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陳健偉老師的故事四半塊糖果 文 / 黃東風
一九六三年,我父親因為做一點小生意被打成投機倒把分子,家裡的財產被沒收。我們重新變得赤貧如洗,只好回到故鄉潮溪村生活。
我們那時的生活比現在的下崗工人辛苦多了。他們可以心依舊,夢還在,重頭再來,而我們有時困難得連兩分錢買火柴也沒有,並且父親的背上壓著一個沉甸甸的「黑鍋」。我讀初一的時候,因為成績好,老師們決定讓我加入紅衛兵的行列,到北京去「串聯」;後來由於父親的「黑鍋」,我的資格被取消了。
我們在故鄉很難生活下去,不久就般到北和鎮的一個農場裡。一九六八年,我已經在龍門中學讀初中二年級了。我那時所有的伙食費是靠家中一隻老母雞每個月下二十個蛋維持的。
那時候,在我們農場,住著一群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他們大約有二十歲左右,健康活潑,朝氣蓬勃,出入常常唱著嘹亮的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思想,……」年幼的我真羨慕這些「天之驕子」。
有一次他們慶賀節日,請我父親殺鴨。我父親很樂意幫忙,他們也知恩圖報;事完後,把鴨毛送給我父親。
那時候,鄉下的生活很單調,孩子們最快樂的事情是等待挑擔賣糖果的貨郎。只要聽到丁丁噹噹的聲音傳來,孩子們就興奮地扯著母親的衣角,嗲聲嗲氣地要錢。我們家裡窮,沒有這種吃零食的福氣,只有眼巴巴地望著貨郎敲著丁丁噹噹的聲音遠去。
那一次,父親把鴨毛賣了,得了五分錢,只能換五塊糖果。貨郎見我們家有六口人——當時我在龍門中學讀書——就慷慨多給一塊,每人一塊。
那一個星期六我放學回家,母親一見我回來就滿臉笑容地拉著我的手,說:「偉兒,你來,我給你一種東西。」說著母親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母親能給我什麼呢?我有點莫名其妙。母親從房裡走出,手裡拿著一片紙包著什麼。我好奇地打開紙,裡面竟是一塊糖果;我抖動著手打開糖紙,只有多半塊薄荷糖。我的眼睛有點濕潤,我知道,那是母親捨不得吃留給我的。
我讀初二快結束的時候,家裡生蛋供我上學的老母雞突然生病死掉了,母親流下了許多悲傷的淚水。母親提著老母雞,帶著我,到一塊青翠的草地挖一個坑,把老母雞埋了。母親說:「多好的母雞,讓她的靈魂有一個溫暖安放的地方。」
在我的童年,因為家庭的變故,我們的生活走進了歲月的寒流,可是由於母親溫暖的手的牽引,我們終於安穩地度過了那段酸苦的日子。
回顧童年,眼前就浮現出母親留給我的半塊糖果,心裡就有一種溫暖的回味。這時候,我的耳邊就響起電影《小街》裡的主題歌,——
在我童年的時候
媽媽留給我一首歌
沒有憂傷,沒有哀愁
唱起它心中充滿歡樂
童年的生活雖然在艱苦打磨中度過,可是母親總是把最甜蜜的留給我們。
有過這樣的母親,我比別人都幸運。