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我手執鋼鞭將你打 文 / 黃東風
實行了全民義務教育後，老百姓的日子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生活有了溫飽，文化教育又有了保障。可是教育部的先生正忙於制定《保護未成年人教育法》，還沒有什麼規章制度保護學校的正常教學秩序。不用錢來學校讀書，學生多了，什麼「鳥」都有。學生學習不學習沒關係，照樣可以升級。在飄飄的學校裡，五科不到一百分的學生比比皆是。有一個學期期末考試，初一年級普通班政治科最高分數的班級學生平均二十七分，學校依舊發了獎金兩百元。飄飄雖然感到滑稽，但他覺得校長在這方面是可愛的，定了制度就執行。老師們的日子不好過，特別是教普通班的老師。學生喜歡說話就說話，要在教室裡穿川來往就穿川來往。學生吵鬧的聲音比老師不知大多少倍。許多老師當初不習慣，就與學生對罵扭打起來，結果大都是老師倒霉的多。老師不但賠了錢，還受到了學生家長的辱罵，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大部分老師終於明白了，自己沒有什麼權力管理學生，只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教育」。老師們上課時，如果學生吵鬧就在教室裡站著不講話，學生吵累安靜了就在黑板上寫幾個字。在這樣的環境裡，老師們自然學會了抓住重點內容教學。到了學期末，老師就在學生的鬧叫聲中快速的翻課本。沒有課本再翻了，老師的心裡就異常輕鬆，笑著對學生說：「我教完了，你們知道嗎？」
老師不再敢招惹學生，上課時學生鬧騰老師心裡難受，許多老師就在走廊行來行去，把快樂的天地留給孩子。可是有的學生還是不放過老師，因為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是拿老師取樂。老師大多只有齒血流吞回喉，而有的老師實在沒方法吞回去。
張笑天老師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五十多歲了，可是性格一貫我行我素。他輕易不要別人的便宜，可心裡從來都是把領導當成一般老師來看待。他對於一些烏龜王八蛋學生更無所畏懼。
張笑天和兒子開了一個熟食店，買狗肉雞鴨賺錢，比教書兒有味。除了每天上兩節課，心思就不在課本上。上學期期末考試，他教的一個班考得最差。校長就提醒他說：「老張，你要用把功，你教的一個班倒數第一呢！」
張笑天想不到校長會當著這麼多人的臉奚落他，反唇相譏道：「只要排名次，總有一個人倒數第一，不是我倒數就是別人倒數。前一名我也拿過。哦，校長誰不會當，當老師才艱難；如果讓我當校長，不會比你差。……。張老師呀，你教的學生倒數第一！……。」
老師們聽了吃力的笑。
張笑天老師對付調皮學生的反手鑭是挖他祖宗的墓。哪個學生不可一世，他就數落道：你橫什麼？你有什麼資本橫？你的祖父一字不懂，是一個文盲；你的父親用了那個女人的錢然後把人家拋棄，道德敗壞；你哥哥是靠偷摩托車發財起家，……
學生只不過是調皮取樂，想不到老師會把自己的家族說成是男盜女娼之類，像中了槍一樣，登時臉色陰暗，滿腹無奈的坐了下來。
張老師終於得勝回朝。
可是，這兩年來，張老師的這一套手段終於失了效。學生們的頭上沒有了緊箍圈，終於可以大刀闊斧地和老師對著幹了。過去是張老師辱罵學生，現在是到了學生辱罵張老師的時候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辱罵你怎麼樣，學校又不能把我開除。」學生們明白自己是到了翻身做主人的時候了。
張老師漸漸地感覺到他失去了控制課堂紀律的能力。學生講話此起彼伏，很難安歇。張老師斥責學生，教室裡安靜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去，在黑板上寫字。「咚！咚！咚！」後面響起了敲桌子的劇烈的響聲。張老師轉過身來，只知道聲音傳來的方向，不知道是誰敲的，禁不住破口大罵：「你家人死了就回去哭，為何在這裡胡鬧呢！」
「老師說你家人死了，嘻嘻！」調皮的同學看到同伴被罵心裡也很高興，向敲桌子的方向投去了幸災樂禍的眼光。
「崩崩崩崩！崩崩崩崩！」當張老師再次轉過身去時，教室後面又響起了沉重的聲音。
…………
下課後，張老師走出教室，嘴裡咕噥道：「真是牛馬成群。」
張老師的牙齒長得不美，學生就把這作為難得的取樂材料。張老師走出教室後，有的學生就跟在後面陰聲怪氣地叫：「長牙老師——，長牙張老師——」
張老師知道返回去也抓不住他們，只有灰溜溜地走了。
學生「長牙！長牙」的纏綿叫聲很刺激張老師，他想只有抓住一個教訓教訓才能解去心中的氣。
過兩天後上午去上課時，學生又躲在偏僻的角落呼喚張老師。這一回是配著節拍。——
一！二！三！
長牙張笑天！
一！二！三！
長牙張笑天！
爺爺正想找你，你卻來找爺爺迎頭痛擊。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老師走進教室時，有一位同學罵張老師還未能收合嘴，正圓圓的張著，像饞嘴的小孩等待母親喂餃子。幾位女同學抿著嘴笑。張老師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衝到了腦門。
「你再罵呀，為什麼不罵了。」
「誰罵了。」學生這回的聲音很微小。
「啪！」張老師瀟灑地向那學生的臉上摑過去，緊接著右腳重重的踩在學生的左腹。學生被擊落隨凳子倒了下來。
「我打死你這無父無母教養的畜生。」
「當老師這樣打學生！」有幾個同學從教室的後面走了上來，但當他們看到張老師那張悲憤的臉，都停止了。從這張臉上，調皮的同學看出了老師決心與學生魚死網破的勇氣和意念。
還是孩子們的話提醒了張老師。「自己打倒的是一個是十餘歲的作孽的孩子呀，自己要把他怎麼辦？」
在張老師發楞間，那位學生驀地騰了起來，躥到了教室的門口，然後轉過身來，指著張老師說：「你看你什麼時候死！」他飛快地跑回去了。
近處的同學看到，那位回去的同學臉上浮出三條張老師獎勵的紅手印。
張老師不再上課，到政治處向領導反映了情況。領導派保安人員看守他班的教室。
上第四節課後不久，孩子的家長就來了。
只是母親來。講孩子被打得很重，在醫院裡檢查，說是輕性腦震盪；孩子的父親正在醫院看扶。
孩子的母親是四十歲的人了，但依然身體豐滿。她說著孩子被打的厲害，越說越氣，指著張笑天喊：「你做老師，這樣凶暴，我孩子要是有三長兩短，我叫人把你的眼睛挖了。……」
圍觀的同學哈哈大笑。
校長的電話響了，是教育局長打來的。
「你校的張老師打學生的事情已反映到教育局來了。聽說打得很重。如果紀委要下去處理，那是很麻煩的。現在社會正在從重處理老師毆打學生事件，把這作為反面教材清潔校園空氣。這事要是報紙曝光，他老兄的飯碗我是保不住的，你我的臉上也無光。你告訴那位老師，他現在好是為之。
那位被打孩子的叔叔在教育局當保衛科的股長，與教育局長的關係很好。大家知道張笑天的麻煩大了。
學校的副校長梁偉傑是一個與人為善遇事替老師負責的領導。他馬上帶領政教處主任和張笑天老師到醫院看望孩子。
梁副校長耐心的規勸孩子的父親。
「張老師與你沒有什麼恩怨，他打你的孩子是情緒失控，不是存心惡意傷害，……當然這是千不該萬不該的。……」
經過雙方的討價還價，最後決定張笑天老師給學生一次性賠償醫療費兩千五百元。
梁副校長知道張老師手頭緊，自己先墊付了一千塊，政治處主任也付了六百塊。剩下的九百塊由張笑天老師第二天付清。
據說第二天張笑天老師只籌集到八百元交了。欠下的一百元不知以後有沒有還清。
在張老師出事後的第二天，飄飄去上課時看到樓梯間的牆壁上用毛筆寫著歪歪斜斜的四字句。——
校敗似監
眾生似犯
狗獅咬人
教我何服
飄飄禁不住暗暗地笑了。大概歷史上所謂的英雄人物，雖然他們一生都是在擾亂天下，禍害百姓，可是在揭竿起義的時候，蠱惑人心的口號也是這樣憂國憂民，義正詞嚴的吧。
張笑天老師寫得一手好字。學校有時出黑板報，常常請他幫忙。有時有的科組乾脆一百多元把黑板報包給他們兩三個人干。張老師總是樂意幫忙。張老師有的時候也被請到村下去辦牆報，人家也是給他一百或幾十塊，他也從不介意。
飄飄有時看到張笑天老師汗流滿臉地在黑板前寫字，心裡感歎道：「他要勞苦多少天才賺回那賠給學生的兩千五百塊錢。」
有一回文娛課，飄飄看見張笑天老師把一篇《湛江晚報》丟在地上一邊罵一邊用力的踩。飄飄走近去一看，那報紙上寫著一條消息，題目是：又見老師打學生。
老師們從張老師的事情中吸取了教訓，把一首修改過的詩作為自己的座右銘。——
文化誠可貴，
人格價更高。
若為生活故，
兩者皆可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