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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為君分憂 文 / 上山打老虎額

    郝風樓的話並沒有驚起朱棣臉上的波瀾,他一張如刀刻一般的臉此刻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不經意的時候,他的眼眸還是掠過了一絲詫異。

    殺了孩子,剖心挖肺。

    即便是朱棣這樣見慣了生死,甚至是視人命為草芥的人都覺得有些殘忍。

    郝風樓拜倒在地,正色道:「朱謙所殺孩童足有百人,可謂人神共憤,兒臣豈能留他?所以懇請父皇徹查此案,兒臣別無他求,只求父皇能夠恩准。兒臣自知自己鑄下的是彌天大禍,於事無補,此時不該向父皇懇請什麼,但是……」郝風樓誠摯地繼續道:「兒臣只有這麼一個要求,父皇若是恩准,兒臣感激不盡。」

    朱棣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和這廝說了這麼多,這廝居然沒有一點悔意,這倒好,浪費了這麼多口舌,轉過頭來,這傢伙依舊還咬著那朱謙不放。

    這傢伙較真起來還真有幾分……

    朱棣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有幾分被他認真的樣子打動,同時又有點失望。

    朱棣歎口氣道:「船廠都已經沒了,事到如今,你既然非要如此,那麼……朕就遂了你的心願……」說到這裡,朱棣不由歎了口氣,道:「朕方才說了這麼多,你卻還是聽不進去,可是……朕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就如那方孝孺,姚先生早先便說,方孝孺不可殺,說是『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殺之。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可是朕還是殺了,可見朕也不是什麼以大局為重的人,也罷,今日索性便讓你一回吧。」

    朱棣顯出幾分蕭索之態,顯然,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滿腔的雄心壯志陡然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他不得不走上金殿坐回了鑾椅上,扶著椅柄,卻突然打起精神,道:「鄭和……」

    鄭和總是在任何時候隨時出現。一聽傳喚,鄭和便如無聲無息的小貓一般悄然出現,弓著身,一動不動。

    朱棣道:「錦衣衛千戶朱勇膽大妄為,罪惡滔天,不經北鎮府司鈞令,貿然調集人馬,責令拿詔獄治罪,再有,還有一個千戶是叫王喜吧。一併拿下。北鎮府司當值堂官是誰?罷了,朕不必問了,也一道拿辦吧,這玩忽職守的罪名,他是逃不掉的。」

    朱棣說罷。郝風樓卻是愣了一下。

    很快,他便明白了朱棣的意思……

    朱棣不打算辦自己,可是並不代表對今日這件事肯輕易罷休,既然如此,那麼總得有一批人人頭落地。

    這其實就是天子的可怕之處,許多人甚至死到臨頭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死,生殺奪予。皆在帝心。朱棣要敲打錦衣衛,那麼隨便挑揀出幾個人來辦了了事,這一來算是『懲戒』郝風樓,二則恰好敲山震虎。

    郝風樓的心底頓時生出了寒意,這種歸咎於旁人的做法,他不在乎。只是這些旁人卻偏偏受了自己牽連。郝風樓幾乎沒有猶豫,立即道:「父皇息怒,兒臣以為……」

    朱棣突然怒了:「郝風樓,朕並不處置你,可是現在。朕要處置他們也不成嗎?」

    郝風樓卻是道:「父皇,兒臣來這裡總共是講兩件事,方才一件已經說了,能否先容兒臣將這第二件事說完,再請父皇處置?」

    朱棣冷笑道:「你說。」

    郝風樓正色道:「兒臣的第二件事是兒臣已在這船廠呆了足足月餘,這一個多月的功夫,兒臣除了奉旨徹查船廠,便是琢磨這造船的事,兒臣琢磨之後發現了船廠的三個問題,這其一,便是糜費巨大。」

    朱棣又不禁哭笑不得了,他陡然發現自己有點跟不上郝風樓的思維,船廠都燒了,你卻跑來研究這船廠有哪些問題,這不是吃飽了撐著?

    可是郝風樓卻很認真,侃侃而談地繼續道:「其實按理,船廠終究只是木頭和鉚釘制的,難道一搜船會比一個宅子用料更多?本來兒臣也是不信,可是仔細一核算,卻是發現一艘大船何止糟踐的一座宅子,便是七個八個大宅怕也抵不上一艘大船,後來兒臣查問之下,才知道問題的根子就出在船料上。這船所使用的木料與眾不同,偏偏這種木料又不能就地取材,是以絕大多數都不得不從嶺南、廣西一帶運來,這一隻隻的巨木需要徵調民夫,耗時數月,千里迢迢送到南京船廠,即便是三個民夫運送一個巨木,所費的時間是三月,這一路上的吃喝、開支怕也不小了。更不必說浪費了三個民力,致使田地荒蕪、糧食減產的損耗。可是要造船又何止需要一根巨木?所費的木料可謂驚人,數千數萬,因此,朝廷調撥錢糧雖是百萬,結果卻是強差人意。」

    朱棣這時卻不免點頭,郝風樓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郝風樓又道:「這造船的第二個問題在匠人,朝廷編製匠戶,使其出工,好教他們為朝廷效命,這是祖法,太祖皇帝這樣做確實解決了許多的問題。不過這造船不比其他,所需的匠人要求高一些,而這船廠,官吏對匠人雖是苛刻,偏偏懷有私心,盤剝欺壓匠人的行為比比皆是,更是有人將匠人當作自己的私奴,這些話……兒臣是本不當說的,這是祖制,兒臣說得越多越使父皇為難,只是兒臣以為,想要盡快造出好船,船廠這一套行不通。」

    「這其三,即是選派官吏,這些官吏大多自詡清貴,除了那郎中朱謙,從員外郎到主事,多數對造船一竅不通,這些人能造船嗎?」

    「如今船廠已經燒了,兒臣自知罪孽深重,懇請陛下准允兒臣赴海防造船。」

    「什麼……」朱棣頓時愣住。

    郝風樓正色道:「兒臣懇請父皇准允兒臣督造艦船,兒臣不需朝廷一分錢糧,一切開支盡皆郝家封地供應,海防地處安南,所需木料盡可就地取材,兒兒臣一定不負父皇所托……」

    「你要造船?不需朝廷撥發錢糧?」

    郝風樓道:「不需要。」

    朱棣不由站了起來,道:「你的銀子從哪裡來?」

    郝風樓道:「開源節流。一方面,在海防造船,可免去沿途輸送的損耗。另一方面,海防那邊亦有良匠,南京的船匠亦可調撥一批技藝精湛的前去海防。將來船造出之後自然全部劃撥朝廷使用,只是兒臣希望,將來下西洋之時,能否准予祿州的艦船尾隨其後,運輸一些貨物。」

    這才是郝風樓的目的。

    海防若是造船,花費確實比南京的船廠要便宜得多,正好可以借此將海防的造船業大大的提升起來,培養一批匠人。最重要的是,雖然要投入數十萬兩銀子進去,可是將來,一旦獲得海防出海的大權,那麼海防將來所造的船隻便可在西洋暢行無阻,長遠來看,甚至壟斷西洋的貿易,也並非沒有可能。

    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雖然在朱棣面前,郝家這一次似乎又要大出血為君分憂,可是郝風樓早就把這筆帳算清了。

    只是在朱棣看來,意義卻是不同,原本造船的事徹底澆熄了他的希望,可是他萬萬不曾想到郝風樓居然主動請纓,這倒也罷了,最重要的是還可以節省朝廷一大筆開支,南京的船廠既已燒了,若是再啟用,又不知需要多少天文數字的錢糧……

    這筆帳,朱棣自然會算,不必花費朝廷一分一毫便造出艦隊,郝風樓雖然口裡說盡量開源節流,可是朱棣卻是認為,郝風樓此舉實在有點為君分憂的意思,他忍不住道:「若是如此,你們郝家豈不是吃了大虧?」

    郝風樓抿嘴一笑道:「郝家能有今日是父皇給的,兒臣只知道,朝廷需要造船,而郝家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朱棣的心情頓時輕鬆無比,頓感希望復燃,忍不住笑起來道:「好,你就試一試,郝風樓,朕沒有看錯你,這件事,朕准了,再有,所有錦衣衛上下人員,朕不會再進行追究,朱謙一案,你來徹查,無論牽涉何人,朕都嚴懲不貸。」

    郝風樓忙道:「微臣遵旨。」

    朱棣撫案,不由笑道:「造出船來就是大功一件,朕不會吝嗇賞賜,可是眼下,朝廷確實困難,只怕難以給予你什麼支持,你不要怪朕。」

    郝風樓抿了抿嘴道:「兒臣不敢。」

    朱棣啞然失笑道:「不敢?你什麼事不敢做?你的話,朕是聽不得了。」

    朱棣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分明造船的事黃了,誰曉得又有了希望,對郝風樓,朱棣還是頗為信任的,郝風樓既然聲稱要造船,自然造船的事便又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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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故事都是一環接一環的,大家看的時候,估計沒想到作者要耗掉多少的腦細胞,唉,寫完這章真感覺累,這天氣越來越熱了,大家也注意身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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