂了眉眼,輕聲說道:「可是,母后,兒臣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他要拿下容錦,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為什麼卻要拿了兒臣的名頭?這事傳了出去,兒臣在天下人眼裡成了什麼?貪淫好色的一代昏君?還是……」

    「夠了,你別再說了。」呂皇后擺手,打斷李熙的話,「熙兒,天家的人不好當!終其一生,有的不過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旁的卻是癡心妄想。母后以為你早該明白!」

    「兒臣確實早就明白了。」李熙說道。

    呂皇后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嘴裡說著明白,但其實心裡還是不甘!熙兒啊,你要母后跟你說多少遍,這個世上有些東西,你爭你奪你搶,最後都是你的。可有些東西,你爭你奪你搶,它卻始終不是你的!」

    李熙抿了抿嘴,溫潤如玉的臉上,神色幾番變化,最終卻定格在平淡無波上。

    呂皇后看著,眼底閃過一抹滿意的神色。

    「其實……」李熙訕然一笑,緩緩開口道:「其實孩兒跟父皇是同一類人。也許,坐上那個位置的人,他們的心裡,除了這天下,實在沒有空隙再裝下別的了。」

    呂皇后聞言不由便怔了怔。

    ……

    「姑娘,怎麼好端端的就將我們放了呢?」

    走出天牢的大門,南樓猶自不能相信的看向容錦。

    容錦笑了笑,說道:「回去問你家少主去。」

    南樓才要點頭,卻是目光一抬,看到大街上一條不起眼的巷子裡,紅楹正坐在馬車上,抬頭朝她們看來。

    「姑娘,是紅姨。」南樓拽了容錦的手說道。

    容錦順著南樓的目光看去,果然,那戴著一頂蓑帽,穿一襲青灰色男式直袍,做男人打扮的不是紅楹還能是誰。

    「走,我們過去。」

    容錦牽了南樓的手便往前走。

    而那邊,紅楹顯然也看到了容錦她們,回頭對馬車裡輕聲說著什麼,下一刻,容錦便看到一隻如玉雕的手掀了簾子,下一瞬,便對上燕離那標誌性的臉。

    這傢伙,怎麼又把那面具戴起來了?

    燕離笑吟吟的看著容錦,等容錦走到跟前,他朝容錦伸手道:「上來吧。」

    容錦看著那比雪玉潤,比雪白的手,不由便猶疑起來。

    她可是自從進了天牢就沒洗澡了!

    「怎麼了?」燕離見她不動,不由便擰了眉頭問道:「怎麼不上來。」

    「少主,姑娘是怕她身上的味道熏著你呢!」一邊的南樓搶了說道。

    燕離不由輕聲笑了起來,對容錦說道:「上來吧,我不嫌你臭!」

    容錦回頭沒好氣的瞪了南樓一眼,下一刻,握著燕離停在半空的手,下一刻,便感覺身子一輕,裁倒在一個香噴噴的懷抱裡。

    「我聞聞,臭不臭!」燕離將頭埋在容錦頸子裡,輕聲說道。

    容錦想著馬車外面還有南樓和紅楹這兩個大活人,連忙推了把燕離,輕聲說道:「別鬧,外面還有人呢!」

    燕離才要出聲,一道焦急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

    「南樓,你見著小公主了?」

    馬車裡的容錦和燕離同時僵了僵。

    下一刻,容錦撩起簾子,朝正一臉急色看著南樓的紅楹說道:「紅姨,有什麼話,我們回府再說吧。」

    紅楹沒有理會容錦,而是瞪著南樓,再次問道:「你說話啊,你見著小公主沒?她長得像不像公主?」

    南樓張了張嘴。

    她真不覺得玉玲瓏跟公主長得像啊!

    可是……

    南樓默了一默,輕聲說道:「旁的都不像,就是眼睛跟少主有幾分相似。」

    紅楹聞言,清冷的臉上頓時綻起一抹驚喜,抬頭朝燕離看去,急聲道:「少主,那,那肯定就是小公主無疑了,南樓也說,她跟您長得像,是不是?您快想個辦法把他救出來吧。」

    「紅楹,我們先回府!」燕離冷聲說道。

    紅楹卻是一臉哀求的看向燕離,「少主,屬下求您了,求您看在屬下帶了您那麼多年的份上,救一救小公主吧!」

    話落,便要當街跪下。

    燕離冷冷的聲音,卻如同冷刀子般在頭頂響起!

    「紅姨,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紅楹心有不甘的看向燕離,對上燕離冷冽的眸子後,她默了一默,只得求助的看向容錦。

    容錦暗暗的歎了口氣,對紅楹抱謙的一笑。表示,她也無能為力!

    紅楹對上容錦的那個笑,先是一僵,下一刻,眼底卻是掠過一抹惱怒之色。但,既便如此,她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拿了馬鞭「啪」一甩,趕了馬車走出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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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瑜的宅斗還是很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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