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10章 文 / 明月璫
一時紅藥山房的魯媽媽大著膽子道:「王爺,我看嬤嬤不像是病,倒像是中邪,不如請端公來送送祟,或者請了巫婆來跳神,一定是有小人做法來害我們嬤嬤。」
旁邊的婆子也連連稱是。
連一旁站著的封太醫也在點頭,「下官行醫這麼多年,從沒見什麼病症是這樣的。」
即使楚懋不信鬼神,可經歷了當初阿霧那件事後,也就不得不信了半分,遂叫人連夜去請長春子。說來也巧,去請的人剛到門邊,就遇到個癩頭和尚,一見他就說看見這府裡上空一股妖氣熏天,有人做法施巫害人。
這內侍聽了癩頭和尚的話,本著「寧可信其有」的原則,將和尚領了進去,重新叫了個人去請長春子,這樣兩頭都不誤。
那癩頭和尚一進去誰也不看,就直愣愣地望著阿霧,大聲道:「你不是早已經死了嗎?」
阿霧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嚇得驚了一跳,再看那癩頭和尚的一對吊梢眉,一雙三角眼,眼白多於眼瞳,眼神凌厲而嚇人,加上阿霧本來心裡就有鬼,聽這癩頭和尚一說,頓時慘白了一張臉。
「你胡說什麼,哪裡來的癩頭和尚,還不快叉出去。」楚懋右跨一步擋在阿霧的跟前。
屋裡的幾個婆子立即上前去拖那和尚,說來也奇怪,幾個人合力推那和尚,那和尚卻紋絲不動,如有神力般,嘴裡還哼道:「你們這家人好奇怪,人都要死了,倒還來為難我這個和尚。」
「大師,你說誰要死了?」魯媽媽尖叫道。
「這屋裡被人埋了巫蠱,設成了死門,豈有活人之理。」那和尚的話音還沒落,郝嬤嬤的嘴角就湧出了白沫,眼睛也開始上翻,眼瞧著就進氣多,出氣少了。
那和尚說完,也不待楚懋再攆人,逕直往門外去,臨行時看了阿霧一眼,嘴裡念叨,「還不快跟我去了,這世上哪裡容得了你這妖孽。」
「大師,大師,求求你救救我家嬤嬤。」魯媽媽不顧楚懋的意思,猛地撲到和尚腳邊。
那和尚卻理也不理地往外走,魯媽媽就轉身來求楚懋。
楚懋這才發話道:「去請那和尚回來。」
那和尚回來就領著人將紅藥山房一通亂翻,起出了四角埋下的布人,又從郝嬤嬤睡的床板下尋出了一個小紙人。無一例外的上面都有郝嬤嬤的生辰八字。
四個小布人的身上皆紮著繡花針。
魯媽媽將這五件東西捧到楚懋的跟前,低頭不語,床上的郝嬤嬤總算恢復了安靜。
「請大師上座,大師救了姑姑,我必有厚謝。」楚懋道。
那癩頭和尚卻擺擺手,「出家人講求因果,不求回報。只是看這府裡有人作孽,老和尚既然看見了,就不能不救。」說罷哼著眾人皆聽不懂的曲子,踏著他那雙露腳趾的破芒鞋走了出去。
「這事必然是有人害姑姑,姑姑如今昏睡不醒,阿霧,我把內院交給你,你務必把人找出來。」楚懋回頭看著阿霧。
阿霧此時早已經從驚嚇中回過了神,臉色還有些白,但人已經清醒了,立馬接過了楚懋的話道:「殿下放心吧,我定然會找出害郝嬤嬤的人。」
「王爺!」那魯媽媽卻一臉震驚地望著楚懋,張嘴欲言,卻又不敢開口,躊躇了良久「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道:「奴婢有話回稟王爺。王妃從沒打理過內務,這樣的大事交給王妃豈不耽誤?奴婢並非看輕王妃,只是王妃畢竟年輕,而這害人之人一天不找出來,嬤嬤就一天難安,王爺,如今求的是快,還請王爺三思。」魯媽媽沖楚懋直磕頭。
楚懋看了一眼阿霧,阿霧從他身後走出來,緩緩道:「郝嬤嬤受了魘魔昏睡不醒,布偶又是從紅藥山房起出,依我看,紅藥山房所有伺候的人最有嫌疑,應當讓人將她們拘了,再做詢問。」
「呂若興,王妃的話你聽見了?」楚懋道。
「是,奴婢這就去辦。」呂若興應道。
「王爺?!」魯媽媽一臉悲憤地看著楚懋,倒像楚懋還不如她一個下人關心郝嬤嬤似的。
「魯媽媽,姑姑如今病著,無法理事,你將府中對牌、賬冊、庫房鑰匙整理好,交到王妃手裡。我是信你對姑姑的一片忠心的,你就好生在姑姑身邊伺候。」楚懋彷彿沒看到魯媽媽的神情一般,冷靜地道。
阿霧萬萬沒料到這當口,楚懋居然會連同祈王府的中饋一併交給了她。要知道,沒查出究竟是誰害了郝嬤嬤之前,同紅藥山房有隙,矛盾最大的非玉瀾堂莫屬,她自然是第一個要被懷疑的,是以魯媽媽才再三阻攔阿霧來徹查這件事。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非阿霧莫屬。討厭的郝嬤嬤病了,又收回了中饋權,便是讓阿霧來查,她也得第一個查自己。
阿霧遲疑地看了看楚懋,不知道他心裡是相信自己,還是在算計自己,想讓自己得意忘形之際而自露馬腳?只可惜這件事非她所為,她自然沒有馬腳可露,但栽贓陷害這種事屢見不鮮,阿霧回去第一個要查的就是玉瀾堂近日有沒有異常。
「夜了,你先回去睡吧,我在這兒守著姑姑。」楚懋轉頭向阿霧柔聲道。
阿霧又看了看楚懋的眼睛,在裡頭無法讀出任何情緒,「我陪你一起守嬤嬤吧?」阿霧道。
楚懋沒說話只看了看阿霧,阿霧只能識趣地先行離開,很顯然祈王殿下不喜歡任何人違背他的意思。
阿霧一回玉瀾堂,就讓紫扇去請了宮嬤嬤過來。
這麼晚還請她過來,宮嬤嬤自然明白肯定是出了大事了,因此也顧不得整理儀容,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到了東次間,「王妃,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璃鏡將紅藥山房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宮嬤嬤,「嬤嬤,我如今只擔心有人栽贓陷害,你一定替我再好好查一查玉瀾堂的人,特別是和紅藥山房有來往的,咱們查出來總比他們查出來好。」
「王爺他可相信王妃?」宮嬤嬤問道,這裡頭的關鍵就是楚懋相信誰。
阿霧無奈地笑了笑,「這裡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換了你是殿下,你會相信我嗎?」
宮嬤嬤愣了愣,「可是這裡頭的破綻也太多了,那就那麼巧去請人的一出門就遇到個癩頭和尚,一來就找出了魘魔之物,設這局的人豈非太蠢了,王爺定然能看出王妃是被陷害的?。」
「嬤嬤,用這個法子的不是太蠢,而是太厲害了,太瞭解我了。」阿霧苦笑道。
「若是殿下沒看出這裡頭的破綻,這府裡害郝嬤嬤的最大嫌疑人一定是我,有沒有我都無所謂,殿下心裡都有根刺。最妙的是,上回我昏迷不醒,醫藥無治,聽說是大慈寺的慧通禪師為我誦持經才醒過來的,所以郝嬤嬤中邪一說就說得通了。郝嬤嬤平時腳行不便,但偏偏今日卻跟常人無異,那和尚也有些古怪,這若非用中邪和神通來解釋,實在說不過去。這世上也是有巧合的。」阿霧分析道。
宮嬤嬤點了點頭,「可我還是覺得裡頭疑點太多。」
阿霧點點頭,「是,可是我能肯定我沒做過這件事,而對方大概也心知肚明,若不出我所料,我最後找出來的人一定是紅藥山房的。這一局明顯是郝嬤嬤自編的一齣戲,就為了陷害我。」
「是呀,肯定如此。」宮嬤嬤道。
「可是,小時候,我家裡發生過一件事。」阿霧看著宮嬤嬤,緩緩地開始講王姨娘的故事。
「王姨娘並沒有施巫蠱害我的祖母,是我將人偶放在她屋裡的,卻陷害她施法魘魔了我父親。」阿霧道,「所以……」
「所以這件事往深了想,也可以是王妃將人偶放在郝嬤嬤屋裡,卻陷害郝嬤嬤自己魘魔自己。」宮嬤嬤接過話道。
阿霧不語,就是默認了。
「可是其他人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宮嬤嬤問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不得不防,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阿霧起身踱到窗邊,「如果我料得不差,玉瀾堂應該是乾淨的,我相信嬤嬤你的手段。可是正因為太乾淨了,毫無破綻,反而顯得更像是我做的。因為事實就是,我是最大受益者。」阿霧仰著臉感受著窗外的微風帶來的涼意,稍稍去了些心頭的燥意。
「所以不管找不找得到證據,錯的都是咱們玉瀾堂?」宮嬤嬤倒吸一口氣,「這人好深的心機。」
「是啊,所以她才能在深宮中保全殿下,其他人哪能有這個本事。」阿霧歎道。
「可是,既然找不到證據,王爺也就不能拿王妃如何,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宮嬤嬤問。
「只要殿下心裡對我有了猜忌,那今後再出事兒,也就容易安在我頭上了,她很有耐性呢。」阿霧輕聲道:「不管怎樣,嬤嬤還是查一下玉瀾堂吧,萬一她想一擊致命呢?我也得睡一覺,好好想想這件事。」
阿霧只覺得自己心、身都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