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912章 結局 文 / 楚寒衣
齊王才走出門,駱靈一直積蓄著的淚水終於落下,殷蘭和艾月趕緊過來勸她。
她說道:「我沒事,就是想哭一哭。」
晚些時候,駱靈先到駱府告別,而後就收拾東西出了京,駱夫人實在不放心女兒,不讓她走,還是駱端誠放了行,他對駱靈說:「既然是王爺的安排,你就聽他的便是。」又對駱夫人說:「王爺這是為女兒好,找了人送她去好地方,你沒聽說還有位神醫同行嗎?你怕什麼!」
「那……那等你落腳之後,捎個信來,你沒婆婆守著,生產時,娘去守在你身邊。」
駱靈笑著應了,她可不敢給駱夫人說所去的地點別人根本尋不著進不去,只能到時候托人告訴她一聲,如今要是說出來,她就真別想走了。
陸春娘即將隨駱平前往溯州赴任,這個職位還是齊王幫著尋的,所以她對小姑子很是感激,親手給駱靈肚子裡的孩子縫了好多小衣小衫,一股腦兒的全交給了殷蘭,還吩咐她道:「有幾樣我沒趕得急,麻煩殷蘭姑娘給接著做完。」駱靈只悄悄告訴了她自己去的地方有些遠,可能要生完孩子才會回來,時間並且定不了,她怕留在手裡錯過了孩子穿的時節。
三個哥哥卻不在家中,駱靈也等不及和他們見面,吃罷午飯,辭過父母回了王府,小路子已讓人備好了車馬,同行的人都是齊王安排的,一見之下,竟然有不少熟人,除了長河公公,還有秦海和連素素,最讓駱靈意外的是王府護衛的領頭之人,竟然是雲琪。
她問道:「雲大哥,你怎麼會……」
「我答應王爺,安全護送你到清水鎮。」雲琪說道。將近一年不見,他比以前黑了,臉也瘦了些,不過身體看起來更壯實了,眉目間那絲郁色已然消散,看向駱靈時,他的目光甚是平和。
「謝謝!」駱靈衷心道。
「不用謝,你可是我的妹子!」雲琪頓了一下,「等送你到了目的地,我還要轉道巋州,去探望瀾兒。」
在駱靈失蹤的那段日子,雲悅嫁進了巋州,成了巋州司馬徐箏的兒媳婦,前些日子雲夫人來看駱靈,還聽她提起過,雲悅嫁去一月就有了身孕,孩子還要早駱靈幾個月,近期就要生了。
「那正好,我有東西要帶給她,到時候就請雲大哥帶去,她生孩子時,我就不能去看了,等以後有了機會,我再去看她。」
「嗯!」雲琪應道。
看到駱靈眉間自然流露出的嫵媚與微笑的臉龐,雲琪心中微微苦澀的同時,又暗自慶幸,看來齊王對她真的很好,也只有那樣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吧,自己比起他來,始終是差了一截。
在齊往一路往北時,駱靈乘車往南,在薛杉等人的陪同下來到了江南小鎮清水鎮。在這裡,她遇到了前來迎接她的林木,也是齊王同母異父的親兄長納蘭臨,不過他更喜歡林木這個名字,駱靈便仍舊依著以前,叫他林大哥。
王府的衛隊送到這裡,便要回轉了,因為桃源村是不允許外人進去的,依齊王的吩咐,老太監長河是要留在清水鎮住下,不過老太監被駱靈一襲話給說得第一次違背了齊王的命令。
她說:「北疆戰事如火如荼,我知道長河公公武藝高絕,有您在王爺身邊,我才更加安心。你放心吧,我隨林大哥去後,不管如何都不會再出來,等王爺凱旋後,你再隨他來接我。」
老太監本就不想離開齊王,聞言對駱靈深深一揖道:「老奴謹遵王妃吩咐!」他心中實是感慨萬千,思及齊王不知費了多少力,才守得雲開,知道眼前這一個亦是不能有半點閃失的,遂跪倒在地,沖薛杉和林木拜了幾拜,說道:「我家王妃就麻煩兩位了,老奴在此先行謝過,將來若是兩位有何差遣,但凡老奴能辦到的,定不推辭。」
齊王並沒有把林木的來歷告訴他,是以長河不知面前這個雙目失明,卻面容清俊似月華的男子,正是當年那個曾**在他頭上的少主納蘭臨。
林木的面容與兒時大不相同,並且誰都以為他死了,也難怪老太監半點沒有懷疑,只當他是齊王的某個知交好友,如薛桐那般。
老太監緊趕慢趕回到京城,隨著齊王留下來押送兵器盔甲的小隊去了邊關。
薛杉對林木大感興趣,對林木的一切,齊王並未對他隱瞞,由此可知齊王與薛杉的關係。一路上他與林木說得開心,把有一陣不能見到殷影的鬱悶全都拋開了,兩人對醫術都有研究,討論起問題來正可謂遇到了知音,說得不易樂乎。
林木的醫術自是不弱,從他能夠讓駱靈起死回生就能夠看出這一點,只是他並不擅長用毒,所以對自己的眼睛無法治癒,他的有些見解,甚至比薛杉還來得高明,引得薛杉大中讚歎。
「林兄,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的眼睛。」
林木的眼睛清澈明淨,沒有半點損壞,薛杉自問能夠治得好,這世上的毒還沒有難倒他的。
「謝謝!」林木笑道,他對薛杉的印象也挺好的,尤其兩人是同行,共同話題較多,自小他並沒有什麼朋友,桃源村的同齡人,可都將他當成少主,恭恭敬敬,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同齡人。
幾人進入桃源村,這一次駱靈沒有被蒙上眼,薛杉也沒有,行程讓薛杉驚歎,他自問這麼曲曲彎彎地在洞中繞來繞去,就算是洞中沒有機關,也難找到桃源村的位置,四叔公聽了很是得意,不過他對駱靈仍舊沒什麼好臉色。
駱靈倒也想得開,雖然說林木和齊王是親兄弟,但四叔公他們是納蘭家的人,對他們來說,齊王是仇人之子,只是給她點臉色看,已經算是好的了。
林木的眼睛在薛杉的精心救治下,一個月後,終於見到了光,三個月後,完全重見光明,不過由於積毒較深,還是損傷了視力,其實就是成了近視眼。
一恢復光明,林木就投入到書海中,他是個愛讀書的,只恨不得將這幾年的功夫都補回來。駱靈見了,教小鈴鐺把他的書給全收到箱子裡鎖起來,不給他看。知道是駱靈的意思,林木亦無法。駱靈勸他道:「大哥,書看得多了傷眼睛,你這才好,正該多看看外面的風景,對眼睛有好處。」
薛杉也贊成駱靈的話,他治好了林木,桃源村一村的人都感激他,在村裡地位頗高,他對林木笑道:「你若是想看書,不如找人念給你聽吧,我也覺得你眼睛不能太過勞累,就算不能夠恢復到最好的時期,也不能讓它再惡化下去,總歸是傷到了,得好好保護,你也不想再次失明吧?如果真是那樣,可就難治好了。」
林木知道大家都是為了他好,也就不再堅持,看到駱靈身子已顯笨重,很是欣慰,笑著道:「聽你們的,總不能叫弟妹為**心,孩子就快出世了吧?三弟那邊可是打了勝仗的,啥時候能夠回來?再不來,他可看不到孩子出世了!」
駱靈笑道:「快了,前幾日才收到他的信,也是為著能夠親眼看自己的孩子出世,他打仗可是猛著呢,北狄人節節敗退,我卻不想他這麼疲於奔命,其實他不在身邊,也有你們照顧。」
「這可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子呢,他當然想親眼看著孩子落地了,我當初生我家阿沅時,劉錫可是比我還要慌。再說了,王爺這麼心疼小姐,自然想要早些回來。」說話的是柔兒,齊王不放心駱靈,來桃源村時,請她也跟著來了,因為柔兒有過生產經驗,與駱靈感情又好,跟在駱靈身邊照看,齊王也放心些。
駱靈嘴角輕揚,光彩璀璨的眼眸中洋溢著溫柔,兩個男人都看得有片刻失神。
薛杉妒忌地說道:「林兄,你說寧軒那傢伙怎麼就有這麼好的福氣,明明年紀沒咱倆大,娶妻卻比咱們早。」
林木溫和一笑,看著他搖了搖頭,駱靈回道:「薛大哥何必羨慕,你可是兒子都幾歲了!」
林木不知典故,奇道:「薛兄弟沒娶妻,哪來孩子?」
「這個……你就要問他自己了!」駱靈笑道。
這一來薛杉鬧了個大紅臉,忙以咳嗽掩飾,這世上的男人,誰不想要兒子傳宗接代,他心想寧軒也不例外,遂說道:「對了,弟妹,我看你這個樣子,怕是要生女兒呢。」
「薛公子既不是看相的,也不是產婆,你怎麼知道?」艾月嘟著嘴說道。
駱靈瞪了她一眼道:「不得無禮!」轉而笑言看向薛杉,「那可借薛大哥吉言了,我家王爺就想要個女兒呢,若是生個兒子,他豈不是要失望!」
「咦?」薛杉愣了一下,「軒想要的是女兒?你不是騙我的吧?」
「兒子也好,女兒也罷,不過他說,女兒乖巧些,先生個女兒最好,以後再生兒子。」駱靈說的可不是假話,以前和齊王討論孩子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兩個人的意見正好相反,齊王想要個和駱靈一般機靈可愛的女兒,駱靈想要個和齊王一樣英俊帥氣的兒子,最後的意見是一樣生一個,大家心願都了了,皆大歡喜。
駱靈曾試探過齊王,她知道齊王一向說一是一,不會說謊話騙人,知道自己這個老公壓根本沒重男輕女的思想,很是開心,便想著遇上這樣的男人,就是多生幾個也不覺得累了。她本就是喜歡孩子的人,在她呆的那個時代,一對夫婦只能生一個,想多生還不行呢,在她看來,最理想的是生兩個,孩子也有伴,在這裡沒有計劃生育,這個願望倒是很容易實現。開始時還怕醫術落後生孩子麻煩,在見識了林木和薛杉出神入化的手藝後,加上林木的保證,對這層擔心也少了些。
她沒想到林木竟然是婦科聖手,在這方面比薛杉還強了許多,林木在這方面刻苦鑽研過,起因還與小鈴鐺有關,小鈴鐺的娘當年就是生她時難產死的,林木一直都有愧疚,覺得自己若是醫術好些,就不會讓小鈴鐺沒了娘,所以後來更加注重這方面的研究,他本就是天才般的人物,這幾年下來,再碰到當年那樣的情況,也不會束手無策了。
林木研究的結果,就是剖腹取子,對學武之人來說,人體的脈絡走向不是問題,關鍵是如何止痛與縫合傷口的問題,他做了很多試驗,已能將人麻醉,無所痛覺,而前一段時間,他有一段奇遇,碰到了一個在這方面同樣十分出色的人,那一位有一套奇特的工具,縫合傷口尤其厲害,兩人的理論一結合,天衣無縫,終至大成。
其他人聽說了,都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桃源村的女人們,沒有人能夠接受剖腹這種事,雖然林木在動物身上實驗成功了,可是她們覺得人和動物不一樣,動物能活,人卻不一定。只有駱靈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林木的,因為對她來說,這樣的事早就司空見慣,別說是剖腹,就是大腦,剖開了一樣能活。
林木已經派了人去聯繫那位與他志同道合的醫者去了,當時兩人分別時留過聯繫方式,不無意外的話,駱靈生產的時候能夠見到,最讓駱靈開心的是,那人是個姑娘,能夠在生孩子時有個女醫生坐鎮,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過不幾日,京中又傳來好消息,北狄兵敗求和,遣了特使入京請婚,這次他們敗得徹底,損失慘重,連求娶公主都不敢提,只求娶皇室女,皇上聞得北疆大捷,病都好了幾分,竟然從病榻上起來了,吩咐大賞齊王府,只不過王府兩位主子都不在,那些賞賜就先存在宮裡。
都知道齊王妃要生產了,卻不在京中,著實讓人奇怪,有人去駱家打聽情況,駱家人自是統一了口徑,說駱靈身子骨原就不大好,為了生產順利,被齊王送到了一位絕世神醫處,待生產後才會回來。
北狄的降書才簽罷,宮裡的特使也到了,特使帶來了聖旨,讓齊王即刻進京。
「是父皇還是太子的意思?」齊王問前來傳旨的高公公。
高公公是皇上的近侍,齊王卻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太子爺不過是暫代監國之責,旨意自然是皇上下的。」高公公躬著身子說道。
齊王笑了一下,說道:「公公可知,如此急著召本王回京,為的是何事?」
「那自然是王爺您帶兵取得大勝,皇上要封賞於你!」高公公笑道,「王爺此次可是立下了大功,龍顏甚悅,皇上每天都盼著王爺快引起回京呢!」
齊王笑了,掏出虎符遞到了高公公手中,說道:「公公既然是父皇派來的特使,這虎符交與你手,最是相得,還請公公幫我帶個話回去,本王要去接了王妃,再一道進京。」
「這……」高公公接過虎符,強壓下心頭的激動,正色道,「王爺此舉雖說是人之常情,可如此一來,卻違背了聖意,老奴回去,只怕不好交待。」
齊王淡然道:「你照直說好了,齊王妃肚子裡懷的可是父皇的親孫,父皇知道,定不會責怪本王,亦不會為難公公。」
「那好吧,老奴這就回去覆命!」高公公持了虎符,在一隊精兵的護送下,拿著北狄的降書回京了,齊王則帶著自己的暗衛往桃源村趕去,一路快馬揚鞭,不曾停歇。
三月初,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駱靈迎來了她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凌晨她就覺得肚子痛,只是怕吵得別人睡不好,硬咬著牙沒吭聲,她知道從痛到生產還有一段時間,大家最近都很緊張,沒必要先說了,搞得個個都不安,直到起來更衣時,柔兒才發現她有些不對勁,一看下面見紅了,意識到要生了,扶了駱靈去事先準備好的產房躺好,便讓人去請三嬸子來。
不一會兒消息就傳遍了全村,小鈴鐺也跑了過來,只是被三嬸子給攆了出去。
她憂心忡忡地問殷蘭:「姐姐,涵兒姐姐和她的小寶寶沒事吧?」
殷蘭知道她的擔心,蹲下來摸了摸她的臉道:「沒事,有你三木哥哥在,還有薛大哥和我們都在,她不會有事的。」
「我能幫什麼忙嗎?」小鈴鐺問。
「不用你幫忙了,大人們在呢,你若實在擔心,就去神靈面前替你涵兒姐姐禱告,讓神保佑她快些生下小寶寶。」
「嗯!我這就去!」小鈴鐺真跑了出去,跪在竹林裡,面朝大山,誠心禱告:「山神爺,你要保佑涵兒姐姐和她的小寶寶平平安安,不要帶走他們……」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駱靈還是沒想到生孩子會這麼痛,陣痛襲來時,她手指緊緊地抓著床沿,精心修飾的指甲都被弄斷了幾根,話說十指連心,可和生孩子的痛比起來,她已經感覺不到手指的痛了。
柔兒心痛得直抽氣,忙將她的手掰開,握到自己的手心,說道:「小姐,別怕,有我在呢,你抓著我的手。」
駱靈看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卻反過來安慰她:「你別慌,這點痛……我忍得住。」
痛過一陣,艾月端了糖水雞蛋來,駱靈強忍著不適吃下,她知道必須這樣一會兒才有力氣。
「來了來了,東方姑娘來了!」門外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
東方凌?那個劃時代的神奇醫者?駱靈聞言,一陣欣喜,還好,終於趕到了!她提著的心頓時落下了大半,有這麼一個高手陪著,她也放心些。
「東方姑娘,你終於來了!」
「咦?林公子你眼睛好了?是哪個高手,怎麼治好的?」
「咳!這個……咱們過會兒再談,我弟妹她就快要生了,還請姑娘給看看。」
「啊!這樣啊!路上遇到個病患,耽擱了些時候,抱歉!」
「不必不必,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只是沒時間歇息,要累著姑娘了。」
「不累不累,趕緊找個地方,我換身乾淨衣裳,打熱水來我洗手。」
聽話音,這位東方姑娘也是個直爽人兒,駱靈心道。不一會兒,簾子掀開,東方凌走了進來,與駱靈四目相對,駱靈一個激靈,頓時傻了眼。
「你……你是……」
一身白大褂的東方凌微笑著說道:「你好,我叫東方凌!對了,你們全都出去吧,準備熱水,準備烈酒,準備剪刀等物,生過孩子的人都懂的吧,該準備的都準備好,我先來看看。」
等人都出去了,駱靈深呼吸一口氣,悠悠說道:「林方東,以為換名字倒過來,我就不認識你了?」
「啊!」東方凌大叫一聲,「你是誰?」
「哎呀,痛死我了!」一陣狂痛襲來,駱靈受不住大叫出聲,「死丫頭,想知道我是誰,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告訴你!」
一層清淚沿著駱靈的臉龐滑落,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要大幾歲的姑娘,儼然是她前世唯一的好友——林方東!因為她,駱靈足足傷心了五年。當年林方東參加了搶險醫療隊,與幾名隊友遇上了泥石流,駱靈一直以為她死了,誰知道她在異時空好好地活著,看樣子還活得很滋潤。
東方凌來不及驚訝,醫生的職責讓她很快收起心頭的疑問,說道:「好,我等你的答案,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保你沒事!」
這一點駱靈相信,雖然林方東當年年紀不大,卻是最年輕的醫學博士,婦產科專家。她總嚷嚷當醫生太累,下輩子一定要改行,沒想到如今仍然重操舊業。
熱水源源不斷地送進來,艾月等人端著熱水進進出出,急得滿頭大汗,駱靈斷斷續續地痛呼著,那聲音讓外面守著的林木和薛杉聽得頭皮發麻。
「薛兄,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林木見薛杉臉色發白,心下疑惑,又不是他的老婆生孩子,他激動什麼?
「我從來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會這般痛!」薛杉抹了抹頭上的汗,說道。
「自然,外界的醫者都認為,生孩子有產婆就夠了,其實女人生孩子,可謂九死一生!」林木想起了村裡因難產死去的那些女子,神色黯然。
「她生燃兒的時候,一定也很痛!」薛杉說道。
「啊?」林木愣了一下,方知他是見此思彼,想起了心上人,遂道:「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說起來,我這弟妹都算是能忍的了,可惜三弟不在她身邊,若是在,弟妹心裡也能夠安定些。」
「怪不得她說她差點就一屍兩命,我還道她是騙我的,原來……是真的!」薛杉喃喃道。
「你兒子的娘生他時,你居然也沒在她身邊?」林木拍了拍薛杉的肩頭,「那可真是遺憾!只能以後補救了!」
「怎麼補救?」薛杉問道。
「生第二個時,你可一定要守好了,半步不離。」林木道。
薛杉長歎一聲,皺著眉道:「唉!可是她不願意再生了。我明白了,想來必是非常地痛,她不願意再經歷這樣的痛苦。」
「生第二胎時,就沒這麼痛了。還有那是因為她沒有關心她的人在身邊,尤其是孩子的父親。」
兩人正在閒話,忽聽得一陣清脆的擊打聲,彷彿千萬個鈴鐺一起在響。
林木一下站起身來,眼睛直視前方,面上露出幾分驚喜:「啊!定是三弟來了!」
話音剛落,一身暗黑的齊王從外面奔了進來。
「人呢?」他問道。
「三弟,你終於趕到了!」林木微笑著指了指前方的掛著厚實棉布簾的屋子,「就在那間屋,還沒生下來。」
「王爺,先喝口水!」小路子隨後進來,端起桌上的壺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師弟,坐下等著吧,有東方姑娘在裡面,她是產科方面的高手,定不會有事。」薛桐也說道。
「啊……」一聲慘痛從屋裡傳來,隨後沒了聲息,「嚓」地一聲,齊王手中的茶杯碎成了幾片,他的掌心也滲出血來。
「王爺,您的手……」小路子趕緊撕了塊布條來,要為他包紮,齊王卻扯過布條胡亂纏了幾下,擺了擺手,轉頭問林木:「大哥,她這麼痛了多久了?」
「嗯,有半天功夫了!」林木話還未說完,就見眼前一閃,齊王已沒了人影。
薛杉在旁邊跳著腳道:「哎!你不能進去!」
簾子內,幾個幫忙的大嬸也不知道齊王是誰,不過憑樣子判斷出他是駱靈的丈夫,遂伸手來推他道:「哎喲喂,男人不能進產房的,沒得沾了穢氣!」
「那是我的妻子,她要生的是我的孩子,哪裡來的穢氣!」齊王冷喝一聲,推開眾人,直衝進產房。
「讓他進來吧,妻子產子,做丈夫的若是個明白人,自然應該守在身邊!」東方凌的聲音清清朗朗地響起,齊王才進去,她就讓柔兒讓開,由齊王代替了柔兒先前的位置,柔兒在她的示意下,將駱靈的手放進了齊王的掌心。
「多謝!」因著這番話,齊王對東方凌不免多看了兩眼。
東方凌搖了搖頭:「不必!」她伸過頭去,艾月趕緊地拿起手上的手絹,給她擦乾頭上的汗。
「涵兒,我來了!你別怕,有我在你身邊,一切都會好的!」齊王一手緊緊地握著駱靈,一手貼在她汗濕的頭上,輕聲安慰。
「唔唔唔……阿軒,我再也不要生了,不管這個是男是女,我以後都不生了!」
「好!都聽你的,以後咱們不生了!」齊王哄著她道。
旁邊的東方凌忍著嘴角的抽搐,正色對駱靈道:「已經看到頭了,你再用用力,很快就生出來了,一鼓作氣,知道嗎?為了孩子,也為了你早點脫離這痛苦,跟著我的節奏,吸氣,呼氣……對,用力!」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掌在駱靈的腹部按壓。
駱靈躺在榻上,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濕得通透。先前她還忍著,見到齊王平安出現在眼前,欣喜之下,眼淚也忍不住流了出來,齊王卻只道她是痛的,不住聲地安慰著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抽走了一樣,眼眶裡也有了濕意。
又一波疼痛襲來,駱靈「啊」地尖叫一聲,幾乎暈厥,頭頂上方東方凌在不住地催她:「用力,用力!」
耳邊是齊王心痛的呼喚:「涵兒,堅持住!」
駱靈咬得嘴唇都出了血,指甲深深地陷進了齊王的左掌。
「不行,這樣不行,涵兒,張開!張開嘴,咬這裡!」
駱靈痛得意識不清了,只知道按他的吩咐做,她鬆開口,咬住了送到嘴邊的一物,她咬得那麼用力,一時之間滿口血腥。就在這一陣劇烈的疼痛中,只覺得下腹一鬆,有人叫道:「生了生了!」
哦!生了嗎,終於解脫了!駱靈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想睜開。可是有人卻不放過她,東方凌伸出巴掌,直接在她臉上啪啪地打了幾下,說道:「振作振作,別睡,繼續用力!」
「不是生了嗎?」齊王詫異道。
東方凌使勁在駱靈人中上掐了一下,邊掐邊說道:「還有一個!」
「涵兒!加把勁,再用點力!你聽到了嗎,我們有兩個孩子,是兩個!」齊王伸出滿是鮮血的手,輕輕摸著駱靈的臉。
駱靈聽到還有一個,仿如打了強心針,睜開眼,繼續用力,這一次,沒費她多大的力氣,很快就生了下來,老二在老大「哇哇」的哭聲中離開了母體,來到了這個世界,被東方凌在屁股上打了兩巴掌,這才跟著「哇哇」哭起來。
兩個孩子一唱一和,駱靈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已經脫力的她此刻竟然沒有陷入暈迷,而是定定地看著齊王,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道:「阿軒,我想看看孩子……」
東方凌把孩子湊以她面前,笑瞇瞇地說道:「一男一女,龍鳳胎,滿意了吧?你辛苦了,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好喂兩個小傢伙!」
「請了奶娘的!」齊王回道。
東方凌瞪了他一眼道:「奶娘能趕得上自家娘親嗎?你若是想自己的孩子身體壯壯的不要生病,就得聽我的!」
駱靈忍不住笑了,她還是那樣的脾氣!閉上眼,她輕聲道:「阿軒,聽她的!」
她含著一絲微笑沉入了夢鄉,不知道是齊王親手替她換了衣衫,抱著她移到了臥房,惹得其他人臉紅眼熱不已。
在外面全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薛杉與林木則對看一眼,同聲道:「這是寧軒嗎?」
齊王壓根沒理二人,滿心滿眼全在愛妻身上,心痛她受的苦,也慶幸自己在最後關頭來到了她的身邊,為了早點趕到,路上可是累死了幾匹馬,而他自己也被磨得一腿的血,連著被她咬破的胳膊,他也算是個傷病員了。
東方凌將孩子送過來時,順便丟了一瓶傷藥給齊王,說道:「洗淨傷口,敷在上面,一日三換,換時不用洗,不出幾日就好了。」
「這點小傷,不用!」齊王說道。
東方凌瞪他一眼道:「誰管你,我是怕咫咫醒來見了自責心痛!」
「咫咫?」齊王微愕。
「你既然叫她涵兒,該不會不知道,她有一個名字叫岑咫涵吧?」東方凌說道。駱靈對她說話的口氣,以及齊王那聲「涵兒」,讓她明白了眼前的女子是誰,世間除了她最好的朋友,還會有誰會用這樣的口氣跟她這個天才博士說話的?她很開心,非常地開心,原以為在這個世上孤伶伶的,再沒一個親人,沒想到還有她,儘管相貌變了,可是她還是她!
駱靈醒來時,琉璃獅子燈映照在齊王硬朗的五官上,他半側著身子睡得正香,手臂伸得老長,形成了一個微微的拱形,將她和兩個孩子護在身前。他比之前瘦了許多,駱靈才輕輕一動,他就醒了,顯然睡得並不安穩,臉上顯出一絲迷糊,很快那雙明亮的眼裡就盛滿了清明,他轉向駱靈,唇角帶著笑,用一種不同以往的低啞而微顫的聲音說道:「涵兒,你辛苦了!謝謝你!」
駱靈同樣微笑著看向他,搖了搖頭,手越過兩個小小的嬰孩,撫上他的臉道:「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
他閉了閉眼,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她能夠感覺到他輕微的顫抖。那雙眼再睜開時,已是水意盎然。
「幸好……你沒事!」
「因為有你,我不會有事的!」駱靈像撫摸孩子一樣,輕輕撫摸著他的頭,他抬起身來,慢慢彎下,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無比專注,無比虔誠。
他黑黑的眸子炯炯發光,對她許諾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不顧她的反對,他將熟睡的兩個孩子輕輕挪到一旁,將她擁在懷中。
「睡吧,孩子我會看好的,不會有半點閃失!」這真是兩個乖巧的小傢伙呢,方才奶娘餵他們吃飽後,就一直睡著,半點也不哭鬧,想來他們也知道父母都累了。
駱靈窩在他的懷裡,聽著窗外第一場春雨落地的聲音,意識漸漸飄遠。
大慶元熙三年,太子即位,再改年號康平。
齊王自三年前與北狄一戰後,南去接他的王妃,自此再也不曾出現過。在這三年中,老皇帝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幾個兒子你爭我奪,各顯手段,最終還是沒有人鬥得過太子,就連勢大根深的皇后娘家,也被太子大義滅親。
老皇帝不管放出何種消息,始終不見動靜,齊王與他的王妃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不曾出現過,不管他用何種方法,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而之前與他們相關聯的一些人,也同樣不見影蹤。老皇帝知道,三年前齊王讓人捎給他的那封信原來不是玩笑,無奈之下,只得將皇位傳給了太子,自己退居長州別宮頤養天年。
移居長州別宮的老皇帝時常眺望遠方,似在等待什麼。繼承皇位的太子沒有遵皇后為皇太后,因為皇后在此前已獲罪,被老皇帝貶為了庶人,老皇帝讓太子遵已故的生母為皇太后,太子態度堅決,未曾聽從,康平元年的史上,只有太上皇,沒有皇太后。
康平元年秋天,長州別宮的太上皇終於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一對冰雪聰明的孩子衝著他叫老爺爺,如此稱呼這位太上皇的,世間也只有這兩位了。
近侍李公公笑著道:「錯了,前面要加個皇字,要叫皇爺爺。」
「可是他不黃啊?」長著一雙大眼,膚色白皙的男孩子一邊說,一邊看向太上皇,隨即恍然道,「哦,他穿的是黃衣裳!」
「小礪,你又不動腦筋了!」長得好比菩薩座前童女的小姑娘擺出一幅小大人的模樣,脆生生地道,「穿什麼衣裳與稱呼無關啦,我穿藍衣,可是林小小都叫我寧姐姐,可不是叫我藍姐姐,這個爺爺是姓黃,所以叫他黃爺爺!」
「這……這……」李公公尷尬不已。
太上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擺手道:「李善,你退下吧!」
「是!」李公公退下,太上皇一手拉著一個孩子,眉間眼角全是笑意,若是脫去那身明黃的衣裳,他與大街小巷的老爺爺確實沒有什麼區別,「就叫爺爺!你們沒叫錯,是他錯了!小菀兒,你說,你姓什麼呀?」
「爹爹姓寧,我自然也姓寧!」
「我也姓寧呢,所以我是你們的親爺爺,你們的爹爹,也叫我爹爹!」
「才不是呢,你騙我,我明明聽到爹爹叫你父皇!」小男孩得意地笑,為他揭穿了謊言而開心不已。
「父皇就是父親的意思,而父親是什麼,不用我說你們也明白吧?」
「爹爹幹嘛叫你父皇,那我也可以叫他父皇嗎?」小男孩疑惑地問道。
「小礪!」女孩子嚴肅地盯著弟弟,「不懂就不要亂說,爹爹就是爹爹,怎麼可以亂叫,你不記得了,皇這個字,在咱們家是不可以隨便亂說的!」
「知道了!」小男孩低下了頭。
太上皇看著遠處一身白衣,竟似有幾分仙氣的男子,以及相伴在他身邊,美麗溫婉的少婦,彷彿看到了多年前桃花樹下的那一對璧人,眼神竟有些迷離了,直到兩個孩子叫他,他才清醒過來,帶著他們去看他養的那些奇珍異獸去了。
「叫李善來。」他吩咐道。
「老奴見過太上皇!」李公公跪拜道。
「李善,你將那個碧玉匣子取來。」
「是!」
李公公退下,不久後捧了半尺長一個匣子來,交給了太上皇,太上皇撫摸良久,低聲喃喃道:「該是你的,總歸屬於你,不是你的,也永遠不會屬於你!」
李公公心頭微驚,這是齊王妃昨日說過的話!她當時是回答太上皇的問題,當時太上皇似乎並不大高興,此刻怎麼又提起了?
「李善,將匣子給齊王吧!」
「太上皇……」李善是知道這匣子裡裝的是什麼的,聞言不由得一驚。
「去吧!」太上皇揮了揮手,「把兩個孩子也帶到他們父母身邊,我累了,想歇會兒,告訴他們,不用來請安了,要走就快些走吧,時間久了,只怕就有其他人來。」
「是!」李公公出門,叫上兩個對著籠子裡的小獸滿眼驚奇的小傢伙,將他們送到了齊王夫婦身邊,並把碧玉匣交給了齊王。
「這是……」齊王疑惑道。
「這是蕭皇貴妃的遺物!」李公公道,「太上皇說,讓老奴交給您,還說請您二位可以離去了,不必請安。」
齊王點了點頭,與駱靈拉著孩子離開了別宮,他們知道新帝會在三天後到達長州,所以他們也會在那之後抵達京城,看望駱靈的父母親人。這是他們四年來,他們第一次返京。
回到家,駱靈打開碧玉匣,發現裡面珍藏的不過是一縷秀髮。
「母親已葬入皇陵,無法啟棺,父皇將這碧玉匣給我們,想來亦是想通了,允了母親自由。將它帶回去,交給大哥,葬入納蘭……先生的陵墓吧!」
「嗯!」駱靈點了點頭。她猶豫了半天的話,終究是沒有說,死者已矣,蘇蕭音的遺體就讓她安靜躺在皇陵吧,沒必要去打擾了,說到底,太上皇才是寧軒的生父,感情上他自然會偏向這邊一些。
「我們走吧!」齊王伸手拉住她,兩人腰間的紫曜石緊緊相依,散發出灼灼紫光。
駱靈系的那一塊,是林木給的,而齊王腰間那一塊,卻是從納蘭容卿那裡拿回來的。與北狄一站,齊王遇到了納蘭容卿,他果然是北狄的軍師。齊王與他對賭一局,贏的人是齊王,他歸還了紫曜石,承諾齊王有生之年,他再不會踏足大慶半步。
對於納蘭容卿是北狄人,還是北狄王族,駱靈很是驚訝,不過想到他那異瞳,也就明白了,原來她還道他是中了毒才成那樣,事實並非如此,真相是要服食某種毒藥,才會令納蘭容卿的眸子變成黑瞳,成為蘇一笑的他,是中了毒的他。
家人……駱靈做了娘,自然能夠體會到為娘的心情,對駱夫人,她真正從心底裡諒解了。聽說這些年來,駱端誠退出了京都的官場,只領了個閒職,更多的時候是在家含飴弄孫,而這一切,與駱靈不無關係。
她一個決定,影響的不止是齊王的一生,還有那些與她有親緣關係的人。四年來,她從未向家裡寄過片言隻語,只讓人帶過一個口信,還不知道駱夫人會急成怎樣。
「阿軒,你說他們會不會怪我?」近鄉情怯,駱靈忽然有些不自信起來。當年她的確為家人考慮得太少,畢竟考慮多了,是要以犧牲自己的幸福為代價的。
「不會!」齊王微笑著幫她掠了掠耳邊的碎發,「這也是我自己的決定,怎麼會怪你呢?姑父比不得自家的姑娘,就怕他們心裡對我有意見。」
駱靈笑道:「他們哪裡敢怪到你身上。」
齊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這才道:「傻丫頭,是你自己一廂情願地想多了,其實不管是父皇還是阿裴,對駱家都很是看重,退守居安,想必是岳父的意思,畢竟樹大招風,我這位岳父大人,可是很懂得為官之道呢!」
駱靈的擔心果然是多餘的,再回到駱家,駱家門庭冷落,沒有了以前的風光,但是多了一份濃厚的情懷,父母、兄長、姐妹,每一個見到她,臉上的神情除了驚喜還是驚喜。年不過十的駱巧一見寧礪與寧菀就喜歡上了,拉著他們的手自去了自己的屋子,把她平常捨不得給人的玩具全抱了出來。
趙姨娘問她:「五小姐今日怎麼行事像個大人?」
駱巧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得意:「我是他們的姨母,豈不就是大人?」
駱夫人的臉上則多了一絲平和,興許是這些年來與老夫人一起吃齋念佛的關係,她眉間的厲色已然淡去。
何姨娘幾次欲言又止,駱靈看在眼裡,回頭單獨去了她的房間,對她說道:「姨娘,你是想問我小珂的事吧?」
何姨娘點了點頭:「四小姐,不知她可好?」
四年前駱靈費盡心思救出容靜與容珂兩姐妹,可惜容靜傷得太重,命還是沒有保住,只有容珂留了下來。消息她告訴了駱駿,何姨娘是駱駿的生母,自然也知情。
「她改了隨母姓,如今叫駱珂!」駱靈說道,「這是她自己的意思,我送她去跟著一位能人學武了,還望姨娘莫怪,要等她學成下山,才能來拜見姨娘。」
何姨娘含淚笑道:「四小姐這話可折煞我了,你對珂兒有大恩,她這條命是你救的,你這麼安排,最好不過!」
駱珂被她交給了雲琪,當年那個教過她的小師父,駱靈相信他會善待駱珂,盡心教導她。她願想把駱珂帶在身邊,作為自己的孩子撫養,不過那個小姑娘的心性堅定,有著她自己的抉擇。駱靈交待了她一個特別的任務:為自己盡快尋一個師娘!
雲琪那麼好的男子,有獲得幸福的權力,若是因為她而耽誤一生,她心中會不安。
駱靈還住在她從前的院子,駱夫人派了人每天打掃,院子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夜半的候,她聽到一陣低聲的嗚咽,小礪兒被嚇了一跳,問她:「娘,這院子是不是有鬼?」
「有鬼也不怕,正好看看它長什麼樣!」小菀兒興奮地說道。
她這雙兒女想來是老天給弄錯了,小礪兒身為男孩,天生膽子卻要小些,小菀兒卻膽大得不得了,性格像個男孩子。
「這世上哪裡來的鬼?盡胡說八道!」駱靈搖了搖頭,哄著兩個孩子,「快些睡吧,那是有人在哭呢。」
「誰啊?她為什麼哭?」孩子的心永遠是好奇的。
駱靈輕道:「自然是不聽話做錯了事,被罰了。」
「是了,她一定是不好好練功,被她爹爹罰蹲馬步,給痛哭了的。」小礪兒思及自身,想當然地說道。
駱靈笑著沒有回答,等孩子們都睡熟後,她出了臥房門,齊王正在燈下看書。
「你聽見了?」他對她伸出了手。
駱靈走過去,與他相握,被他輕輕一帶,整個人就跌到了他的懷中,一股熟悉的氣息瞬間淹沒了她。
她靠在他懷中說道:「是駱慧?」
「嗯!」
「這也是她的報應!」
駱靈並不同情她,駱慧的心腸太過歹毒,當年算計自己時,可是招招要人命,駱淑的兩個女兒出事,也有她在背後支招,對自己的親外甥女都下得了手,這個女人已經無可救藥了。楚王以謀逆罪論斬,府中姬妾皆沒入官奴,駱慧也沒有逃脫,不過怎麼說她也姓駱,為了駱家人的臉面,駱端誠使了法子,將她弄了出來,在府裡尋了個安身之處,駱慧這個名字卻再也沒了,府裡的三小姐,明面上與楚王一同歿了。
她如今真的瘋了,時而哭時而笑的,駱靈白日裡去看過,她根本不記得駱靈了,不過雙十年華,已是滿頭銀絲。
駱端誠派了個老嬤嬤照顧她,守著個瘋子,沒有人心情會好,那老嬤嬤也不怎麼管她,駱慧看起來很是狼狽。她如今根本見不得男子,就是見了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亦是害怕得瑟瑟發抖,想來在青樓時的經歷很是慘烈。
梅氏若是還在,看到親生女兒這個樣子,不知有何感想。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楚王事敗時,自知性命不保,提刀將身邊的人一個個砍了,首當其衝是楚王妃,而後是他喜歡的那些姬妾,輪到駱慧時,是梅氏擋在了她的前面,駱慧才得以保全性命。
「我們在京城呆多久?」駱靈問齊王。齊王府還在,不管是老皇帝還是新帝,都保留著那片府邸,寧軒仍舊是齊王,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可是他們怕麻煩,於是再沒有回去過。
「怎麼,想家了?」齊王笑著噌了噌她的鼻子。
駱靈搖了搖頭:「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齊王緊緊握著她的手,眼中盛滿了笑意,低頭輕輕一吻,他說道:「彼此彼此!」
這些年,他們定居在桃源村,不過每年會挑那個一陣,周遊各處,就連東秦與西容等國都走遍了,不管在哪裡,他們都受到當地人的尊重,因為拋開齊王與齊王妃的身份,他們仍舊有著王的榮耀,那個特殊的身份,是薛杉給的,不提大慶齊王,他們仍舊是西容貴族,只不過在大慶封王的是寧軒,在西容,封王的卻是駱靈。
西容女子可為官,可封侯拜相,駱靈為西容帶來大筆財富,讓西容國富力強,在五國中已能與大慶分庭抗爭,這個王位,薛杉送得很是樂意,當然,那也是他的惡趣味,不噁心一下寧軒,他心裡不舒服。
「你說,薛大哥最終會繼承西容的皇位嗎?」
「不知道,就看他如何對待了,這位太子爺過慣了自由的日子,殷影又那麼好動,只怕是嚮往咱們這樣的生活,到時候說不得會請你幫忙出力,畢竟你如今可是西容最富有的人。」
「是啊,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多少人想著爭那個位置,卻不知真的上位了,會失去多少東西!」
「最重要的一點,是自由!」齊王說道,「掌天下權又如何,連去哪裡都不能隨心所欲,又有什麼意思!」
擁有她,比擁有整個天下還要讓他滿足。
他們抽空去過一次青銅山,卻沒見著青銅老人。他似乎知道駱靈會去找她,給他們留了一封信,看完信後,齊王終於明白,何謂得三星者掌控天下,說的並不是成就一個帝王,而是成就一個世界的繁榮。駱靈、殷影、東方凌,當這三個女人湊在一起進,她們到了哪裡,都能夠創造一個神話,能夠快速崛起一個富有安樂的世界。只不過東方凌最終通過紫曜石回去了,這三星終是少了一顆,駱靈原本還想搓合她與林木,奈何東方凌放棄不了她從小生長的地方。
齊王親眼看著紫曜石的光芒帶走了東方凌,更加珍惜妻子,他想,光芒的另一端,定然是仙境,可是駱靈為了他放棄了,今生今世,他會好好守護,讓她永遠都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