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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怕不怕 文 / 上山打老虎額

    「阿切……」

    翹著腿,挑燈在公堂裡繼續喫茶的郝風樓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一番『敲打』卻是引起了人家的疑竇。

    本來朱謙倒也算是高明,故意弄了點『作風』問題,等著錦衣衛拿去回報,事實上,都察院的御使巡檢也來過一趟,確實很吃這一套,聽了船廠中竟是娼x肆無忌憚,立即像是蒼蠅見到了臭蛋,一再追問,之後便什麼心思都沒了,專門想著圍繞這事做文章,如此也足夠用來交差,所以此後的檢查完全就是應付,走了過場之後便立即回去琢磨著寫彈劾奏書。

    朱謙沒有料想到的是,在這位郝大人的眼裡,這壓根就不是一件事,他哪裡知道,郝大人曾經就差點拉過皮條,至於從前那個郝風樓,那更是吃喝嫖賭一應俱全。

    這樣的人,怎麼會把這種事當真呢?不過是滿足需要而已,算得了什麼?郝風樓既非柳下惠,也不是讀聖賢書,滿口仁義,滿心齷齪的讀書人,所以聽了此事,居然覺得是理所當然,一點也不以為意。

    偏偏,正因為他這理所當然的態度卻是惹來了朱謙的警惕。

    這麼大的作風問題,牽涉到了監管不嚴,你居然問都不問,這意味著什麼?當然意味著此人的企圖極大,壓根就沒把這個當事,人家不是敲打你,是要你的命啊。

    朱謙再淡定也淡定不起來了。他似乎潛藏著什麼心事,坐臥不寧。

    連續幾日。那些個錦衣衛都駐在這裡,來來回回的查賬。而那位郝大人便如一尊泥菩薩一般,每日就是坐在這裡喝茶。要不然就是在這船廠裡來回走動。

    這更加深了朱謙的不安,可是偏偏他無可奈何。

    船廠裡的事,他已無心管了,一面等著宮裡來的消息,一面注意郝風樓的舉動。

    倒是那提舉也會隔三差五來訴苦,這倒讓朱謙求之不得了,至少旁敲側擊能從中弄出點消息出來。

    「大人。這些人委實是過於苛刻,連纜作坊的纜繩都不放過……」

    「這有什麼,天差來查。自是詳盡為好,也能洗了咱們船廠的嫌疑,纜繩的賬目不是一直都清楚的嗎?」

    「這卻未必,只要是做工生產。就會有廢料……這……這……」

    這朱謙頓時明白了。估計是下頭這些提舉和幫工們在一些蠅頭小利的地方拿了點好處,這些事,朱謙卻是不知道的,他畢竟是郎中,下頭人佔些小便宜,他也不知道。

    朱謙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可是他哪裡有空閒管這些,便道:「這些賬目。少一些也是無妨,總能彌平。即便有語焉不詳之處,也起不了多少風浪。倒是那邊還問起什麼?」

    「哦,是了,那郝大人問起造船的事?」

    「造船的事?」

    「還有船匠……」

    朱謙臉色一變,道:「什麼船匠?」

    「這……只是隨口問起。」

    朱謙卻是不由打了個冷戰,揮揮手道:「你去吧。」

    朱謙變得愈發小心了,可是越小心就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此後兩天,郝風樓居然找上了門來。

    「郝僉事,請上坐。」

    郝風樓臉上帶笑,可是這笑容在朱謙眼裡分明就是毒蛇吐信,讓朱謙很是不舒服,可是他卻不得不耐著性子,道:「不知郝僉事前來有何見教?」

    郝風樓便坐下,道:「不知大人忙嗎?」

    朱謙忙道:「不忙,不忙。」

    「那我來這裡向大人討幾口茶水。」

    朱謙便笑,忙不迭的命人去取他珍藏的武夷巖茶來,上茶之後,他便道:「下官是福建人,獨愛巖茶,大人不妨試試看,若是覺得不錯,下官倒是還有幾斤……」

    郝風樓嘗了一口,忍不住點頭道:「好茶。」

    這朱謙心裡猜測著郝風樓的來意,認為多半是旁敲側擊,想從自己身上找出點東西來,因此極為警惕。

    誰知郝風樓卻道:「難怪朱郎中督辦船廠事宜,原來竟是福建人,這福建人是最善造船的。」

    朱謙還未接口,郝風樓又道:「說到這船,本官其實倒是有些興趣,大人既是福建人,又掌著船廠,對這造船,想來是頗為精通吧?」

    朱謙心裡咯登了一下,他陡然感覺到郝風樓的不懷好意,本想說並不精通,轉念一想,又希望借此來試探郝風樓的意圖,於是淡淡地道:「這個……略知一二……」

    郝風樓精神一振,道:「這就好極了,還要向朱郎中請教。」

    朱謙瞇著眼,心裡冷笑:「請教,你們錦衣衛的請教怕是試探差不多,正好,你來試老夫,老夫也來試你。」於是便先拋出誘餌,將自己對造船的知識都說出來。

    「宮中屢屢催促,這船廠卻也是無可奈何……這造船,和造作局製造兵器不同,海水最是腐蝕木料,因此不但選木嚴格,而且還需數年功夫,將這生料變成熟料,自從禁海之後,熟料的儲存已經越來越少,幾等於無,所以陛下要明年造出諸多海船出來,卻是絕無可能。這期間的過程,可謂曠日持久,非一日之功。」

    「……」

    「福船?不,不,不,宋時福船規模不小,可是現如今卻是不足了,既然是要要下西洋,攜帶如此多的馬匹、草料、糧秣甚至是貨物,這麼多人在船上吃喝拉撒,福船雖好,卻不足以彰顯國威。工部這邊根據前人的船隻也進行了一些改良……郝大人,你這就不知了,眼下要造的卻是寶船,這長度至少也得四五十丈,寬也需十八丈,下頭是船艙,上頭卻是船樓,需9桅可掛12張帆,錨重至少數千斤……」

    「還有馬船,這馬船並不大,不如寶船那般,一次可載千人,這是專門裝糧用的……」

    「對,還有戰船,既是戰船,就不必如此臃腫了,戰船要的是速度,若如寶船那般,雖然龐大,卻是行動不便,若遇敵情,該如何……」

    朱謙一邊漫無目的地說著一些事兒,一邊暗中觀察郝風樓的反應。

    郝風樓聽得很認真,而這更是印證了朱謙的判斷,這個姓郝的是指望自己露出馬腳,想從自己的隻言片語之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可是……他打探的是什麼?莫非自己的事已經被他查出了點眉目?

    越想越是心驚,好在朱謙性子還算穩重,倒也不至於慌張,依舊淡然道:「造船的技藝……」

    郝風樓突然道:「且慢!」

    朱謙的心不由咯登了一下,忍不住看了郝風樓一眼。

    卻見郝風樓笑道:「朱郎中,你說的這些,我總是記不住,不如這樣,你且少待,我去拿筆墨來,你說,我寫。」

    「這……莫非……」驚疑不定的朱謙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心裡不由在想:「莫非方才自己說漏了什麼?莫非露出了馬腳?哪句話出了問題?瞧這姓郝的這個樣子,是不是老夫說錯了什麼?」

    他越想越是心驚膽寒,可是說到這個份上卻又不能拒絕。

    只得等郝風樓吩咐人去拿了筆墨,這廝飛速拿了紙筆來,抬頭朝朱謙笑道:「大人繼續說。」

    朱謙只得道:「這船,最緊要的是龍骨……」

    郝風樓記得很快,字跡非常潦草,而且用的都是草書,就像鬼畫符一樣,朱謙眼睛時不時往那兒瞄,這時候對郝風樓頗有點高看了。

    原以為郝風樓只是個粗鄙的武夫,可是看字便知墨水深淺,比如郝風樓寫的茴字,下頭用的便是一個回,可是一般的公文卻是上草下回,漢字有很多種寫法,郝風樓沒有用回,而是用回,可見這個傢伙至少懂得兩種寫法,在這絕大多數都是文盲的大明朝也算是頗有些水平了。

    不過……朱謙實在沒興趣去琢磨這個,他現在琢磨的是,這個傢伙到底他娘的打的什麼主意?難道自己當真東窗事發了?

    郝風樓卻是不容他胡思亂想,口裡不斷的催促道:「朱郎中,你說這鐵錨就需要三千斤,那麼纜繩幾何?」

    朱謙只得耐著性子去答。

    這二人一問一答,問答之後,郝風樓又揮毫狂寫,不知不覺便是一個多時辰過去。

    郝風樓還顯得意猶未盡,可是到了飯點,肚子卻是餓了,只得道:「朱郎中,多有打擾,今日就到這兒吧,只是不知,你說了這麼多,卻不知有沒有圖紙?」

    「這個……怕是庫裡有……」

    郝風樓笑了,道:「這便好極了,不妨借我一用,我命人抄錄一份。」

    朱謙不知該應下還是不該應下,他總覺得郝風樓的笑容背後帶著幾分惡毒,似是擇人野獸,偏偏此時卻不容拒絕了,他只好道:「也好,我命胥吏去取,郝大人少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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