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索魂發第四章夢迴前塵第十七節夜會 文 / 剪雲裁衣
鄭瑞安曾經趁教琴時偷偷瞄過凝霜的手腕,那腕上的絲線襯著雪白的皮膚晶瑩透亮。而且,在她舉手投足間,還有絲絲縷縷的香氣從衣縫間,褶皺間透出來,像一條條小蛇,緩緩的鑽進他的鼻間,滲入他的心裡,把他包圍了起來,有一點飄飄欲仙。以至於他即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仍覺香氣繞身,幾日不散。
他知道,在這天女孩子多是喜歡佩戴香囊的,而且他知道常家基本都是進的同樣的香料,然後分給各房女子,可是凝霜身上的香氣總是與眾不同。其實她平日裡都是不戴這個的,因為她的身上總有一種極淡,但是聞起來極舒服的味道。每到鄭瑞安無意間嗅到這個味道時,都忍不住但是不動聲色的深吸一口氣,然後將這氣壓到心間,晚上是可以入夢的。
不過,鄭瑞安那時很想向凝霜討一個香囊,因為他知道自己遲早是要離開的,他想留個念想。但是又始終開不了口,因為誰都知道女子的香囊是不能隨便贈人的。
鄭瑞安開始幻想,希望凝霜也能像聽來的某些故事裡的小姐一樣,「無意間」把香囊落下。
可是凝霜一定沒有聽過這類故事,否則鄭瑞安怎麼會在她離去後找了又找,卻只沾得滿身香氣呢?
不過,倒是有幾個大膽的小丫鬟在園中遇到他時要送他個繡工精美的香囊,均被鄭瑞安婉拒了。他的心已經完全被凝霜佔據了,即便沒有香囊,也沒有人可以取代。
這兩年,他從凝霜手裡只得了個繡著桃花的帕子,每晚放在枕邊入夢,可也在她傷了手的那天還了她,現在是什麼念想都沒有了。
到了傍晚十分,是常家上下最熱鬧的時候,也是馬上就要安靜的時候,因為大家都歡天喜地的準備著去河邊看賽龍舟。常萬田為了這一年一度的賽龍舟特意請人打製了一條大船,還漆畫了非常有氣勢的圖案,並僱傭了一批強壯的賽手,對比賽是勢在必得。
也真是如此,常萬田在賽龍舟上那年都拔得頭籌,讓一群小財主恨得牙癢癢的。
於是,每到這個時候,常家人除了必須留下來的,幾乎都傾巢出動,齊齊奔向河邊。男子們可以盡情扯著嗓門吶喊助威,和對手們的下人較勁,女子們可以暫時拋掉禮儀圍在一旁觀看。
其實多是觀看是假,找如意郎君是真。結果端午過後就會有人上門說親。
所以,對於晚上的賽龍舟一事,女孩子們更是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致。
凝霜卻是個例外,她是個不愛湊熱鬧的人,鄭瑞安也是,可是卻被常萬田好說歹說的用轎子用馬車統統拉到河邊。
凝霜坐在馬車裡不肯下來,常萬田到了河邊就豪情萬丈,也顧不得她了,就由她在馬車上待著。
鄭瑞安極不協調的擠在一群激情燃燒的漢子中間,時不時的瞟過馬車。他看到車上了簾子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凝霜小姐的半張臉。那臉在燈火輝煌下顯得更加光彩熠熠,嫵媚動人。
凝霜……
鄭瑞安記得凝霜那天穿的是水粉色的蠶絲裙衫。
凝霜最喜歡水粉色……
如果我和凝霜遠走他鄉,沒準現在也在開開心心的準備節日,在某個不知名的河邊和其他人一樣看著賽龍舟……
「咚咚咚」……
一陣鼓聲傳來,打斷了鄭瑞安的回憶。他懊惱的換了個姿勢,才發現後背被桌腿硌得生疼,腿也因為坐得太久而失去了知覺。
「咚咚咚」。
聲音再次響起。
這回鄭瑞安聽清楚了,聲音不是從河邊傳來的鼓聲,而是敲門聲,還是……自家的門。
這麼晚了,誰會來呢?難道是凝霜?
這無疑是自己的妄想,別以為那夜的事還會突如其來的落到你身上,還是別太會幻想才好,否則是會失望的。鄭瑞安自嘲著,唇邊不由自主的掛上一絲冷笑。
走到門邊,撥開了弱不禁風的門閂——窮家破業,連賊都懶得防。
拉開門,鄭瑞安的冷笑一下子凝住了。
門外站的……居然是巧巧……
「你……你……」
鄭瑞安很詫異巧巧怎麼會出現在自己門口。他的思緒一下子飛回到了凝霜成親那天早上,巧巧就是突然出現在門口告訴自己這個噩耗,現在她又來了,難道說……
還沒等他把有可能發生的悲劇想出來,就見巧巧盯住自己,身子卻往旁邊讓了讓……
凝霜?!
這個名字一下卡在了鄭瑞安的喉嚨口。
的確,是凝霜,即便她埋起臉來,鄭瑞也知道她此刻定是滿臉淚痕,因為他注意到她的肩在不停的顫抖。
「快,快進來。」
鄭瑞安條件反射的蹦出了這一句,他突然彷彿回到了三個月前的那個深夜,不過,此間卻多了個巧巧。
二人進了門,鄭瑞安就忍不住把凝霜擁進了懷裡。可就在這瞬間,他的心卻鈍鈍的痛了起來。凝霜瘦了,她突出的肋骨硌痛了他的手臂。她的抽搐讓他的整顆心都跟著不停的顫抖。
猛的,他看到了巧巧異樣的目光,才從忘情中清醒過來。不僅僅是因為有第三人在此,更是因為,凝霜,此時已是別人的妻子了。自己,怎麼可以越禮呢?
凝霜開始嚶嚶的哭出聲來,哭聲越來越大,弄得鄭瑞安不知所措。他想安慰她,可是卻因為顧慮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傻傻的站在一旁乾著急。
一向機靈的巧巧早就看出門道了,她知趣的對凝霜說了句:「小姐,我先回去了,要不他們發現咱們兩個都不見了該懷疑了。」
凝霜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巧巧走到門邊,停住了腳,回過頭來看了鄭瑞安一眼。
鄭瑞安覺得那目光很是複雜,心裡不禁歎了口氣,自從聶世昌來到常家,連巧巧這麼開朗活潑的女孩都變得奇怪起來,可見凝霜天天過的是什麼日子。
巧巧走了,凝霜仍在嚶嚶的哭,鄭瑞安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雖然再也沒有外人,卻覺得更加不自在。
凝霜突然止住了哭聲:「先生,你是不是嫌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