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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大夢誰先覺 文 / 忘葉如痕

    黑衣青年彷彿是行走在人世間的死神,血色瞳孔冰冷無神,漆黑的長髮無風而舞,堅定的腳步浴血徐行,所過之處,死氣瀰漫,草木接連枯萎,所有的生命氣息皆被收割。

    「異域,死!」黑衣青年冷冷地重複著三個字,冰冷地眼神越過阻在明榮身前的三位白衣人,直勾勾地落在明榮身上。

    「該死!難道我身上真有什麼吸引他的神物?他明明只是一具屍體,卻為何有如此敏銳的直覺和強大的戰力,這個野蠻的世界看來真是不簡單。」明榮惱怒地歎息一聲,暗自思忖道,「這個世界蟄伏的強者很多,教廷老不死們給我的底牌雖然足以毀天滅地,可在我足夠強大之前,這一切決不能暴露,眼下唯有先走為妙了。」

    「卡卡卡……」三位白衣人皆是空間神術修行者,然而卻難以禁錮住黑衣青年分毫,他們遭受到了可怕的反噬,凍結的虛空彷彿破碎的瓷器,一道道細密的裂痕彷彿破裂的冰層,緩緩傳遞到三位白衣人身上,鋒利的時空裂痕瞬間將三人的身體割裂,深陷如此窘境,可他們卻連動一動手指都是妄想。

    「砰!砰!砰!」黑衣青年根本看都不看他們,沉重如山嶽的步伐與他們擦肩而過,無可匹敵的力場瞬間席捲三人,伴隨著三聲爆鳴,漫天血霧瀰漫四方,凌空飛舞斷肢殘骸被漆黑的死氣侵蝕成灰燼,消散在空氣中。

    「魔鬼!」明榮白皙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意料之外的驚恐,他低吟一聲,隨手劃出一道半黑半金的牆壁,阻在身前,希望能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古怪的牆壁,彷彿分割開了兩個世界,一邊金光璀璨,刻印著古老的神紋,無數的天使環繞著神靈在天堂飛的,而令一邊則是魔氣森森的地獄,哀嚎的惡魔,墮落的死靈,長嘯不止。

    「轟!」漆黑的拳頭轟擊在神魔之壁上,如同雷霆一般轟鳴振聾發聵,直震得牆壁上的神紋一陣閃爍,瞬間變得明滅不定。

    「歐極諾馬!」明榮翻了翻白眼,嘴裡吐出一句這個世界完全沒人懂的經典國罵,轉身撒丫子就跑。

    「轟隆!」冰冷的鐵拳,化為了天地間的唯一,接連三拳轟出,神魔之壁終於不堪重負,如土牆一般崩潰。

    「極光,神行!嗨,土著、魔鬼,再見!」跑出百丈外的明榮終於有一絲安全感,嘴裡嘀咕一聲,週身被一道金色的神光所包圍,一道道奇異的符如靈蛇般在虛空游動,明榮的身影也緩緩在虛空模糊。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漆黑的大手,突破了虛空的局限,自百丈外徑直衝明榮襲來,意外的變故著實嚇了明榮一跳,所幸神術早已發動,魔焰灼燒的大手歲雖然強大,卻也不可能傷到神術護體的明榮。

    「哦!不!強盜!」明榮已經半虛幻的身體裡陡然飛出半塊玉璧,纖微的影子彷彿一隻蝴蝶,晃晃悠悠地落入了黑衣青年手中。

    「歐極諾馬!萬惡的強盜魔鬼,請記住,我明榮聖皇還會回來的。」明榮扯長了嗓子憤怒地尖叫一聲,終於在電光火石之間成功以神術遁走,徹底消失在「強到魔鬼」眼前。

    璀璨的金光逐漸暗淡,虛空中游離不定的奇異符也追隨著遁去的明榮消失在遠方。黑衣青年並沒有繼續追擊,他失魂落魄地佇立在巖眼前,任憑一縷縷漆黑的死氣再次內斂於身體之中,他呆呆地凝視著手中那半塊潔白的玉璧,血紅的瞳孔漸漸失去了神采。

    神州浩土,萬族共生,人、妖、巫、魔、神各族之間血腥征伐,幾乎自古就從未停止過,傳說最為動亂的時代,神州都曾被打裂,萬族生靈倖存者百不足一。人族因先天體質弱於各族,故時常淪為諸族血食,所幸古時有聖者出世,修己身,感天命,悟大道,傳至理,建九十九大部族,護佑萬民,領導人族一血前辱,走向強盛,雄居於神州之上。

    谷夏部落。

    人族各部多居中土,其餘地方雖然也有所混居,不過畢竟只是小數,大都算不得大部族,谷夏部落正是坐落於神州北海之濱的一個小部族。

    八月初秋,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穿透繁密的老林,在地面投映下斑斑點點的光影。歸巢的鳥兒在枝頭長鳴,與古樹底下嬉鬧的孩童道別,簡陋的木屋裡炊煙裊裊,女人們忙著準備晚飯,外出族人陸續開始回歸,古老的部落即將在夜幕中沉睡。

    「長黎大哥回來了,大家都來分獵物嘍!」巖在通向後山的小路上興奮地大喊一聲,飛奔向遠方歸來的狩獵小隊。

    長黎,正是三個月前邢老爹帶回來的那位黑衣青年的名字。人族處境困頓,孤身外出,經常會發生意外,所以對於這個年輕人,谷夏部落的人雖然陌生,但還是收留了他。

    對於這位黑衣青年的來歷,族中確實有很多人非常好奇,因為他太過不同尋常,首先就是,邢老爹帶他回到部落,整整一個月他才甦醒,這顯然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因為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不過鑒於邢老爹在部族中無人可及的威望,所有人都還是很好地保留了心中的那份好奇。至於邢老爹,他沒有什麼可隱瞞的,有關青年的來歷以及燭龍的忠告,他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黑衣青年。唯一令人苦惱的是,就是黑衣青年徹徹底底失憶了,別說其他,甚至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長黎這個名字,是他與邢老爹長談後自己起的,他說自己既然出現與妖皇長贏與戰聖黎淵的神戰之地,那就各取一字叫長黎吧。

    谷夏部落主要依靠狩獵和打漁生存,其中又以狩獵為主,在外人看來,這位名叫長黎的年輕小伙子,狩獵絕對是一把好手。長黎跟著部落中的狩獵隊去的第一次,其餘人就全部淪為了扛挑獵物的雜役,因為有他的存在,其他人幾乎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長黎好像天生不知恐懼為何物,縱橫叢林深處無敵的凶獸,在他面

    前顯得如嬰兒般無力。他第一次進入叢林,就冒冒失失地闖進了一座虎穴,正當眾人嚇得面無土色之際,他卻堵在洞口一拳錘爆了三丈高的劍齒虎。接下來的經歷就更讓人麻木了,一掌劈斷幾人合抱不過來的古樹,直接扛回家燒柴火;一腳踹死黑熊瞎子,說是要給巖嘗嘗熊掌的滋味;單挑狼群活捉狼王,直接剝皮做新服;孤身闖進遷徙的長毛象群,徒手搏殺掉三頭,然後驚得其他野象亡命逃竄……

    叢林彷彿是為長黎而生,他混跡在其中,簡直就是如魚得水,因為有他的存在,谷夏部落外出狩獵的人再也沒有過任何的傷亡,就連以前不敢深入地一些危險地帶,現在也可以放開膽子堂而皇之地進去了。

    「巖,你來了。」長黎微微一笑,清秀的臉龐上看不到一絲戾氣,溫和的笑容彷彿鄰家大哥一般,若非巖曾見過他彷彿浴血修羅的一面,怎麼也不會相信他能成為縱橫叢林無敵的凶獸剋星。

    長黎一身嶄新的的虎皮短衣,過肩的長髮隨意飄散在身後,削瘦的身材也與魁梧沾不到邊,甚至連巖也要比他高半個頭,在一群壯碩的獵人中更是顯得格格不入。不過最令人側目的是,就這樣一個年輕人,卻一人扛起了三隻大山豬,身後更是拖著一條死虎。

    毫無疑問,這一次又是滿載而歸,不過因為家裡只有三個人的緣故,長黎將大部分獵物還是分給了其他人,自己只是挑了一頭並不算太大的野豬,就和這些獵人們道別了。

    八月的夜晚,谷夏部落已經有了些許涼意,彎月如鉤,懸掛在寧靜的夜空,星辰寥落,清風拂動遠方的山林,遙遙傳來幾聲淒厲的獸嚎。簡陋的木屋,勉強能抵風擋雨,門口的古樹之下,邢老爹讓巖取出一壇塵封的老酒,就著幾個簡單的菜餚,和長黎對飲。

    「老爹,這段時間我一直有一個問題不明白,當日我來歷莫名,與你更是素昧平生,你又為何決然帶我出北海,更是以燭龍贈你的蒼龍舍利來為我驅盡死氣?難道你不擔心我是絕世魔頭,將來反而禍害蒼生?」長黎連飲三大碗略顯渾濁的老酒,開口問道。

    「你是誰?」邢老爹淡淡地問道。

    「我是誰?我是長黎……可長黎又是誰?一個沒有過去,也看不到未來的人。我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不知道這個世間是否還有我的故人,縱然是生身父母,至親骨肉,亦或生死戀人站在我眼前,我卻不會認出任何一個人。哈哈……死而復生,陰陽逆轉,又有何意義?」

    「你既知自己是長黎,又何需多問?長黎就是長黎,不是任何人的過去,卻是你的未來。人生不若一場虛空大夢,存在即是有理,即是大道,亙古匆匆,也不過彈指,既生於這個世間,太過執著於因果又是何必?」

    「太過執著是錯,放手釋然難道就一定對?人生天地間,若無絲毫羈絆,則與死又有何異,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長黎苦悶地搖了搖頭,清澈的目光之中流露出幾絲迷茫與無助。

    「大夢誰先覺,生平我自知。唉,大道終須己身親悟,困守於此,你窮奇一生或許也不會明白。去吧,外邊的天地很大,有一天你明白的話,或許又會再回到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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