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狗尾巴草 第一百十一章 塵埃 文 / 法號西門慶
第一百十一章塵埃
附五醫的大門並不算很大，可是當它被堵牢的時候，抗議人群的數量就很容易被高估。
目測情況下至少有近千人的示威群眾，實際上算起來也就不過七八百人。不過，這已經足夠構成暴動的最低標準了。
尤其，當有人現場指認出這七八百人中，接近一半是受人指使之後，嚴重擾亂社會治安的罪名基本就成立了。
在士兵們出現的一霎那，拿著望遠鏡的沐雨南甚至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幾十個身帶管制刀具的小混混被士兵們一個個用槍指著拉到一邊，他才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然而當他想起身離開辦公室的一霎那，那扇被他百踢而不碎的門，卻突然被踹了進來。
十幾個警察一窩蜂地跑了進來後，最後慢慢地走進了一個肩扛三毛二的警察，赫然是白鹿區警察局的局長。
「你們要幹什麼？」
沐雨南外強中乾地一拍桌子，卻見帶頭的何康寧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敲了不下三個公章的逮捕令，沉聲道：「我們接到多位群眾舉報，你涉嫌蓄意謀殺、強姦、發動社會閒散人員圍攻國家工作單位、大量散佈謠言譭謗國家單位名譽、違章駕駛等13項罪名，請跟我走一趟吧！」
沐雨南臉色發白，背後早已經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卻依然裝著無辜大吼道：「胡說！這是污蔑！你們這是污蔑！證據呢？我要證據！」
「證據？」
何康寧冷冷一笑，大叫一聲道：「叫證人出來指認！」
當沐雨南見到從警察背後走出的那個人時，渾身的汗毛立刻就豎了起來，一時間甚至都忘了呼吸，他咬著牙，用哆嗦的手指著張凱，磕磕巴巴著道：「你……你居然……」
何康寧大聲問道：「張凱！你能確認你舉報的人就是這位沐雨南先生嗎？」
張凱用充滿快意的眼神看著沐雨南，鏗鏘有力地大聲道：「就是他！」
「張凱！你個吃裡爬外的狗東西！我操你大爺！」
沐雨南終於忍不住咆哮道，卻聽張凱淡淡說了句：「狄先生讓我告訴你，好公民，一定不能違法亂紀。」
此話一出，沐雨南頓如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
何康寧見狀，立馬手一揮，大喝道：「帶走！」
比起沐雨南，沐劍南這個老狐狸在槍聲響起後沒多久，就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他微閉著眼睛坐在自己的老闆椅上，他心裡清楚，不出多久，這個位置他就坐不住了。
「狄小迪……」
沐劍南的嘴角微微地抬起，旋即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子，將辦公室的門打開。他直勾勾地望著那空蕩蕩的門外，直到一陣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他才終於有了一絲緊張。
處理沐劍南的規格，自然要比他兒子高一點。
暖州市市警察局的局長多少年來第一次親臨一線，只因為這位大領導心裡明白，沐劍南絕對不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
方世彤慢慢走到沐劍南面前，拿過一張椅子坐下，卻讓十幾個特警隊員遠遠地守在比較遠的地方待命。
「老方，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沐劍南的聲音有點沙啞，方世彤掏出煙，扔給沐劍南一根，自己點上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道：「7年前強拆時候的人命案子，又被人提了出來，張副市長昨晚深夜已經被紀委的人帶走，你現在涉及行賄高官、殺人，老張自身難保，自然保不了你。」
「那軍隊呢？」
「你的寶貝兒子應該是被人騙了。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但是我至少能猜得出來，有人故意讓你們安排出這種群體**件。根據路面監控，這些兵在昨晚上老張被帶走後就已經埋伏在市區裡，裝甲車用大棚遮著，看樣子就等著附五醫門口出事，然後給你們安上一個大大的罪名！」
「有多大？」
「企圖顛覆政權之類的，反正話都是他們說了算。」
沐劍南點起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問道：「那我會死嗎？」
「不知道。」方世彤搖了搖頭，「事情太大，是死是活，得他們說了算。但我估計你逃不了。」
沐劍南的手微微一顫，然後聽方世彤接著道：「這一次事情很奇怪，如果是單純為了將暖州市洗一遍，想來我也逃不了干係。但是結果卻只處理了老張一個人，事情鬧這麼大，你在其中的位置，給我的感覺就像是……」
方世彤說著停下，沐劍南卻自己補上來道：「就像是一個棋子，如果死的不是我，就可能是另一個人。我只不過是運氣不好撞上去了。狄公子有大動作，但他需要一個借口，我恰好就是一個不錯的借口。狄小迪騙了我兒子，騙了我，騙了所有人。但是到現在我才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一個副廳級的空缺，這麼說也比一個小小的企業值錢吧……」
「狄小迪？」方世彤瞪大了眼珠子，卻見沐劍南微微點頭歎道：「是啊，江南旗艦的繼承人，馬將軍的曾外孫……」
三天後。
在接二連三的採訪報道之後，成俊傑和附五醫的名譽終於得到了恢復，雖然網絡上還有些許的質疑聲，但是已經影響不到成俊傑的生活。
現在唯一讓成俊傑頭痛的是，張芳芳已然認準了那張成俊傑左手扶著蘇青山、右手摟著蘇曼的照片，開始態度非常鮮明地在自己耳邊不停嘀咕著蘇曼比葉子欣更適合做媳婦兒的話。
葉子欣當然不會人間蒸發。
成俊傑在事件平息，被蘇青山放了大假後的第二天就坦坦蕩蕩地闖上了白鹿區衛生局局長的家門。
在那位面熟的老太婆大聲的咆哮聲中，成俊傑隱約聽到了屋裡葉子欣的呼喊。
知道葉子欣安然無恙只是被家裡人軟禁之後，成俊傑終於稍稍放下了心。也總算明白了葉子欣心裡的苦衷。
這天早上起床後，成俊傑習慣地去小區裡散了散步，一邊想著該怎麼讓葉子欣的局長老爹同意自己兩個人的事情。可就在此時，一個高大卻不顯瘦弱的身影，突然擋在了他的面前。
「成醫生，你好。」
成俊傑地抬起頭，望著那帥得叫人嫉妒的男人，有些不解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師父老朋友的後人，我叫狄小迪。」
成俊傑這輩子第一次走進如此奢華的房間。與自家相比，這裡應該就是天堂。
然而此刻，成俊傑坐在那質地上乘的沙發裡，卻彷彿自己是坐在火坑上。溫度適宜的冷氣，完全沒有辦法吹散他內心的燥熱。
「成醫生，你知道為什麼沐雨南千方百計地想要殺你嗎？」
「不知道。」
「因為這是我讓他做的。」
成俊傑瞪大了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從未見過，說這種話能用如此理所應當的語氣的人。
可接下來狄小迪卻歎了口氣道：「為了你，我的計劃一改再改。一開始，我的視線中完全連你的影子都都沒，直到你和沐雨南在他的別墅裡出了事情，我才將你放進我的計劃中。成醫生，我覺得你簡直是全世界少數幾個幸運的人之一，甘老先生的關門弟子，這個身份，多少人做夢都夢不來啊！」
成俊傑徹底懵了，他滿臉不解地問道：「這些事情，到底都有什麼關係？」
狄小迪拿起桌上的月曆，隨手翻了翻，道：「一些大事情，我不方便跟你說，我只能把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告訴你。比方說，我讓沐雨南殺你，目的並不在你。」
成俊傑皺了皺眉頭，狄小迪繼續道：「如果一開始我僅僅是無聊到想要你的命，那麼你絕對連3天也活不過去。製造一起火災或者車禍，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是你很幸運，因為我原先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步，需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一個讓沐雨南犯錯道具。只要他犯了錯，那麼沐華公司就算沒問題，也會出問題，到時候，我就能實現我的終極目標，給一位朋友，騰出一個……重要的名額。」
「重要名額？」
狄小迪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說漏嘴了。我還是接著說你吧。我原本是計劃讓沐雨南殺了你，然後再去舉報他。在中國，殺人絕對是大事情，沐雨南身邊有我的人，所以我不怕抓不到他殺人的直接證據。
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轉眼間就換了一個身份，當你和甘老先生搭上關係的時候，你的性命就保住了。成醫生，我覺得這時候你應該感謝你的父母給了你一顆聰明的腦袋。我聽我爺爺和外公說過，如果不是天才中的天才，絕對沒機會成為甘老先生的弟子，就連我，也不夠格。」
成俊傑低著頭不吭聲，然後聽狄小迪繼續說道：「你成了甘老先生的弟子，那就和很多很多強大的力量有了關係。所以我就接著利用這一點，誘導沐雨南和他的父親，讓他們產生不殺你就不行的錯覺。
我想以甘老先生的脾氣，他一定不會讓你去找人幫忙，但是我身為甘老先生故友的後人，卻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看你死了。所以我就悄悄地給一位京華市的哥們兒去了電話。」
說著，狄小迪掏出一個名片交給成俊傑，成俊傑一看，那上面赫然就是那位去祭拜甘炙草的大校的電話。
「你認識他？」
狄小迪笑著道：「何止是認識。」
成俊傑沉默了下來，狄小迪的話卻還沒說完。
「只要沐雨南真的對你動了殺心，而且因此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那麼我的計劃，就徹底成功了。一旦連軍隊都出動了，那麼就誰都保不住沐華集團。沐華集團的那把保護傘，在中國最強大的力量面前，就連渣滓都不是！」
成俊傑想了想，試著分析道：「也就是說，你最後一次的計劃就是既拿我當誘餌，又拿我當槍，利用我和我師父的關係調來軍隊，然後一舉擊潰沐華集團，實現你那個不方便告訴我的目的，結果直到事情結束我卻一點都不知道？」
狄小迪點點頭道：「你果然比沐雨南要聰明多了。」
成俊傑卻搖了搖頭道：「不！我覺得還有問題，因為你根本沒有資格調動軍隊！」
「沒錯，但也有錯！」狄小迪搖著頭道，「因為我根本沒有調動軍隊。那100人的加強連，不過是收到外出訓練的命令，碰巧路過暖州市，遇到緊急情況後臨時出手的。話說，這一百個炊事兵還順便帶著訓練完回來採購的任務，被這件事情耽誤了一個早上，我真是有點過意不去。」
「100人的外出訓練……」成俊傑搖了搖頭。
狄小迪笑著問道：「我是不是想得周到極了？」
成俊傑又問道：「能跟我說說你一開始，最最開始的那個沒有我的計劃嗎？」
「你的好奇心可真重啊！」狄小迪坐下來，翹起二郎腿道，「我在沐雨南身邊安插了一個自以為很聰明的大少爺，想要通過他把沐雨南的亂七八糟的事情記錄下來，然後花上很長時間量變成為質變。雖然後來他失去了棋子的用作，但看在他做得非常辛苦的份上，我給他留了一份很貴重的禮物。這份禮物，我想你應該很快就會看到，過些日子上到高官，下到平民，都會討論得很熱鬧的。」
成俊傑輕輕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如果沒有我師父的出現，你會怎麼做？」
「沒有甘老，你就只能是誘餌，而當不了槍。每一種餌料，都對應需要捕捉的獵物，為了能讓沐雨南上鉤，你這只誘餌就必須被吃掉。」
狄小迪說得很篤定，讓成俊傑不由得有些生氣。
「在你們眼中，我們就能是棋子、誘餌和手槍的命嗎？」
「誒！你已經擺脫這種命運了！」狄小迪笑著像是在恭喜成俊傑一般，完全不把之前要殺他的話放在心上，「我想出了這檔子事情後，一個很大很大的人物，為了補償對甘老爺子的歉疚，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
「不要和我說你不需要別人的幫忙！」狄小迪立馬打斷了成俊傑的話，非常認真地說道，「幫不幫忙，是別人說了算而不是你說了算。對於一些你不曾見過的人來說，欠下的人情，不還絕對不行。既然現在有機會把那個人情償還掉，就算你不要，他也會硬塞給你。這就是甘老一輩子積累下來的能量！你現在還不明白，一個可以把『不醫狗官』四個字在前門掛30年的人，到底有多華麗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