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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一點懷念 文 / 黃東風

    這幾天,我到市場去,聽人說,市場西面那座高大的樓房拍賣了,——他的主人生意破產,賣屋還債,搬到別的地方生活了。

    那破產的老闆是我教過的一位女學生的父親。那時候,也許是因為她家住屋的華麗,又加上她生得清秀,我總覺得她是一位高貴的女孩子。

    又想起過去的事情了。那時候我的工資才三百元,自己又不會節約,常常在月末要借錢。那一次的借錢是八月中秋的前一天。有一天,父親對我說,堂伯生病到湛江赤坎醫院治療,要我去看一下。堂伯的病是膽發炎,痛得非常厲害。堂伯在銀行工作,當一個小官,已經退回第二線了;不過他從前幫過我們不少忙,去看一下才符合禮節人情。

    到湛江去探病,在別人是一件平常事,在我是一個龐大的「工程」。來往的車費要幾十元,伯父是有身份的人,買一百元營養品還不是上等貨。我回來以後下半個月的伙食又不知怎麼辦。

    我的工資近乎用完,只好又借錢了。對於借錢,我是很難受的,可是對於收入微薄的我們,借錢便是很平常的事,就像中秋月圓一樣必然。

    中午時分,我硬著頭皮向一位開服裝店的老師住處走去。他家的經濟寬裕,據說已擁有十多萬元的資產,我向他借兩百元不會成問題吧。

    進去時,他的夫人正在炒菜,聽我艱難的說清楚來意後,她很感意外的,嘴巴張得又大又圓。「哎喲,我早上剛把錢拿到銀行存了,你不快來一點,對不起呵!」她驚叫著,滿臉通紅,彷彿是羞澀的少女發現一個正兒八經的男人突然赤身**地在大街上行走。我苦笑著走了出來。

    錢借不到,心裡實在不舒服。在這樣大喜的日子幹這事,自知與周圍的氣氛很不協調,就像一個瘦弱的病人在溫暖的春天還穿著破舊的厚棉衣。然而又有什麼方法呢?尷尬是窮苦的孿生姐妹,如果生活的景況不改變,令人狼狽的事情還是常常要干。

    離學校不夠一百米的書店,是我村的一位大哥辦的,我只有歪著頭向他處投靠去。到了後,我佯裝在書店裡端詳一會兒,就支支吾吾地把塞在喉嚨裡的話說出來。他微笑的臉變得漠漠的,把頭扭向一旁,說:「錢,夫人管著,到親戚處去了,過兩天來看看。……」儘管我如同孔乙己一樣向他保證下一個月發工資時還清,但他還是不樂意。

    中午恍恍惚惚睡了一覺,忽然被「噠噠噠」的敲門聲驚醒,是誰呢?當我無精打采地打開門,出乎意料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美麗的女孩子。她是我所教班級的學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在這時候見我。

    「黃老師,節日快樂!」只見她滿臉羞紅,從背後把一張節日賀卡伸過來,「你說要錢用,我向爸爸拿來了,就在裡面。」說完逃賊似的跑了。

    我把賀卡打開,裡面果然有兩張一百元鈔票。記得前兩天課餘時間我跟她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過這話的。

    望著這女孩遠去的背影,一股苦澀的氣息襲擊我的雙眼,胸口彷彿有什麼壓抑著,慢慢的,一種辛酸的快樂滲透我全身。

    這是一個活潑而學習勤奮的女孩,常常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遠遠看去就像一隻美麗的白鶴,她清脆的笑聲使人覺得生活就是一串串酸甜的葡萄。

    後來堂伯出院當晚回來,我借來的兩百元就維持了我將近一個月的伙食。

    幾年過去,她學有所成,到深圳工作了。父母現在生意的破產,不再影響她的前程了吧?

    現在的女學生比過去更漂亮了。她們營養好,大都長得細皮白肉,每個教室都是美人窩。可是日子已經沒有了太平。普通班的教室後面,擺著一串串上課沒有課本的男生。他們無事可幹,專門挑逗女同學,有的女同學經不起誘惑,也相送秋波。有的男生碰到前面坐的是「花木蘭」,教室裡就出現「棒打鴛鴦」;「花木蘭」警告不聽之後,就轉身扭住對方的衣領,「崩」的一聲,課本就重重地拍在男生的肩膀上。對著老師注視的眼光,男生委屈的求告:「老師,她打人!」老師明知道男生挨了揍既悲壯又舒服,只是裝糊塗什麼也沒說。坐在後面無「歡」可尋的男同學「拍拍拍」地敲起桌子來。

    要是你晚上出去吃一點東西,碰著成群的女生,就會聽到響亮的呼喚:「老師,請客!」膽大的還走近伸出細長的玉手來,「老師,借二十塊來,……」要是你裝大方,她們宰你沒商量。

    你別指望這些「活寶」對你有感念之心,要是你不幸有一天早離人世,她們聽了只不過砸砸嘴,說:「喲——這麼快就變成化石了!……」她們是享受和瀟灑的一代,總是很快把人世的不愉快忘掉。

    真有點懷念過去「借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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