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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三章 子嗣 文 / 高月

    「夫君在想什麼呢?」

    趙綠敏把一杯『剡溪茗』輕輕放在李月的桌上,見李月望著窗外出神,不禁輕聲問道。、qunaben、

    李月轉過身來,抬手攏了攏妻子的發端,微笑著反問道:

    「晨兒呢?怎麼不見他跟你來?」

    「他去讀書去了,這兩天讀《漢書》,他頗有興趣,睡覺時還拿著書不肯放下。」

    「這個小子自以為讀了幾本書就可以藐視天下,整天和我辯論限田令的得失,他小小年紀,懂得什麼?」

    趙綠敏嫣然一笑,饒有興趣的問道:

    「晨兒才七歲,先生卻說他的見識已經超過二十歲,堪稱神童,可惜他從不和我談這些,夫君不妨給我說說,晨兒都說些什麼?」

    「他與我辯論說為什麼對權貴的收田要推到幾年後才進行,當初剛到江南之時完全就可以採用雷霆手段,否則也不會白白犧牲了蕭隱大人。」

    「蕭大人是他的第一任先生,他自然念念不忘,不過夫君,我也不明白當時你為什麼不直接收田,卻要拖到今天。」

    李月笑了笑,拉妻子坐下,緩緩的說道:

    「我當時也曾想過一鼓作氣而為,但後來崔大人來後我才明白,如果我當時強行做了,江南東道一地或許會獨善,但天下可能就要因此大亂。你可知道這次繳獲了足足有三萬件兵器,而且上面均刻有編號,可見這三萬把兵器都有主人,就算他們不堪一擊,也得擊中目標才行,但當時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連張傑都差點被水淹得全軍覆沒,一旦軍隊被拖住,百姓傷亡慘重不說,更重要是我怎麼來對付外來的入侵,張知節在洛陽、田承嗣在魏州、還有李懷仙等都已集結兵力,躍躍欲試,他們哪裡是想來江南,不過是想趁機起事罷了,若皇上礙於情面不管,勢必激起宗室權貴的強烈不滿,在魚朝恩掌握禁軍的情況下,廢帝極有可能。若皇上真的被廢,引發諸王爭位,倘若新帝名不正,那大唐江山就可能由此分裂,這樣一來,我李月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一旦江南淪陷,還有什麼限田可言。不過晨兒才七歲,能和我辯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可今天夫君怎麼就做到了?」

    「事易時移,時機已經成熟,一方面我已經把江南的土地狀況完全掌握,尤其是那些大戶權貴的情況,如有多少地、有多少私軍、他們的背景等等情況都一清二楚,更重要是發動了民眾,讓他們的反抗不得人心。所以在短短的一個半月內就完全解決,不留一點隱患,兵力再迅速集結,可謂三年隱忍,一朝爆發,從這個角度上也可以說收田的行動三年前就開始了,我真是越來越佩服崔大人,手段老辣、百無一疏。」

    「夫君得崔大人為輔,是江南百姓之幸,妾身不宜多問政事,只是剛才夫君臨窗所思,可是為王儲之事?」

    「是!崔大人勸我早定世子,以服百官,我這幾天就是在想此事?」

    「難道晨兒不適合做世子嗎?」

    趙綠敏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他瞭解丈夫,言出必行,很少這樣猶豫不決的,這說明兒子李晨並不符合丈夫的要求。

    果然李月歎了一口氣,看著妻子說道:

    「晨兒是我的獨子,按理我別無選擇,但我實在不放心他,從不利的一面講,他的一些想法非常可怕,現在雖是孩童,但我覺得有些想法已經開始在他頭腦中定型,倘若有一天他主持大局,遲早會毀了整個江南的改革。」

    「晨兒有什麼想法讓夫君如此擔心呢?」

    「前日我和他討論漢哀帝改元和王莽限田之事,在這個問題上我們的意見極其相左,漢哀帝改元和王莽限田都是當時朝廷限田令的一個延續,西漢末年土地兼併嚴重、民不聊生,漢哀帝不得已推行限田令,但因其才能有限和用人不當而使限田令成一紙空文,到了王莽時,也繼續推行限田,但他採取的「托古改制」誠然是其奪權的一個手段,按在實際進行限田時,也竟然採用了此法,他過分迷戀儒家經學,企圖用儒家經學重建一個理想世界,卻無視漢朝遺留下來的十分嚴峻地社會問題,不肯面對現實,為了擺脫困境,他改革的著眼點不是向前看,而是向後看,改革的一切理論根據就是一部儒家經典《周禮》,企圖勸說豪強權貴放棄土地私有、恢復井田制,又勸權貴們行周禮,自覺放棄土地和奴隸,這無疑癡人說夢。但晨兒竟然認為當時的出發點是對的,應該遵從儒家的學說來改革,只是手段錯了,用的經典也錯了,並說我用武力奪田不符儒家『仁恕』的禮制,你說這讓我如何不擔心,小小年紀就這樣被儒家思想所影響,我擔心將來他領江南東道,遲早要走回老路去。」

    趙綠敏這才明白丈夫所指,不由勸道:

    「晨兒年紀還小,世子這件事等他長大點再說吧!」

    李月搖搖頭,苦笑一聲說道:

    「從小可見大,他和太子十分相似,都注重傳統和道德,當然在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個統治者必備的品德,我思量了幾日,從好的一面考慮晨兒長大後也不會傻,他應該知道維護自己的利益,所以雖然開拓不足,但守成應該不差,我只要把各種制度定好,他若為政,江南也壞不到那裡去,倒是若定了徐兒,則會造成軍方的不滿,成為江南將來動盪之源,軍方已明確表態,支持晨兒為世子。至於徐兒,我自有其他安排。」

    聽到此話,趙綠敏才微微放下心來,但李月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又把心懸了起來。

    「按唐制,晨兒十二歲時必須到長安去讀書,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吳王世子之論,在李月一句:「李晨幼小,言之尚早。」的定論中結束了懸念,吳王已明白告訴大家,世子非李晨莫屬,只是年紀不到罷了。

    時間匆匆,轉眼到了大歷六年,土地改革已漸漸進入尾聲,金陵府在江南東道及淮南道共校田計上田六十五萬頃、中田四十萬頃,下田二十萬頃,共授民戶三十萬頃,籍外田已基本消滅,由此每年得糧數百萬斛,向京城送糧每年皆為一百萬斛,江南在全國的經濟龍頭地位已經確立。這幾年,江南也發生了一些重大的人事變動,大歷五年夏秋間,顏杲卿、袁覆履、王潛先後病逝;譚元凱因病退居幕後,為李月幕僚;而監察令白志貞和揚州刺史段秀實被調回長安,白志貞被封為司農寺卿,段秀實授爵張掖郡王,封四鎮節度使,總攬西北軍政以防吐蕃。

    李月遂調蔡明德為淮南防禦使,調諮議參軍事司馬石紋為揚州刺史,調常州長史劉原為諮議參軍事司馬,升戶曹事司馬周蒔為西閣祭酒,升監察室判官杜崇為監察令,升法曹事復議署主簿張去疾為兵曹事司馬,

    升戶曹事倉稟署主簿蔡問之為瀏河巡檢使,升戶曹事勸農署主簿陸羽為戶曹事司馬,升明州司馬暢當為法曹事司馬。由此,第一次府試的甲第前十名皆被委以重用,而當時的第一名韋應物卻只由江寧縣縣令升為常州司馬,有人為韋應物抱不平,但李月卻淡淡一笑置之。

    在軍隊方面李月也進行了一些調整,烈火軍因蔡明德調淮南,故由他統領負責鎮守淮南;升南霽雲為虎衛軍統領,鎮守越州;成立太倉軍,即水軍,分駐瀏河港、明州港、夷州港,暫時由林衡統一率領;張傑負責民團的訓練、調度。最後江南東道的精銳黑旗軍則由李月親自控制駐紮金陵,其中包括一萬鐵騎軍和一萬步兵,由被封為吳王府左右監衛大將軍的王元楷和李即墨率領,王元楷統領鐵騎軍、李即墨統領步兵。除此之外,金陵還有一千特殊的士兵充作憲兵,那便是金陵演武堂的學生軍,可別小看這一千學生軍,全是由各軍中挑選出來的優秀軍官及武舉組成,十分精銳。就在江南各項事業逐漸走入正軌之時,順風的一次意外情報,再一次把李月捲進了一場政變陰謀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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