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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命運的抉擇 第十九章 文 / 煉獄

    第十九章

    火逆鱗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站在這裡或者跪在這裡的,都是昔日他最為信任的人。

    一個個點了過去,禁衛軍副都督、暗衛左右統領,……

    眾人一個個跪倒在地,不知道火逆鱗深夜悄悄把他們召來,是想幹什麼。

    「江城如畫裡,山曉望晴空。雨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誰念北樓上,臨風懷……」

    姬天凝不由得輕笑,臨風懷謝公,她懷的不是謝公,而是尚公。

    「好詩,不想皇后如此博才多學,竟然有大才,出口成章。可否再為朕吟頌一首秋天的詩詞?」

    「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盱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迷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姬天凝吟頌的並非詩詞,而是唐王勃所做《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因愛其中兩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因此吟頌此段落。

    「詞藻華美已極,非凡人寫就,朕不知你還有如此才學。」

    姬天凝低低地笑:「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又豈是這一樣。」

    幾片落葉墜下,火逆鱗抬手接住一片落葉,感懷不已。

    他的生命,是否便如這落葉一般,到了枯黃的季節,在秋風中掛在枝頭顫抖,隨時會墜落,和這落葉一般,化為塵泥般的存在?

    「一葉便知秋,秋天已經到了。」

    「皇上在感懷悲秋了,可曾想過我的建議,去聖地萬年玄冰窟嗎?」

    「皇后想如何,還用問朕嗎?」

    「莫要再倔強了,難道還擔心我會害你不成,一定要熬到油盡燈枯,你才肯死心嗎?」

    「凝兒,你可曾愛過朕嗎?」

    「皇上可曾愛過誰嗎?」

    「朕的心中一直有你,只有你,縱然朕有過無數女人,但是最終留在朕心中的,只有你。你或許並不相信,但是到了此時,朕何嘗會騙你。」

    一抹深邃的痛苦,湧現在火逆鱗幽深的眸子中,他是在意她的,愛她的,但是如今,卻就要離開她了。

    「或許是吧,但是我在你的心中,輕到可以忽略不計。」

    「凝兒,朕是皇上,南詔的一國之君,不能只想兒女情長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若是時光可以倒流,朕是不會讓你逃離皇宮的,也就不會出現如今這許多事情。」

    不再來時光不再來,

    失去了好時光多悲哀。

    你等待所有不再來,

    錯過了好機會空悲哀。

    我的心意你從不明白。

    姬天凝低聲地吟唱,這首老歌,原本出自鄧麗君,如今改了幾個字吟唱出來,帶著淡淡的哀傷泛著昏黃的顏色。

    火逆鱗一時間癡了,是的,時光不再來,他已經失去了太多的好時光,那些已經遠離不會再來。

    「你的心意,朕從來沒有明白過嗎?」

    火逆鱗垂下眼瞼,眸子深處掠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你是否可以告訴朕,你的心意到底如何呢?」

    姬天凝淡淡地笑,她沒有說過嗎?她是說過的,只是他從來沒有注意過,或者是從來不想去注意,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她身上。

    「皇后快生產了嗎?朕多想親眼看你為朕生下皇子,難道連這個小小的願望,朕都不能實現嗎?」

    姬天凝不語,或者這是那位無賴真神,願意為她解決這個大難題的一半,讓火逆鱗不能看到孩子。

    「凝兒,你為何如此信任尚秋原?」

    「我不能信任他嗎?」

    「凝兒,你是對自己深具信心,還是對尚秋原尚秋原深具信心?」

    「都有。」

    姬天凝回答的毫無猶豫,是的,她不僅對自己深具信心,更對尚秋原也同樣深具信心。那個男人,才是最懂她,最值得她信賴依靠的男人。

    「你就不擔心,日後尚秋原成為第二個並肩王嗎?那時,你母子的性命便危險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皇上是在為我和孩子擔心,還是在吃醋?」

    「你可知道,你是在養南詔第二個並肩王嗎?」

    「那是皇上的想法,如今皇上難道還有什麼高見和妙計,能找到比尚秋原更值得信賴,更合適的人嗎?」

    「凝兒,你還是太天真了,並不明白朝野的爭鬥,帝王之術。」

    姬天凝翻白眼,她明白帝王之術幹什麼,她可沒有做女皇的野心和閒情逸致。

    「你還沒有想好,讓我送你進入聖地嗎?」

    「朕想好了,只是朕總是希望,可以親眼看你生下皇子。」

    「你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了,不要再拖延了,最近幾天你昏倒了幾次,自己該知道。」

    「你想安排朕何時去?」

    「你願意的話,隨時可以。」

    「朕想齋戒十八日,以此表示朕的誠意,就定於十八日後如何?」

    「就如此吧。」

    姬天凝轉過身,凝望遠處一池秋水,如今碧波之上已經沒有蓮花,大大的蓮蓬結滿了蓮子,在秋風中搖曳。

    「十八天嗎?」

    著火逆鱗紅色的身影遠去,姬天凝輕聲地嘀咕了一句,一抹妖嬈的笑意在唇邊展現。

    次日,火逆鱗便以去鴻蒙宮齋戒祈福的名義離開了皇宮,隨身只帶了幾個侍衛,暗中微服前往鴻蒙宮。

    秋收時間到了,墨陽候和幾位諸侯,眼紅南詔的豐收,不時侵擾邊境,劫掠財物。

    如今經過新一輪的洗牌,十國還剩下七國,但是諸侯之亂仍然未能平息,因為豐原的戰亂,南詔、雲夢、北夷、靜海四國勞民傷財損失慘重,因此也沒有太大的力量和精力去對付諸侯之亂,平定另外幾個小國。

    早朝,群臣向尚秋原跪倒施禮,雖然如今皇上不上朝了,但是尚秋原手握聖旨,代替皇上臨朝,群臣心中戒懼並未減少。

    如今誰不知,尚秋原權傾南詔,宛然便是第二個並肩王,只是昔日的並肩王,也沒有尚秋原如今這般大的權勢。

    「稟王爺,今西方邊境有墨陽候作亂,屢次侵擾邊境,掠奪財物女子,導致我南詔邊境不安。更有昌邑王在北方,借騎兵之利,侵犯北方邊境,此輩宵小,猖狂不決,若是聽之任之,必成大患,請王爺定奪。」

    尚秋原輕輕地用目光在朝堂掃視了一周,目光所到之處,群臣屏息恭立,皆不敢抬頭迎視。

    尚秋原淡笑,如今的他,再不是昔日那個淒慘歸降南詔,任憑他人恥笑的降將,而是手握數十萬雄兵,貴為護國王,把持南詔軍國大權的王爺。

    如今,朝臣貴族們,誰看到他不要跪倒叩拜,恭恭敬敬地稱呼他一聲:「王爺」。

    有劃入南詔版圖的豐原為後盾,無論進退,他都可以如魚得水,最近正在考慮,是否要回豐原一次。

    「左思,似乎有幾位將軍沒有上朝,是何緣故?」

    「稟王爺,御林軍大都督偶染風寒,因此告假。御林軍副都督南風舊傷復發,告假休養,侍衛統領安陵青嵐,奉旨保護皇上去鴻蒙宮祈福,帶侍衛軍護衛皇上,因此不能上朝。」

    「那麼還有誰告假?」

    「御林軍統領嚴守正,回鄉祭祖,前幾日便告假了。京畿將軍的母親病重,也是前幾日告假……」

    尚秋原笑,只是笑意中略帶冷意,如今邊境不寧,戰事將起,幾位大將紛紛用各種理由告假,其中內情耐人尋味。

    他也明白,這些人原本是火逆鱗的舊部,效忠的是火逆鱗,對他把持朝政和軍國大權,多有不滿,因此借這個機會,給他個下馬威。

    群臣緘默,都是官場的老油條了,如何不明白其中的貓膩,都偷窺尚秋原的臉色,看尚秋原如何處置。

    尚秋原仍然是一臉淡然,似乎並不如何放在心中,側頭看向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的臉,頓時變成了苦瓜,急忙出班躬身,恭候尚秋原的吩咐。

    「如今邊境不寧,宵小之輩意欲奪取我南詔豐收所得,戚尚書有何對策?」

    戚永的臉色更苦,他這個兵部尚書上任不久,那幾位大將根本就不鳥他,何況他雖然是兵部尚書,無權無兵,只是個虛職而已。以前的兵部尚書是宮九天的人,在祖龍之亂中被殺死,便讓他頂替這個職位。

    「回稟王爺,卑職以為,當派大軍剿滅此輩,以還我南詔安定。」

    尚秋原再度盯了戚永片刻,戚永頭上冷汗直流,深深地低下頭去。他如何會不明白,如今幾位大將告假,那幾位大將手下的兵馬,沒有他們的命令,有誰可以調動。他這個兵部尚書說的話,頒布的令,和放屁差不多,根本就沒有什麼作用。

    「如此,你便在三日內,調集五萬人馬,即日去清剿德興的匪患和邊境之患。」

    「噗通……」

    戚永雙腳一軟便跪倒在地,讓他調集五萬人馬,不要說五萬,五千他去哪裡調集?

    尚秋原也不說話,連看都懶得再看戚永一眼,目光從群臣臉上再度掃過。

    「卑職,遵命。」

    戚永磕了頭,艱難地站了起來,知道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的職位,可能是做到頭了。違令,他不敢,遵令,他沒有那個本事,看起來只能回家寫辭呈去了,只求護國王大仁大義,不會追究便是天大的恩德。

    「退朝。」

    尚秋原說了一句,甩袖離開金鑾殿,群臣在後面躬身相送,等到尚秋原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敢挺直了身軀,一個個步出金鑾殿。

    「年兄,你說如今算是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你問的好詭異。」

    「年兄,如今戰事將起,那幾位告假的告假,告病的告病,是何意思?是他們自己的意思,或者是……」

    此人用手指了指天,低聲地問旁邊的人。

    那人急忙搖頭,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種事情不好說啊,那幾位可都是皇上昔日的心腹,戰功赫赫。王爺雖然戰功一時無人可及,如今大權在握,想調動那幾位,恐怕是有點難度?」

    旁邊又湊了過來幾個,低聲議論起來:「是不是他們心懷不忿,想借此試探王爺的耐心和手段,你們說,王爺會如何處置?」

    「難說……」

    一位大臣擺出酷酷的表情:「如今王爺的權勢和兵力,尤在昔日的並肩王之上,若是惹怒了王爺,我看會死得很慘。」

    「何以見得?」

    一位年輕的大臣,臉上有點書獃子氣,不解地問。

    那位擺酷的大臣用譏誚的目光看了年輕人一眼:「你莫非不知道豐原原來的皇上豐景平,還有那幾位曾經貴為皇子的傢伙,是怎麼死的嗎?你莫非不知道,王爺攻破豐饒後,連護城河的水都變成紅色了,皇宮中的金帶河,也變成了紅色嗎?」

    「嘶嘶……」

    倒抽冷氣的聲音,群臣的衣袍明顯在波動,只是那波動有大有小。

    擺酷大臣的一句話,令得群臣想起,那位平日臉色平靜優雅的王爺,也是個鐵石心腸的鐵腕人物,絲毫不遜色於昔日的殺人狂並肩王。

    「嘁嘁喳喳……」

    繼續議論猜測中,猜想尚秋原會採取如何的手段,畢竟此次是尚秋原總理朝政後,真正遇到的一次危機,若是不能很好解決,便會在群臣中喪失威望。

    如果可以收服幾位大將,尚秋原才會真正成為掌握南詔命脈,獨攬大權的護國王,否則,恐怕朝野便會分裂,尚秋原也難以真正獨攬大權。

    護國王府中,卻是忙碌異常,一道道軍令從王府中發出,井然有序地行動了起來。

    相比於尚秋原的忙碌,姬天凝此時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反正大事小情,都有好哥哥頂著,她儘管養胎睡覺就好了。

    「凝兒,你是對自己深具信心,還是對尚秋原深具信心?」

    驀然想起火逆鱗問她的這句話,不由得溫柔地笑了出來,如果連尚秋原都不可相信依靠,這世上,她還能信任誰,依靠誰?

    「秋原,我知道你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想起那個淡然白蓮般的男子,姬天凝甜蜜地笑了,把南詔交給他,把自己和孩子交給他,她放心,她安心。

    「難題啊,一個難題算是解決了一半,另外一個難題怎麼辦?」

    信使,繁忙地在各國之間輾轉,傳遞信件和消息,尚秋原既沒有去派人強行召回休假的大將,更沒有去驚動臥病休養的韓星等人,不僅如此,還派了御醫去給韓星等人細心診治。

    嚴守正有些鬱悶,帶著一隊親兵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所謂的回鄉祭祖,不過是個托詞。他是想留在祖龍的,哪怕是每天可以看皇后娘娘一眼,當然,如果能親手摸摸皇后娘娘的玉足,就更美了。

    此時正是瓜果飄香,田園一片金黃的美麗季節,嚴守正卻是絲毫沒有觀賞秋色的心情。

    入夜,驛館中一片寧靜,身為御林軍統領,位高權重,驛館的人如何敢不好好侍候著。

    「統領大人,深夜寂寞,大人可要找些樂子?」

    嚴守正眼睛一亮:「看起來在驛館中也有人才啊,你安排就是了,等本將軍回京,定給你謀個好職位。」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立刻給大人安排。」

    驛丞急忙一疊聲的道謝,轉身離開,不多時,不僅給嚴守正送了一個水嫩嫩的女子過來,更同時安排了美酒和歌姬招待嚴守正帶來的御林軍。

    因為此地離祖龍不遠,應該說是剛剛離開祖龍城,又是休息在官方的驛館中,因此嚴守正和御林軍們的警惕性,降到最低。

    一時間歌舞昇平,嚴守正喝了幾杯酒,略帶醺意,斜眼看著被驛丞送進來的女子。這個女子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正在青春,臉若三春的桃花,面帶羞意,水靈靈的大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

    「見過大人,讓奴家給大人倒酒吧。」

    看著女子,嚴守正的醉意更深了:「好、好、好,想不到在此地也有如此絕色女子,來給我倒酒,侍候好本將軍,定有重賞。」

    「多謝將軍,奴家敬將軍一杯。」

    嚴守正伸手握住了女子端起酒杯的手,便連著女子的手送到唇邊,一飲而盡喝光了杯中酒,更吻上了女子的柔夷。

    「呵呵,大人何必性急,且待奴家再敬大人一杯。」

    杯籌交錯間,嚴守正一連飲了幾杯,一把便摟住了女子的纖腰:「**一刻值千金,美人不要浪費時間,過來好好侍候本將軍吧。」

    嚴守正也是難得的將才,唯一的毛病便是好色,最喜歡美女,尤其是與眾不同的美女。第一次見到姬天凝,一片色心湧動,便拜倒在姬天凝的玉足之下了,不然也不會輕易便許諾,願意為姬天凝效忠。

    他倒是沒有虛言,是十分願意為姬天凝如此妖孽的美人效忠的,只是因為君臣有別,他不敢放肆罷了。

    摟著美人,腳步一陣虛浮,軟軟地躺在了床上,感覺手腳無力。

    一陣寒意襲上脖頸,一柄明晃晃的利劍,已經逼在嚴守正的脖頸上,泛著寒意的劍,讓嚴守正立時清醒了許多。

    女子笑著脫離了嚴守正的懷抱,跪倒在地:「奴婢參見王爺。」

    嚴守正心中一凜,哪位王爺?在南詔敢有這個稱呼的,如今也只有護國王尚秋原了。

    急忙支撐著抬眼看去,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緩步悠閒地步入房間,素服優雅的身影,正是護國王尚秋原。

    目光越過尚秋原,想看驛館中帶來的御林軍,卻是看到院落中,陰影之中隱隱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有人正把已經倒地的御林軍拖了下去。

    嚴守正立即明白,一定是他帶來的御林軍都被解決掉了,否則尚秋原也不會如此悠閒地出現在此處。

    身體酸軟無力,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女子唇角露出嬌媚的笑意。只是此刻女子的媚笑,令得嚴守正恨不得上前一把掐住那雪白修長的脖頸,活活掐死這個小妖精。

    尚秋原微微擺手,架在嚴守正脖頸上的利劍被撤掉,嚴守正也沒有緊張,不管尚秋原來幹什麼,他乃是朝廷的顧命大臣,尚秋原也不能殺了他。

    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襟,起身向尚秋原深深躬身施禮:「王爺大駕親臨,恕卑職不知,未曾遠迎。」

    有人擦拭椅子,尚秋原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淡笑道:「聽聞嚴統領要回鄉祭祖,可惜得到消息太晚,統領已經離開祖龍,因此本王特地前來相送。」

    「不敢當,卑職如何敢勞王爺大駕,惶恐之至。」

    琢磨著尚秋原話裡話外的意思,「特地前來相送」,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可以包含太多的意思。

    可以是送他一程,也可能是送他回家,不過這個「回家」,很可能是送他回老家,再也不可能回來。

    嚴守正心裡很明白,尚秋原出現在此地,絕不可能是為了送他回鄉祭祖。否則以護國王之尊,沒有必要連夜趕出京都,到這個小驛館中來見他。

    兩個人都沒有繼續說話,嚴守正在猜測尚秋原的來意,尚秋原卻並不著急,主動權掌握在他的手中,嚴守正已經是甕中之鱉。若是這嚴守正聰明,還可以給他個機會,否則,即便是不送嚴守正回老家,也不會放過此人。

    心中惴惴不安的是嚴守正,他恭謹地站立在原地,微微垂首,等了片刻見尚秋原沒有說話,只好再次躬身:「王爺大駕到此,且待卑職備酒宴招待王爺,來人。」

    嚴守正喊了兩聲,卻是不見有一個人出現,心中生出寒意。隨身帶了一千御林軍,數目雖然不多,卻都是貼身的親衛,也是御林軍中的精英,如何便沒有一個人回應?

    「嚴統領的部下都累了,本王命他們安歇去了,酒宴就不必了,本王想,統領不會不明白本王的來意吧?」

    嚴守正低著頭,眼珠轉動了幾下,故作恭謹:「王爺有何吩咐,卑職敢不從命。」

    「嚴統領是聰明人,就不需本王多言了,如今皇上龍體不安,到鴻蒙宮祈福靜養。你也該知道,皇上已經時日無多,何去何從,嚴統領想必心中也該有數。若是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可以瞞過本王,也太小看本王了。」

    「王爺言重了,卑職並不曾做過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王爺何出此言?」

    「統領還是沒有想清楚嗎,不要緊,有的是時間,統領大人可以慢慢地想。若是在此處想不清楚,可以回家去想。」

    一股淡淡的殺意,讓嚴守正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偷眼看著尚秋原。

    此時尚秋原的臉色仍然淡然無波,但是散發出的威壓和殺意,卻是令嚴守正心中發寒。

    「王爺,卑職只是告假回鄉祭祖,想卑職已經有三年不曾回家,有皇上的旨意,恩准卑職告假回鄉祭祖,這乃是人之常情。」

    「嗯,人之常情,卻不知,前幾日深夜汝等入宮何事?須知我朝律例,若是沒有皇上急召,天黑後,大臣和諸人是不可在宮中逗留的。」

    嚴守正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沒有想到尚秋原會知道此事,他們深夜入宮,本是極為隱秘,並未驚動任何人,由安陵青嵐暗中引入。議事後便悄悄地離開,沒有驚動宮中的人。

    不想,如此隱秘的事情,尚秋原都知道了,不由得一陣陣心寒。

    「王爺是從何處聽到謠言,並無此事,若是皇上召見,第一個召見的,當然是王爺。」

    「沒有嗎?」

    「自然是小人從中作梗,何曾有此事。」

    「哦,本月十二,午夜時分。韓星、南風、你、安陵青嵐、暗衛左右統領等人,入宮去秘密覲見皇上,不是皇上失眠,找你們敘舊吧?」

    嚴守正大驚,抬頭看著尚秋原,勉強抑制心中的壓抑和驚慌。時間、人,尚秋原都說的絲毫不差,絕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則也不會在此時深夜帶領精兵到驛館了。

    目光閃動,房間中此時只有他和尚秋原,女子和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那女子是王爺所安排吧?恐怕這驛館之中,王爺早就做好安排了吧?」

    「統領和部下辛苦,本王事先派人招待也是應該的。」

    嚴守正滿嘴苦澀,自以為無事,卻沒有想到,早已經在別人的算計之中。低下頭默然沉思,驛館的中的一切,酒肉中定然做了手腳,還有那些驛丞找來女子,否則他帶來的御林軍,也不會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便全部被拿下。

    「王爺意欲何為?」

    再次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尚秋原,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尚秋原是只知道皇上秘密召見他們,還是連皇上召見他們秘密商議的事情都知道了。

    「本王要如何做,統領不必操心,現在本王想看統領大人的誠意。若非娘娘言道,統領大人已經發誓向娘娘效忠,本王也不會如此費心要親自跑這一趟。此乃是娘娘的。」

    尚秋原把一封信遞給了嚴守正,嚴守正接了過來,打開看著,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

    淡淡奇異的香氣飄入鼻孔,眼前不由得出現姬天凝宜嗔宜喜,靈動的嬌靨,嬌嫩誘人的玉足。但是信中所寫,卻是令他心驚。

    尚秋原也沒有催促,安穩地坐在椅子上,觀察嚴守正的表情變化。

    看完書信,看著書信後面專屬於皇后的印章,低著頭久久沒有抬起。

    又過了片刻,嚴守正把書信收入懷中,緩緩地撩衣跪倒在地,深深地拜了下去:「娘娘諭旨,嚴守正怎敢不從,願聽從王爺號令,從此後遵從王爺吩咐,絕無二心。」

    「嚴守正,你可是言出由衷嗎?」

    嚴守正磕頭:「末將不敢有半句虛言,對真神立誓,當忠於皇后娘娘,若有二心不得好死。當尊奉王爺之令,若有違背,願受軍法處置。」

    「如此甚好,本王命你親筆下令,派三萬御林軍,去平定昌邑王之亂,再派兩萬御林軍,去平息煙霞山的匪患。昔日曾經跟隨本王出征的御林軍,命他們聽命於本王。」

    「末將遵令。」

    「起來吧。」

    嚴守正起身,尚秋原盯著嚴守正,嚴守正如芒在背,不敢直視尚秋原的目光。

    「嚴統領,如今邊境不寧,以國事為重,我看嚴統領便不必急於回鄉祭祖了吧。」

    嚴守正急忙躬身:「末將一切遵從王爺的吩咐。」

    「雖然如此,皇上有聖旨准你回鄉,本王也不好便讓你抗旨。統領大人,便請委屈一時,隨本王暗中回祖龍,暫時居住在本王的軍營中如何?」

    「末將遵令。」

    他敢不遵令嗎?如今已經落在尚秋原的手中,任憑別人宰割,便是想反抗,也只是找死而已。尚秋原問他,算是給他面子客氣的說法。

    「既是如此,統領大人,便請跟隨本王上路吧。」

    「王爺,請王爺直呼末將的名字即可,王爺如此客氣,末將愧不敢當。」

    剛才暗中算計之下,明白尚秋原既然知道了皇上秘密召見他的事情,便不可能只是針對他下手,不知道後面更有何種手段。

    這位白蓮大帥的威名和深謀遠慮,如今誰不忌憚,何況姬天凝的一封書信,徹底擊碎了他的心,讓他明白,所有的事情,早已經在皇后和護國王的掌控之中。

    幾番思量,皇上已經沒有幾日,早已經留下了遺詔,皇后更通知他們,過十多日便送皇上進入聖地,封凍起來。日後,這南詔便是皇后代替皇上處理朝政,皇子生下便當立為新君,而權傾南詔的護國王,無疑是那位總理軍國大權,真正可以大權獨攬的人。

    嚴守正也是官場的老油條了,在尚秋原的點撥下,姬天凝的勸說下,很快便決定了自己的立場。

    「大都督,護國王親自前來探病。」

    韓星微微點點頭,不是沒有想到,他稱病本就是借口,尚秋原親自前來探病,也在他意料之中。

    派人代替自己出迎,裝作病重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雙目無神。

    「王爺,請王爺留步,家父身染風寒,王爺何等尊貴,如何可以輕易進入,恐對王爺的貴體不利。」

    「無妨,大都督乃是股肱之臣,本王當親自探望大都督。」

    韓星的兒子無奈,只能打開房門:「王爺請進,家父病勢沉重,因此不能起來給王爺見禮,望王爺恕罪。」

    尚秋原邁步進入韓星的臥室,看著裹著厚厚被子躺在病床上的韓星,此刻韓星裝作昏睡,並不理睬尚秋原。

    「你們都出去吧,本王在此陪伴大都督片刻。」

    「怎好讓大都督獨自在此,卑職在此陪伴王駕。」

    「可是不放心本王獨自在此嗎?」

    韓星的兒子急忙躬身施禮:「王爺言重了,只是家父正在昏睡,卑職唯恐怠慢了王爺。」

    「無妨,本王停留片刻便會離開。」

    韓星的兒子無奈,只能躬身退了下去。

    尚秋原緩步走到韓星的床榻之前,伸出手為韓星掖了掖被子:「如今的天氣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蓋如此多的被子,大都督就不嫌熱嗎?」

    韓星緊緊閉著眼睛,裝作昏睡,不去理睬尚秋原。

    「大都督是何時受的風寒呢?莫非是在本月十二的午夜時分嗎?」

    尚秋原俯身淡然地看著韓星,用極低的聲音問了一句,不出所料,韓星的眼皮抖動了幾下,卻是恢復了平靜,再沒有絲毫的波動。

    「大都督,似乎在本月十二的午夜,得病的可不只是大都督一個人啊。如今邊境不寧,國家正在用人之時,大都督病的實在是不巧。本王聽聞令公子精通兵書戰冊,也是一位虎將,如今邊境不寧,本王意欲派大將領兵前往邊境掃平宵小。只是如今兵多將寡,想必都督為國忠心耿耿,願意讓二位公子代替大都督出征吧。」

    韓星仍然不動,尚秋原淡笑:「本王已經請了旨意,派大公子和二公子為將,領兵出征,聖旨尚未頒布。但是兵貴神速,這聖旨大都督看何時頒布為好呢?」

    「忘記告訴大都督了,因為大都督臥病,禁衛軍無人可以調動,因此本王也只能請二位公子帶領昔日開國王的兵馬出征了。」

    韓星的手在被子下面悄然緊握,好計謀,若是他的兩個兒子統領宮九天昔日的人馬出征,那些人定不會聽從二人的軍令。很可能,這便是尚秋原的計謀,想用這樣的計謀,把他的兩個兒子控制在手中,甚至可以在前線找個機會,除掉他的兩個兒子。

    「為君盡忠,為國分憂,乃是臣子的本分,大都督不說話便是默許了,那過片刻本王便公佈旨意,請二位公子即日率兵出征吧。」

    「王爺意欲何為?」

    韓星終於睜開了眼睛,目光炯炯地盯著尚秋原:「王爺莫要忘記昔日在聖上面前立下的誓言,莫非如今王爺擁兵自重,意圖不軌?」

    「大都督言重了,昔日的誓言本王不曾有一刻忘記,否則本王不必回來,更不必費盡心機讓南詔穩定下來。如今南詔的興盛和穩定,大都督是親眼所見,本王可有差池嗎?」

    「王爺莫要忘記,王爺是南詔的臣子,聖上才是君。」

    「本王不曾忘記,大都督,可知何為愚忠,何為大忠?南詔的百姓剛剛穩定下來,安家樂業,國計民生正在逐漸恢復。昔日,本王有機會令南詔大亂,趁亂取利,那時本王收取了開國王的兵權,更擁有豐原無數城池和兵力。但是,本王為何選擇義無反顧地回祖龍?」

    「卑職愚鈍,請教。」

    「本王只希望,能讓南詔和豐原的百姓安家樂業,再沒有戰亂和盜匪。本王只希望,田園豐收,再無荒地,沒有滿路的餓殍,還天下百姓一個平安盛世。這天下,雖然是君王的天下,更是百姓的天下,若是沒有了百姓,何言君王?」

    韓星坐了起來,明白尚秋原早已經知道他是裝病,默然沉思尚秋原的話。

    「軍隊的將士、各地的官員、朝野的大臣,哪一個沒有父母妻兒?我只是不想為一己私利,便置天下人於不顧,把百姓推入戰亂之中,刀兵四起百姓流離失所。是一人的野心和權勢重要,還是天下的百姓重要,在大都督的心中,孰重孰輕?」

    「王爺真是好口才,然則王爺若真是不曾忘記昔日在聖上面前立下的誓言,有不臣之心,為何要擁兵自重,在朝堂大權獨攬?」

    「大都督似乎忘記了,正是皇上欽命本王代替皇上處理軍國大事,更有明旨,皇上下旨意時,大都督就在旁邊。」

    「此乃是皇上無奈之舉,乃是王爺你逼迫皇上如此。」

    尚秋原輕歎:「大都督且請明言,本王何曾有絲毫相逼,想當初,皇上病重昏迷不醒,本王帶重兵還朝,若是有絲毫不軌之心,可會只帶幾千兵馬入祖龍?若是本王有野心,完全可以推波助瀾,讓祖龍大亂,甚至血洗祖龍,給南詔換天。」

    「你敢!」

    「有何不敢?」

    尚秋原傲然看著韓星:「本王手握重兵,有何不敢?非是不敢,乃是不為也,本王不會為一己私利,置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此乃是暴君佞臣所為。然則,如今皇上神志不清,忠奸不明,為私心便欲令祖龍大亂,令南詔大亂,大都督乃是當世英豪,南詔柱石,如何也看不清?」

    韓星沉默良久,盯著尚秋原沒有回答,尚秋原也不催促,緩緩地在床榻前做定:「韓兄,為天下百姓計,讓你我二人共同攜手,開創前所未有的南詔盛世吧。此乃流芳千古,功遺後人之德舉。一朝興衰平常事也,我卻是想,和諸位創百年甚至更久的盛世。」

    「這盛世必有明君,卻不知這明君是何人?」

    「皇上即將大行,皇后娘娘不日將誕下皇子,即便不是如此,皇上如今也有了後嗣。皇上的後嗣當為南詔君主,十數年後,諸位當與我,交還盛世於君上。」

    夜風徐徐,山風帶著浸骨的涼意,雖然南詔地處南方,但是深秋的山風,卻是寒冷的令人顫抖。

    清清秋月,朗朗晴空,夜色中璀璨的星辰宛如一顆顆寶石,閃爍奇幻光彩,令人沉醉。迎風而立,青山矗立,草木搖香,秋蟲低鳴,塵俗皆忘,心胸為之一暢。

    黃色的琉璃瓦,倒映清冷的月光,紅牆隱在黑暗中,鴻蒙宮的夜格外美麗靜謐,猶如仙宮一般。

    如此寧靜的夜,火逆鱗的心卻是靜不下來,不停地在靜室中踱步,煩躁不已。

    到鴻蒙宮已經有數日了,心卻是更加煩躁不安,因為他的時日無多,也只有十多日的時間了。

    「時間,朕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哪怕是再給朕幾個月也好。」

    手悄然握緊,矗立在秋風中凝望暗夜:「皇兒,父皇定要給你留下一個可以掌控的南詔,絕不會讓你重蹈朕的覆轍。南詔不需要第二個並肩王,不需要,哪怕是令祖龍亂起來,南詔亂起來,朕也一定要如此做!」

    火逆鱗住在鴻蒙宮的外室,鴻蒙宮分為內外,如果進入內部,是要摒棄一切凡塵,靜心修道膜拜真神的,出入也不隨意。

    外室就不同了,約束並不多,可以隨意出入,行動比較自由。火逆鱗因此沒有進入內室,而是在外室中停留。

    「真神,朕乃是天子,天命所歸,為何你便不肯傾聽朕的祈求,如此薄待朕?」

    「時間,時間,給朕一點時間吧。」

    伸出手,月光灑在他的手上,用力一抓,月光無聲地從手中落到地上,什麼也沒有抓到。時間,本就是抓不住的,此刻火逆鱗才意識到,這世間還有他抓不到的東西,無能為力的事情。

    「凝兒,你的心中還是有他的吧,所以才如此信任他,把所有的一切,南詔的天下,你甚至是我們的兒子,都托付給他?可是,朕不能如此做,因為朕不希望朕的兒子,再走朕的老路。」

    一抹濃重的戾色在火逆鱗的臉上閃現,身上散發出殺意。

    「自古帝王不可仁慈優柔寡斷,哪怕是令得南詔亂上一段時間,朕也要如此做。皇兒,你放心吧,朕一定要交個你一個乾淨的南詔。只是如此一來,是否會引起內亂?」

    頭劇烈地疼痛起來,火逆鱗急忙來到床榻上躺了下來,這是頭疾發病的前兆,而最近頭疾一旦發作,最後的結果通常是暈倒。

    「越來越難以控制了,朕感覺連行動也受到了控制,不如往日那般自如,神智也經常不太清醒,如此的朕,還能完成最後的事嗎?」

    從袖口掏出一個玉瓶,兩粒丹藥落在火逆鱗的手中,手微微顫抖著,服用了其中的一粒,把剩下的一粒小心翼翼地放回玉瓶。

    「只有最後一粒了,希望可以支撐朕繼續下去……」

    很快,火逆鱗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皇上,皇上……」

    有人在悄悄地敲窗,但是沒有得到回應,敲了數次都沒有得到回應,那人停止了敲窗徑直推開窗子跳了進來。

    點燃了燈火,走到床榻前,俯視昏睡不醒的火逆鱗,知道皇上是再一次昏迷了過去,否則不會沒有回應。

    「唉,看起來皇上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還能支持幾日?十日,或者更多?最多也只有十二日了,因為十二日後,皇后就會送皇上進入聖地,那時……」

    來人在床榻前站立了良久,小心地從窗口再度離開,悄然無聲關閉了窗戶。

    「安陵青嵐,可有什麼消息?皇后如何?護國王有何動靜?」

    「皇后在後宮養胎,既沒有上朝,也沒有過問朝政,諸事由護國王處理。西方邊境有墨陽候作亂,屢次侵擾邊境,掠奪財物女子,導致我南詔邊境不安。更有昌邑王在北方,借騎兵之利,侵犯北方邊境。因我國豐收,各國邊境的盜匪還有諸侯,都虎視眈眈,多次前來劫掠財物。」

    「韓星等人告假養病,如今是有兵缺將,聽聞護國王已經傳達軍令,令邊境的守軍在邊境戒嚴,命就近的軍隊前去協助,更命令各地的鄉勇民團聚集起來,抵抗盜匪和諸侯作亂。」

    「有兵無將,朕記得還有十萬人馬,就駐紮在北方邊境吧。」

    「是,駐紮人馬之處頗為安靜,諸侯和亂匪都繞過大軍前來劫掠。豐原一戰後,各地糧草極度缺乏,南詔兩次大豐收,讓那些人眼紅了。」

    「如今,尚秋原可曾派出祖龍的守軍去支援了嗎?朕聽聞,離祖龍不遠之地,也多有悍匪做亂。」

    「沒有,護國王按兵不動,皇上莫要憂心了,昨夜皇上又發病了,如此下去臣甚是擔憂。」

    火逆鱗的頭上插著銀針,指節在袖口中捏的發白,壓抑頭痛帶來的反應,頭腦有些昏沉。

    「還有什麼異動?」

    「昨日御林軍調動頻繁,說是奉旨到煙霞山剿匪,臣昨夜前來稟報,皇上睡了過去。」

    「御林軍開始調動了,很好,嚴守正可曾傳來什麼消息?」

    「嚴統領傳來消息,一切按照計劃正在實施。」

    安陵青嵐用擔憂的目光看著火逆鱗,他們並不很同意火逆鱗的計劃,但是火逆鱗卻決心如此做,他們不得不遵從火逆鱗的旨意。

    「皇上真的決定要孤注一擲嗎?」

    火逆鱗抬眼看著安陵青嵐:「你也要反對朕,抗旨不尊?」

    安陵青嵐躬身:「臣不敢,只是如今南詔剛剛穩定,若是如此做祖龍必定生亂。祖龍一亂,南詔必定大亂,尤其是豐原。臣只是擔心,到時時局難以控制。」

    「顧不得那麼多了,若是長此以往,南詔便不是朕的天下了。」

    安陵青嵐還想說什麼,卻是低下頭沒有再說,素日的火逆鱗便專斷獨行慣了,此刻的火逆鱗更是偏執到了一定的地步。

    「安陵青嵐,可是對朕的決定不滿,或者是看朕時日無多,想另投明主了嗎?」

    安陵青嵐聞言大驚失色,急忙跪倒在地:「皇上,微臣自十四歲便跟隨皇上,如今已經有十數年,對皇上忠心耿耿,豈有他念。」

    「那日朕秘密召汝等入宮,商議國事,汝等便諸多說辭。朕看,自從朕病重,人心思變,恐怕汝等都生出異心了。」

    「皇上,微臣絕無此意,皇上有旨,微臣定當遵從,萬死不辭,望皇上明鑒。」

    匍匐在地,以頭觸地,不敢抬頭看火逆鱗的臉色。心中暗歎,火逆鱗自從被宮九天刺傷,服用秘藥後,變得疑神疑鬼起來,疑心甚重,讓安陵青嵐等人更是無奈。

    這也不怪火逆鱗,被姬天凝幾次用催眠術控制,他不僅對朝臣們產生了疑心,也對身邊素日信任的群臣產生了疑心,擔心這些人會因為他時日無多,變心不再忠於他。

    「十餘年,朕知道日子不多了,汝等想向新君表示忠誠還太早了些,須知朕如今仍然是南詔的一國之君。」

    「皇上,皇上永遠是臣的主上,臣誓死效忠皇上。」

    「忠心與否,很快便見分曉,朕要看的是行動。」

    「是,臣定當盡心竭力。」

    「安陵青嵐,你看皇后娘娘此人如何?」

    「皇后娘娘乃是一國之母,微臣不敢妄自非議。」

    「安陵青嵐,你可是也效忠了皇后了嗎?」

    一句話,令得安陵青嵐渾身冷汗直冒,雖然如今火逆鱗病弱不堪,但是積威之下,安陵青嵐仍然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臣效忠的只有一人,便是皇上。」

    「可惜,朕這個皇上也做不久了,你是效忠朕,還是準備效忠未來南詔的皇上呢?安陵青嵐,現在就效忠未來的南詔皇上,還是太早了些。」

    「砰砰、砰砰……」

    安陵青嵐以頭叩地:「微臣心中只有皇上一人,只有皇上是臣的主子,再無他人。」

    「不見得吧,那夜汝等可是很齊心地反對朕的計劃,是被護國王所收買,還是被皇后收服了呢?」

    安陵青嵐滿嘴苦澀,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解釋吧,皇上未必相信,不解釋,不是默認了嗎?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皇后來幹什麼?朕便是到了此處,也不得清淨,皇后帶了多少人?」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身邊只帶了二十人,如今隻身進入鴻蒙宮,向皇上這裡來了。」

    「知道了,就說朕正在靜修,請娘娘回去吧。」

    火逆鱗不想在此時見姬天凝,因此命人阻攔,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安陵青嵐,心中第一次有無力的感覺,那個計劃,同意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

    那夜,他提出計劃,可惜被秘密召見的幾個人,都不甚同意,惹得他大發雷霆,這些人才不得不跪伏請罪,遵旨照辦。

    「皇上,皇上可是不願意見我嗎?想不到皇上如此無情,到如今連見皇上一面,也是如此艱難,或者是皇上有什麼秘密,不願意讓我看到呢?」

    清脆嬌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門被推開,姬天凝挺著大肚子走了進來。

    火逆鱗微微蹙眉:「安陵青嵐,你帶的好兵,竟然敢違背朕的旨意。是你的授意?還是朕的旨意無用了?」

    「呵呵,皇上便如此不想見我嗎?這卻是不關侍衛的事情,皇上也該知道,他們是不敢阻攔我的。安陵青嵐,你退下吧,我有話和皇上說。」

    「臣帶兵無方,請皇上賜罰。」

    此時安陵青嵐可不敢動,沒有火逆鱗的旨意,他如何敢下去。

    火逆鱗慍怒地看著姬天凝:「朕便在此靜修,皇后也不肯放過嗎?」

    「皇上言重了,我只是來探望皇上的病情,皇上因何如此惱怒?」

    「朕很好,皇后請回吧。」

    火逆鱗的語氣很硬也很冷,扭過頭去給姬天凝一個後背,他不是不想見姬天凝,而是怕姬天凝再控制他的想法,令得他做出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皇上,我也是擔心皇上的龍體,才不顧休息前來探望皇上,皇上如何如此無情,真讓人寒心。皇上,請皇上讓安陵青嵐退下吧,我有些話皇上不聽可是會後悔的。」

    「什麼話說吧,何必背人,安陵青嵐乃是朕的侍衛統領,也沒有好隱瞞的。」

    安陵青嵐如跪針氈,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這兩位他一個也得罪不起。一個是皇上,聖命難違。一個是皇后,未來的南詔之主,他也不敢得罪。

    「皇上,近日可是常常感覺頭腦昏沉,行動不太自如了吧。」

    「沒有。」

    「哦,如此說來,是我太過擔心,竟然夢到皇上昨夜昏倒了。」

    「啪……」

    火逆鱗大怒,一掌重重地拍在旁邊的桌案上,側目瞪視跪在地上的安陵青嵐。

    安陵青嵐剛好抬頭,被火逆鱗怒目一瞪,嚇的匍匐在地,不明白自己如何惹怒了皇上,恭謹地跪伏在地上。

    「都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莫非是我日常太過擔心皇上的龍體,因此才有此噩夢嗎?」

    「凝兒,你真是好手段,連朕昨夜昏倒如此隱秘事情都知道了,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呢?」

    「也不多了,皇上可是願意告訴我嗎?」

    「朕在你面前,還有什麼秘密。」

    火逆鱗仍然不肯回頭,擔心被姬天凝所左右。

    「皇上,你的身體已經拖不下去了,我此來,是想提前送皇上進入聖地,向真神祈福。」

    火逆鱗霍然回頭,卻驀然想起不能回頭,急忙扭過頭:「不必了,既然定好了吉日,更改不吉。」

    「我也不想更改,奈何皇上已經支撐不下去了,我也不得不更改。」

    「朕無事,到了吉日再談此事不遲,皇后請回宮休養吧。」

    「皇上,讓我在此地陪皇上說說話吧。」

    姬天凝淡笑:「皇上何必擔心,我是不會憑白那樣的,只是想和皇上談談國事而已。」

    「國事皇后看著處理便是,朕在此地靜修,不問國事。」

    「哦,皇上真的不問國事嗎?那為何一天數次,斥候探子往返不已?為何,皇上焦躁憂心忡忡,病情日重?」

    「皇后此言何意?」

    「皇上,便不想和我細談,本月十二午夜的事情嗎?不想談談如今的局勢嗎?或者皇上以為,一切都在皇上控制之中,絕無意外了呢?」

    火逆鱗再無法忍耐,臉上湧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紅,咳嗽著回頭瞪視姬天凝:「原來你早已經都知道了,卻一直在戲弄朕。」

    「沒有人戲弄你,是你在戲弄你自己,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朕當然知道,當然知道,何用你來提醒。」

    「真的知道嗎?你可知,你已經活不過三日?你可知,你如此做,你離開後,留給後人的,是什麼樣的南詔嗎?」

    「三日,你休要危言聳聽,朕好的很。」

    話雖然如此說,火逆鱗的心中卻是極度不安,緊緊地握拳,若是只有三日,他的計劃還來不及施行完成。

    「皇上的計劃,已經來不及完成,幸好如此。」

    「姬天凝,你故意如此說,便是想令朕改變主意吧?」

    姬天凝笑著搖頭:「皇上莫要忘記,既然我早已知道了皇上的計劃,卻是沒有阻止。皇上可知,我為何沒有阻止嗎?」

    火逆鱗默然不語,低著頭,眸子中爆發出殺意。

    「皇上是在想殺了我,想讓安陵青嵐殺了我。」

    火逆鱗心中一凜,如何忘記了,這個巫女是能看透人心的,至少能看透他的想法。

    姬天凝神色一冷,心中發寒,原來在白馬皇帝的心中,她並不是不可缺,當利益擺在白馬皇帝的面前時,當她有可能破壞他的計劃時,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她。

    「朕一生最大的錯誤,可能便是帶你回來。」

    姬天凝深深地看著火逆鱗:「你從來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也不想回來,不想再見到你。但是你苦苦相逼,第一次是如此,以後還是如此,綁也要綁我回來。」

    「你想要的是什麼?是朕的命?還是朕的江山?」

    火逆鱗霍然起身,逼視姬天凝,強自壓抑頭痛。

    「我想要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攜手相看到白頭。富貴榮華皆糞土,縱馬名山列國游。我從來不想要你的命,更不想要你的江山。火逆鱗,等你的孩子長大,我便會離開南詔,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南詔終是你兒子的。」

    火逆鱗的目光落在姬天凝高聳的腹部上,頹喪地坐了下來,剛才雖然對姬天凝生出殺意,但是看到姬天凝的腹部,那殺意便煙消雲散了。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奪權?為何要阻止朕的計劃?」

    「我只是不希望費盡心機穩定下來的南詔,再生內亂,如豐原一般。若不是你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如何會實施這樣的計劃,須知那計劃,會把南詔推上萬劫不復之境,就如昔日的豐原一般。」

    「危言聳聽!」

    火逆鱗不屑一顧,心中卻是隱隱不安,他知道施行這個計劃會引起祖龍大亂,而祖龍大亂後,南詔必定也會亂,豐原更會亂。

    但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如此維持現狀。

    姬天凝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是否危言聳聽你心中有數,試問,你以為你如此做,豐原會尊奉你的旨意,絲毫不會反對嗎?莫要忘記,如今其他幾個國家,虎視眈眈盯著豐原,若沒有尚秋原,豐原定早已經再亂。」

    「尚秋原!」

    火逆鱗咬牙吐出這三個字:「安陵青嵐,你出去。」

    安陵青嵐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躬身退出。

    「皇后的心中,一定是還想著他吧?你心中的男人到底是誰?」

    「這重要嗎?是天下百姓安家樂業,南詔穩定繁榮重要,還是你的私心重要?」

    「繁榮安定,那要看這繁榮安定的南詔,是不是朕的天下。」

    「呵呵……」

    姬天凝輕笑:「你終於說實話了,你在意的只是你是否能當上皇上,至於天下百姓的死活,朝堂是否安定,如帝王這種生物,是不會放在心中的。你可知,百姓在意的是什麼嗎?」

    「朕乃是天子,朕所在意的,便是百姓在意的。他們乃是朕的臣民,當跟隨朕的腳步,為朕效忠。」

    「你錯了,百姓只在意誰能讓他們過的好,吃的飽,至於誰做皇上,他們並不在意。何況,皇上不該忘記,這南詔是皇上後人所有,皇上當真要留下一個破亂的南詔給他嗎?」

    姬天凝輕輕地撫摸腹部,火逆鱗的目光落到姬天凝高聳的腹部,目光柔和起來。

    「朕只是擔心,未來的南詔的天下,不會落在朕皇兒的手中。」

    「會的,皇上該相信我。」

    火逆鱗不語,用指節狠狠地揉著頭顱。

    「嚴守正已經秘密回祖龍了,禁衛軍也出動到德興去剿匪,至於邊境的匪患和諸侯之亂,尚秋原和其他三國結盟,全力清剿悍匪,合圍攻擊諸侯。」

    「其餘三國,恐怕不會如此合作吧?」

    火逆鱗沒有想到尚秋原會借兵於雲夢、北夷、靜海,和三國結成同盟,共同清剿邊境盜匪,對抗諸侯之亂。

    姬天凝笑道:「是沒有如此容易,但是如果南詔願意提供糧草等軍需,三國自然是求之不得。」

    火逆鱗霍然起身:「什麼,提供糧草軍需?」

    「不錯,戰亂後,其他三國損失慘重,庫無餘糧。皇上說,若是我南詔願意提供糧草軍需,其餘三國是否會願意出兵和南詔結盟呢?」

    「好手段,卻不知這妙計是你所想,還是尚秋原的計謀。」

    「那自然是尚秋原,我如今即將臨產,可沒有什麼精力去處理這些事情。對了,我還想告訴皇上,韓星、南風、嚴守正等人,都已經被尚秋原說服,另外,暗衛早已經是我的人了。」

    火逆鱗緊握拳頭,緩緩地坐下:「原來你早已經知道了,卻看著朕做下去,就是為了今日來恥笑朕。」

    「非也,我只是希望你自己能想明白,但是看起來皇上的神智已經不清醒了。今日我來,便是勸皇上不要再憂慮了,未來的南詔定是皇上後嗣所掌控。」

    「你能向朕保證嗎?」

    「是的,我能。」

    火逆鱗低頭久久不語,最後抬頭看著姬天凝:「你是否想立即送朕進入聖地?」

    「是的,還請皇上親自下旨,讓安陵青嵐帶回皇上的親口詔旨。皇上須知,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可能有精力處理朝政,南詔此時只能穩定,不能有絲毫動盪。」

    「朕,如你所願。」

    火逆鱗叫進安陵青嵐,吩咐安陵青嵐停止計劃,一切遵從姬天凝的旨意,立即派人把他的親筆手書送於韓星等人。

    「安陵青嵐,朕要隨皇后進入聖地了,此後諸事,汝等便遵從皇后的旨意,且不可違背,便如朕在一般,盡心輔佐新君吧。」

    「臣遵旨,定當鞠躬盡瘁,輔佐皇后娘娘和新君。」

    再一次來到聖地,迷霧中火逆鱗感慨萬千:「皇后雖然有此意,但是真的能帶朕進入聖地嗎?」

    「可以的,跟我來。」

    姬天凝拉住火逆鱗的手,邁步進入迷霧,一道七彩繽紛的虹橋落在姬天凝的腳下,火逆鱗隨著姬天凝進入聖地,心中升起希望。

    「啟稟王爺,皇后娘娘去鴻蒙宮了,此乃是皇后讓小人給王爺送來的書信。」

    尚秋原楞了一下,急忙接過書信,打開看完道:「備馬,本王要去鴻蒙宮,金甲,你帶精兵把鴻蒙宮包圍,不得令任何人出入。」

    「遵令。」

    尚秋原飛身上馬,帶著閻真和追風鐵騎,一路飛馳向鴻蒙宮。

    一陣陣寒意令火逆鱗渾身顫抖,有些疑惑地看著絲毫沒有寒意的姬天凝,發現有一道淡淡的七彩光芒,把姬天凝籠罩在其中,寒氣無法靠近。

    握在姬天凝手中的手,隱隱有一絲絲暖意傳來,不由得歎息,第一次相信真神的神跡和非人的力量。

    姬天凝站在三個洞口的路口,微微猶豫了一下,拉著火逆鱗邁步走入水晶洞,她想最後實驗一次,看是否可以和真神打個商量。

    火逆鱗滿臉驚色,直到此刻,對真神心中才充滿了敬畏,明白神的力量是人所不可想像的。當站在巨大的水晶牆壁面前時,他心中只有無限的敬畏和震撼,不由得跪伏在地上膜拜。

    姬天凝把手放在水晶牆壁上,水晶牆壁散發出奇幻迷離的光彩,樓房棟棟,車水人龍,寬大的街道上,汽車形成長龍,川流不息。高樓大廈矗立,水泥的森林中,難見一角藍天。

    「這是……」

    姬天凝無語了,驀然,景色變幻,青山隱隱水迢迢,水晶牆壁隱隱幻化成一個水晶骷髏頭,眼窩中七彩光芒流動,出現了一個洞穴。

    「是我穿越之前去過的洞穴!」

    她大叫一聲,終於想起,她和幾個同學,隨一個家在山區的同學去採集奇異稀有的草藥,結果失散。

    因為夜裡要在山中住宿,因此他們都隨身背著巨大的背包,她無意中進入了一個洞穴,發現洞穴中有奇異的植物。

    曾經的一幕幕,在水晶骷髏頭的眼窩中演示,她深入後也是遇到了一個巨大的水晶骷髏頭,然後便穿越到這個異世界的古代,從天而降,落在血腥的戰場上。

    「原來是這樣,難道說這個水晶骷髏頭,便是穿越的關鍵,和我脖頸上的水晶骷髏頭吊墜算是母子或者可以互相呼應的東西。如此說來,我是否可以通過這個巨大的水晶骷髏頭,穿越回自己的世界?

    火逆鱗卻是呆呆地看著,一句話也說不出,明白了姬天凝本就不是他這個世界的人,是來自另外一個奇異的世界。

    忽然,景色再度變幻,高樓矗立,正是姬天凝最熟悉的城市景色。

    「這不是我的家鄉嗎?」

    「這就是你的家鄉嗎?」

    驀然,一道七彩光芒,籠罩了洞穴,一個虛幻的人影,緩緩地從水晶蓮花上升騰而起。

    「天天……」

    姬天凝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虛幻的人影,赫然便是離恨天。離恨天轉頭對姬天凝一笑,做了幾個手勢,似乎想接近姬天凝,卻是被水晶骷髏頭眼窩中的七彩光線,吸入了進去。

    「天天……」

    離恨天的身影,進入一座醫院的大樓,姬天凝眼看著離恨天的身影,縮小進入了一個產婦的腹中。

    不由得淚流滿面:「天天,原來是這樣,你投胎轉世到我的世界去了。卻不知,我回去後,是否可以找到你!」

    火逆鱗伸出手,碰觸到水晶牆壁:「那便是你的家鄉嗎?好想去看看,你的家鄉是何等模樣,真想重新來一次,重新遇到你,有一個新的開始。」

    七彩的光芒,一把抓住了火逆鱗,火逆鱗的身體飛起,進入水晶骷髏頭的口中,幽深的大嘴,彷彿是一個沒有底的通道,黑黝黝地不知道通向何處?

    「什麼?這樣也可以,是把火逆鱗也送到我的那個世界中去了嗎?千萬要送他去醫院,最好的醫院,也許只有如此,才能治癒他的疾病,讓他在另外一個世界重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姬天凝抬起頭看著水晶骷髏頭,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這個巨大的水晶骷髏頭,便是穿越器,可以通過水晶骷髏頭穿越回去。

    伸出手,卻是停頓在水晶骷髏頭之前,看著水晶骷髏頭眼窩中熟悉的一切,自己的家、學校、醫院、街道……

    「我要回去嗎?只要我伸出手,碰觸到水晶骷髏頭,便可以離開這個異世界的古代,回到自己的家鄉。可是,我真的要回去嗎」

    第一次如此猶豫,曾經想過多次,若是有機會穿越回去,便會毫不猶豫。但是,如今這個機會就擺在她面前,她卻是猶豫起來。

    腹部蠕動起來,小生命在她腹中蠕動,低頭看著高聳的腹部,是啊,如今的她,已經不是剛剛穿越過來的她,已經有了屬於這個世界的小生命。

    「我若是回去,腹中的孩子怎麼辦?我不能把他們帶回去啊,他們是屬於這裡的,這裡需要他們。」

    七彩的光芒漸漸收縮,本來被本七彩光芒籠罩的洞口,漸漸露出本來的面目。

    她明白,當七彩光芒消失時,她就再也不可能通過水晶骷髏頭穿越回到自己的世界了,而且也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回去,也許是永遠沒有機會了。

    手再度伸出,熟悉的街道和家,呼喚她回去。

    「火逆鱗會到何處去?」

    隱隱地,在水晶骷髏頭的眼窩中,出現了手術台,火逆鱗安靜地躺在手術台上。姬天凝的心放了下來,看起來真神不是一點譜都沒有,把火逆鱗送到了醫院。

    「什麼情況?天天還沒有出生,火逆鱗被送進醫院,他們豈不是要差好多?」

    驀然,心中明悟起來,不由得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謝謝!」

    水晶骷髏頭微微顫動起來,眼窩中的七彩光芒和姬天凝脖頸中的水晶骷髏頭連成一線。

    頓時,所有的一切都明悟瞭然,這便是水晶骷髏頭接她回去的通道,只要她邁進去,便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與家人團聚,重新回到學校,返回原點。

    「凝兒,凝兒……」

    一個充滿磁性深情的呼喚,讓姬天凝的腳步停了下來,扭回頭,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現在她身後,伸出手,深情的眸子凝望著她。

    「尚秋原!」

    「凝兒,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那是我的家鄉,我來的地方。」

    尚秋原緊張地看著水晶骷髏頭中陌生詭異的城市,還有那些在道路上奔跑的怪物,以及奇裝異服,衣著暴露的人群。心中有說不出的緊張,早該知道,她是來自一個陌生的國度和世界,但是他不會放手,不會。

    「凝兒,過來,抓住我的手。」

    一步步向前,他不要她離開,絕不!

    「秋原,天天已經投生轉世到我的家鄉去了,火逆鱗也穿越了過去,接受最好的治療。看,那是我的家,那是我的學校……」

    「凝兒,不要離開我,我們已經有了孩子,你怎麼忍心帶著孩子離開我?」

    「把手給我,凝兒,你是我的一切,沒有你,我留在這裡有什麼意義。若是你一定要走,請帶上我。」

    「這裡離不開你。」

    「我離不開凝兒你。」

    姬天凝笑了,撫摸自己的腹部:「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大難題嗎?」

    「沒有難題,我的難題就是你是否願意留在我身邊,其他的不足道耳。」

    「我的腹中,有兩個孩子,一個是火逆鱗的兒子,一個是你的兒子。真神這個無賴,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是在玩我啊。」

    「都是我的兒子,都是我們的孩子。凝兒,你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你不介意?」

    「不介意,如此最好,皇上的孩子未來可以繼承南詔的天下,他們都是我們的孩子。」

    「看,七彩光芒就要消失了,如果這光芒消失,我就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鄉,無法和家人團聚了。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會有這樣的機會,放棄了這次的機會,我會永遠留在這裡。」

    「凝兒,有你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如果你要走,請抓緊我的手,無論到何處,我不要也不能再和你分開。」

    深邃的眸子中有訴說不盡的柔情,走到姬天凝的身前,卻是再難前進一步。用盡了自己的力氣,但是和姬天凝的手,還有幾寸的距離,就是這幾寸的距離,便是咫尺天涯,心中滿是無力無奈的感覺。

    「我去的地方,你也要去嗎?那裡對你而言,是一個陌生的世界,看,道路上跑的是汽車,比駿馬更快,不知疲倦。那些樓房,就是我居住的地方,那裡有我的家人、親屬、同學……」

    七彩光芒已經退到姬天凝的腳下,低頭看著自己腳下,當光芒從腳底消失,她就將永遠留在這裡,再不能回去。

    白色的身影在顫抖,手極力向前,想抓住她的手,肌肉繃緊,在滿是寒意的洞中,汗水不停地流出,浸透了衣襟。

    俊雅淡然的臉上,此刻滿是焦急和深情,凝望她的眸子中,只有無盡的愛。

    「凝兒,我愛你。」

    「秋原……」

    回頭望去,水晶骷髏頭中的景色,正在變淡,似乎隨時會消失。

    當七彩光芒消失,水晶骷髏頭中的家鄉消失時,她將永遠留在這個異世界的時空,此生再沒有機會回到自己的家鄉,何去何從?

    「凝兒,我不會勉強你留下,但是如果你要走,請拉緊我的手,無論到何處,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姬天凝的手伸出,緊緊抓住了尚秋原的手:「即使是放棄這裡所有的一切,跟我去一個陌生未來的世界,你也願意嗎?」

    尚秋原緊緊握住姬天凝的手,神經放鬆下來,只要抓緊她的手,無論去何處,他們便不會再分離了。

    「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鄉。」

    堅毅的目光,給了姬天凝信心和力量,這個男人是最懂他的男人,最愛她的男人,是她的知己愛人。

    手腕一緊,她已經被拉入尚秋原的懷抱,七彩光芒從腳下緩緩地退縮。

    「凝兒,想回你的家鄉,還是想留在此地?我尊重你的決定,只是無論去何處,我都會緊緊抓住你的手,永不分離。」

    「秋原,你說的不錯,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歸宿,我的家!秋原,帶我回家吧!」

    「謝謝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凝兒,我們回家」

    尚秋原抱起姬天凝,轉身向外走去,身後七彩的光芒全部收縮進入水晶骷髏頭,水晶骷髏頭中的景色消失,重新變成了一面巨大的水晶牆壁。

    姬天凝臉上露出幸福滿足的笑容,向水晶牆壁揮揮手,她要的,已經在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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