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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吾兒為天子 文 / 上山打老虎額

    殿中的炭火忽明忽暗,熱氣瀰漫開來,加上體內的酒精發作,郝風樓覺得渾身有些冒汗。

    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郝風樓似乎就得罪人了。

    不過得罪了寧王,朱棣似乎並沒有怪罪,只是深深地看了郝風樓一眼,別有深意地道:「你方才膽子不小。」

    語氣之中不帶感情,就好像嘮叨家常。

    郝風樓正色道:「卑下有些醉了,可能說了一些胡話,還請陛下降罪。」

    「哦。」朱棣笑了笑,道:「喝酒終究是容易誤事啊,朕糊塗了,不該讓你喝這麼多酒。」

    郝風樓連忙道:「是,卑下以後一定引以為戒。」

    朱棣顯出幾分懶洋洋的樣子,道:「罷,你告退吧。」

    郝風樓點點頭,轉身要走。

    「慢著。」

    郝風樓只得回過頭去,發現朱棣已經背著手轉過身,自己看到的只是朱棣的背影。

    郝風樓道:「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朱棣慢條斯理地道:「你沒有醉!」

    郝風樓愣了一下,一時不能明白朱棣的用心。

    朱棣的闊肩微微聳動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醉了就是醉了,沒醉就是沒醉,朕說過,不要小家子氣,你方才說的話很有道理,就不必遮掩了。寧王這個人睚眥必報,你要小心。」

    郝風樓抱拳道:「卑下明白了,卑下告退。」

    郝風樓從殿中出去,朱棣這才回過身,在殿中來回踱了幾步,眼眸微微瞇起,彷彿想著什麼心事,來回走動幾步之後又坐回碳盆邊,舉起火鉗子,不耐煩地在熱乎乎的炭火中攪動幾下,眼眸中猛地掠過了一絲冷然,砰的一聲,整個碳盆忽然被踢翻在地。

    燒得通紅的碳條頓時澆在地毯上,發出焦糊的臭氣。幾個太監見狀,連忙上前收拾。

    朱棣此時已經站起來,大叫道:「三寶,三寶,下旨意,立即下旨意,給朕記著,傳旨南昌府,寧王府要加快趕工,三個月……不,兩個月之內,王府就要建起來!人手不夠就加派勞役,工匠不足就從各府抽調,錢糧不夠,朕給得起。」

    三寶嚇壞了,連忙道:「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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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有此理!」回到鴻臚寺的朱權暴怒。

    他的臉色猙獰,一改溫爾的形象,最後他不安地坐在椅上,長吸了一口氣,看了身側的兒子朱盤烒一眼。

    朱盤烒十三四歲,不過在這個時代,十三四歲已算成人,早已娶妻生子。

    朱權義憤填膺地道:「朱棣辱我太甚,讓我與一個小小百戶坐在一起喝酒,哈……想當年,若非是我,他憑什麼坐這天下?」

    發了一通牢騷,讓朱盤烒一頭霧水,好不容易才聽明白了,原來今日父王入宮,被朱棣好好的羞辱了一番。先是讓父王和一個百戶作陪吃酒,緊接著又說起去南昌的事,父王不肯,那百戶膽大包天,居然出言頂撞。

    朱盤烒眼睛微紅,冷笑道:「父王,依我看,這是四叔故意為之,所為的無非就是逼迫父王去南昌而已。」隨即踟躇了一下,顯露出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至於那個百戶,哼,咱們惹不起四叔,難道還惹不起一個百戶嗎?那個下賤的百戶如此膽大包天,若是不給一點顏色看看,父王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朱權冷靜下來,畢竟是見過太多的世面,雖是發了一陣火,卻很快又面沉如水,呼吸如常。他沉吟片刻,才道:「沒有這個必要,眼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不去南昌,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回大寧去。至於一個小小百戶,不過是朱棣的提線木偶而已,理他作甚,便是打他一巴掌,孤王還嫌髒了自己的手。」

    朱權和朱盤烒父子對話的時候談到朱棣,決口不提陛下二字。

    朱盤烒的臉上卻是露出不忿之色,只是礙著父王的面沒有做聲。

    朱權深沉地看了朱盤烒一眼,吁道:「當年,你四叔起兵,說什麼天下共治,可是現在如何?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老四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莽夫而已,他都能做天子,實在是老天無眼,只有回到大寧,咱們父子二人才有機會,才能分庭抗禮,一旦去了南昌,就什麼都不是了。」

    朱盤烒道:「父王乃是宗室近親,貴不可言,四叔未必敢對父王如何,就算去了南昌,四叔又能奈何……」

    「胡說!」朱權拍案而起,整個人震怒,他死死地盯著朱盤烒,大喝道:「你,跪下!」

    朱盤烒不知哪裡觸到了朱權的逆鱗,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拜倒在地。

    朱權撲哧撲哧喘著粗氣,滿是痛心的樣子,最後一步步走到朱盤烒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朱棣可以為天子,吾兒為何不可?若沒有父王,他老四不過是個賊囚而已,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能成王,父王亦可。子怡,你記住父王今日的話,你是鳳子龍孫,乃太祖嫡親血脈,異日你當為君,知道嗎?」

    朱權說話的時候,雙眼通紅,嘴唇哆嗦,竟是有點癲狂,反反覆覆地道:「對此,你需深信不疑,合該你做天子……」

    而這番話,卻似乎是嵌入了朱盤烒的心底深處。

    朱權道:「你若是不成,孤王還有孫子,你也有孫子,只要血脈還在,終有一日……終有一日……」

    說到這裡,朱權突然沉默了,良久才道:「這幾日,父王要去拜訪一下朝中的重臣,是了,太子那邊也要讓人活動一下,太子是儲君,可是老四表面上喜歡漢王,讓太子頗有疑慮,這麼做,怕是老四的制衡之道。不過……有疑慮未嘗不是好事,他有疑慮就會想著做好人,可以為我所用,罷,父王乏了,你下去罷。」

    朱盤烒磕了個頭:「兒臣告退。」

    從廳中出來,朱盤烒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他突然感覺到,這個世上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其實他既不喜歡大寧,也不喜歡南昌,他喜歡的是南京,而父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底深處。

    他背著手,宛如小大人一樣走出來,招來一個寧王近衛,淡淡地道:「郝風樓,這個人是什麼路數,給我查一查。」

    近衛躬身道:「卑下這就去查探。」

    朱盤烒的眼中掠過了一絲殺機,他和朱權不同,朱權總是想著他的大事,總是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是在年輕氣盛的朱盤烒看來,自己堂堂天潢貴胄,豈可受一個小小百戶的侮辱?若是吃了這樣的虧都不聲張,那麼成這大事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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